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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阕晴辞赋谁知-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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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三直道晦气,卖了个破绽,用一条手臂为代价,本以为能甩开那愣头青,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下,却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处置了。
  他哪里想得到,当年那条漏网之鱼,此番一跃龙门,已是他无可撼动的存在。
  对上他怨恨又惊疑的目光,钟离晴知道他应该是认出自己了,心头一哂,笑意却愈发柔和清美:“可是认出我来了?多年未见,我可是对你惦念已久……日思夜想,只盼着今时相逢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薄刃的尖端扎进了姜怀昌的左眼,晶体破裂的脆声与他凄厉痛苦的哀嚎同时响起,钟离晴的手腕依旧平稳地施力,眼神沉静幽暗,唇角的笑意愈发温柔,低喃声宛若情人的喁喁絮语:“疼不疼?疼就对了……你现在有多疼,当年的我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伤了阿娘时,我便发誓,总有一天,要教你千倍万倍的偿还。”
  “你这个小杂种!你不得好死……呃啊!唔唔……”姜怀昌痛苦地捂着嘴巴,却阻止不了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口中喷涌出来,剧痛教他再也无法开口,甚至连瞪向那个令他痛苦不堪的罪魁祸首也办不到了。
  越来越多的血口伤痕在他身上绽开,而除了哀嚎抽搐,被动承受这种剧痛,他没有任何办法。
  五指一松,将用力过度而变形的薄刃丢到一旁,钟离晴取过一条丝帕,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指间的血迹,带笑的眸子在姜怀昌颤抖的身子上扫过,那笑不可抑制地染上了一丝狂意,秀丽的面容顷刻间便多了几分妖异邪肆。
  听到动静,察觉到不对劲而回头的铭因晖见到的就是这副令人心惊肉跳的画面——那绝美的女子一袭白衣,裙裾衣摆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依旧无损她的气质容貌,当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的男子时,颜如皎月舜华,笑如春风拂柳,分明是个无可挑剔的佳人,却教铭因晖背脊生寒,喉头一噎,宛若见到了来自深渊血池的索命罗刹。
  这姑娘满身煞气,杀意滔天,实在是他生平头一次遇到。
  也不晓得姜三这厮究竟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竟教这姑娘积怨如此。
  铭因晖有些迟疑了:是否要劝说那姑娘手下留情,可别真教她把人弄死了……姜三这厮死不足惜,可若是死在旁人手上,那这天榜排名可就得拱手相让了。
  他正要开口,钟离晴却已经卸下了那周身的气势,浅浅地看了他一眼,退开半步,指着还吊着一口气的姜怀昌,略带惋惜地开口:“姜三郎怕是旧疾犯了,看着不大好,道友不妨替他诊一诊,我不擅岐黄,修为也不济,怕是无能为力。”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没曾想这姑娘竟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铭因晖愣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接口道:“姑、姑娘所言甚是,我,我来给姜世兄看一看吧。”
  有些警惕地打量着钟离晴,铭因晖来到姜怀昌身边,见她并没有其他动作,仍是抄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姜怀昌,连神色都懒得伪装了,他也只好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在对方破布似的身上点了几下——在远处时还不觉得,离得近了,将他凄惨的模样尽收眼底,纵是对他厌恶不屑到了极点,铭因晖也不由唏嘘了片刻。
  堂堂姜族最得势的公子,只差最后一个虚名的姜族继任者,竟是这般尽失体面,教人打压施虐,且不说他是不是罪有应得,这个下此狠手的姑娘也实在是……
  铭因晖摇了摇头,摸出一把锋利的小刀,一边擦拭着,一边对准了姜怀昌的脖子,也不去看钟离晴骤然冷下来的眼眸,自顾自闷声不吭地召来一簇火焰,打算在取了他性命以后就将他的尸身烧个干净。
