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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魔女GL]魔女霓裳-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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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
…
失去意识其实算是一件幸事,因为混沌之中,载浮载沉,什么都感觉不到,省了辛苦。
所以当疼痛渐渐恢复时,我知道自己正渐渐醒过来,耳畔有个陌生声音越来越清晰,轻叫着姑娘姑娘,那是一个男子的嗓音。
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还是黑夜,还是玉女峰,身体连移动也没有移动过,时间也许只是过去了一小会儿而已,一小会儿的时间什么都不会改变,只是眼前泥地上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小纸包。
“姑娘你胸前中了一掌,伤势不浅,再拖延下去恐怕沉疴难愈,若信得过在下,就把包中药丸服了吧,对你此刻有些好处。”
耳边还是这个声音,偏偏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人迹不见,声音却是极其清楚的,只是有些飘飘荡荡,难以辨清方位,看了那边战局一眼,显然除了我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听到。
用左手勉强撑起身体,这一个小动作令额上又渗出了冷汗,我喘了两下匀过气,抿嘴捡起纸包打开,里面果然有两颗药丸,不大,颜色在月光下显得乌黑暗沉,只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材芬芳。
“……你是什么人?”拿着这药包,没有立即服下,也没有扔开,只是看着前方,冷静的开口问了一句,问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轻,因为实在不愿意提起气力大声的说话,那样会很痛。
即使是这么轻的说话,对方还是听见了,一声轻笑回答道:“无名之辈,路见不平之人。”闻他此言,我也回以轻笑,却不能真笑出声,只是扯扯嘴角了挑起弧度,哂道:“你就是今晚的第三只黄雀吧?”
“黄雀?”对方似乎不明就里,回问了一声。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晚上这里一开始就潜伏有三只观望局势的黄雀,应修阳算第一只,我算第二只。”既然话都说到这一步,倒也不用再拐弯抹角,索性把话挑明:“至于你,这第三只黄雀,应该是就昨晚他们在荒郊聚会时,林中发声冷笑的怪客了吧?我倒正好还记得你的笑声。”
其实自己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只是觉得应该如此,顺势就诈上一诈。
“哈哈,姑娘好记性,在下佩服。”没想到居然出奇顺利,这人倒是痛快,一阵爽朗的大笑后坦率的就认下了,半点也不狡辩:“既然如此,那姑娘也当知道,我不是他们一伙,伏在此处虽有目的,送药却只是于心不忍,还请不要多疑。”
他虽然如此声辩,听着也没什么破绽,但显然不能解人疑惑,我张了张口,正要追问更多,却陡然被一阵惨叫打断了思绪。
这惨叫来自那边战局,虽是男子声音,还是禁不住令人心头一跳!
我迅速回头看过去,只见皎洁的月色之下,一道寒光刺眼,而紧接着有一人滚出了圈外,一边嘶声大叫一边踉跄逃生,他身上到处挂彩,无坚不摧的铁掌此刻赫然被削去四只指头,成了一只猩红血手!
他要逃命,有人却不放过他,白衣少女凌空而至,右手使剑在半空中舞个圆圈,把身后几人的兵器悉数荡开,左手一抓,恰似苍鹰扑兔,把那断指之人的腰带一把抓起,冷笑道:“你的金刚手不如我的!”接着向外一甩,竟把那身躯生生从华山绝顶直抛了下去,山风怒号中只隐隐听见一个凌厉惨叫,越来越远,直到再听不见。
之前从昏迷中醒来,注意力都被这边神秘人吸引,未曾太注意战局,卓一航既倒戈,七绝阵已破,知道练儿不再有什么危险,但也没想到变化会如此之快,也许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的短暂。
如今再折去了一个,恐怕更是势如破竹,别的倒没什么,只怕练儿杀红了眼谁也不放过,我顾不得和这边再说话,赶紧向场中提声高喊道:“圈中正道之人听言,如今有了旁证,是非已明,何必苦捱?速速退去,不知者无怨,定军山保证今夜之后,两不相干!”
