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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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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欢闹踏歌的气氛; 忽的变得有些诡异。音乐还在演奏; 人群还在舞动; 但是众人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到沈绥和那金面女郎身上。此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就连一般人都感觉出来了。
“阿娘,那阿哥阿姐; 好漂亮!”一个尚且被抱在怀里的小娃娃奶声奶气地在围观人群中说道。
抱着她的年轻母亲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却也掩饰不住地将目光投向那一对璧人。真是难得; 长安城中多长时间没见到如此般配的年轻男女了?真是郎才女貌; 天作之合。
李季兰隐隐觉察出那白衣金面的女郎对自己有一种敌意; 瞧着她一直与沈绥面对面踏歌,李季兰算是回过味来了; 看来; 这应当是一对有情人啊。瞧着,似乎情还不浅,这醋味都蒸发到空气里来了。
李季兰弯唇一笑; 虽被无礼唐突,取代了踏歌领唱的位置。却也饶有兴致地继续在沈绥身旁踏歌; 观察二人的动向。内心的八卦之情熊熊燃烧; 这位对男女之情有着独到体会和思想的女冠; 此刻已经有无数的鬼主意在脑子里转动了。
再说那金面女郎,唱出一句“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枫迟。”之后,得到沈绥“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的唱和; 她藏在袖袍下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强忍住内心情绪的鼓动,她再度掐准节奏,领唱新一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此诗大名鼎鼎,立刻就有人唱和道: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沈绥依旧是如若局外人一般,寻常唱和,并无异态。只不过,这一次唱和的人数明显减少了。有一些很有眼力见的人正在观察这边领唱人的情况,他们可不愿做那不识趣之人,若是能成人之美,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值此佳节,若能看到场中那一对璧人走到一起,他们可不都是做了一回牵线月老了嘛。
此诗唱和声落下,领唱的金面女郎忽的顿足,一挺腰身,举手一拍。“啪”,清脆响亮的一掌,不远处的沈缙一直在观察这边的情况,见状立刻心有灵犀,一拨琴弦,曲调再一转,场中气氛忽然一变,西域的龟兹乐风立刻占据了主导。
广袖翩然、欲语还休的汉风踏歌,变作了西域热情的胡旋舞蹈。白衣金面的女郎灵动地旋转起身姿,犹如一只半展羽翅的白鹤,优美地展现自己的身段。雪白的广袖襦裙,在她身躯的旋转带动之下,勾勒出绝美的螺旋衣浪,衣摆上绣着的金莲都好似绽放了一般。每一转,她那金面之下的清眸,都会凝驻留存于沈绥双眼之中,忽而闪现,忽而消失,复又流连、缠绵。好似那春蚕吐丝,粘连、延展,丝丝缕缕绕着心头。身后长长青丝系着的发辫,随着旋转勾出一尾温柔清媚的墨线,好似扫在了沈绥的心头,瘙痒难耐。
莲婢姐姐…你可饶了赤糸,你这般,赤糸承受不起……
