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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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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气得薛姨妈每日里后悔娶进了个扫把星。
这也就罢了,夏金桂深谙宅斗之道,仗着薛姨妈软弱兼糊涂,薛蟠一味胡闹不论思路,宝钗是未嫁小姐注重名声不好和嫂子太过争锋相对,故而薛家惟夏金桂一家独大,驱策众人,众仆妇叫苦不迭,怨声载道。
其后宝钗嫁入贾家,薛蟠因些杂事吃了官司,薛家被夏金桂搞得乌烟瘴气。薛家之败,根源是“君子之泽,三世而竭,”在于薛家教子无方,宝钗之兄薛蟠太不争气,但确乎因为娶进了夏金桂,薛家连粉饰太平尚不可得,加速走向倾颓。
故而宝钗在被逼净身出户前,曾试图竭力阻止薛蟠和夏金桂的婚事。奈何彼时薛姨妈正打着如意算盘想把她嫁到忠顺王爷府上当妾,一心卖女儿间,哪里听得尽她的金玉良言?待到宝钗净身被逐,薛姨妈方用从宝钗那里剥夺的嫁妆,又添添减减,打造成给夏金桂下聘的聘礼,终成此事。
宝钗这日整日坐在车中,听喜庆鼓乐声不断,却如同听到了薛家大厦将倾的哀乐一般。她这辈子痛定思痛,步步为营,甚至抛弃了她上辈子恪守的名声妇德,但仍旧难以力挽狂澜。
“不日我将嫁入冯家。”宝钗好容易平复了情绪,吩咐道,“薛家的消息,还请张嬷嬷帮我留意些。若有什么大事,千万要知会我一声。”
她前世不信神佛,但她自己既然有这番奇遇,也不由得不信了。此时百般努力皆付诸流水,只得心存侥幸,抱了万一的指望,希望苍天保佑,薛家不至于像从前那么凄惨。
张嬷嬷不解宝钗用意,但既然是宝钗吩咐下来的,还是应了。
主仆三人方坐在车子里回到住处,正好看见姚静正向两个女子大声说话:“简直是岂有此理!你们虽是尤老娘再嫁之前带来的拖油瓶,但好歹也算她名义上的姐妹,她怎能如此带你们?”
宝钗听得一个“尤”字,心思微动,走上去看时,却见那两名女子正是宁国府贾珍之妻尤氏的妹子尤二姐和尤三姐。尤氏父亲当年,在尤氏的生身母亲原配妻子过世后,娶了带着两个女儿改嫁的尤老娘为妻。这两个女儿便是尤二姐和尤三姐。
姚静对于尤二姐的印象不算深,大概只知道贾琏贪慕尤二姐美色,偷娶尤二姐,尤三姐痴恋柳湘琏,结果被误会以死明志,以及尤二姐被王熙凤活活逼死的事情。
此时不期然被尤二姐尤三姐寻上门开,言说被姐姐尤氏逐出,因见姚先生是个爽利的仗义人,况且又十分有能力,颇得圣眷,故而前来投奔,请求收留。
姚静听得尤二姐尤三姐诉说原委,义愤填膺,先不说是否收留二尤,先说要去宁国府帮二尤讨回公道。二尤深知尤氏手段,哪里敢应承,正斟酌着该如何措辞婉拒间,突然看见宝钗从外面回来了。宝钗手段之高明。眼光之精准,心思之灵透,二尤在宁国府中早有耳闻。此时难免尴尬异常,面色如土。
幸好姚静已非昨日可比,对宝钗的才干颇为信服,此时见宝钗和二尤相见的光景,便知道此中有内情。于是先令二尤在旁边厢房休息,自己入内连带孙穆一起同宝钗商议。
将事情前因后果一说,宝钗尚未开口,孙穆却早皱起眉头:“此事没得透着诡异。那尤氏既是宁国府的当家主母,她家道中落尚有手腕将整个宁国府治得妥帖,就连宁国府大老爷那般的,也要敬畏她三分,如何会自爆其丑,做出让外面人说嘴的事情。这里面必定有些咱们不知道的原委。”
宝钗点头道:“师父所言不差,这里头有个缘故。”她身边小红茜雪等原是贾府的旧人,世仆经营多年,消息灵透得很,有什么不知道的?更何况宁国府里贾珍小姨子一个跟姐夫有染,被姐姐当场捉奸,一个春情萌动,竟然要跟不知道哪里的野男人私奔。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等轰动之事,早被贾府里那起子喜欢诽谤主人的下人们添油加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也就孙穆姚静二人因皆是女流,怕被人看破底细,故而门户谨慎,少与邻里往来,故而不知。
宝钗因前世之事,比起旁人来又更知道底细一些,当下既是二尤前来投奔,他们的经历背景少不得要说出来,好让孙穆姚静一起参详推敲的,于是笑着说:“师父此言有理。这事闹将出来,二尤固然没了去处,漂泊无依,然丑事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尤氏脸上又有什么光彩?”
