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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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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婢,我问你,既然你如此地爱她,又为何要背叛她?是不是你也觉得这些年的坚守,已经失去了意义。”
张若菡默然流泪,跽坐的身形却依旧笔挺。她倔强地平视着前方,即便伤心透顶,却依旧哭得悄无声息。
李瑾月苦笑,这就是张若菡啊,如此的倔强,这才是她的本性。就连哭,都要哭出她那出尘不染的高洁与坚强。
“卯卯,很多事,你并不清楚。我的坚守,我从未有一刻放弃。而我也从未背叛过她。”
“是吗?”这话,听在李瑾月耳中是那样的冠冕堂皇。一个即将嫁给某个陌生男子的女人,却说自己对朝思暮想十七年的青梅竹马依旧磐石无转移,这话,她还能信吗?
“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同意嫁给沈绥,给我个理由。”她问。
“因为,她是个合适的人,是个值得嫁的人。”张若菡道。
“呵……呵呵呵呵呵……”李瑾月觉得很可笑,“这就是你的理由?”
“啪”,李瑾月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桌案,怒然拔身而起,吼道:
“你不如说,是为了一脚踢开我!是为了逼迫我再也不能纠缠你!”她暴怒地在大堂内徘徊。
“卯卯,我从未想过要撇开你,即便这些年你始终不愿放下这段不该有的感情,我也从未有一刻打算撇开你。”张若菡看向她,冷静地解释道。
“不该有的感情?你对赤糸的感情就是该有的,我对你的感情就是不该有的?!”李瑾月的胸膛在急剧地起伏。
“李瑾月!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这大唐的嫡长公主!若赤糸在世,我与她结合本就希望渺茫,换了你,那更是绝无可能!我所说的‘不该有的感情’,你该懂是什么意思。人,都要量力而为,否则就是任性妄为,是不自知!”张若菡冷声道。
李瑾月仿佛被气笑了,连连点头,道:
“好,说得好,好一个任性妄为,好一个不自知!所以你嫁给那个沈绥,就是量力而为,就是自知,是吗?张若菡,你!”她怒而逼近张若菡,却又生生止住,愤然甩袖,咬牙慨叹,“我该拿你怎么办……”
张若菡梗着脖子不说话。
“我们不要吵了,我只与你商量,你不要嫁给他,我也不去纠缠你,我们……还回到从前好吗?”李瑾月压低声线,放下身段,蹲在张若菡位置前,拉起她的手,低声下气地求道。
“公主,你我……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张若菡满是泪光的眼眸,缓缓抬起,那样的凄楚,那样的绝望,就这样看进了李瑾月的心底。她的手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李瑾月只觉得即便现在她们靠得这般近,也是咫尺天涯。
她脱力,神情稍显呆滞,从蹲着的姿态缓缓坐在了地上,坐在了张若菡的对面。她松开了张若菡的手,抬掌,遮住了自己的面颊,隐隐抽泣。
张若菡抹泪,无声地仰天长叹。
“公主,你若还是当年的李卯卯,我便依旧是当年的张若菡,即便我嫁了人,也一样。这一段情,就让它逝去好了,不爱,便不痛,该有多好。”她静静地说道。
“如何不爱?”她有气无力地问。
“太上忘情,忘情是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你练剑,当知情可斩,方为成大事者之胸怀。”张若菡道。
“斩情?”她迷惑,“我不懂,也做不到。”
“没关系,我也不懂,但时间会告诉我们怎么做。”张若菡轻声道。
“莲婢,我最后求你一次,不要嫁给他,你不爱他,怎能嫁给他,那会是一生之殇。你绝不可因为我纠缠你,就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故去的赤糸的背叛。”李瑾月道。
张若菡抿唇,好半晌,才回道:
“公主,我嫁给她,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她本身。我认为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是一个值得我与她共度后半生的人。赤糸已经故去了,她不会知道身后事。但正因如此,我们这些未亡人,才该更加珍惜自己剩下的时光。你会明白的,我嫁给她,完全出于自愿,绝非强迫。”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李瑾月暴躁地拍了一下桌案,张若菡清晰地看到放在案上的香炉被震出了香灰。
“你不要嫁给他,否则我杀了他。”李瑾月已经放弃了再与张若菡商量此事,她厌倦了,疲惫了,也伤透了,已经不想再做任何的妥协,她想用最快的方式解决问题。
她觉得张若菡被沈绥灌了迷魂汤,现在的她不是从前的她,真正的张若菡不能背叛对赤糸的情感,哪怕孤独终老也绝不会委屈求全地嫁给他人。
那才是她心中的张若菡,她所爱的张若菡。
张若菡要和沈绥成婚,这是一件极其颠覆她认知的事,在她的观念里,张若菡哪怕一直都不会爱上她,那都没关系,因为她知道张若菡一直在思念赤糸,那就让她这样思念下去,自己也能默默守护在她身旁,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不能杀了她!否则我与你恩断义绝!”张若菡真的怒了。
李瑾月瞪大双眼瞧着她,满目的难以置信。她觉得眼前的张若菡陌生得可怕。
“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一直派人跟着沈绥,他去哪儿,做了些什么我都知道。我要杀他易如反掌。”
“那你可知,她已经入宫,请求圣人赐婚了?”张若菡怒而反口就道,话出口,便知自己失言,登时悔极晚矣。
李瑾月闻言大吃一惊,呆了片刻,只觉太阳穴上方一抽一抽地疼。她抬手捏了捏额头,大呼:
“徐玠!徐玠你给我滚出来!”
偏厅的门开了,徐玠慌忙走了出来,拜伏在李瑾月脚下。
“沈绥今天入宫请婚的事,你为何没有报给我?我问你他有何异动,你竟然说没有?”
“公主恕罪!属下不能将此事报与公主,属下认为,公主当尽早断情,才可成大事。”徐玠伏在地上,急声说道。
李瑾月气得指着她,手指都在发颤,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她一脚踹在徐玠的肩膀上,怒道:
“逆臣!!!一个个都要我成大事,要成大事,你们另择明主,我今日,非得做个任性妄为之人!!!”
说罢,抓起自己的大剑,转身就要出议事堂大门。张若菡急道:
“李瑾月,你给我站住!”
李瑾月却根本不听。
徐玠扑上前去,一把抱住李瑾月的腿,大喊:
“公主!公主不可啊!”
李瑾月一脚将她踹开。但因着徐玠拖延了片刻,张若菡赶了上来,一把抓住了李瑾月的手臂。
“李瑾月,你今日绝不可出此门!”
“放开我!”
“我不放!我决不允许你胡作非为,你现在头脑不清醒,会闯下大祸的!”张若菡使出了生平所有的力气去制住李瑾月,可李瑾月的力道太大了,大到她难以想象。
“放开!”李瑾月被张若菡抓住的手臂猛然一扬,排山倒海般的力量顿时将张若菡掀翻出去,她向后仰倒,跌倒前的一刹那,仿佛看到了一双布满杀意的双眸。沙场上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骇得她面色发白。
她重重摔在了地上,大脑短暂地发懵片刻,待到匆忙爬起再去看门口,那人已然不在了。
张若菡心底一片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太上忘情,非无情,是有情却不知,若寂忘焉。此等境界,非凡人可达也。达者,无上尊者也。
第九十四章
他老了; 这是沈绥阔别十八载; 再一次见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时的第一印象。
曾经的皇帝; 在她的印象中是个玉树临风的青年人;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皇帝,是帝国最有手腕和胆量的皇子。他的手腕与胆量; 使得他最终登临大宝,君临天下。
但是在沈绥看来; 他走过的那条登上皇位的路; 是由无数人的鲜血铺就而成的。成就他帝位的; 更应该是他的冷酷与狠辣。
躬身,弯腰; 垂首; 碎步上前,撩开衣摆叩拜,口呼万岁。她于是听见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不算低沉,很清亮; 很精神; 一副歌者的好嗓音。
“沈爱卿; 平身。”
沈绥礼数周全地起身,肃手而立,依旧垂着头。
皇帝又道:“闻名不如见面,这还是朕耳闻‘雪刀明断’之名四个多月后,第一次与卿家见面罢。卿家且抬起头来; 让朕瞧瞧?”