此刻的沈绥只觉心脏鼓动到即将要炸破,气息紊乱,已经不能再压制自己的情感。如若不是有银面相覆,她已经无力遮掩发烫的面颊。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金面女郎给了沈绥致命一击。她今日穿着的广袖交领襦裙并不适合踏歌,若不是她有着高超的舞技,一般人早就被长长的衣摆绊倒了。但饶是如此,金面女郎亦不能完全幸免于难。交领襦裙,腰间的丝腰带翩翩滑顺,在踏歌时,特别在胡旋舞这等剧烈的舞蹈之中,腰间的衣带将欲散落而开。且,原本披在外的禙子就因为舞蹈,后领垂坠,双肩半露,垂落到了背间,成了帔帛,如今内里襦裙的腰带又要散开,那可要春光大露了。偏偏胡旋舞正跳到酣处,一时半刻停不下来。
金面女郎全身心都在对面那人的身上,竟然一时不查,未曾觉衣带渐散。倒是让一双鹰眼的沈绥注意到了,一时间大急,却不知该如何提醒她。偏此时,鼓点节奏又到了,金面女郎再度张口领唱: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就在那“棋”字音落时,衣带终于彻底散开。金面女郎吃了一惊,连忙想要伸手去护衣裙,却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纤长有力的臂膀伸了过来。穿过她臂下,紧紧揽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将衣裙牢牢固定在了她的腰间。随即为了掩盖不自然又突兀的身体接触,沈绥腰间一顶,单手将她举起,胡旋舞从单人回旋,成了双人回旋。
一时间,天青衣袍与白衣金莲纠缠在一起,就好似碧空万里中,白云朵朵,掩映着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灿烂明媚。
下一句的唱和,就在这时,通过一旁李季兰优美的声线,唱将而出: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四周无人出声,全部痴痴望着场中那一幕。此句竟成了李季兰一人的独唱。
原本在前一句唱出时,为了配合唱辞,曲调已经由欢快的胡旋舞曲调转入舒缓温柔的宫音,二人回旋之时,就连琵琶鼓点都停了下来,只能听见古琴与箫笛的幽幽曲调在飘荡。此情此景让不远处的沈缙都不禁心跳加速,手下抚动琴弦也不由自主地柔和缠绵了起来,音色更加靡靡入骨。
“咚咚”,沈绥好似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沉沉的一顿,牵连得她心口都好似鼓胀了起来,情思满溢。檀香,混合着她儿时就熟悉无比的体香,将她温柔包围,好似一双柔软的手,毫无悬念地裹住了她的心窝。
“咚咚”,张若菡那寂索多年的心扉,再度轩然敞开。她看到了,看到了那双漆黑星眸中的情思,完全无法掩盖,就那样炽烈地流淌而出,流入了她的心底。好似积累了三春三秋的思恋,终于爆发而出。
那腰间的臂膀,滚烫滚烫地禁锢着她,让她喘不上气来。那人身上的草药香气扑面而来,干爽清心,让人不禁心生好感。她们贴得那么近,呼吸相关,隔着薄薄的两重面具,虽未明言,却彼此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
入骨相思知不知?我思君如狂,君可知?
音落,踏歌停,沈绥缓缓将张若菡放下,却不敢松手。张若菡扶着她的双肩,贴着她的身子,双脚落地,金面下的双颊已然绯红似朱砂。一双本来清寒冷澈的眼眸,此刻却柔情似水、波光绵绵。她低着头,不去看沈绥。双手悄悄地护住了自己的衣裙,声如蚊嘤:
“沈司直,还不放手?”
沈绥手顿顿地松开,银面遮挡不住她赤红的耳郭,张若菡身上的香气让她恋恋不舍,想呼唤她的乳名,但话到口中,却又被生生吞下。等提着裘氅的无涯匆匆跑上来,给张若菡披上。沈绥这才缓缓退开,躬身深深一揖,压抑着嗓音中的颤抖,尽量平静道:
“三娘子赎罪,绥,唐突失礼了。”