遂压低声音将尤二姐和贾珍勾搭成奸之事简略说了那么一遍,接着又说尤三姐欲同人私奔如何被人发现,道:“我不但知道这男人的名字,只怕师父和姚先生也是见过的,只恐你们不记得罢了,此人名叫柳湘琏,是八公中柳家的一脉,不过这些年他们家已经式微了,故而这柳公子才被人蛊惑说动,作那大逆不道的事情。”
孙穆和姚静听说“大逆不道”四个字,都吓了一大跳。二女见识绝非深闺妇人可比,慌忙问道:“难道这姓柳的竟是忠孝王老千岁的人?”
宝钗摇头道:“若果真是那个,只怕还好了,到底是金枝玉叶的嫡系,既已经没了主心骨,便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蹦跶数日,寻几个首领出来问罪,也就风平浪静了。这柳公子干的事情,却比这个厉害得多。”
说到这里,宝钗声音更低了,仿佛极不情愿似的,轻轻吐出天理教三个字。
孙穆和姚静听了,都骇然惊惧道:“这可万万使不得!民不与官斗,这样的人,如何能收留?”
三人斟酌良久,都觉得尤三姐既是要闹着同天理教的人私奔,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传了出去,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只怕连带着众人都会惹祸上身,故而谩说尤三姐不能留下,便是尤二姐,都最好请她另寻去处,免得惹来麻烦。
谁知姚静拟定主意出来见二尤,尚未开口,尤三姐已经抢着说道:“久闻薛姑娘冰雪聪明,既是薛姑娘回来了,想来你们早已明白个中原委。我知道你们如何看我,无非无耻淫。奔等言语,我原不像薛姑娘那般能干,又有什么颜面请求收留?不过我姐姐却不同,她是个最温柔和顺不过的人,不慎被荣华迷了眼,方有今日之事。我原本也没打算留在此处,只有一样,求你们善待我姐姐。她如今不是一个人,腹中正怀着贾家的骨血,所以被那娼。妇往死里作贱。你们收留她,诞下儿子,自有姓贾的谢你们。”
第170章
这句话一说,却是在拿她们姐妹和宝钗相提并论了,隐隐有往自己脸上贴金之意,暗含既然你们容得下薛宝钗、为何容不下我们姐妹的意思。
孙穆原本还在犹豫,因见她们姐妹俩实在可怜,觉得这般狠心不收留的话,怕她们姐妹两个流落街头无处可去,但尤三姐这么说话,她们心中反倒少了这层顾虑。待到听到尤三姐说尤二姐已经怀有身孕,说什么等到生了儿子,自有姓贾的出来感谢她们,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尤三姑娘这是哪里话来?难道我们收留姑娘们,竟是为了那不相干的人感谢我们不成?再说那贾家,尤二姑娘寄住在姐夫家里,原本应该循规蹈矩,做个贤良淑德的好姑娘,姑娘倒好,同自家姐夫勾搭成双,这叫什么事?难道还想抢了自家姐姐的位子不成?这等不仁不义的无德之人,我们不被牵连就是万幸了,焉能盼着什么等姓贾的来谢我们?”