沈绥依言抬起头来,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她双目平视前方,打眼一睹皇帝全容之后,就瞬间将目光压低,集中在了皇帝的衣领之上,不与他对视。这一过程很迅捷,皇帝似乎并未察觉她目光的转移。
胡须更浓密了,双鬓多了几丝白发。五官一如既往地大气俊美,微微笑起来时万分迷人,那眼角眉梢的风流是无论年纪多大都不会失去的。只是他总爱笑,那面上的皱纹,却又十分打眼了。高大的身躯,健壮的体格,虽然只是坐在那里,却显得如渊渟岳峙,沉稳非凡。
这便是当今大唐帝国的皇帝陛下——开元圣人李隆基。
“名不虚传,是个英俊的后生,呵呵呵……”皇帝呵呵笑道,他说这话时,看着的是立在一旁的张说。
张说点头,应了一声:“后生可畏啊,让人想起年轻的时候。”
皇帝闻言笑着打趣他:“道济,你年轻时可也足够风流啊,我记得,当时长安城平康坊有个娘子,可是为你倾倒,纠缠了许久啊,哈哈哈哈……”
张说被调侃,只得尴尬地笑着,连连摇头。
沈绥冷眼瞧着这一对君臣,暗自腹诽:当年明君贤臣,今日也到了这般不提国事,只谈风流的地步了吗?
此后,皇帝又问了问沈绥这些年破案的经历,特别询问了一下朱元茂案的始末,沈绥都小心谨慎地回答了,整体上表现得相当平庸,看不出有何出色之处。她不知道皇帝对朱元茂案的背景,究竟知道多少。或许他都知道,也或许他并不十分清楚。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格外小心,不能让皇帝看出自己对此案的背景,有任何超出应有范围的认知与好奇。否则,皇帝很有可能会对她起疑。当年的太平公主府灭门血案,她相信与眼前这个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定然脱不开干系。而朱元茂案,又是太平公主案的衍生,整件事的矛头都指向皇帝,沈绥立在他的面前,深感如履薄冰。
终于,话题在张说的引导下步入了正轨:
“陛下,老臣,有一多年的心病,近日终于得解了。”
“哦?是何事,说来听听。”皇帝好奇问道。
“老臣,与子寿交好,结为同族兄弟。他的儿女,与我都亲如骨肉。如今,长子成家立业,自是不用烦心。可他这唯一的女儿三娘子,却始终未曾嫁人,可是愁坏了一家人呐。现如今,三娘终于觅得了佳婿,老臣斗胆,请陛下赐婚,以全佳偶。”
说罢,回首看了一眼沈绥。沈绥忙一个跨步走出来,撩开袍摆跪地,举手齐眉,拜道:
“微臣沈绥,斗胆请求陛下赐婚。臣与三娘子倾心相授,情深难己,愿白首偕老,永不相离。臣,请陛下将三娘子赐婚与臣。”说罢,拜伏在地。
皇帝初时愣了一下,不明白这张沈二人,怎么会跑到自己面前要赐婚来了。但随即他反应过来,八成是因为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才会逼着这两人跑到自己这里来请求赐婚了。这么一想,顿觉难堪,面上尴尬起来。
但他到底是皇帝,短暂的难堪后,很快收敛情绪。此事,对他,对皇室,都绝无坏处。张若菡红颜祸水,竟然勾引得自己的嫡长女李瑾月为她神魂颠倒,磨镜此等怪癖,是些山野尼道之间的阴私乱秽,私底下玩玩也罢了,她竟闹到了台面之上,实在是给他面上抹黑。如今,有人愿意收了这祸水,李瑾月以后便再也没有借口和理由去寻她了,借此斩断孽情,才是正道。
于是片刻的沉默之后,皇帝起身,走近沈绥身旁,将她扶起,和蔼道:
“佳偶良缘,两情相乐,朕又怎么能不成全呢?沈爱卿,聪慧颖敏,多次替朕分忧,朕自当有所回报。爱卿请婚,朕这便赐婚。”说罢哈哈大笑,喊道:
“高力士,还不立刻备笔拟诏?”