张若菡金面下的红唇轻咬,那一句:“无妨。”却久久说不出口。怎么能无妨,她心已乱,已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对赤糸以外的人动心。
张若菡不答,却有人代她答了,人群堆集的楼梯口,不知何时站了一小队的卫兵,卫兵将人群挡开,一个紫色的身影正提着剑走了上来,怒不可遏的女声冷冷回荡在鹭台之上:
“你确实失礼了,沈司直。”
沈绥循声回头一看,心下不由一沉,口里发苦,本来还滚热的心,被兜头一盆凉水熄灭,冰凉冰凉。谁来不好,偏偏是她,她最敬爱的晋国公主阁下。
李瑾月不知是何时来的,或许有一段时间了。一身绛紫色圆领衫,外罩纱袍,高冠束发,威武赫赫。她缓缓步入场中,威严的目光环视四下,鼓乐手以及看热闹的士人百姓,都在她的目光之下低了头,噤若寒蝉。谁都能感受到这位晋国公主阁下此刻糟糕无比的心情。她就这样缓缓走到沈绥身侧,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具覆面的两人。半晌,她忽的将手中长剑连柄带鞘往身前一杵,“铛”的一声,吓得四周人各个心一跳,有些胆小的现在就想溜走了,却也有不少人想留在这里看热闹。金面女郎的身份虽然不明了,但是晋国公主怒气冲冲地出现于此处,似乎还是针对当下的大红人沈绥,这可让八卦的长安城百姓不能不好奇了。
“下官沈绥,见过晋国公主阁下。”沈绥定了定神,后撤一步,拱手施礼。
然而李瑾月却并未接这个礼,只是雕像一般扶剑站在那里,杀意在凝聚。
沈绥半天得不到回应,只得自行起身,就看到李瑾月正准备拔剑,当下手就按到自己腰间的雪刀之上。
“李瑾月!你干甚么?”张若菡惊怒出声,即便心情跌宕起伏,她依旧尽了最大的克制,压低声音,不让四周人看出不妥。
“莲婢你退下,对你无礼之人,自有我来对付。”李瑾月说话已经丝毫不给沈绥留情面了。沈绥站在原地,无比的尴尬。
“李瑾月!”张若菡气恼不已,只觉得这人怎么如此不识时务,不明大体?她一个嫡长公主,怎么能因为这点事,就落上一个为女人争风吃醋的恶名。
然而她如何能挡得住怒发冲冠的李瑾月,剑已出,李瑾月起手挑战礼,宏声道:
“瑾月素闻雪刀明断沈伯昭的名号,今日借贵地音律比试之际,向沈司直挑战。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剑锐。沈司直,意下如何?”
沈绥银面下的脸色有些苍白,今日事态的发展,有些超乎她的预料了。
此时此刻,她也确认了一件她担忧已久的事情,那就是李卯卯这家伙真的爱上莲婢姐姐了。当年得知这个消息时差点没把她气到吐血,以至于旧病复发卧床七日难起,如今又看到她为了莲婢姐姐如此愤怒地站在自己面前,要向自己挑战,沈绥真的是五味杂陈,久久难言。
“怎么,不敢了?你若能赢我,我恕你无罪!”
沈绥是知道她性情的,这口气她若不发泄出来,定然不肯罢休。这家伙此刻就是一头暴怒的狮子,谁也拦不住她。无奈之下,沈绥只能应下挑战,然后假意认输,让她发泄出来,以后再思索补救之法。
但是还没等她开口,忽然李季兰笑着发话了:
“今日上元佳节日,不宜动刀剑。依季兰看,晋国公主阁下不若与沈司直一道跳一曲《秦王破阵曲》,化武为舞,以舞会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出现的诗词与曲目:
1、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元稹《离思五首·其四》
2、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温庭筠《南歌子词二首 ·新添声杨柳枝词》
