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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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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叹息,用拇指的指腹,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鼻梁,最后停在了她的唇上。她知道必须得唤醒她,也知道自己忍不住了,便凑上前去,深深含住了她的唇。
于是她听见了一声轻哼,霎时酥进了骨髓。沈绥恨不能现在再将她送上云端一回。奈何由不得她任性,只得强压欲/火,柔声道:
“莲婢,醒醒,起来了。”
她似小猫儿般微微摆首,很是不愿起身,一劲儿地往沈绥怀里钻。沈绥只是笑,拥紧了她,轻抚她的后背,仿佛在安慰她。可抚着抚着,却又心猿意马起来,手指顺着她白玉般的后背缓缓下滑。张若菡经过昨夜一晚缠绵,现如今对沈绥的抚摸敏感至极,顿时浑身战栗,掐住她腰间的肉,制止她继续胡来。
沈绥不得以停手,随即两人相拥而笑。
“好了,不闹了,起来了。”沈绥笑道。
“身上酸,起不来。”张若菡懒懒说道。
“那也得起来啊,今天我还得和你一起回门,看你祖母和叔婶呢。”沈绥柔声道。
“起不来还不都怪你,索求无度。”张若菡薄怒道。
“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是,为夫知错了。”沈绥忙认错。
“甚么为夫、夫人的,小赤糸,在我面前你不过是个小丫头。”张若菡故意戏谑她。
沈绥果然急了,忙道:“莲婢,你别忘了,当初谁要认我做义兄的?咱们可是结拜过的。”
“哦,这么说,我们俩成婚,岂不是兄妹乱伦之大罪?你说是吗,伯昭义兄?”张若菡食指在沈绥心口戳了戳,笑道。
沈绥呼吸顿然粗重起来,一翻身将张若菡压下,捏住她下巴道:
“若菡阿妹,你可莫再勾我,否则今日咱们可真回不了门了。”
两人四目相对,眸光相接,霎时又移不开眼去。情到深处难自禁,沈绥忍不住再次落吻,张若菡亦温柔相应,正缠绵间,忽闻账外响起蓝鸲的声音:
“咳咳……大郎、三娘,我与二郎就在账外,不知可方便进去。”原来是两刻钟已到,用完早膳的无涯、沈缙和千鹤三人进青庐唤新人来了。
榻上二人登时一惊,此刻她们周身赤条条不着丝缕,这若是让人瞧见,可还如何见人。张若菡羞赧不作声,沈绥强自镇静出声:
“尚未好,稍等片刻。”说完忙爬了起来,她知道只是蓝鸲一人绝然不敢来唤她们起身,心底将沈缙恨得牙痒痒,小丫头,看你阿姊我以后怎么教训你。
一边碎碎念着,二人忙穿衣梳头,倒水洗漱,待好不容易收拾妥当,沈绥便携着张若菡走出寝帐来。一出来,便瞧见沈缙不急不焦,正慢条斯理地坐在外面饮茶呢。她一见沈绥出来,便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
沈绥威胁性地挑了挑眉,姐妹俩便完成了新婚第一夜后的初次对话。她又看了蓝鸲一眼,蓝鸲心里一抖,猛然想起两月前在出游江陵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曾打搅过门主与三娘子亲热,难道此仇门主就此记下了吗?她心下泣血,真想大喊自己冤枉,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张若菡面颊犹有绯红,与沈缙见礼,沈缙很是恭敬地还了礼。之后,无涯上前,见张若菡尚未盘发,只是简单梳了发,便道:
“三娘,我与您盘发。”
“好。”张若菡应道。
“我来帮忙!”沈绥自告奋勇。
张若菡抿唇笑,同意了。无涯哭丧着脸,心忖姑爷和三娘此后难道都会这般秀恩爱吗?这日子没法过了。
沈缙与蓝鸲也不离开,就在一旁候着。沈缙一面瞧着阿姊在无涯的指导下为莲婢姐姐盘发,一面借着蓝鸲的口向沈绥汇报了一件蹊跷事。这事儿是昨日夜里千羽门的弟兄探听到的,沈缙本不想打搅刚刚新婚的阿姊,但此事确实不大对劲,她心里不踏实。
原来,今晨黎明时分,沈缙忽的被一则来自墨鹰堂的急报生生从睡梦中吵醒了。报信人是墨鹰堂堂主呼延卓马的得力手下,名叫童槐。此人明面上的身份是万骑营的一名校尉,原本是千羽门安插在军中的眼线,但是因为最近情况特殊,他的属部目前正有戍守皇城的任务在身。凌晨时分,本该正在值夜的他竟然离开岗位,偷偷溜了出来,找到了北市长凤堂的柳郦。柳郦判断情况蹊跷,忙领着他亲自赶来沈府,寻到沈缙。
据童槐说,昨夜子末丑初时分,原本一切正常的皇宫戍守禁军忽的开始大量集结调动起来,大批的部队往皇城西门涌去。他站在城墙飞楼之上,远眺,隐约见密密麻麻的军马在西苑集结,随即又四散开去,仿佛正在展开大规模的搜索。
他心知不妙,忙下了城楼,混入了一列赶往西苑的队伍间,听见有几个军士小声议论,好像有什么宝贝被盗了,公主现在还没上报,正在全力追索。童槐脑中惊雷炸响,心道西苑能有什么宝贝?为了向百姓展示圣杯,原本存放在西苑万象阁中的宝物已经全部被转移了,只剩那尊圣杯。要说丢了什么宝物,除了那圣杯,还能有什么?
他清楚门主与公主私下的关系,当下不敢大意,匆忙离了宫,钻了防卫空虚的空子赶来报信。
“为何现在才来报给我?”沈绥倒是很平静,手底下为张若菡盘发丝毫不乱,她天生心灵手巧,盘发亦是一学就会,盘得好极了。她很淡定,倒是端坐梳妆镜前的张若菡蹙了眉,望了眼铜镜中的沈绥,眼中透着疑惑。
【昨夜是你与莲婢姐姐大喜的日子,我也不好打搅你。我心忖,事情毕竟只是童槐的猜测,尚未确定,公主那里也没有派人来报,我便决定暂时等等消息。这一等就等到天大亮,到现在还没新的消息传来,我估摸着消息不实。但是这事蹊跷,我还是说与你听。】沈缙回答。
“确实蹊跷,若事情真如童槐猜测,此刻消息已然盖不住了。但宫中没有任何消息,这确实很奇怪。”沈绥缓缓道。
一边说着,她一边已经为张若菡簪发了。
“卯卯没来找我们,有两方面原因,一、是我与莲婢大婚,她不愿来扰,出了事想自己扛,这很像她的作风。二、我觉得还有其他的原因使得皇宫中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童槐呢?现在他人在哪儿?”沈绥再问。
【已经回去了,他带了两个弟兄,扮成禁军混了进去,若有新消息,那两个弟兄会轮番出来报信。呼延大叔和柳郦派了人守在皇城附近,会用飞鸽与我们联系。】
沈绥已经将最后一枚玉簪固定好,然后扶着张若菡起身,坐于外帐的案旁,案上已经呈上了简单的朝食,她与张若菡共案,慢条斯理吃了起来。沈缙瞧着张若菡盘发的模样,她见惯了莲婢姐姐散发的模样,有些不习惯。但盘了发,却又有一种别致的美丽,实在赏心悦目。
“此时我们不宜妄动,且等消息。一会儿我与莲婢回门,有什么消息你看着,我让忽陀留下,出了事,立刻让忽陀报信与我。”
【我省得。】沈缙应道。
可是当沈绥亲自驾着马车,带着张若菡回张府时,却见二婶王氏满面焦虑地迎了出来,一见到沈绥就道:
“哎呀伯昭,可将你盼来了。你可能进宫?”