“喏。”立在一侧,身材高大、面庞白净的中年大宦官笑眯眯地应道,转身去准备。
“臣深谢陛下恩德!”沈绥深深弯腰拜道,仿佛脱力了一般。皇帝垂眸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可在一旁张说的眼中,皇帝那深沉难测的眼眸里,又漠然间并无沈绥的影像。眼前的这个九五至尊之人,仿佛透过沈绥今日的请婚之事,想起了某些早已故去的人与事。
张说暗自沉吟。
“卿家,切记夫为妻纲,不可太顺着她。妻有女德,室可安宁。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修家齐身,不可疏忽啊。”他忽然俯首,凑近沈绥耳畔,低声对她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仿佛一个唠唠叨叨的酸腐儒生般,使得沈绥一时之间愣住了。
“道济,恭喜了啊。”不等沈绥反应,皇帝却忽又变脸,笑呵呵地看着张说道。
张说忙拱手,皱纹都笑开了:“多谢陛下成全。”
“哈哈哈哈,今日,朕真的是多喜临门啊!届时喜宴,别忘了分朕一杯喜酒。”
“陛下不嫌,自当敬上。”张说笑道。
一刻钟后,当沈绥手执赐婚谕旨走出偏殿之时,仰头望着漫天倾注的大雨,她有一种大梦恍惚之感。
李白依旧等候于殿外,看到沈绥手执谕旨而出,不由笑着遥遥拱手,以示恭喜。
张说拍了拍沈绥的肩膀道:
“贤姪婿,择吉,尽早上门提亲罢。”
沈绥微微有些发白的面庞渐渐恢复了红润,郑重一揖道:
“多谢张公相助。”
张说摆摆手:“那是我侄女,我自当上心。”
老头子还挺傲娇的。
张说、沈绥与李白三人,各执一伞,下了明堂,走入了雨幕之中。积水打湿了靴沿,沈绥却浑然不觉。她此刻心中也不知是个甚么滋味,骨头好似都轻了几分,那自是喜悦无匹的。可心底却又沉甸甸的,仿佛千钧之物压将其上,使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她不知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矛盾万分。
这时,张说忽的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透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阔别三载再见圣人,他却已不是三年前的那个君上了。”
沈绥与李白皆看向他,李白目光中透着疑惑,沈绥却若有所思。
张说苦笑着摇摇头,一时悲慨,望着天际倾盆而下的雨幕,叹咏道:
“东北春风至,飘飘带雨来。拂黄先变柳,点素早惊梅。
树蔼悬书阁,烟含作赋台。河鱼未上冻,江蛰已闻雷。
美人宵梦著,金屏曙不开。无缘一启齿,空酌万年杯。 ”
李白骤闻当代文宗即兴赋诗,兴奋起来。张说每念一句,他定自己跟着念一遍,好似含饴口中,反复咂摸滋味。待到整首诗吟诵完,李白剑眉倏然紧蹙,面色阴沉惶然了下来。他默然不语,之前见到皇帝,受到赏识的喜悦,仿佛瞬间烟消云散,不知所踪。
沈绥感受到了身旁李白的情绪很明显地低落了下来,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心口的郁积愈发沉重了。
三人默默行至端门口,张说与沈绥的马车已经候在门口了。张说的马车很大,李白与他同车而来,也当同车而往。
可李白却说:
“张公,您先归去吧,白还想在城中走走,晚点归府。”
张说默然瞧了他一眼,叹息一声,道:“好,太白且留心积水路滑,早些归来。我张府,为你留门。”
李白眼中忽的涌起泪水,他抿了抿唇,只是拱手一揖。
张说又看向沈绥,道:
“伯昭,你呢,是归府,还是去大理寺?”