3、《秦王破阵乐》即《秦王破阵舞》,又名《七德舞》,是唐代著名的歌舞大曲,最初乃唐初的军歌,公元620年,秦王李世民打败了叛军刘武周,巩固了刚建立的唐政权。他的将士们遂以旧曲填入新词,为李世民唱赞歌。李世民登基后,亲自把这首乐曲编成了舞蹈,再经过宫廷艺术家的加工、整理,成了一个庞大的、富丽堂皇的大型乐舞。该曲属武舞类,需着甲胄刀剑舞蹈。此曲在国内已失传,八十年代,才从日本迎回。
第二十八章
沈绥银面下的双眸盯着李瑾月; 并不退缩; 目光之中亦没有刺怒之意; 却有一种平静审视的态度。她在等待李瑾月的决断; 她要看看,她所看中的人; 是否有她应当具备的气度,而不是像个小孩子一般; 只知道霸占自己喜欢的东西; 旁人动也不能动。
李季兰笑脸相迎; 话说得漂亮,已经给了暴怒的李瑾月台阶下。若李瑾月能应承下来; 场面也不至于太过剑拔弩张; 当能缓和许多。《秦王破阵乐》乃是大唐的军歌,踏歌起来气势磅礴,多多少少能唤醒晋国公主这么多年峥嵘岁月的记忆; 让她的头脑冷静一下,暂时忘却心底的儿女情长。李季兰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 提出一个如此巧妙解围的建议; 真是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作为一个眼光极其毒辣; 消息又异常灵通的长安城红人,李季兰已经猜出了那位金面女郎的身份。怕不是早几年曾经与李瑾月一道站在风口浪尖的那位张家三娘罢,早就听闻她的美名,今日终于得见风采了。真是翩翩佳人,遗世独立; 这世间恐怕都再找不出第二人能与她相比。怪不得就连晋国公主此等人物,也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顾性别与身份,痴痴相求。
李瑾月微薄的红唇抿成一条刚毅的直线,明亮杏眸中腾起的怒火被她一点一点地压下。半晌,她扬起了莫名的笑容,道:
“李道长此议甚妙,瑾月军中待的年岁长了,有些习惯真是与军外民间格格不入了。”说着,收了剑,向沈绥抱剑一揖,告罪道:
“沈司直恕瑾月唐突无礼,瑾月说话粗,沈司直别往心里去。”
沈绥回礼,温文尔雅:“不敢当,公主性格豪迈,绥甚为倾慕。”
眼瞧着公主答应了,李季兰微微一笑,便开始张罗着乐手们准备演奏《秦王破阵乐》。完整的《秦王破阵乐》乃是宫廷雅乐,需要有雅乐八音共同演奏完成,此八音分别为:金、石、丝、竹、匏、土、革、木。【注】虽然现场缺了不少的乐器,但是好歹八音已经全了五音,《小破阵乐》已经能演奏了。鹭台边缘有一架编钟,李季兰亲自执锤起音。很快,管弦丝竹鼓罄缶全部加入,小破阵乐乃当今圣人亲自改编,加入了琵琶的元素,舍弃了一些沉重繁琐的篇章乐器,显得更为欢快,也更为奔放矫健。
场中已经让出一块空地,四周再度围满了看热闹的长安百姓。不知是哪个好事人,将公主与沈绥斗舞的消息传了出去,不远处朱雀门踏歌的很多人,都闻讯赶了过来,整个鹭台已然拥挤不堪。人人抻着脖子往人群中央探看,也就只能看到紫色或者天青色的袍角翩然翻过而已。
曲调刚刚开始,沈绥与李瑾月两两相对,各自举起刀剑,敬军礼。随即几乎同步一般,伏低身子,脚下踏着舞步,压着鼓点,彼此相对,旋转起来。伴随着鼓点越来越快,她们的舞步也越来越快,上身的肢体动作也开始多了起来。刀剑不出鞘,连鞘而舞,此舞动作大多脱自大唐军中的横刀刀法,不过,也因人而异,并非一成不变。比如沈绥的舞蹈动作就更为潇洒狂放,那是她将自己的刀法功夫自然而然地展现了出来。而李瑾月干脆化刀法为她的长剑剑法,步步锋锐峥嵘,威武自生,带着天然的王者霸气。
伴随着曲调渐入佳境,有铿锵的歌声从二人口中唱将出来: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李瑾月歌声音色清亮高亢,分外响耳,引得人精神一振;沈绥歌声沙哑低沉,如影随形伴着李瑾月的歌声,既不会被她的歌声淹没,也不会太过出挑,反倒起了相当美妙的衬托。