场中缠斗,那道士模样的和另一个剑客闻言互看一眼,更是犹豫,却不敢停手,只是答道:“你是什么人?可替玉罗刹做主?”
“她的话就是我的话!”除了那使金刚手的人后,练儿似乎舒畅不少,终于也有心思开口回话,喝道:“我就要大开杀戒,青松道人,嵩阳剑客,你们本是正派之人,若再不知进退,可要玉石俱碎了!”
或者他们苦苦支撑,等的就是这一句,这边余音未落,那边两人就倏的收了兵器跳出圈子,道了声谢,急急忙飞身跑下山,头也不回,剩下三人知道大势已去,俱都面色惨白,那姓应的干瘦老头身为主谋,更是着急,突然向后一纵,抖手发出五柄飞刀,闪电般向练儿打去。
少女笑道:“这些废铜烂铁要来何用?”长剑一旋,五柄刀全都折断,反射回去,那知这招明是进攻,实是掩护,飞刀一放后,这老头迅即和衣一滚,竟然从华山绝顶直滚下去!与刚刚被迫扔下去的不同,这般紧贴悬崖的滚法虽然凶险,但未必没有生机,反倒比留在此地做砧上鱼肉要好的多。
他倒是逃的突然,简直是毫不犹豫,剩下俩人愣了一愣,才想到步其后尘,却再没那么容易,少女与男子一边一个,紧紧分头追击,练儿追的是那口舌轻浮的年轻人,恐怕也是因为还记恨之前讨她便宜的事情。
其实此人武功并非佼佼,轻功倒是很不错,只可惜碰上的不是别人,都没来得及逃出太远,就见少女几个纵身追将上去,单手一扬,三枚银针全都射入对方要害,那人惨叫一声,摇摇欲堕,被练儿赶上胸口补了一剑,一脚将他的尸身也干净利落的踢下山峰。
她这边顺利,那边却不行,急的卓一航叫道:“练姑娘,捉这个姓郑的要紧,他才是应老贼臂膀!”可为时已晚,要捉的那人效法老头,已跃身滚下山腰,练儿咬牙提剑,说了声:“追!”忽听得半山下有人回答道:“不要忙!我已替你把他捉着了。”
这一声并不特别宏亮,就像是在山腰和人随便谈话一般,却字字清澈,崖边两人闻言自然吃了一惊,我远远听见,却没有比他们惊讶,只因为这个声音,刚刚还在与自己对话。
下一刻,只见一人疾似流星,声到人到,却是一个三十岁不到,气宇轩昂的青年,五官生的并不算多俊美,观之却神采奕奕,正气凛然,胁下挟着一人,一到峰顶立刻放下,再看那地上,正是刚才逃窜的郑姓之人。
此人一出场,就显出了不凡身手,我远远只见到练儿对他面露戒备,他倒不以为然,看了练儿一眼,问道:“你就是玉罗刹吗?”又一指卓一航道:“这位又是谁?”
这态度有些不拘小节,倒也衬他的气质,却绝对是练儿所不喜的,当下惹她冷笑答道:“是又怎样?”旁边另一人却恭恭敬敬抱拳道:“小弟是武当派掌门紫阳道长门下,姓卓名一航,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师门宗派。”
那人回礼道:“在下名叫岳鸣珂,咱们先谈大事,后叙师门,这个奸人你们准备怎生发付?”少女面色一冷,道:“他既是你所擒获,自然由你作主。”说完拂袖转身,一脸不悦的向我这边径直过了来。
我还在观察局势,见她过来,一时有些难以反应,忘了将手中纸包收起,只见练儿到了面前,蹲下身来,只面露忧色问了一句:“你怎么样?”却随即就见到了我左手掌中之物,当即纤眉一拧,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不是咱们家的。”
这时候隐瞒可不是好主意,也没有必要,我顺她目光看了一眼手心,老老实实道:“就是那个人给的,刚才你们还在打,他偷偷过来给我,说是吃下有好处。”一句话不要紧,惹得练儿板起脸孔,劈手夺下那纸包,立起身来对那头质问道:“姓岳的你什么意思?给我伙伴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居心何在!”