“我品位低,入皇城尚可,进宫却难。”沈绥道。
“无事,你若能进皇城也行,且去打听打听消息。夫君今晨忽被宫中禁军请入宫,走得实在匆忙,那阵仗颇为恐怖。他至今未归,半点消息也无,可真急死个人。”
“是何时的事?”沈绥蹙眉,问。
“寅正刚过,我们当时正睡得熟,忽的有官军呼门。”王氏回道。
张九章官至鸿胪卿,执掌典仪、外宾之事,凡国家大典礼、郊庙、祭祀、朝会、宴飨、经筵、册封、进历、进春、传制、奏捷、各供其事。地位非常重要,堪称“国之门楣”。他忽的被秘密请入宫,半点消息也无,沈绥预感到,事情真的不妙。
“二婶莫急,我与伯昭便在家中陪着等候消息,她有友人在宫中打听消息,会有消息传来的。”张若菡安慰道。
王氏听后心中稍安,又过意不去:“莲婢啊,唉,你刚刚大婚,本来高高兴兴的,怎的出了这样的事。”
张若菡只是摇头。
她们在张府陪着老夫人、王氏等女眷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忽陀匆忙报信而来,面色凝重:
“大郎!不好,宫中有确实消息传来,圣杯被盗了!而且,出人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上来,稍后捉虫。
第三卷 大案姗姗来迟,刺激得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忽陀; 你莫急; 且说清楚怎么一回事。”沈绥声线依旧沉稳; 她身侧; 张若菡及一众张府女眷,皆将目光投向忽陀; 隐惧又紧张。
忽陀平息了片刻,这才沉住气道:
“回大郎; 宫里传来消息; 今日子正三刻时分; 万象阁戍守官兵换班之际,前来换班的带队校尉撞见万象阁楼顶有黑色人影飘落; 身形诡异仿佛蝙蝠。当下赶上阁楼查看; 发现圣杯已经不见。校尉立即将情况报告给公主,公主下令封锁消息,立刻调动禁军包围西苑; 入苑内搜索。这一搜索,竟未果; 从子末丑初; 一直搜到将近寅正时分; 一无所获。最古怪的是,西苑昨夜竟然起了大雾,伸手不见五指,军马队伍入西苑,如入迷宫; 晕头转向不辨方向。
待到天际破晓,浓雾渐渐散去,西苑内的景象才逐渐清晰起来,军队急忙再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依旧无所获。而戍守在西苑外围的部队回报,并未见可疑人影逃出西苑。最后,只能将目光锁定在西苑那片人工海中,都说,那盗贼或许见逃脱无望,投湖畏罪自尽了。
但是,刚派了水性精熟的兵士下湖捞人搜宝,却撞见有死尸缓缓从湖底浮尸而上。捞上来一看,竟然是一位飞骑营的兵士。之后,陆陆续续,与他共在一个什队中的另外九名兵士,包括他们的什长,全部被发现淹死在人工海中。这个什队就在半个时辰前,刚刚与同行的兵士分头搜索,办个时辰后,他们就死在了湖中。
最为奇诡的是,这些兵士人人都怀揣着满囊的石子,以致这些尸体都沉在湖底,唯独那个最先浮上来的尸体怀中揣着的青石从囊中滑落,才意外浮起。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事太古怪了。”
“那圣杯与那盗贼呢?”沈绥不动声色地询问道。
“没找到,仿佛蒸发了。”忽陀摇头道。
沈绥一时间沉默了下来,老夫人卢氏与二婶王氏皆面色煞白,显然是被吓到了。张若菡沉吟片刻,问忽陀道:
“我二叔被唤进宫中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圣人已经知晓此事了。”
忽陀点头道:“公主大约在寅初时分便亲自去禀报圣人此事,圣人之后便召了秦公、萧相等几位重臣入宫,二郎公(指张九章)亦在此列,失窃的毕竟是拂菻教会的重宝,此事牵扯鸿胪寺外务。”
张若菡叹了口气,道:
“果然如此,二叔被急召入宫,我就猜测大概是圣杯出事了。”
“莲婢啊,你二叔可会有什么好歹?”王氏担忧问道。
张若菡摇了摇头,回道:
“圣杯失窃,责任还落不到二叔头上。只是不知那拂菻来的使者是个甚么态度,若是因此引起两国交恶,二叔怕是要苦了。”