  “怎么,你同情他?”钟离晴也不曾制止他,只是忽而冷笑着问道。
  “铭因家与姜族世代对立,不过同属仙域十城,相识多年,便是手刃他,却也不想由着他暴尸荒野——这位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你与姜三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既然将他废了,大仇已经得报,依我所见,不如……”铭因晖瞥了一眼有出气没进气的姜怀昌,神色间略有几分不忍,见钟离晴冥顽不灵,面色虽温和,声音却沉了下来,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劝解。
  “无需多言,道友有这份闲心劝我,不妨看一看脚下。”钟离晴不耐地摆了摆手,从铭因晖身旁退了半步,拔下绝螭剑护在身侧,警惕地看向不知何时起血浪翻腾的湖心,神色凝重起来。
  “这是……”铭因晖也讪讪地住了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如同煮沸的汤锅的血湖——脚下震感显著,更有一股苍凉且凌厉的威压从那血湖中心传递开来,教他们几乎难以自持,迈不开步子。
  钟离晴蹙着眉头看了一眼姜怀昌身下汇聚成涓涓细流渗到湖中的血线,心底的不安随着那越来越势大的血湖湖面一同震荡起来。
  ——这湖底究竟藏着什么?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而事情的发展,也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范围。
  紧张万分之时,钟离晴只觉得与她心神相系的御兽袋,忽然有了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钟离晴:三表哥,我好想你。
  姜怀昌:真的咩?
  钟离晴:日思夜想,想将你千刀万剐,想把你碎尸万段,想……
  姜怀昌:雅蠛蝶!!!
  铭因晖:歪妖妖灵吗?
  七夜:唔,总觉得把我的晴宝宝写成了变态杀人狂→_→
  本来以为这章可以写到阿白了,估算错误,下章吧╮(╯_╰)╭
  剧透,阿白跟绯儿才是CP,猜阿娘猜阿爹(什么鬼)的都去面壁2333


第165章 阿白
  “姑娘; 小心!”脚下地动山摇; 所立之处忽然塌陷下去——钟离晴早在铭因晖扬声提醒她以前就意识到了不妥; 只是她退得快; 这潮泽崩塌的速度更快,几乎是顷刻间就空了一大片。
  脚下没了着落; 那血湖中赤色的湖水也顺势灌流开来,终究露出了湖底的庐山真面目——却原来; 这血湖不仅只是一座天然成型的湖泊; 湖底更掩藏着一座偌大的祭坛; 只有当湖水流尽才会显露出来。
  那祭坛似是用玉石雕凿成的,尽管教血水浸泡覆盖了多年; 依旧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晕; 表面的纹路虽是模糊了,但不难看出原本的精巧华丽。
  而真正教人瞠目结舌的,却是随着那祭坛一点点浮现而露出的一座晶莹剔透的冰雕——说是冰雕却也不尽然; 大致是人形的模样,厚厚的冰层覆盖在上面; 像是保护着里面未知的存在; 又像是一层封印束缚。
  而随着那血湖退却; 冰层便迅速融化开来……冰霜尽散,里头竟是个浑然如雪的姑娘。
  ——她的长发是白色的,身上的衣衫是白色的,就连皮肤也是常年不见血色的苍白,若不是身上黑黢黢的锁链和脚下暗红的湖水; 乍一看就仿佛一朵天边的云,一堆山巅的雪,不染尘埃。
  那姑娘似是沉睡着,并未因着湖水退却与冰霜消融而有什么反应,低着脑袋,看不清容貌;纤细的身子却被手臂粗的铁链锁住了四肢,更在腰间系缠了一圈又一圈,牢牢地绑在身后祭坛正中矗立着的石柱上。
  那石柱与整个祭坛相连,底座刻着繁复的符文,仿佛某种玄奥的阵法一般。
  从那血湖散流,现出祭坛到冰雕消融,再到这个姑娘出现在眼前,不过只是几息的功夫,钟离晴却感觉像是过了一甲子的时间——目光落在那姑娘身上,脑海中好似有爆竹炸开似的,剧痛之下,几乎站立不住。
  即便是方才湖水倒流,地动山摇的崩塌时也不曾有过这般手足无措的窘态,但那动静止歇后,反倒感觉了不对劲。
  一连倒退了几步,堪堪稳住身形,钟离晴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如临大敌的铭因晖,以及地上生死不明的姜三,脚步微动,正打算把姜三当作诱饵踹向那一处作为试探——如果情况不对便立即逃开——方要动作,那垂着脑袋的姑娘忽然动了。
  她慢慢抬起了头,那垂落的发丝便如同上好的雪缎,从颊边肩侧滑了下来,隐约有银色的流光划过发丝,教底下的血水映照,那白雪似的发便宛如披上一层薄樱的柔和来。
  她有着一双极为漂亮的丹凤眼,瞳色却如雨后初晴的天,蓝得纯净,仿佛不谙世事的天真,眉眼秀雅,唇色浅淡,分明是极为细腻温柔的面相,唇边的笑意却透着一丝凉薄,而那眸光更是如冰凌刀锋一般,刺得人心惊胆颤。
  教她那么一瞧,钟离晴竟觉得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凝滞住了,连细微的动弹都有些艰难起来——这姑娘,邪门得狠!