孙穆是见尤三姐出言无状,竟在有意无意间讥讽了宝钗,故而应对答话之时也不留情面,直接了当的反驳于她。不过孙穆到底还有些话因涉及贾家辛密,不好直接说出。那尤氏是宁国府贾家贾敬未曾出城修道在家时候,亲自为贾珍娶的继室妻子,为的就是知道自家儿子贾珍那纨绔脾气,见尤氏于内政理家是一把好手,特特地娶来襄助打理内宅。故而尤氏虽然娘家已然败落,得了贾敬暗中撑腰,照样将贾家长房正室夫人的位子坐得稳如泰山,就算贾珍不喜欢她,也动不得的。尤三姐如此张狂,说什么待了诞下子嗣,等着姓贾的来谢他们,这般不知收敛,只怕早晚被尤氏暗地里收拾了去,谁帮她谁倒霉。
宝钗颇知宁国府底细,暗想当日秦可卿在世时候,那样聪慧水晶心肝的一个人,都未能在尤氏面前讨得好去,如今尤二姐、尤三姐两人,没什么见识,见宁国府里吃穿用度不比其他地方,就留了心思,眼皮子如此之浅,可见是个好逸恶劳的。若不由分说留了下来,得罪尤氏是一回事,二尤好吃懒做兼招蜂引蝶又是一回事,还不定生出什么祸端。
当下众人互相交换了眼色,主意已定。尤三姐没料到把贾家抬出来,孙穆逐客之意越发坚决,她一向伶牙俐齿,闻言不觉慌了神:“这是怎么说?难道连国公府贾家的面子,你们都不放在眼里?”
姚静冷笑道:“岂敢。我们就是因为要顾着国公府贾家的面子,才不敢留你哩。你刚刚被宁国府扫地出门,如今径直来投奔,若我们允了,叫外头的人怎么看?我不过是凭借一点好运,才在这京城地界略有几分名气,根基尚浅,若是收留你们,坏了我的根基,又该如何?”
姚静说话态度更为坚决,尤二姐和尤三姐听了,都慌了神色,尤二姐一双手轻轻抚摸腹部,神色戚惶低头不做声,尤三姐犹自不甘,大声道:“既然你们能收留薛宝钗,为何不能收留我们?”
姚静忍耐她已久,见她仍然将自身和宝钗并列,再也忍耐不住,大声说道:“你们算什么东西?薛大姑娘的名讳,竟是你们叫得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同她相提并论?一个仗着几分姿色,勾搭自己的姐夫,一个看见年轻英俊的男人,就走不动路了,眼皮子浅成这样,你们还好意思来求上门来?”
姚静原本是颇为同情尤二姐被王熙凤虐待致死的遭遇的,如今才知她住在宁国府时候,竟和贾珍还有一段,左右思及原因,不过是贾珍荒。淫好。色,什么大姨子小姨子一概上门不拒,二尤又贪慕虚荣,为了些首饰衣食之物心甘情愿委身,说到底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求仁得仁而已,最后结局不幸也只能说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两个好吃懒做、除了讨好男人外别无所长的女人,竟然口口声声想和宝钗并列,见宝钗在此处住着,便想当然认为自己也该受到收留。凭什么?姚静虽然是个见天下女儿过的不如意,都愿意扶一把的性格,却看不惯二尤这般托大的态度,分外不爽。
双方照面没说几句话,就失了和气。姚静索性趁机发作一通,将二尤直接扫地出门,好生讥讽一番,回来见宝钗犹在走廊那边站着怔怔发呆,误以为她受不得二尤言语,心中不好受,安抚道:“咱们清者自清,我们都知道你的人品。两个没见识的黄毛丫头的话,你何必放在心上?”