围观众人,也跟随着一起唱和,声音震天: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唱完此句,雪刀紫剑相击,象征着将士互相庆贺。“铛”的一声,刀与剑虽都未出鞘,但是这无疑是二人第一次的碰撞较量。李瑾月内里压抑着一腔愤怒,这一击出了九成力,几乎没有留手。但是让她意外的是,沈绥的力道不差她分毫,且控制得极为精确,犹有余力,不见她接此大力撞击后,身形有任何的不稳。李瑾月眸子一沉,本来那股怒火反倒熄灭了,她望向那一双藏在银面之下的漆黑双眸,深渊暗沉,看不出丝毫的蛛丝马迹。但是却莫名的熟悉,让她心底不由泛起疑惑之情。这不是她第一次觉得沈绥很熟悉了,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们曾经见过。
鼓点有力地敲响,李季兰的编钟声应和着鼓声,透出沧茫雄壮的气魄。沈绥竖刀击地,同时双脚连连重重踏地,打着旋,围绕着李瑾月转。李瑾月傲然站在原地,长剑立在身前,也跟着节奏敲击地面。下一句唱和随即而来: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四周的百姓被这雄浑磅礴的气度带动,周身热血沸腾,也跟着强悍的节奏踏地击掌,“咚咚咚”,整个鹭台都在震荡。“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此句唱和之后,只留编钟渺远回荡。
“哈哈哈,好!”李瑾月哈哈大笑,四周围观众人也觉得极为开怀。大唐人人都是一腔豪情壮志,最是受不得这种舞乐引动,一旦燃起心头壮志,各个都是赴死壮士。
沈绥跳得气喘吁吁,这一番歌舞,看似轻松,实则她真可谓是如履薄冰。她必须掌控好与公主斗舞的度,这个度不能多,亦不能少。她不能表现得软弱不堪,亦不能表现得锋芒毕露。刀剑相击时,她后背的衣物瞬间汗湿了,那力道的控制几乎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李瑾月蛮牛一般的力气,要不动声色地卸下去,真的费了她毕生的功夫。最后那个“绕主献礼”的动作,亦是她的原创,但愿她的意思能传达给李瑾月。即便李瑾月不能理解,也算是示好的一种暗示了。
舞毕,李瑾月向沈绥深深一揖,诚恳道:“沈司直……瑾月今日得罪了,是我太冲动。瑾月相信,沈司直并非那等轻薄之人,今日之事当事出有因。瑾月修身不足,天生脾性暴躁,来日若有所惑,还望沈司直教我。”
沈绥连忙回礼道:“公主言重了,绥不过一闲散小官。但为皇室尽心竭力,鞠躬尽瘁。公主有什么能用到沈绥的地方,尽管吩咐。”
双方抬起身来,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试探。李瑾月洒然一笑,道:
“瑾月尚有事务需处理,逗留多时,这便告辞了。”
“绥送公主。”
二人准备下楼之时,皆不约而同地望向之前张若菡所站的地方,然而那里却换了他人,鹭台攘攘,佳人踪迹已难寻。
李瑾月怅惘,沈绥却暗松一口气。莲婢姐姐果然心思细腻,应当是为了避免再于人前和李瑾月纠缠不清,才会率先避走。
“沈司直留步,瑾月这便走了。”
“公主慢走。”
沈绥站在鹭台边,看着李瑾月领着侍卫队伍大步离去,眼底的光芒愈发暗沉。
不知何时,李季兰来到了沈绥的身旁,向沈绥打个稽首,李季兰笑道:
“托沈大郎的福,今日季兰玩得很开心。”
沈绥笑道:“多谢李道长相助。”
沈绥真心实意感激,没想到李季兰却态度一转:“既然如此,沈大郎可否答应季兰一个小小的要求。”
“道长请说。”沈绥大概已经知道李季兰要做什么了。
“请大郎揭下面具,让季兰一睹真容。”李季兰笑得好似一只狐狸。
沈绥呵呵一笑,抬手揭下面具,道:“皮囊不过身外物,绥亦不过中人之姿,李道长何苦挂念。”
李季兰一双美眸瞧着她,笑道:“大郎若是中人之姿,这世上大部分人就该是歪瓜裂枣了。”随即她靠近沈绥,踮起脚尖在她耳畔悄声道:
“大郎放心,季兰口风很严。”
退后一步,她冲沈绥眨了眨眼,然后款款走下了鹭台。