王氏闻言,面色更黯,她何尝想不到这些,非要询问张若菡,只是想求个心中安慰,可事实说出来,却偏又让她更加焦虑了。一旁老夫人卢氏拨动念珠默念佛经,始终未曾开口,只是目光落在沉默思索的沈绥身上。她老人家或许早已看出,张氏又要遭劫了,这回,这劫数蹊跷,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全看他们家新结亲的女婿如何本事了。
沈绥似乎已有计较,一面给张若菡使了个眼神,一面招呼忽陀向外走去。张若菡意会,转过身来,安抚老夫人卢氏与二婶王氏,劝她们赶紧回去休息,二叔无大碍,也不必担忧了。
沈绥领着忽陀出了厅堂门,站在廊下,她轻声与忽陀道:
“这圣杯就是个圈套,送过来,多半就是为了失窃。这件事,有些人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比如圣人,还有瑾月。圣杯失窃的消息,没有立刻传出来,是因为原本圣人就打算利用此事,钓出来一些心怀不轨之徒。他早有布置,因而消息掩藏得很好。最开始圣杯究竟是真失窃还是假失窃,都很难说。我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奈何,弄假成真,此事出乎意料地走入了岔路,怕是圣人也始料未及。
瑾月,应该对此事有一个大概的猜想,但她也绝然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现在麻烦了,圣杯失窃,最大的责任在她,即便圣人心知她很无辜,也必然要对她做出惩罚,以向拂菻使者表态。而且,这件事既然闹出了人命,性质也就变了,这不是单纯的失窃案,这其中有极度危险的阴谋。圣人不会容忍有人在他的宫廷之中搞阴谋,威胁到他的皇位和生命,必然要彻查此事。
忽陀,我估计,过不多久应当就会有人来寻我入宫,你且赶紧回府,用我的印放出密函给呼延卓马,让他务必调动所有墨鹰堂的探子,即刻调查京畿附近的可疑人员流动,重点注意做了伪装的人,要弄清楚他们伪装下是不是西域异邦人的面孔,以及他们的宗教信仰是否是景教。此外,发一封急令给利州的弟兄,让他们注意武氏本家近来的动向,一有情况立刻上报。”
忽陀张了张嘴,他实在不知大郎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推测出这么多事的,也弄不清楚此事与武氏本家有什么关系,查找异邦人这还好理解,武氏与圣杯这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啊?可时间紧急,他也不及去问,应了一声诺,便带着一肚子惊讶与疑惑匆忙迈步离开。刚走出几步,就被沈绥喊了回来:
“等等,还有一件事一定要办好。你找到李白,千万要扣住他,我入宫之后,第一个就要找他。”
“喏!”忽陀应道,然后转身迅速离去。
沈绥堪称料事如神,忽陀前脚刚走,后脚张府就来客人了。来者身份骇人,正是内侍省大宦官——高力士。与他同来的,还有沈缙与蓝鸲,显然高力士是先去了沈府,再来了张府。
“沈司直,新婚燕尔便来打扰,咱家真是不好意思。”高力士人未到近前,便已揖手赔礼道。他高大壮硕,五官郎朗,面白无须,嗓音中正,瞧上去与一般男子无异。
沈绥忙迎上前去,恭敬一礼道:
“下官见过大翁,大翁太客气了。”
高力士辈分高,功勋卓著,又是圣人极其宠信的内宦,权势滔天,皇子公主们都尊他一声“阿翁”,朝廷官员中则普遍唤他“大翁”,一般不以“中官”或“内侍”相称,不然则显得轻蔑。
“沈司直,圣人急召您入宫,咱家也不能多说什么,且与咱家走罢。”高力士对沈绥显得很客气,虽然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但沈绥却觉得他似乎对待自己有几分的不同。高力士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圣人对自己的态度,这让沈绥不由得上了心。
沈绥应了一声,央高力士稍待,她自己回身入屋,叮嘱张若菡、沈绥和蓝鸲就在张府等她回来,不必担心。这才随了高力士出了张府,在张若菡等人一路的目送下,向着阴沉沉的皇城而去。
高力士在半路上笑而调侃沈绥:
“沈司直新娶长安第一美人,青年夫妻,郎才女貌,恩爱非常,真是羡煞旁人啊。”
沈绥面上一红,回道:
“内子才高貌美,是在下高攀了。”
高力士闻言哈哈大笑,道:
“沈司直是个趣人,咱家拿这个话夸过许许多多的男子,却没见过你这般回答的。”
沈绥见高力士神态放松,心中思忖事态应当还不算太糟糕。不过高力士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哪怕泰山崩于前,依旧泰然自若,相信这等功夫他是有的。事情的严重程度依旧很难判断。
高力士与沈绥并辔而骑,两人身后还有大批的禁军将士跟随。马蹄疾驰,很快便能见到皇城东城门——宣仁门,有高力士在,一路畅通无阻。他们入城门,沿着城墙向南,经南面承福门入正宫皇城,一路向西而行。据高力士说,圣人现在人就在西苑万象阁南、人工海东岸飞云榭等候,几位黎明时分被召入宫中的重臣也都在现场勘查,现在就等候沈绥也过去。
高力士语气中不无对沈绥的欣赏,此等非常时期,能被圣人想起来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圣人尤其倚重沈绥,觉得有她在,定然能查明此事。高力士对此虽未明言,但已然表现得很明显。
沈绥心中却阴霾更胜,她隐约觉得,这件事若真的查清楚了,可能会招致更棘手的麻烦。
一路自东至西穿越皇城,沈绥目光所及,尽是肃穆与紧张,巡逻士兵的队伍来往穿梭,严密如织,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城楼之上还有不断眺望的士兵,四处布满了眼线耳目。沈绥低声询问高力士:
“敢问大翁,这等严密的看守,可是从圣杯展览开始时就如此的?”
高力士回答:“当不及眼下……”话说一半,高力士忽的反应过来,眼中精光一闪,笑道:
“沈司直消息好灵通!”
他从未与沈绥提及圣杯失窃一事,可方才沈绥的询问,却俨然表明她当知晓圣杯失窃了。
沈绥却不急不慌,镇定回答道:
“内子二叔今晨被急招入宫,他官至鸿胪卿,此等非常时期,忽被急招入宫,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圣杯。绥虽有所推测,却也并非是确信,有此一问,只是为了确认心中猜测罢了。”
“沈司直料事如神,咱家佩服。”高力士笑呵呵赞道。沈绥垂首微笑,心中却不敢确定,高力士是不是对她起疑了。
当下不再多话,路过端门后,他们策马入了夹道。往日里这夹道中不允许驰马驾车,除非是圣驾。现如今非常时期,高力士便是通行令牌,无人阻拦。
沿着夹道,穿过城墙向西,经宣辉门入西苑,向西北行两刻不到的时间,沈绥便能瞧见远处烟雾蔼蔼,水汽弥漫,一片烟波浩渺的景象。迷蒙中,一座气象恢弘的高楼就矗立在水畔,水雾中,人头密密麻麻若隐若现,正是大批的禁军。
一里远处,高力士下马步行,沈绥跟随。他人高马大,步子迈得宣阔,沈绥亦步亦趋地跟着,脚下亦是如驾腾云,眨眼间,二人便来到飞云榭外。沈绥候在外,高力士入内禀报,不多时,便听高力士传唤,沈绥理了理衣装,跨步而入。
一进来,沈绥就吓了一跳,只见水榭厅堂宽阔的地面上,停着两排尸首,拢共十人,大约就是那淹死于人工海的什队。皇帝就负手站在水榭轩畔,望着外面的烟雾水色。他的身旁,还立着一列紫纱赤袍的重臣,张九章就在其中,正垂目低眉,不与沈绥相看。此外,晋国公主李瑾月也在场,只是此刻,她正跪在那些尸首身旁,面无表情,也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
沈绥小心绕过那些尸首,来到皇帝不远处,在李瑾月的身后侧立定,撩开袍摆跪下,拜道:
“微臣沈绥,拜见陛下,陛下万安。”说完俯下身去,看也不看李瑾月一眼。
皇帝回过身来,一时之间没说话,仿佛是在打量沈绥。过了片刻,他才走上前来,亲自将沈绥扶起,笑道:
“沈爱卿,朕可将你盼来了。你且来看看吧,宫中出大案,这帮酒囊饭袋一个个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只能仰仗你了。”
沈绥心中咯噔一下,心道不好。当下便听皇帝道:
“圣杯失窃了,消息捂不住,流了出去。方才拂菻使者已传来话,此事需要我们给一个明确的交待,他们不日便要启程归国,我们时间不多,只有五日,爱卿,五日,朕信你当破此案!”