那男子正在和卓一航说话,闻声盯了这边一眼,忽然扬眉一笑,道:“明明是你适才一心斗剑,将这位姑娘独自撇下不管,我见她昏倒一旁无人问津,恐怕她伤势加重,才好心现身送药,那药丸有没有问题一试便知,何必急着兴师问罪。”
“我哪里有撇下她不管?你休要胡言乱语!”练儿被这话一激,几近恼羞成怒,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便是爆发边缘。
“我只是直言罢了,哪里有胡言乱语?”那男子该是看在眼里的,却全无畏惧,仍是昂首挺胸,坦然对答道:“你先前将敌手远远引开,倒还算是考虑周全,可后来得了帮助,占了优势,本该能在百招内扫平战局才对,却由着性子折磨对手,全然忘了身后有个负伤之人,恐怕连昏倒之事,你也此刻听到说了,才会知道的吧?”
“好了!”实在按捺不住,再顾不得疼痛,当下高声断了话势发展。
不能让他再说下去,这个人或者真是好心,一席话却对练儿含沙射影,暗藏责备,听得人心头太不舒服,我嚷了一声,缓上一缓,又道:“岳少侠,我谢谢你关心,还有赠药之恩,但我家霓裳的脾气秉性,恐怕您不会太清楚,那又何必横加品评,妄断结论呢?”
说完也没空去观察对方脸色,只是伸出左手,拉了拉身边少女的衣袖,抬头望着她轻声道:“练儿,别气……”
此刻,最担心是她抑不住怒火动起手来,岳鸣珂,这个名字心中隐约有所记忆,所以知道练霓裳是不该与他为敌,也不便与他为敌的,现如今万万不能因为自己而弄坏了事,否则我的存在就只是个麻烦。
抱着这想法,原本做的是死劝的准备,毕竟那少女有多不擅长忍耐没人比自己更清楚,可没想才这一句和轻轻一拉,身边人就重新又蹲了下来。
练儿面色有些沉,却不怎么看得出情绪,只是一鼓一鼓的腮帮显出她在咬牙,她一言不发的打开手中那纸包,把药丸拿出来,先仔细看了一看闻了一闻,甚至捏碎了一点放到口中,最后才抬眼与我对上了视线,捏着递过来道:“我山寨里有比这好得多的药,可惜这次托大了,没带在身上,你吃了先凑合一下,缓一缓再说。”
“练儿……”她没爆发,于我已是惊喜,既然看出她心里不愉快,也就不太想吃这药,便道:“我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手折了,这药又不能生骨,吃不吃都一样。”
谁知话音刚落就被狠瞪了一眼,练儿不悦道:“你哪儿是折了只手那么简单?我是不懂病,但懂伤,伤的重不重我比你清楚,少来唬人!”说完伸手过来,像塞糖一样将那药塞进我嘴里,然后把剩下一颗小心包好,放进怀里,起身转头对那方嚷道:“姓岳的,你的情我承了,你的话我也记下了,我练霓裳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将来有机会,定当十倍奉还!”
她嚷着恩怨分明,这一番话却不知是记恩还是记怨,也许两方皆有。
那岳鸣珂不知道听明白没有,也不以为意,只笑道:“有机会我等着便是。”而后便转了话题,道:“那玉罗刹,我和卓兄商量着要将郑洪台这厮细细审讯,盘问出他们私通满洲四处活动的细节与同伙,你既是领头对他们兴师问罪的,不妨前来一听?”