宝钗抬头见是姚静,脸上讶然之色一闪而过,笑着说道:“多谢你好意。不过你倒是误会了。我哪里会把尤氏姐妹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两个没出过门的小姑娘,有些姿色,有些小聪明,就自以为可以横着走了。那尤二姐还好些,不过一时受了骗,失了计较,等到连着碰几回壁就学乖了,那尤三姐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世事,却偏生有些小聪明,口头上也利索,性子暴烈偏激,不肯饶人,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正说话间,姚静见前些日子皇太妃娘娘赏赐下的一条西洋长毛狗并一只眼睛蓝绿相交的波斯猫在廊下打架,忙过去分开,笑道:“如今想那尤氏姐妹,便如同这博美犬同波斯猫一般,因人见它长得可爱乖巧,闲暇无事时候,逗弄一番,若是讨了主人缘法,就得以吃香的喝辣的,作威作福,若是不讨主人缘法时,暴打一顿便是,难道这世界里,人尚衣食无着,又怎顾得上猫狗?”
宝钗听了有所触动,笑道:“如是说来,世间女子,多有是西洋长毛狗和波斯猫的了。说到底,一心一意讨好主人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可若是跟错了人,挑了一个自身衣食无着、三更穷、五更富的主人,便是再怎么乖巧可爱,也只能叹一声明珠暗投、所托非人了。若是慧眼识珠,倒也不失为安身立命之所在。”
姚静听她言语,见她竟有为尤氏姐妹开脱之意,生气道:“宝钗!”
话音刚落,便见宝钗又说道:“我方才的话未说完。只可惜当今这世道,竟是末世运消之时,女子若如丝罗,何处可托乔木?一眼望过去,哪里有什么国家栋梁之才,尽是些朽木不可雕之辈。与其仰人鼻息,仍旧所托非人,连累得自身颠沛流离,倒不如将那蒲草丝罗之志,暂放一放,自己也好做个掌舵者。纵有失手时,也是自己力有不逮,不至于怨天尤人。”
姚静拍手道:“宝钗你说话惯于云里雾里,让我这等粗人听了,浑身都只觉得难受。我这般听了半晌,干脆替你做个注解,也好警醒世人。你无非就是说,女子倘若甘心雌伏,无论以色侍人还是以贤良淑德身居当家主母之位,替人打理后院,少不得要为前堂那群男人们操碎心,担心他们在外头丢了官,输了钱,败了事,到头来反而要连累自己。还不如自己出来,顶天立地做事,撑起门户来,以你我的才能,自是比那些碌碌无为的男子要强不知道多少倍,便是一朝偶有不慎,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也就不觉得冤屈了。”
两人正在谈笑间,突然从旁边花影里走出一个人来,笑着说道:“如此就是‘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了。”
宝钗忙回头看时,却见正是香菱,她已经有了孩子显了怀,身材倒比过去发福不少,颤巍巍地扶着腰,智能儿在旁扶着她另一只手。宝钗笑着叹道:“我原说你虽生性聪明,但是心思太过细腻,原不该看这些诗词歌赋的,恐怕移了性情,反被那个拘住,想不到你还是看了。”
旁边智能儿抿嘴笑道:“好叫姑娘得知,这却并不是香菱姑娘自己要学的。是姑爷读书的时候,香菱姑娘偶尔看见,在旁认了几个字。”一语尚未说完,香菱已经羞红了脸,嗔道:“就你知道。”
姚静和宝钗观其形容,猜也能猜到智能儿未尽之语应当是一些红袖添香的旖旎之事。宝钗虽是二世为人,阅尽世事,但身份到底是未嫁的女儿家,姚静又是个于这些爽利粗心的人,顾念到香菱是出嫁不到一年的新嫁娘,脸皮尚嫩,故而谁也不笑她,只是闲闲几句,问过香菱腹中孩儿月份,并她侍奉公婆等琐事,不过点到为止,遇到烦恼时,多替她开解“柴米油盐酱醋茶,寻常百姓家谁家不是这么磕磕碰碰过来的,当以忍耐为上,早晚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又往深里说了几句,宝钗见香菱嫁的那户人家家风甚好,说来说去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方放下心来。
香菱这日是听说这边宅子里新来了两个十分水灵的姑娘,心中好奇,赶着来打听消息的。莺儿就在旁边嘲她:“眼看也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爱胡思乱想,咋咋呼呼的,一点也不稳重,将来又该如何是好。”茜雪也劝她:“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出入更要谨慎,有什么事情要传消息的,叫智能儿过来传个话,不也是一样的?”