  钟离晴对她的警惕,一时间攀升到了顶峰,也因此不敢轻举妄动,更为谨慎。
  那姑娘抬起头以后,目光便直勾勾地盯着钟离晴的方向,眼底弥漫着复杂的情绪,敏感如钟离晴自然是立即就察觉到了。
  不晓得是不是她多心了,总觉得这姑娘的注视间,藏着几分淡淡的杀意……可是,怎么会是杀意呢?
  难道,她识得自己?
  钟离晴还想发问,却见那姑娘脚踝处的血水忽而凝成了数十支锋利的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目标无一例外都是自己。
  嗖嗖嗖——虽说是血凝成的箭矢,威力却丝毫不亚于天材地宝炼制成的箭。
  即便隔得老远,钟离晴都能感觉到箭上强大的灵力,刺啦刺啦地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制凝结成了更为细密的体积,强行密缩成一股蓄势待发的爆发冲劲——钟离晴丝毫不怀疑,若是她没能躲开这些箭矢,一旦扎进她体内,下一刻便会如同烟花一蓬蓬地在她体内炸开,将她的五脏六腑全都轰成碎末!
  现在她能够肯定了,那股子杀意,确有其事,绝非自己的错觉。
  这姑娘,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钟离晴一边敏捷地躲开那冲着自己要害射来的血箭,一边费劲地在记忆中搜寻这个雪发蓝眸的姑娘……却不得章法,没半点印象。
  在她思考之际,攻击却已经不仅限于十来支气势汹汹的血箭。
  平静下来的血湖仍旧有尺余厚的水量,而那姑娘拟态出来的武器也千奇百怪,层出不穷。一时间,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甚至还有好些钟离晴叫不上来名字的武器,经那血水变幻,也是栩栩如生——若非攻击目标是她自己,想来钟离晴还能有闲心欣赏研究一下这些五花八门的武器。
  “姑娘,你可是认错了……”拧身错开劈来的血斧,沉肘下腰又避过两柄削向肩头的长戈,在那两柄长戈相击相抵而迸溅成血水时,屈膝后倾,由着一把大砍刀擦着她的睫毛划过,随即偏头含胸,躲开一前一后抽来的两条血鞭,在那血鞭倏然一分为四,围成了鞭网要将她封锁在里面时,无奈地叹了口气——灵力在丹田中疯狂运转,利用瞬移险而又险地避开了。
  这一系列避闪说起来复杂,其实也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眨眼间,钟离晴不停歇地接连动作,终于移到了攻击范围的三尺开外,抚着还有些轻喘的胸口,脸色难看地回望着那因为她开口而攻势陡然凌厉了起来的姑娘。
  只见她那双蓝汪汪的眸子微弯,唇角勾起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眸光中的恶意却藏都藏不住,在瞧见钟离晴错愕又狼狈的模样时,那唇角上扬的弧度更甚了三分,露出两边尖尖的犬牙——钟离晴直觉这姑娘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但是她对自己莫名其妙且执着的杀意是毋庸置疑的了。