含着药,感觉满嘴苦涩,不由得皱起了眉,原以为练儿必然是要走过那边的,谁知她低头飞快瞥了我一眼,又抬头哼了一声,冷冷一笑,却不举步,反倒倏忽俯下了身,我茫然间措手不及,一阵眩晕,才发现竟然被她蓦地打横抱起了来,也许她只是单纯效法师父当初所为,但自己大惊之余简直有些窘迫攻心,才想说什么,一个挣扎,差点没疼得岔过气去。
“不要乱动,动了会触动伤势,还不好抱!”她不明就里,见状皱眉斥了一声,下一瞬便腾身而起,风顿起,视线摇曳,只听见少女抛下了一句话,该是留给玉女峰上的两名男子的。
“我盯那应老贼久矣,今夜若审出什么,我日后自然有手段知道,不用浪费时间去听!”练儿朗声道:“她伤的重,我只管就医要紧,其余的随你们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上章有虫,想修但不敢修,为什么虫子总在检查后出来……》_《
保佑这章顺利放生保佑这章顺利放生~~
☆、两仪
…
本以为要回去黄龙洞,谁知却被迳自带到了山下,若练儿这是效法当年师父,那她还效法的真是彻底,连投宿的地方也没有变,还是那一个客栈,那转角一隅的静室客房。
后来才知道,这里便是寨中属下来找她时的常住之地,也算是一个接头处了,那身兼小二的两个店家虽然早洗手,但绿林情结仍在,如今对练儿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对其比对我还要熟络三分。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本该别有一番滋味,可惜身上伤势把什么感慨都冲淡了,当年那内伤还算不很难过,如今折了骨头才真要命,本以为这伤也算受过,怎么说也是熟悉的老朋友了,临到治疗关口才知道有没有止痛药区别有多大,尤其是那老郎中给右臂捏骨复位时,我算是切身体会到当年那只小狼的感受了,于是也只能用报应不爽来自嘲安慰,苦苦捱过。
正了位,上了夹板,肿胀瘀血的折磨才刚开始,练儿只让老郎中处理骨伤,那胸前的一掌却不让别人治疗,执拗着说内伤一般人都治疗不好,非要自己来,我正嫌伤的部位检查起来不太方便,乐得她这么想,反正练儿管折腾,自己这边拿来什么药汁尽数喝光就是,偶尔一日能灌七八海碗,再喝白粥都是苦的,也权当吃的就是药膳。
这般过了两三天,都是风平浪静,却在第四日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几日不见,姑娘你伤势可否好转?”看着眼前店小二引进来的笑呵呵的男子,我与练儿俱是一愣,自己还好说,一旁练儿脸色却是不善,愠道:“姓岳的!你怎么寻得到这里?”冷冷就扫了那小二一眼,店小二本还笑嘻嘻的,被这一扫,苦了脸道:“皆因他对二位姑娘说的仔细,态度又似十分熟悉,我才以为……怎么?搞了半天原来竟是小的走眼了?”
我看看练儿那一言不发剑拔弩张的态度,无奈之下摇摇手,歉然对小二回答道:“无妨,确实是认识的,也算道义之交,烦你先下去,带上门,莫外人靠近就是了。”
那小二闻言放下心来,点头出了去,练儿却横了我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负手继续盯着那名男子不放。
偏偏那岳呜珂仿佛没感觉一般,坦然拉了个圆凳,抱剑而坐,笑道:“姑娘好镇定,怎么看你神态,好似早已经料到我要来了似的?”说着又想起什么,道:“对了,昨晚还没来得及请教芳名,不知道……”
“开门见山吧,我叫竹纤,青竹的竹,纤细的纤。”我摆了摆手,直盯着他道:“这名字和霓裳二字一样,是我们的师父,你的师娘,当年亲自赠的。”
或者是受伤的关系,近日总有些恹恹,也就懒得花太多心思去拐弯抹角,挑明了话,换来的是两道惊疑的目光,惊是一样的惊,但练儿的疑是怀疑,而那岳呜珂,却显然是在疑惑我怎么会知道且如此笃定。
果然,惊疑之后,他下一句就是开口问道:“竹纤姑娘,我可不记得自己有显过身手,敢问你是如此得悉我师承来历的?”