香菱摇头,欲言又止,宝钗见她这般形容,猜到必有缘故,遂屏退左右,香菱方向宝钗说:“我这次来,还有一件心事,想请姑娘做主。只是姑娘如今尚未出阁,我这话只怕唐突了,还请暗暗地叫孙嬷嬷、张嬷嬷一起来参详的好。”
宝钗沉声道:“这个不妨。你只管说。”
香菱无法,才缓缓道出,原来她自己身体日益沉重,伺候不得她家男人,便想着寻一个人替她伺候。思来想去,总觉得外面买的人不放心,又见智能儿有几分姿色,又是知人事的,想来若是能将智能儿开了脸,岂不两全其美。因先前智能儿曾发了誓不复再嫁的,香菱不好直接开口,就过来讨宝钗的主意。
宝钗听了沉吟片刻,问道:“你公公婆婆是个什么意思?”香菱红着脸道:“此事尚未同他们说起。只是前些时候智能儿服侍我起居,姑爷好像看了她几眼,不知道是否留了意。”
宝钗心中暗暗摇头。若论相貌,香菱自然是上上之品,智能儿不过中上之姿,可若论风情,香菱过于老实,怎比得上智能儿千灵百巧?香菱此举,虽看似贤惠,却无异于引狼入室。只是智能儿是个极聪慧的,自从前些时候被收留以来,一直同她们相处得极好,倒也不忍为了过于防备她,伤了彼此情谊,正斟酌间,便见后面屋里姚静拉着孙穆的手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摇头大声说道:“呆香菱,你也太过贤惠了!先前你嫁人时,众人打探得你嫁得这户人家家风好,并无那些妻妾相争的事情,才放心把你送过去,如今才过了几日,难道那男人竟动了花花肠子要纳妾不成?”
宝钗见姚静带着孙穆走了进来,心中暗地松了一口气,忙站了起来,请孙穆坐下。
香菱慌忙摇手道:“不是他想纳妾,是我犹豫着……”
姚静不等香菱说完就笑道:“这可是奇了。正主尚未开口,你急什么?一个个都跟着宝钗学傻了,如今她自己看破跳了出来,你们还不曾悟。我也不怕同你说实话,我并非有意闯进来,是那个叫智能儿的小丫鬟叫我过来的。那丫头甚是机警,说见你这么不辞劳苦地赶来,只怕是动了些别样的心思。在家时候人多眼杂,不好把话说透了,伤了和气,也怕反累得你公公婆婆多想,故而她来到此处,暗中寻我说话,把志向给讲明白了:她纵嫁人时候,也要风风光光明媒正娶地嫁出去,又说让你放宽心,那日她不过新染了个凤仙花的指甲,姑爷好奇,多看了几眼,绝非对她有意。她也无意同你争。”
其实智能儿的原话是这般说的:“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她那姑爷,人虽然老实,但据我看来却过于木讷,不中我的意。我本是这辈子死了嫁人的心思的,就算你们说我年纪小,如今说得斩钉截铁,说不定过几年心思又活络了,也断然不会跟她相争。若真个要争时候,她那性子,过于绵软,怎能争得过我?如此反而伤了和气。难道我们女儿家活该被人瞧不起,竟为了一个两个男人争得头破血流,不顾姐妹情谊不成?”
姚静等人刚刚见识过尤二姐在宁国府勾搭上自家姐夫的丑事,听了智能儿的话分外感慨,暗中向孙穆说:“如此说来,我们的女儿谷大计还是有些指望的。世间女儿,若都能像她们这般互相照应着,彼此谦让,凡事都拿捏一个分寸,何愁大事不成?”