“绥想先归府一趟,张公先行罢。”
“好。”张说也不多话,登上了马车,率先出了端门离去。
沈绥与李白话别:
“太白兄想去哪儿,是否需要绥捎你一程。”
“不用了,伯昭兄弟要归府,往北走,我要去桥南,你我不同路,就不必麻烦了。”李白道。
沈绥明白了,道:
“太白兄可是想去那天津桥南的董槽丘家吃酒?”
李白一愣,随即呵呵笑了,道:“伯昭兄懂我。”
“我与太白兄同去,我也很怀念董槽丘家的酒,今日着实想喝。只是有急事归家,只能打酒归去,不能与太白兄同饮了。”
“无妨,伯昭兄请。”
“太白兄请。”
两人同登马车,前方披蓑衣戴斗笠的忽陀一扬鞭,马车滴滴哒哒使出了端门,往南而去。
马车很快上了天津桥,车厢里,沈绥与李白三言两语,不咸不淡地谈论着董槽丘的酒。李白说他是之前来洛阳游历时,结识了董槽丘。那酒商为人爽快,很对他胃口。李白就为他写了诗,夸赞他的酒。没想到后来这诗连带着酒都出了名,成了洛阳城里的名产。
沈绥说她去年离开长安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定居洛阳,听闻董槽丘家的酒很有名,便专程买来喝过,确实不同凡响,因而爱上了这一口。
两人单就这酒,谈论了一路,不知不觉,马车已到了董槽丘的酒楼门下。
李白下了车,抓起自己那从不离身的剑,与沈绥一道进了酒楼。沈绥打了一斤酒,让店家用陶壶装了,在壶口栓了绳,提溜着提在手中。李白要上楼,择个清静座位痛饮,她要走。两人便在酒楼楼梯口作别。
沈绥提着酒重新回了自己的马车,忽陀驱使马车再度往北走,打算回城北沈府。
……
大雨瓢泼,张说的马车于小半刻钟前刚刚路过董槽丘家,此时刚行至定鼎大街的修文坊口。大街上空无一人,繁华的洛阳城,突兀地没了人,仿佛人人都在躲避这场春雨。忽的,急促的马蹄声迎面而来,“唰”的一下与张说的马车擦肩而过。
片刻后,车内闭目养神的张说问车夫:“方才是谁过去了?”
“回郎主,小的没看清,速度太快了。只是那人一身紫袍,还提着大剑,似乎很像晋国公主。”
车内的张说霎时睁开了双眼,眸中厉芒闪过,喝道:“停车,快掉头去追!”
……
李白登上酒楼之后大概过了半刻不到,正坐于窗口的他端起酒盏,刚准备痛饮而下,忽的,临窗下的街道上,一个紫色的身影骑着快马疾驰而过,溅起大片的雨点水花。李白端着酒盏的手一顿,眯起了柳叶般的双眼。片刻后,他抓起身边的剑,快速下了酒楼。
……
沈绥的马车行至天津桥中段,坐于车内的沈绥,忽的对前方的忽陀道:
“停车。”
“大郎?”忽陀不解。
“停车,我将圣旨放在车中了,你赶紧走,将圣旨送回家中,交给琴奴保管,听见没有?”一边说着,她一边下了车。她没有撑伞,只是一手提着自己的雪刀,一手提着刚打的酒,大雨瞬间打湿了她内里的白色衬袍,她的头上也没戴官帽,只单单用簪子束发。
她竟是将外面的官袍与官帽都卸下了。
“哒哒哒……”身后,马蹄声愈发清晰地传来。
忽陀已然反应过来,急道:“大郎!不可啊!”