说罢,皇帝一掌重重拍在了沈绥的肩上。
作者有话要说: 沈绥:“WTF!”
第一百零八章
“微臣……领命。”沈绥眉梢微颤; 但依旧镇定地接下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圣命。
“好!沈司直有什么需要; 尽管与朕说; 朕定全部满足。”皇帝龙颜大悦; 右手又一次拍了拍沈绥的左肩,沈绥暗自咬牙; 心道:圣人你再拍下去,臣左肩就要废了。
皇帝随即转过身来; 对李瑾月道:
“晋国; 你起来罢; 此事你责任最大。现在,有沈司直愿为你分忧; 你便与他一道彻查此案; 将功赎罪。”
“儿遵命。”李瑾月拜下,随即依言起身。
“朕还有国事在身,便先回宫了; 晚些时候,晋国来朕这汇报一下初查的结果。哦; 几位卿家; 也随朕回去罢; 朕还有要事相商。高力士,起驾。”
“喏。”高力士忙上前为圣人领路,圣人大跨步走出了水榭,一众重臣,皆紧紧跟随。
沈绥仔细看了看; 为首的是三位宰相——中书令右相萧嵩、左相太子少傅源乾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裴光庭。源乾曜不久前刚刚被罢相,只留左相头衔,他的实权由裴光庭接揽。现如今裴光庭大权在握,还身兼御史大夫之职,是可与萧嵩分庭抗礼之人。
三位宰相之后,便是三位司法重臣——刑部尚书崔衍、大理寺卿秦臻、御史中丞李林甫。
秦臻在路过沈绥身旁时,顿了顿脚步,但并未有过多的动作,很快便离去。
待三位司法重臣之后,便是司仪重臣——鸿胪寺卿张九章、礼部侍郎韩休。
此后,还有两位官员,品级较低,但看官服,当是少府监的官员。这些官员本身就是负责勘定圣杯的匠官,因而圣杯失窃,他们多少也被牵扯进来。
最后,有两位披盔戴甲的将领,沈绥认出来了,一位是左飞骑军统领王忠嗣,另一位是右金吾卫大将军杨朔。杨朔是老将军了,昔年跟随皇帝南来北往,立下赫赫功劳,老来就任金吾卫大将军,戍守皇城。这次圣杯失窃,他亦责无旁贷。
王忠嗣是个青年人,勇猛刚毅、寡言少语,二十岁出头,比沈绥还要小上几岁。他品阶尚不算高,但因是皇帝收的义子,又与忠王李浚【注】交好,在军中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他的父亲是丰安军使王海滨,于武阶之战中牺牲,皇帝疼惜,将他收做义子。此次他之所以在场,是因为死去的那一个什队,是他麾下的兵士。这位年轻人此时的表情显得有些悲愤,一双豹眼圆睁,看着沈绥,然后拱手一礼,拜道:
“请沈司直查明真相,以告我弟兄们在天之灵。”
沈绥郑重点头。
“忠嗣,你留下罢,当时的情况你多少比较清楚,且协助沈司直查案。”杨朔吩咐道。
王忠嗣点头。
于是当大队人马离去,水榭中只余沈绥、李瑾月与王忠嗣三人。
“事不宜迟,这就开始吧。”沈绥说完,便来到最近的一处尸首身旁,蹲下身来,双手结印、轻念一句往生咒,然后揭开了覆盖住尸首的白单。
白单下,露出了一张苍白扭曲的面庞,死状凄惨可怖,仿佛临死前见到了极大的恐怖景象。沈绥蹙眉凝视,李瑾月抿起双唇,王忠嗣眼圈发红。
“可有仵作来验过尸首?”沈绥询问李瑾月。
“尚不曾,此事尚在保密中。”李瑾月简单回答。
“尸首捞上来后,就一直停放在这里吗?”沈绥又问。
李瑾月点头。
沈绥从袖中取出束绳,穿过双肋,将自己的袍袖扎拢起来,结于颈后。随即取出腰间皮囊中装着的皮手套,戴上,准备动手验尸。