姚静听了这话后,方同孙穆一起来见宝钗,生怕宝钗一时犯了糊涂,又将那贤良淑德的女训拿来说事,到头来误了香菱,谁想得宝钗也同她们一般心思,一致觉得香菱性子太软,若胡乱做主替夫君纳妾的话,还不定将来起什么波澜。
众人好说歹说,方劝了香菱回转。宝钗看着香菱,又想起黛玉,心中分外难过。暗道:旁人家里人口简单,家风淳朴,尚可以坚持着不纳妾,以保太平,可怜林妹妹也是同香菱一般的纤弱细腻,甚至比香菱更加多愁善感,如今尚未过门,贾宝玉房中已经有两房妾室候着了。黛玉和她惯于以柔克刚、后发制人不同,最是个烈性子,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若是同晴雯袭人有了什么冲突,又该如何是好?这般想着,心中时而担忧,时而焦虑,想起黛玉见到花谢花飞尚要伤感的性情,不免长吁短叹,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言明。
姚静见香菱走后,宝钗神色阴晴不定,只当宝钗仍旧是为了香菱之事筹谋,笑道:“怕什么,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户人家一向对咱们客气得紧,知道咱们是能同宫里说上话的,言语分外恭敬。若是果真做出什么来,咱们这些娘家人难道不能去讨个公道不成?”
宝钗缓缓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旁人家都要靠娘家兄弟出头。咱们这些人并无什么兄弟,少不得也只能自己去了。”话说到这里,想起自己那不成器的哥哥薛蟠,一阵黯然。
姚静见宝钗的样子,忙劝慰道:“你过几日就要出嫁的人,此时不忙着赶制嫁衣,尽在这里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几日我同你师父生怕你累着了,不敢惊动,为了给你准备嫁衣我们两人忙得要死要活,难道竟是为了看你这副形容的?”一副把宝钗当自己人的恨铁不成钢。
宝钗这几日心情莫名很不平静,却说不上来原因。此时见姚静这副模样,又想起她先前所说“娘家人”的话,便如同得了依靠一般,将心中担惊受怕之事和盘托出,道:“我这几日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姚静哂笑:“原来你竟信这个?”
宝钗缓缓道:“从前是不信的,不过经了这许多怪异的事情,却也不由得不信了。”
这话却说到姚静的心坎里了。虽然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时空错乱的事情都能发生在她身上,世间种种怪异难言之处,也少不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正点头附和时,结果就听到宝钗道:“我思来想去,必有缘故。只怕不是生意上的事情,就是我家里的事情。有你和师父坐镇,咱们住在这里必然是稳妥的。”
这话里却有暗赞姚静稳妥的意思。姚静岂有听不出来?她好容易得了宝钗的赞许,正心花怒放,想着该如何措辞时候,却看到小红匆匆忙忙从外头进来了。宝钗一眼望过去,看见小红的神色,心中就是咯噔一声。她知道小红是个能干的人,颇有心计,眼下却这样一幅紧张的样子,可见必是有什么大事。
果然就听见小红急着说道:“宝姑娘,不好了,方才芸哥儿打探来消息说,京城里有船队在南海里遭了海盗,货丢了不说,几船人一个也没能回来!”
第171章
宝钗听说是这个事,心中却仿佛有一块大石落到地上。她见小红说得急切,连忙向她道:“你慢慢说,不急。不知道芸哥儿是从何处问过来的消息,又是京城哪家的船队遭了难?”