  蹙了蹙眉头,钟离晴也终于认真起来,抬手召来绝螭剑,挽了个剑花,剑尖直逼那姑娘,冷下脸来:“你我无冤无仇,我并不想招惹是非,如果你是想找人帮你解开这些链子……”
  钟离晴正想与她好声好气地周旋一番,拖延时间寻摸出个对策来,不料那姑娘见她祭出了绝螭剑,勾起的唇角顿时一僵,本还漾着如水笑意的蓝眸倏然冷彻,那股子收敛的杀意便兜头罩脸地朝着她压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是五条瞬间成型张牙舞爪的血龙;这五条血龙抽干了本就所剩无几的血湖水,也抽干了那雪发姑娘的全部灵力。
  钟离晴在艰难地闪避时,还有闲心瞥去一眼——正见她唇角沁出了一丝血,而那本还湛湛有神的眸光一下子萎顿下来。
  这成型的五条血龙又与方才拟态的十八般武器不尽相同,好似被施术者赋予了神识一般,各自都酝酿着对钟离晴的无尽杀意,咆哮着齐齐朝她扑将过来,大有要将她撕成碎片的凶狠。
  那铭因晖早就看出不对劲,躲得远远地明哲保身,姜三更是死活不知;而凭借钟离晴的修为,避开方才的连环武器已是勉强,这五条如同活了一般的血龙分从四方与顶上将她锁定,教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咬牙再次调集灵力,在关键时刻拼一把靠着瞬移躲开了。
  千钧一发之时,却觉得丹田中一阵刺痛,再没余力,而那五条血龙已经逼近,她几乎要被那冲天刺鼻的血腥气熏得晕厥过去。
  恰恰这个时候,从她踏入仙魔域之后便一直处于沉睡状态没有动静的御兽袋忽而透出了极为耀眼的光芒。
  那五条狰狞的血龙被那光束一触,便像晴空照耀冰雪,迅速消融瓦解开来。
  神识中一个娇俏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却不是钟离晴预计的欢欣雀跃,而那开口喊的人,竟也不是曾经教她唯命是从的主人。
  “阿白!”御兽袋被强行顶开了一道缝隙,那抹娇小的赤色钻了出来,迎风就涨,化为一个身着红裙的少女——正是沉睡许久的九婴。
  “绯儿!”钟离晴张了张口,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喊出那个名字。
  她挑了挑眉,有些气恼地看向自己的契约灵兽;后者如乳燕回巢般激动地扑向了那个被缚住的雪发姑娘,竟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自己。
  钟离晴眯了眯眼睛,暗暗揣测她们的关系:如果没有记错,曾经听九婴提起过这个阿白的名字……若是这姑娘就是九婴口中的阿白,那她为什么想要杀了自己呢?
