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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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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薛姨妈怕点心果子不够吃,忙着收拾了两攒盘的东西送进来,又拉住探春话家常,说起宝玉,探春笑着回道:“因这些日子书塾的十七爷爷回南去了,父亲就叫二哥哥在前头外书房用功呢。我常听他说跟秦小相公约好了,说要重新收拾过书房,两个人一起读夜书呢。老太太听了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宝钗听到秦小相公的名字心里就是一咯噔,经过薛蟠跟秦钟那么一闹,她如何不知道秦钟私下里做的勾当,想来宝玉既然和他甚好,岂能出淤泥而不染的,越发对这些面上光鲜的所谓王孙公子不屑起来。

    谁知这日黛玉探春等人走后,薛姨妈就跟宝钗商量,说想要把探春说给薛蟠,道:“我冷眼旁观了这些日子,三姑娘倒是个有见识的,模样好,人品也是不俗,言谈才干样样出挑,身子骨也硬朗,想来是容易生养的。虽说有个绰号唤作玫瑰花儿,脾气大一点,性子厉害一点,但你哥哥那性子,正是要讨个这样的娘子,方能管住他的。”

    宝钗听了这话,暗道黛玉的忧虑果然不差,心中虽然惊慌,却也早想明白了关窍,知道这事儿成不了,口中向薛姨妈道:“母亲的想法果然高明。只是却有一条,三妹妹的亲事,怕是太太做不了主的,母亲请细想,那赵姨娘……。”

    薛姨妈到底是在大宅门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虽然有的时候在大事上糊涂些,不多时却也就想明白了关窍:王夫人固然是贾政明媒正娶的正头夫人,实则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渐渐失宠了。如今在贾政面前得宠的正是探春和贾环的亲娘赵姨娘。赵姨娘是家生子,眼光见识有限,容貌虽不俗,谈吐举止却上不得台面,在这府里颇不受人抬举,但贾政却爱煞了她,常常宿在她房中,她行动有了差池也常设法回护。王夫人和赵姨娘势成水火,早成了贾府里心照不宣的秘密。薛姨妈是王夫人的亲妹妹,却赶着求娶王夫人对头生的女儿,这岂不是打她的脸?

    薛姨妈叹道:“我一时倒没想到这一层。好容易看中一个,却偏又是说不得。若是香菱……”

    其实宝钗说探春和薛蟠的事成不了,还有另一层意思。她素知探春是个有志气的,知道她未必看得上薛蟠,就算贾府人也未必舍得她嫁的,薛家何必巴巴提了出来,自取其辱?只是薛姨妈一时领悟不到这层深意,反扯上当初香菱的事情,纠缠不休,总不是个了局,宝钗不好明说,只得劝道:“母亲何必如此?只要哥哥上进,有了本事,还愁娶不到称心如意的嫂子?”

    这一番话极是合了薛姨妈的心思,听的她眉开眼笑,连声向宝钗说道:“说的也是。如今你哥哥果真学着上进了呢。若真个把从前的那些怪癖都改了,我做梦都会笑醒呢。”又道:“你哥哥如今整日里和珍大爷、冯大爷谋划什么事,说不定果真押中了宝,岂不体面?”

    宝钗想起薛蟠整日里叫嚣着什么从龙之功,就只觉得烦躁不安。但薛蟠正在兴头上,怎肯听信她那些劝阻的话?就是薛姨妈,也一厢情愿地盼着儿子好,更不想着若是失败了,该如何如何的。更让宝钗惊讶的是,自从薛蟠开始跟着冯大爷那班人混了之后,也不求着自己查账了,说是冯大爷那里自然有妥当的人。宝钗虽是免了抛头露面的烦恼,却也隐隐有几分担忧,生怕薛蟠不懂账目,被人蓄意哄骗了去,又不好明言,生怕伤及贾珍、冯紫英等人的体面。她也曾就此事细细问过那看似无所不知的神秘声音,偏那声音沉默起来,被逼问得狠了,就一味故弄玄虚。

 第41章

    因薛蟠走了冯大爷的路子,不再求宝钗帮衬生意,宝钗手头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绸缎庄要料理,倒比从前要省心省力许多。陈义家的小三子经了她几个月的指点,已经颇为上道,把生意打点的有模有样。宝钗只消在大处指点一二即可,甚是便宜。

    这日正是端午节前后,宝钗吩咐老家人在前院请铺子里的伙计喝酒吃肉,又听陈义家的代儿子回些琐事,不过是丝绸价格上涨、店中存货眼看脱销等事。宝钗听了就问道:“咱们家绸缎庄里的货,向来是由商行从江南调度的,如今仍向他们进货就是了。只是有一样,叫他们依然按平价开了单子去,虽都是咱们家的本钱,却也分个明白。”

    陈义家的原本只是在二门外干粗活的妇人,如今在宝钗手下做了几个月,却渐渐历练出来了,说话间倒比从前干练了许多,笑着回道:“姑娘说的自是正途。亲兄弟,明算账。起先咱们铺子里也是这般做的,每月月底跟商行结账,从来都没有延误过的。只是从上个月咱们家商行都由什么冯大爷引荐的人接管了,再进货就不容易了。”