沈绥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哭笑不得。不知这位女冠,到底看出了些什么,但愿不会惹来麻烦。
上元节,一番吵嚷喧闹,算是告一段落。归家时,沈绥与沈缙共乘马车。沈缙问姐姐:
【阿姊,今日之事可会对大事有影响?】
沈绥道:“我懂瑾月,她是性情中人,易怒,但是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心胸旷达,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今日事她已表态,想来以后只要我不踩她的底线,我们的计划当能继续实施。”
【不踩底线,阿姊,那你和莲婢姐姐岂不是……】沈缙忧心忡忡。
沈绥苦笑:“本就尚未到与莲婢相认时,只不过因着计划赶不上变化,才让莲婢对我起了疑心。我当初想把与莲婢相认这件事放在与瑾月达成共识之后,就是考虑到这其中有一些复杂的情感在搅局。如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有办法,以后只能避而远之了。”
【真是让人着急,阿姊与莲婢姐姐分离已有十六年,如今好不容易相见,却不能相认。】沈缙显得很是惆怅。
沈绥笑着安慰她:“傻丫头,十六年都等得,这几个月又怎么等不得了?你放心,等事态发展到比较稳固的时候,我会和瑾月、莲婢承认身份的。”说到这,沈绥不由咬牙切齿道:
“讨厌的李卯卯,叫她卯卯,她还真就和兔子一般傻了!以后定要她供我好吃好喝,吃光她的腰包。我还要揪着她的兔子耳朵对我赔礼道歉,像从前一样唤我叫老大!”
这回轮到沈缙哭笑不得了,不由暗道:阿姊,这世上再无你这般绿林气概十足的谋臣了。
***
上元节过后,年关就算差不多过去了。新的一年彻底来临,士农工商,各个阶级、各种身份的人,都得继续奋斗,或为了实现抱负、或为了养家糊口,忙忙碌碌。沈绥也开始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起来,每日闷头处理手中的案子,好似真就打算为了大唐的司法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她本就聪慧,再加上勤恳踏实,本来积累得如山一般高的案卷,已经处理了九成九。如今案头上还摆着两份案卷,这两件案子都是疑难案件,若不去当地体察,只是隔空判断,实难有个清晰的把握。此两案分别是山南东道江陵府的案子、江南东道余杭的案子,都是相当险恶的凶杀案。
特别江陵那起案子,凶手将一家八口、仆十三人通通残杀,包括一个五岁孩童都不放过,且砍头断肢,破腹流肠,扒皮抽筋,血肉被啃食,极度残忍。这个案子发生在一年前,至今,江陵府也没有抓到罪魁凶徒。最让江陵府刺史头疼的是,被害人一家居然还是荆州大都督朱元茂的表亲,虽然血缘不近,但是毕竟是大都督的亲属。朱元茂每次问起他这案子查得如何了,江陵刺史都只能以案情复杂为由推延搪塞。如此往复,朱元茂已经相当不满了,越过了江陵刺史,自己派人查案。江陵刺史愁白了头发,他这三年任期的考绩,怕是都要败在这起案子上了。因而上呈给大理寺的案情陈疏之中,言辞恳切,希望朝廷赶紧派遣能人尽快来江陵查明此案。
相比之下,发生在余杭的那起富商连环毒杀案,就没有这个案子影响这般恶劣了。事分轻重缓急,沈绥分。身乏术,还是决定先处理江陵府的这个案子。富商毒杀案,她早年间有所耳闻,只是当时这事儿与她无关,没有触及千羽门和长凤堂的利益,她就没管。写一封书信给身在余杭的千羽门属下,让他们先查着,并不耽误工夫。
就在沈绥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第一次申请外出巡按之时,一则消息传入朝中,彻底决定了她不久之后的江陵之行。