  九婴这家伙可从没提起过她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呐。
  钟离晴忿忿地想着,手下也不停,立即从储物戒指里找出补气回益的丹药,一股脑儿地往嘴里灌,抓紧时间回复灵力——她有预感,一会儿少不得还要动手。
  “阿白!绯儿好想你呜呜呜……你受苦了,绯儿马上救你出来!”红裙少女先是紧紧地搂着那雪发姑娘,嘤嘤切切地哭了一会儿,教对方温言细语地哄了几句,这才破涕为笑,而后才意识到对方的处境,小脸儿一抹,立即紧张兮兮地跳起来。
  名唤阿白的姑娘蓝眸一凝,刚要出言制止,心急的九婴已经低头狠狠咬破自己的手腕,挤出血滴在那姑娘腰间的锁链上。
  却听刺啦作响的腐蚀的动静,那锁链却只是多了几道细微的白痕,并无大碍——非但如此,被绑着的阿白只觉得本来还有半分余地的锁链又收束了一分,死死地箍住了她的腰身和四肢,教她动弹不得,更是时时刻刻受着不小的磨折。
  那锁链仿佛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想着挣脱开来。
  “阿白!怎、怎么会这样?你、你疼不疼?呜呜呜,都怪绯儿太冲动了!这可怎么办呀……”唇边齿间还掺着自己的鲜血,九婴却浑不在意,只是盯着被勒紧了的姑娘,红了眼眶,手足无措的想要去扯那锁链,又顾忌着不敢妄动。
  ——主、人。
  无声地念着两个字,阿白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朝她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睛,想要安慰她,却苦于无法动弹,因而摸摸她的头的打算也落了空,那双见着她时便只剩下柔意的眸子里划过一抹黯然。
  “是你的主人下的禁制?那岂不是无人能解?怎么办、怎么办……”领悟了她的暗示,九婴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指甲,在原地来回踱步。
  “主人……我知道了!还有一个人能解开的!是阿霁对不对!我知道的!”低落自责地差点落泪的九婴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寻着钟离晴的身影,见她正抱着手臂看戏似地站在一侧,目光有不解、有警惕,更有一丝深藏的失望。
  九婴没有办法,也没有心思去分析钟离晴的想法,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被锁链束缚的阿白,只恨不能代她受苦。
  她切切地望着钟离晴,哀求地喊着她固执坚持着的称呼:“阿霁、阿霁……你放了阿白吧!阿霁……”
  “呵?放了她?然后给她机会好杀了我吗?”钟离晴挑了挑眉,稍稍退开了半步,声线骤冷,心头也跟着一沉,“我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老好人——对于要杀我的人,我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听到钟离晴的拒绝,九婴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急切地解释道:“不、不会的!阿霁,阿白她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阿白的主人给她下过血咒,她杀不了你的!你信绯儿!阿白不会的……”
  钟离晴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并不回话,只是背过了身去,不愿再看她们,显然是失望透顶。
  她抬步就要离开,却听背后忽而响起一个极为柔媚的女声,轻缓又含着轻蔑,教她如遭雷击,定在原处,再也迈不开步子。
  她说:妘霁,你这个废物。
  ——妘、霁?
  妘……霁?
  她在喊谁?是在喊自己么?
  不、不会的,自己怎么会姓妘?
  真要算起来,也该是姓姜,怎么会姓妘?
  那不是和妘尧一个族姓了么?
  钟离晴好笑地摇了摇头,笑却僵硬地凝在唇角,怎么都牵不起来。
  记忆中,仿佛真的有人唤过这个名字。
  唤她……妘霁。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新封面,你们觉得怎么样?
  没错,钟离晴就是妘霁……的转世。
  至于她跟妘尧是什么关系……比较复杂,你们慢慢猜呀2333
  后面会解释的。
  剧透一下,按时间线的话,其实是先有“妘霁”这个名字,再有“妘尧”的哦→_→


第166章 遗迹崩
  有两个声音在她脑子里打架; 一个强硬冷漠地要求她立即离开; 不要被对方所影响; 另一个则切切地哀语着; 教她耐着性子等一等,且听听对方如何说。
  她踟蹰了片刻; 终于在绯儿含着哭腔的呼唤中慢慢停下了步子。
  转过身,一面警告着自己不可心软; 一面又不可抑制地为眼中所见而难过起来。
  ——粉面透红; 涕泗横流; 她几时见过这丫头哭得如此伤心?