“走!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这是命令!”沈绥的神情凝肃,语调却依旧平静。
忽陀咬牙,浓眉紧蹙。最后只得一扬鞭,驾车迅速向北驶离,马车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沈绥站在了空无一人的天津桥中央,站在大雨滂沱之中,缓缓地、一圈一圈地解开了自己雪刀的裹布,丢在了地上。雪白的刀被她倒提在左手中,她右手提着酒壶,咬开了壶口的木塞,灌了一大口。
然后她将那酒壶遥遥举起,冲着桥的那一头喊道:
“公主,大雨滂沱来寻我,此酒当饮一口。”
话音刚落,对面的雨幕迷蒙之中,一道紫色的身影显现出来。她骑在高头大马上,缓缓勒住了马缰。她顿了顿,翻身下马,用马鞭抽了一下马儿,将它赶跑。然后丢掉马鞭,趋步上前。
“你的酒,我不会饮,我是来取你性命的。”她将大剑“铛”的一声杵在了桥面上。
“好,那来吧。”沈绥重新塞紧了酒壶,拴在了腰间,手附在了雪刀的刀柄之上。
雨,还在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几点提一下,虽然我很不想提,因为文章不自己品就失去了味道。但我总担心有些朋友看文不走心,会忽略了一些行文中的深意。
1、张说赋诗,李白闻歌知意,于是失意。他是诗仙酒仙剑仙,失意后,他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借酒浇愁。
2、沈绥要忽陀带赐婚圣旨先走,不是因为她害怕李瑾月会破坏圣旨,以至于赐婚无效这么愚蠢的想法。是因为她害怕李瑾月破坏了圣旨,会彻底触怒圣人,招致降罪及更严峻的形势。她是为了保护卯卯。
3、沈绥脱官帽官袍以迎卯卯,不是因为她怕把官袍打湿损坏,而是因为她在暗示卯卯:我非你父之臣,我乃你臣。今天你来找我算账,我以你的臣子的身份迎接你的怒火。
大雨之中,津桥对决,谁说武侠是男人的浪漫?女人也能有这般的情怀。
第九十五章
瓢泼的大雨笼罩天地; 倾江倒海。雨珠噼啪击打在雪刀与紫剑之上; 击打在握着刀剑的手背之上; 击打着两对并不宽阔的肩膀; 又从那双肩之上披挂而下,从湿透的衣袍摆角边缘滴落; 与那眉梢眼角滚落的水珠一起摔碎在石桥桥面之上,汇成脚畔的涓涓细流。
苍天不仁; 它漠然垂眸; 注视着津桥之上的对峙。雨幕是它赋予的背景; 雨声是它奏响的战曲。它等待着对峙的双方,动手的那一刻。
然而古怪的是; 谁也没有动手。她们只是将手按在了各自刀剑的握柄之上。即便是之前狂暴愤怒若李瑾月; 此刻却似乎被这气氛感染,沉静了下来。她沉静,是因为她竟然被她对面的那个人所感染。她身上的从容不迫; 使得她好似这天地间最端正的立柱般,不会有丝毫的动摇。她立在那里; 就好似不周山; 若李瑾月不能成为共工; 怕是根本不可能撞断这样的顶天立地之柱。
李瑾月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遭逢敌手之感。这与她领兵在边疆,遭遇大批吐蕃亦或突厥兵时的感觉截然不同,战场上她全然相信自己的能力,她坚信可以战胜他们; 因为他们的弱小在她眼中一目了然。然而眼前的这个人,李瑾月看不到她的弱小,她似乎全无破绽。她一个人带给李瑾月的感觉,超越了规制一千人的正规军队。
这样的感觉,她似乎曾在某个遥远的故人身上感受到过,但她记不起来了。此刻,她的愤怒似乎消减了一部分,化作了对眼前此人的敬佩。此等气魄,当世罕见。或许,莲婢会想要嫁给他,是有理由的。
但杀心已起,她便不会收手,此人今日必死。
想到这里,再不犹豫,她忽的冷哼一声,抓住大剑剑柄,拔地而起,跃起的同时,剑已经被带出鞘。“嗡”,紫剑发出龙吟,被李瑾月倒拖在手中。李瑾月整个人仿佛在雨幕之中飞翔,跃起的那一刹那,高度与速度使人心惊,她几乎一步就跃到了沈绥的身前。大剑画出一个月弧,挥斩而出,锋锐的剑刃劈开雨幕,当头罩向默默静立的沈绥。