“师父当年与师公有廿年之约,今年算来正好到头,而江湖上出现了一位名声鹊起的年轻女子,剑术无双,来路神秘,师公但凡有所耳闻,前来打探,或者遣弟子打探,都算很自然的事情吧。”我喝了口茶,低眉道:“至于为何会这么确定那就是你……你权当师父有托梦给我好了。”
这话解释的等于没解释,男子自然不满,皱紧眉正要说什么,却因为最后听到的几个字而大变了颜色,沉着脸道:“托……梦?这是何解!”
我没管他,现转头看了看一旁少女的神色,练儿虽然气鼓鼓的端着架子不言不语,但也没什么反对的意思,才又转过脸来,正色继续道:“廿年之约,怕是只能化作泡影,我们的师尊,你师父的妻子,已在三年前……远逝了。”
逝者,离去也,单看人怎么理解了。
这男子显然和我理解不同,岳呜珂闻言拍案而起,大叫道:“什么?是谁把她害死的!”桌面上杯盏俱是一跳,若不是这梨木桌足够结实,几乎也要被击散了架。
“哼,是她自己走火入魔,撒手西去,与人无尤。”我并没有说什么,是练儿冷哼一声,旁边接了话,虽然接话,但仍然瞧着面色不善。
那岳呜珂将拳头捏了又捏,过了半晌,才叹口气,坐下摇头道:“没想到啊……师娘这样的绝世高手也……”又复抬头道:“那她老人家的遗骨和剑谱呢?”我待要开口回答,一旁练儿突然却勾起嘴角,蓦地抄手捞起矮几上的佩剑,剑身连着剑鞘砸在桌上,脸色却好似褪了冷意,笑盈盈道:“接下的话题,你若想知道,那可得先证明自己哦。”
男子镇定的看了剑鞘一眼,顺着剑身往上瞧向少女,笑道:“怎么,你怀疑我来历?那就是不相信你师姐的话喽?”
这人不知道为何,总是有意无意在寻练儿的岔子,拿话点她,若非相信他的为人,我几乎要以为这人专是挑拨离间的了,当下蹙起眉正要说话,却见练儿迅速向这边瞥来一眼,又转过去气道:“她说什么我都信!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如何?总之不过这关,你休想知道接下来的事情!”
这一句话虽然霸道,但也蕴着焦急,与她平时风格略不同,想来与其说是给对方听,其实怕是说给我听才对,练儿素来不屑解释,亦不擅长,这样急着辩解是极难得一见的,我如何不懂,当下松了眉心,也不去与男子申辩,只对她静静微笑,表示自己是明白的。
果然,她见我回应,眼中隐约的焦躁就此消散,收了余光,面带一丝傲然笑意,定心只等对方回答。
那岳鸣珂怕也知她决心,并不过多言语,只弹剑笑道:“可你这几日,怕没休息好吧?”练儿冷笑道:“随便可陪你打三五天!”男子就站起了身,哈哈大笑道:“好!当初若不是想见识你的武功,我还不到华山来呢!棋逢敌手,不免技痒,我们师尊再难比试,由他们弟子一试高下也好!”
此话一出,少女顿时跳起身,推开一侧窗棂就腾空而出,此处楼下正对着客栈后院,是堆放杂物之地,白日几乎没什么人出没,我撑起身,小心抱住右臂,倚住墙边望出去,但见练儿站在场中,寒光出鞘,举剑平胸,望向这边道:“请进招!”
这时岳鸣珂也到了窗边,却没急着跳出去,反而沉声低语了一句:“请放心,就当是瞧上一局棋吧。”我怔了一怔,才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还没等回答,这男子就也纵身提气,落到了后院地面。
不大的空旷之地,这两人相对而立,全神贯注对方,久久不动,突然间岳呜珂剑锋一颤,喝道:“留神!”剑尖吐出莹莹寒光,倏的向少女肩头刺去!
练儿长剑一引,剑势虚虚向左,突然半途转个弯,反削向右,同时沉身,连守带攻,解了一招又递出一招,那岳呜珂也即刻变招,化解了来势,进退都是算在毫厘之间,快如雷霆疾发,双剑相交间流水行云,飘忽灵动,瞬息已过了数十招,全争持的不相上下!