  这个身着红裙的小家伙,突然地闯入她的生命中; 死气白咧地赖上了她; 虽然不愿承认,但当小家伙泪眼朦胧地望着她时,钟离晴的心里的确有了一丝不忍。
  而那一丝不忍; 在对上她身边杀意凛然的蓝眸时,便即刻烟消云散了。
  “绯儿; 我是你的什么人?”气氛凝滞了片刻; 只有九婴低低的啜泣声;钟离晴忽而弯了弯唇角; 率先打破沉默,柔声问道。
  “阿霁是绯儿的主人。”擦了擦眼睛,对上钟离晴几乎可称得上是温柔的目光,九婴好似看到了几分希望,立即乖巧地回答道。
  “那主人的话; 你是不是都要听?”钟离晴试探着朝她靠近了半步,伸出手,眸光如水地望着她,笑意恬然,颜如皓月,教人生不出半分拒绝的念头。
  “自然是听的……”愣愣地盯着她,九婴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过来,我带你离开这儿。”钟离晴满意地笑了笑,又朝她踏出半步,就要牵住她,将她从阿白身边拉开。
  指尖堪堪相触之际,九婴仿佛忽然醒悟过来似的,小手一颤,侧身搂住了沉凝不语的阿白,急切地说道:“阿霁,你先把阿白的禁制解开,我们一起走!”
  钟离晴脸上的笑意一顿,而后缓缓地收起了笑模样,指尖摩挲了一番,终究耐不住凉意一般,也跟着收回了背后,不教人看见攥得发白的拳头。
  她的神色淡淡的,连声线也不复方才刻意的温柔,变得凉薄起来,只是单纯的绯儿却没有察觉出异样,仍自顾自憧憬着:“这锁链下了禁制,其他人都解不开,但是阿霁的话,一定可以,只要你滴一滴血在上面……”
  “够了。”钟离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随后扫了一眼专注地凝视着她的阿白,眸光越发转凉,也没有耐心再听她念叨,直接打断了她,“我且问你,这阿白……又是你的什么人?”
  ——在你心里,莫非比主人还重要么?
  这句话,在嘴边滚了滚,终究没问出口。
  “阿白,阿白是……”小家伙呢喃了几句,小脸先是一白,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倏然红透了——不仅是脸,就连耳垂脖子都一路漫起了薄薄的粉,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教两人双双定睛一瞧,竟是自顾自垂下了头,拽着那阿白裙衫衣角的手也隐约有了松开的趋势。
  “她是我的恋人,是此生唯一的伴侣。”钟离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刚要岔开这话题,那柔媚的女声却替她答道。
  九婴猛地抬起头,惊讶又害羞地看着她,与那双湛蓝的眸子对视,眼神迷离,唇边却不自觉泛起一个甜蜜的笑来。
  这笑却深深刺痛了钟离晴的眼。
  她蹙了蹙眉头,又马上松开,暗地里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让声音平稳无波,却因为她不自觉轻柔的语调而显得空缈悠远:“绯儿,在你心里,是主人重要,还是……阿白重要?”
  绯儿浑身一震,像是没有料到钟离晴会有此一问,又像是为自己条件反射般生出的答案感到万分痛苦。
  她眼眶陡然红透了,颤抖着,想要回过头去找那双蓝眸,脚下却不由自主地朝着钟离晴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那双蓝眸了然地暗下神色,而后也不再看她,阴沉地望着故作温柔的钟离晴,恨声质问道:“妘霁,你怎么敢、怎么敢逼她!”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失去了笑容,失去了见到钟离晴之后一直都是胜券在握的沉稳,变得无法控制地癫狂起来,好似教钟离晴戳中了逆鳞:“总是这样……你总是要逼她做选择……你混帐!混帐!”
  钟离晴不解地看着她,却只是沉默着,没有收回先前的话,也没有询问的打算,面上回了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心中则是念头纷乱。
  “她选了你……从始至终,她一直都选的是你!”钟离晴不吭声,阿白却不肯罢休,那蓝色的眸子像是破碎的蓝晶,淬出大滴大滴剔透的泪珠,迷神炫目又教人心疼,嘶声哭道,“你还嫌不够吗!绯儿选了你,就连主人也一心向着你……向着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帐!”