强大的剑势笼罩住沈绥,她似乎已然无法动弹闪避。她也并未躲避,只是做了一个极简单的动作。她将手中雪刀连鞘横举。下一刻,就听“铛”的一声巨响。沈绥的身子霎时矮下去了半截。
她被李瑾月的大力劈斩击打得单膝跪地。
但是她的反击随即而来。她忽的带动雪刀刀鞘向前滑出,雨水似乎成了润滑的油脂,金鸣摩擦声之下,她的右手已成拳,击打向李瑾月的腹部。
李瑾月牙根一咬,收腹侧身,倏然让过,剑锋再扫,斜斩向沈绥脑门。沈绥不急不慌,头压低一偏,剑锋贴着她耳廓发鬂划过,扫断了她几丝碎发。
沈绥脚步一错,侧身滑出,单手忽的撑住桥面,腰腹一用力,双腿舒展腾跃,翻身而起。半空之中,雪刀连鞘带柄,击打向李瑾月的面门。
李瑾月终于收剑回防,转攻为守,剑锋格挡住了雪刀的攻击。趁着她视线被挡,沈绥双脚稳稳落地,雪刀手中一旋,刀柄变作刀尾,往李瑾月腰部一顶,便将她顶得斜飞了出去。
沈绥将雪刀往肩上一抗,瞧着李瑾月狼狈地在积水中打了个滚,一身泥泞地立起身来,不由笑着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得好似个调皮的孩子。
李瑾月的面色更阴沉了。
“呵~”李瑾月也笑了,她觉得这人真是有意思,自己要杀他,他却不当回事般,好似在做游戏捉弄自己。李瑾月的笑是冷笑,因为沈绥的这种态度让她倍感愤怒,她抹了抹脸上的泥水,面色沉凝下来,更加不敢小觑此人的实力。
她紧紧地捏住了剑柄,立在雨幕中,发髻散乱,发丝垂下,看不清面庞,她的杀意在成倍爆发。沈绥那调皮的笑容缓缓淡了,握紧了自己的刀柄,剑眉紧紧贴着眼眶斜飞而起,其下漆黑双眸凝出冷芒。
你真的想杀我?好,卯卯,那便不与你开玩笑了。
“沈绥,拔出你的刀,不要侮辱我的剑。”李瑾月冷声道。
“我的雪刀轻易不出鞘,除非你是我值得尊重的对手。”沈绥淡淡道。
“呵,狂徒……”李瑾月不屑地笑了。
“李瑾月,你可知你自己现在像个丧家之犬,在胡乱咬人?”沈绥故意用语言激她。
李瑾月血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她,仿佛要吃了她。但李瑾月不做解释,她认为她没有必要与一个将死之人做任何解释。
沈绥撩开袍摆,扎在腰带中,扎下马步,拉开架势。右手依旧扛着自己的刀,左手抬起,勾了勾手指,示意李瑾月赶紧来。
李瑾月仿佛被这个轻蔑的动作彻底激怒,拖着大剑急奔向沈绥,急奔之中,忽的提剑至眉梢处,平举大剑而起,剑尖对准了沈绥。
“嗯?”沈绥轻咦了一声,这一招,怎么那么像那个拂菻骑士的冲刺枪术?
这回,沈绥不等李瑾月近身,提前动了。她肩膀一震,同时手腕压下刀柄,雪刀弹身而起,翻倒向李瑾月来的方向。恰好掐准了李瑾月近身的那一刹那,沈绥右手一推雪刀,雪刀鞘尾直直戳向李瑾月的咽喉。
本以为李瑾月会改变进攻路线躲避此招,她也好接上自己预想好的下一招,却没想到李瑾月笔直地撞了上来。这一招若是真的中了,李瑾月咽喉必碎,也是绝然致命的。沈绥惊了一跳,忙强行改变刀鞘行迹,往一旁偏了几寸,就在这时李瑾月手中的大剑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刺了过来,沈绥突兀之下闪避不及,竟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刃就这般扎入了自己的左肩之中。
她听见了利刃切断皮肉的声响,“噗嗤”,仿佛破皮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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