我在楼上,抱住手臂倚着窗专注打量,瞧得久了,只觉得剑光耀目,竟有些目眩神迷,目光来不及跟上之感,这两人的剑式变化奥妙,练儿的自然早已熟悉,而那岳呜珂的却也瞧着眼熟,好在当初读过师父的刺血笔记,知道我们两派同出一宗剑谱,不过是正反两仪,变化不同,是以也不会太过惊讶,只是担忧练儿会不会斗的太过性起,激起了好胜搏命之心。
怀着心中隐忧,望着下面的缠斗瞬也不敢瞬,只见两道身形是越来越疾,与之相比,那七绝阵简直只算游戏,少女的剑招怪绝,轻灵翔动;男子的剑式大气,沉稳不乱,只见剑气纵横,辗转变化,两人竟到了三百来招,虽斗得极烈,却是始终相持不下。
正有些按捺不住,想着是不是该用什么法子分开他们,突然之间,听得男子喝声:“去!”一道倩影飘出圈子退了数丈,在树丛间一个转身,好似还想再斗,场中男子却已收了剑,喊道:“旗鼓相当,再斗无益,这下总该将她老人家放遗骸和剑谱的所在告之了吧?我赶着回去给师尊交待!”
练儿倏然收剑,答道:“剑谱在黄龙洞后洞石室中,你搬开那两块屏风石就是,我奉遗命在她死后第三年,已将她死讯告知了落雁峰贞乾道长,本想托贞乾道长转告令师,你既来了就自己去找,至于遗骸我不知道,谁知道你问谁去!”说罢头也不回,径直腾身从窗中一跃而入,走到桌边倒茶,再不看那院落第二眼。
我看她气呼呼喝水,好笑之余彻底放下心来,回头对窗外之人平静道:“她适才所言,句句属实,师父遗骸所在恕不能相告,请转告令师,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何必执着一具枯骨,何况师父性傲,也不容人看,就留彼此年轻模样心中怀念吧。”
那院中男子沉吟片刻,似乎也认了,只抱拳道:“既然如此,还烦请带引个路。”练儿闻声,在桌边冷笑一声,高声答道:“并肩高手,不能同处!还是你好意思要请一伤重女子帮你带路?”
我又看了看她,轻笑的摇了摇头,向院中说道:“你也听见了,抱歉,实在是有所不便,那落雁峰的贞乾道长想是知道的,还有那卓一航,若你还没和他分道扬镳,他也该记得,至于我等,还是就此作别,青山不改,有缘再会吧。”
一句末了,就伸出手去,也不管对方是否还想说什么,只将左右两边窗棂带来闭起,推上销子,就此将一切喧嚣关在了外面。
房中一片静谧,恢复到了先前的宁静氛围,或者还有些过于宁静了,练儿也不管我怎么做,只顾自己在桌边倒茶喝水,看着好似渴极,仔细一瞧,根本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在消磨。
抿唇轻笑,抱着手臂慢慢一步步踱过去,立在她身后也不说话,见那手中茶杯空了大半,就伸手去取桌上的瓷壶想帮她满上,这番举动却好似将她惊醒了一般,练儿蓦地回过头来,看着我锁眉道:“还不快去床上躺着!尽站着做什么?”
“躺了好几天了,站一站才好。”我微笑回答,拎着装茶水的瓷壶正作势想倒,却在下一瞬手上倏地一空,那茶壶赫然已到了身前少女手上,练儿夺过茶壶往桌上一顿,负气道:“谁要你这么做?我就是再考虑不周,也知道不该让个受伤的人反过来伺候!”