  钟离晴抿紧了唇,想要说点什么,却无从开口,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随着阿白一声声的控诉而越发揪紧,难以呼吸——就仿佛她说的全都是钟离晴遗忘的过去,是无从抵赖的……事实。
  钟离晴彷徨着,迷茫着,阿白却没停下。
  “你不自量力要与天斗,主人为救你而自散魂魄;你世世轮回移情别恋,主人怕你受伤,眼睁睁看着你与旁人嬉笑却不肯插手……你薄情寡义也好,忘尽前尘也罢,千不该万不该,却是为了求一把趁手的武器,就斩下绯儿一颗脑袋,拆了绯儿一段脊骨!”
  钟离晴隐约知道这件事,但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教人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儿,就像是欲盖弥彰的伤疤教人毫不留情地揭了开来,连皮带血,扯得生疼。
  她每说一句,钟离晴便头疼一分,待她话毕,钟离晴却觉得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炸裂开来,那痛更是几十几百倍地膨胀,教她几乎要昏死过去——那是属于“妘霁” 的记忆。
  可那些记忆碎片只是浮光掠影地窜过去,并未整合还原,也没教她想起什么有用的。
  唯有那尖锐的痛楚,摆脱不掉,却让她不愿再多尝试了。
  “阿白,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都是绯儿自愿的,不关阿霁的事……”九婴见她眼神茫然,面上却不自觉露出痛苦之色,知道她怕是记起了什么,顿时扑过去想要搂住她。
  钟离晴虽然头痛欲裂,神识却依旧敏锐,感觉到九婴的靠近,神色一凛,立即避了开来,只是半捂着眼睛,强迫自己忽略她泪盈于睫的可怜样儿,对着阿白沉声说道:“我可以放了你,只有一个条件。”
  她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匕首,摊平手掌,蛮不在乎地在白净柔软的掌中划了一道——血线沁出,却教她虚虚握着,兜在掌心。
  美目半挑,觑向一脸恨意的阿白,平静地问道:“你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她、她在哪儿?”
  看似镇定,盯着她的双眼却一眨不眨,仿佛害怕错过什么似的。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阿白翘了翘唇,像是为着能够刁难到钟离晴而愉悦,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九婴,随即闭上了眼睛,不打算再开口的冷淡模样。
  钟离晴眯了眯眼睛,握着刀柄的手一紧,脑海中无法克制地闪过将匕首的锋刃划开那雪肤和细颈的念头,顿了顿,终究还是忍住了,瞥了一眼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九婴,内心天人交战。
  ——救、还是不救?
  不救她,难道由着绯儿哭下去?
  可若是救了她,她要杀了自己又该如何?
  她的主人,到底是谁……钟离晴不想承认,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求知欲,竟已超过对性命安危的担忧。
  虽然想不起来,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对她非常重要。
  直到被无意识攥紧的手掌中那血珠即将滑落,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伸出手掌,抱着不能浪费的心思,将那滴血抹在了锁链上。
  血珠才堪堪接触到链子,那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锁链便陡然覆盖了一层血色;而后血色蒸腾起一片雾气,逐渐形成一条血龙——这血龙与此前阿白以湖水凝成的又是不同,相较起来要更为纤细,却没有那股子狰恶乖戾的邪气,反而透着大气磅礴的庄正——绕着钟离晴转了一圈,而后又回到了锁链上,将整条锁链再次染成血红。
  随即,只听铮然一声,锁链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阿白!”九婴开心地叫道。
  束缚既解,那雪发蓝眸的姑娘清啸一声,在钟离晴忍不住要捂住耳朵时,啸声戛然而止,而那柔媚动人的姑娘腾身而起,竟化成了一只通体纯白的巨大妖兽——形似狐,耳若猁,后生九尾,豪似银针,根根分明,碧蓝的眼眸如海浩瀚,周身隐有莹润的云气白光浮动,若是忽视那股子淡淡的血气,倒真如那等天启瑞兽一般了。
  仔细望去,那九条蓬松的尾巴却只是朦胧的虚影,若隐若现,真正有实物的,不过只有一条尾巴罢了。
  “这是……她的原形么?”钟离晴单指掠过掌心,抹去那道血痕,不着痕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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