开元十七年正月二十二日,荆南节度使传来加急奏疏,江陵大都督朱元茂,上元节游江途中无故失踪,消息传到长安时,已有七日未有音讯,或已落水身亡。究竟是意外还是谋杀,荆南节度使也说不清,只说现在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了。
地方二品大员突然无故失踪,生死不明,圣人吃了一惊,立刻命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司派人联合前往江陵彻查此案。江陵府是沈绥的辖地,她走这一趟避无可避。
而就在同一天,一直在长安周边及至洛阳附近暗中察访善因身世背景的从云、从雨、玄微子、呼延卓马四人一并归来了,带给沈绥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
【金】
钟:形状扁圆而中空,起源于商朝,多为青铜制,又叫“编钟”。
镈bó:镈是一种形制接近于钟的中国乐器。盛行于东周时代。不像钟口呈弧状,为平口。
铙náo:铙又称钲,执钟。中国古代使用的青铜打击乐器之一。
【石】
磬:磬是一种中国古代石制打击乐器和礼器。
【丝】
琴:琴,又称瑶琴、玉琴,俗称古琴,一种七弦无品的古老的拨弦乐器。
瑟:汉族拨弦乐器。形状似琴,有25根弦,弦的粗细不同。每弦瑟有一柱。按五声音阶定弦。最早的瑟有五十弦,故又称“五十弦”。瑟的体量比琴要大很多。“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竹】
箫:分为洞箫和琴箫,皆为单管、竖吹,是一种非常古老的中国古代吹奏乐器。
梗齝hí:古代一种管乐器,也就是所谓的竹埙,是一种低音吹奏乐器。据《周礼·郑玄注》:“篪,如管,六孔”
【匏】páo
笙:源自中国的簧管乐器,是世界上最早使用自由簧的乐器
竽yú:古簧管乐器,形似笙而较大,管数亦较多。
【土】
埙:埙是开口吹奏乐器,音色朴拙抱素独为天籁,在世界原始艺术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埙的早期雏形是狩猎用的石头。有的石头上有自然形成的空腔,当先民们用这样的石头投击猎物时,石上空腔由于气流的作用而产生哨音。
缶fǒu:缶亦作缻,按《说文解字》解释:“缶,瓦器,所以盛酒浆,秦人鼔之以节歌。
【革】
鼗táo:长柄,鼓身两旁缀灵活小耳,执柄摇动时,两耳双面击鼓作响。俗称“拨浪鼓”。
雷鼓:一般指大鼓,声如雷。亦可指八面鼓,最早用于祭祀。
【木】
柷zhù:柷是中国古代打击乐器,方形,形似斗。以木棒击奏,用于宫廷雅乐,表示乐曲开始。
敔yǔ:敔是中国古代的一种打击乐器,常在乐队中使用。形如伏虎,以竹条刮奏,用于历代宫廷雅乐,表示乐曲的终结。
此外,雅乐还有一些比较出名的乐器,最著名的比如箜篌(东方竖琴)。
第一卷 开始收尾了。按照全文的篇幅来说,第一卷算是比较短小的一卷,卷中大案比较简单,主要起到开篇铺线的作用。
第二十九章
侦查善因身世背景这项任务; 沈绥专门让墨鹰堂负责。若说千羽门是整个江湖之中最强大的情报侦查组织; 那么墨鹰堂就是千羽门中最专业的情报侦察部门。
千羽门由青鸾堂、墨鹰堂、金雕堂、白鹤堂、暗鸦堂五堂组成。其中青鸾堂负责正副门主护卫以及门内日常事务; 大唐全境各地下辖的千羽门分舵全部由青鸾堂统一管理。这些分舵都是驻扎在各地长凤堂商号之中; 与长凤堂浑然一体,或许长凤堂里一个不起眼的小伙计; 就有可能是当地分舵的舵主。
墨鹰堂则是千羽门中专司鸟类饲养和情报搜集、整理、传递和分析的机构。墨鹰堂在每个分舵都有派出人员,与分舵的舵主一起联合驻扎在长凤堂中; 领导当地千羽门事务。门内俗称这类派出人员为“雀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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