王忠嗣瞪大双眼,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官员亲自验尸的,着实吃了一惊。而李瑾月蹲在沈绥身旁,一副随时准备打下手帮忙的状态,更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公主稍等,这个给你。”沈绥取出一副备用的丝绢手套,递给李瑾月。李瑾月身上穿着剑袖胡服,外着轻甲,行动起来很是利落,不似沈绥宽袍大袖。因而她若想帮忙验尸,只需戴上一副手套便可。
沈绥双手附上那尸首的头颅,首先观察表面,她一手捏着下巴,一首扣住头盖骨,缓缓转动。接着,检查口鼻,她仔细观察了尸首的鼻腔、口腔,发现其内有微量的泥沙。紧接着她解开死者胸甲,伸手进入他的缝在衣服里的胸袋,从其中摸出几块碎石。简单观察了一下,便放在一旁。她叩击死者胸腹部,静听回声,又按了按死者的肋骨下的腹腔,手感偏软。最后,沈绥才翻开死者眼皮,仔细瞧了瞧。最后为死者合眼,合掌静默。
接着她看向李瑾月与王忠嗣来,道:
“死者是溺水而亡,死前未做过多的挣扎,溺水后几乎没有动弹。他的溺亡很蹊跷,应当在死前受到了极度的惊吓,以致当时他的心肺就处在骤然绷紧的状态,濒临死亡。溺水,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肺部、胃里,并未有多少积水,与一般溺水者不同。”
一边说着,她一边在李瑾月的帮助下,将死者全身的束甲、佩刀卸了下来,将他身上所有携带的石块石子摸出来,堆在一旁,然后拉过一旁的白单,将这些石子拢起来,提在手中掂量了两下,道:
“起码有十来斤重,再加上尸首身上束甲和兵器的重量,足以拖着尸首沉湖了。”
“他为何会携带这么多的石子?”李瑾月询问道。
沈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但她眼中显然若有所思。片刻后,她道:
“我虽不清楚原因,但这些石子,瞧着不像是被人强制塞进口袋里的。应当是,他自己放进去的。”
“何以见得?”王忠嗣问。
沈绥笑了,道:
“王统领,你想想,若你想将人沉湖,你会怎么做?你会如此繁琐地将这么多细碎的石子石块,塞进对方衣袋里吗?而且,还特意将束甲规整好。还是,你会直接在对方的脚踝上拴上绳索,另一端挂上大石,直接推入湖中。如此岂不更加直接痛快,更节省时间?在当时那样四处都是搜索军队的环境之中,多停留片刻都很危险,若真有人想将他们这十位兵士沉湖,选择这样繁琐的方式是极其不合理的。”
王忠嗣恍然大悟,心下暗叹,“雪刀明断”果然名不虚传。可若如此,却愈发令人费解了,他不由低头沉思起来。
李瑾月望着沈绥,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过了这么多年,赤糸当初学得那门所谓“推理”的本领,果真已修炼得比她的老师贺知章厉害太多了。李瑾月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大大咧咧、凤风火火的火凤凰赤糸,竟会成为如今这样一个心思缜密如丝,思维超乎寻常的神探。不过想来也是自然,这门学问,似乎就专门是为了探案而设计的。原本,这就是狄仁杰狄国老的本领,辗转被赤糸继承,现如今她是这世间唯一会这一门本领的人。且,赤糸似乎于这门本领中融入了很多她自己的思维和想法,还融进了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知识经验,一旦运用出来,如添一双鬼神之目,可瞬息洞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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