姚静先前听小红这么说,早吓得心惊胆战,如今见宝钗一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神情,方缓缓平和起来,心中懊恼道:是了。我太过在意,反倒糊涂了。家里入伙的生意这次还没出海呢,任凭旁人家遭了难,又和我们什么相干?真真是关心则乱。由此可见,术业有专攻,我断然做不了买卖。
果然听得小红喘了一会儿气,方道:“听说是京城吴家的生意,就是家里有姑娘在宫里当贵妃的那个吴家。芸哥儿也是在道上吃酒,听旁人偶尔间提起的。听说他们家的少爷见海运颇能获利,故而求了娘娘,备了几船货去,先前也赚了不少,据说吴贵妃省亲的那个园子,就是用这里头的钱修的,如今连人带船都没了,算起来只怕要亏空呢。”
宝钗叹道:“据我来看,何止是亏空,只怕先前他们那几遭赚的钱尽数赔进去,也未可知。旁的不说,这出海的船只是从何处筹备的,少不得是几家合力的本钱。如今遭了难,抚恤亡者尚且来不及,哪里能凑出多少银子来,把本钱一一还给各家,以后要扯皮的事情多着呢。”
孙穆等人听说船只出了事,纷纷过来打听消息,听了这话,感叹道:“这贾家的来历,难为你也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宝钗解释道:“京城里的生意,数来数去,说白了不过这么几项。他家因贵妃娘娘在宫里开销大,故而舍了脸皮出来做些本钱小、来钱快的营生,难免急功近利些,多有妨害到别人的。京城里做生意的人家,又有哪个不知道的?无非是看在宫里娘娘份上,不同他家计较罢了。今日这么一遭难,不知道有多少心胸狭隘的暗地里称愿呢。可见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想了想又道:“咱们是背地里关起门来说话,虽然没说什么不好的,但倘若话这么一流传出去,早晚变了味道,反被人误会,惹出祸灾来,倒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她见莺儿、茜雪等人也跑来听消息,只恐人多嘴杂,故有这么一说。
孙穆闻言笑道:“这个你放心。咱们又有谁是喜欢往外头乱嚼舌头的?只是先前见京城吴家何等豪奢,吴贵妃省亲时候,也把银子使得像淌海水似的,我当初还纳闷呢,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竟是从这上头来的。”
张嬷嬷也道:“当年吴贵妃省亲时候,吴家何等的富贵,如今海上的船只遭了难,眼看就要败落下来,难道吴贵妃在宫中竟然不想着帮衬不成?”
宝钗闻言默然。孙穆看了张嬷嬷一眼,走到她面前,拉着张嬷嬷的手说道:“嬷嬷久居深宅大院,想来并不清楚这宫里的事。这宫里规矩严得很,更与民间不同,娘娘封妃之时能上一回金册,赏赐给娘家的聘礼也是有数的东西,不过那么几样,看起来虽然多,但一来除金银外,只能好生供起来,不方便动用,二来这京城里人情往来,设宴款待的势头想来嬷嬷也知道,怎经得住这般挥霍?除册封时候的赏赐外,过年过节亦有节礼,满打满算一年到头不过千两银子,在他们这等人家又能算得了什么,便是宫里的公公们出来走这一回,难道他们竟然敢不奉承孝敬的,连孝敬的钱都不够呢。”
张嬷嬷听了口中直念佛,连声道罪过可惜,突然又悄声道:“既是吴贵妃家里如此,难道那府里竟能免俗不成?”
孙穆知道她问的是荣国府贾家,只是贾家与吴家不同,同她们颇有牵涉,不好背地里讲人是非,只是摇头微笑,终不肯说。张嬷嬷也知道自己造次,轻轻一笑,慌忙掩过话头。只是经她这么一提醒,宝钗身边几个聪明的丫鬟,如小红、茜雪等人,已经开始计算贾家这些年的开销,虽然她们位卑权轻,未能得窥全貌,但是偶尔也曾见识到一鳞半爪,如今和孙穆这一番话对照起来,都暗暗心惊。
小红更加大胆些,心中已经开始暗自寻思:难道前几年二太太张罗着要给宝二爷定下宝姑娘,这几年老太太一意主张要宝二爷和林姑娘成亲,都是为了填补这里头的亏空不成?不过她也知道轻重,明白这样的想法在心里头想想犹可,万万不能在面上表露出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小红尚如是想,宝钗身为当事人之一,心中滋味可想而知。不过她到底两世为人,人世间的酸甜苦来也已品尝大半,此时反而有种堪破世事的淡然,微笑着说道:“张嬷嬷这话却是差了。说到底,钱财不过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那等无知俗妇为了头面衣裳,机关算计,争得不可开交,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让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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