她这股气来得有些突然,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因比剑之事所致,但转念一想练儿虽脾气不好,却是很少随意迁怒于人的,再想想她话中之意,隐约有些回过味来,不好直接劝,只得顺着她的话点头,笑道:“嗯,那我去躺着就是了,你别恼。”
刚一转身,却难以举步,感觉到衣衫一角被什么扯住了似的,再回过头,却是被人捏在了手中。
练儿拉住了衣摆,见我用不明就里的眼神看她,就不自在的眨了眨眼,向一旁别开目光,清了清嗓子道:“……我,刚刚,那可不是在冲你恼火……”
一时忍不住轻哧出了声,知道她没准就要恼羞成怒,赶紧先抢道:“我知道的,你这几日连着照顾我,都很是辛苦,刚刚又是一场激斗,也是累了吧?何况我们之间,哪儿来那么多好介怀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自从那夜自己受伤之后,练儿连着几日都有些闷闷不乐,虽然她装作无所谓,但还是看得出来,我是大约猜到了些原因的,却不好确定,何况她自小到大执拗骄傲,既然掩饰了就不好随意戳穿,所以也就唯有明里暗里,拿话提点,希望她能听进去。
“我……”可少女听了我的话,却并没有松手,眼神飘忽,想了又想,总好似欲言又止。
这可不是我认识的练儿一贯的性格,果不其然,还没等这边说什么,她犹豫了一会儿,自己就先不耐烦起来,突然间头一抬,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昂然道:“今后再有什么,我绝不会再忘,一定放你在第一位,放心!”
她说话时目光灼灼,与那灼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儿,我垂下眼帘,点点头,微笑道:“好,我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岳呜珂来历其实可以不写,但考虑到部分客官并不清楚,为了完整性还是交代一下为好
因为如此,只好最后才能腻歪一下OTL
☆、延安府
…
陕南陕北,虽然只隔一字,行来却是山麓绵延,迢迢千里,峪道艰难。
练儿既已是江湖中人,日子注定不得清闲,在西岳山脚养了大约半月的伤,就有人找上门来,却是定军山的那帮女兵,这次十几二十号人,显然不是单纯来报信通气那么简单。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一次马鞍送宝,定军山寨就与那王照希的父亲王嘉胤订下了盟约,本早该去一趟陕北与之聚首相会,谁知道紧接着自家寨主却与我一道上了华山,这一呆就是好几月,幸得有那应修阳的决斗之约在前面挡着,对外也还说的过去,只是如今一切尘埃落定,练儿仍旧迟迟不归,寨子里终于急了,就由那大管事冬笋亲自领着人来,请求练儿回定军山做准备。
然而见面之初,练儿却依旧不置可否,在内室听了她们两次对话,对练儿为何如此态度我心知肚明,其实她怕也是想要去的,顾忌的只是这边伤势未愈而已。
既然如此,那一起上路就是,自己虽然不愿意她爬得太高,但也绝不拖她后腿。
“又在看车外?这山幽林密的哪里瞧着都一样,真不知你怎么老爱看不够。”正值发呆时,少女弯腰掀了帘子进来,见我又是倚坐木窗边望着外面,就随口埋怨了一句,将手中牛皮水袋递了过来:“喝药。”
总不能回答她自己想找熟悉的风景,只好笑笑,依言喝了半袋,这一路晓行夜宿,本以为可以免了这份苦,却不知道是哪个女兵的主意,竟想到驻扎空闲时熬好了带上,结果一路上也没断过苦汤。
练儿在一旁车垫坐下,直盯着我老老实实灌完药,才满意点头,将剩下的拧紧收好,道:“你要有不舒服记得要说,闷葫芦一样只会自己受罪,最后还要惹我着急,那可不行。”
闻言不由莞尔,“这车大衾暖,整天不是坐就是躺,一日还只行那么点点路,再不舒服,你真当我是瓷人还是泥人了?”我轻笑回答,动了动手给她看,虽然还是疼,但已经可以稍微转动了,这汉中到陕北的一路,她雇个马车足足走了一个半月还有余,闲暇时常听到前后随从的女喽兵们对此啧啧称奇,说不想寨主她老人家竟也有如此耐性,除了戏耍敌人时之外,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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