    宝钗早知道薛蟠把名下的产业尽托付给冯紫英相熟的人照管,只一味胡吃海喝,等着伸手收利钱,她心中早就埋怨薛蟠糊涂,失了皇商的本色,如今又听说这么一出,禁不住蹙眉问道:“可曾跟大爷说过?虽是请了外人打理,却依旧是咱们家的铺子,岂有不卖给咱们货的道理?想来是新执事初来乍到,新官上任三把火,是有意立威。倒是让大爷去招呼一声,也就是了。又不曾少了他货钱的。”

    陈义家的忙说道:“大爷只是坐着收利钱呢,哪里管这事儿。况且小三子说,自新执事接手了商行,倒是把商行的货价都调高了两三成,紧俏货更是价高者得呢。若是打着咱们家的名义,好言好语求他们仍旧按照平价算账,想来他们也是肯的,只是违了姑娘平时的教导,也恐被他们小看了去。倒不如从别家行里进货,价格反倒便宜些。”

    宝钗也听说过,自冯紫英的人接手商行以后,所需各类货物的量极大,常常是几船几船的棉花布匹粮食运来,顷刻就被大主顾买走,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何处觅来这许多订单。商行打开门来做生意,凡事先紧着大主顾,原也是正理,自己这家绸缎庄本小利薄,能吃下的货物毕竟有限,何况当时设绸缎庄这处生意原本是为了商行出脱货物方便,如今商行的货物既然不愁销路,供不应求,断然没有反过来要商行紧着绸缎庄的道理。她斟酌至此,就说道:“如此也就罢了。只是别家商行竟有货匀给咱们家?”

    陈义家的笑着回道:“怎么没有,价格反倒比咱们家的商行低些呢。况且小三子还说,等到赚的钱多了,就回明姑娘,多添些人手,派人专门在乡间收丝,再开几个作坊,这样得利就更丰厚了。”

    宝钗着手打理这间绸缎庄,原为刘掌柜携子卷款潜逃后,铺子里人事混乱,如今趁机重整旗鼓而已,也没想着要凭这间小小的铺面赚多少钱,见陈家小三子雄心勃勃挽开了袖子要大干,面上嘉许,实则心中并没有把这几千两银子本钱的铺子当做一回事。倒是薛家的商行如此大规模进货出货,事态可疑,倒让她忧虑了好一阵子。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只得招呼莺儿、茜雪过来,主仆三人一起在房中做些针线。

    冷不丁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宝钗耳边响起:“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宝钗猝不及防,一惊之下,手中的丝线差点走歪。她缓缓将手中的绷子放下,方向那个声音说道:“问你正事的时候,你死活不出声,如今又跳出来做什么?”

    那声音颇为气急败坏道:“你现在倒是越来越硬气了!我想出声就出声,不想出声就不出声,你能奈我何?”

    宝钗笑笑道:“你来无影去无踪的,就连你我说话别人也看不出来,只当我癔症了呢,我自然奈何不了你。只是觉得奇怪,前几日那么问你,你都不肯出声。如今主动跳出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那声音愣了愣,抱怨道:“你说话不算话!说好了要常去探望香菱的,怎么这许多日子提都不提?先前我还道是风声紧,怕官府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如今连你母亲也撂开手不管了,怎的还不去看她?”

    宝钗听它如此指责,并不生气,只是含笑点头说:“原来你说的是这个。你莫要急,我早和莺儿吩咐过,说要这几天去看香菱呢。”

    那声音又是一愣,惊问道:“怎地我不知道?”

    宝钗不动声色,笑着说道:“正是呢,怎地你不知道?这事莺儿、茜雪都是知道的,早暗暗筹备了好几日了,怎地你不知道?难道你——那时睡着了?”

    那声音一时语塞,过了片刻才支支吾吾说道:“正是呢。许是我当日一不留神,睡过去了。你倒说说看,究竟是几时去看她?”

    宝钗闻言,知道要说些长篇大论了,却先不回答,只是向莺儿茜雪两个笑着说道:“忙了这么大半天,头倒有些痛,倒想一个人静一静。”须知她和那声音交流时,在外人看来就如同发呆一般。这发呆的时间长了,难免惹人猜疑,所以还是借故一个人在房中,才好行事。

    莺儿茜雪闻言,都退下去了。宝钗方慢慢说道:“你莫急,也就这一两日了。说起来,那么久不见她,着实想念,还不知道她受了多少罪呢。”

    那声音起初还道:“正是,许久不见她了,莫说是你,就是我都有些想她呢。”待到宝钗提到香菱受罪,陡然间声音高了八度:“受罪?怎会这样?你不是说诸事安排得妥当吗?不是把她托给刘姥姥了吗?那刘姥姥是极讲义气的人,既然应承了你,是再不会出错的。难道你竟趁着我不在,将香菱送到了别处?”

    宝钗慢条斯理说道:“你且莫要着急。香菱仍由刘姥姥照管。这点我并没有诳你。只是你仔细想想,香菱小时候,虽然也受过几年苦日子,但养在我家的这两年,一直跟着我,吃穿用度,可有少过她的?她平日涂的脂粉,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哪一件不是上好的?不是我夸口,就是外头平常人家的小姐,穿的用的还不及她呢。古人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这一两年既然是这么过来的,一时把这些都给抛开,哪里受得了?日里夜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哭呢?再者你也知道她模样生得好,乡间人都是敞开了门,时常走动的,论门户严谨远远不及我家,若是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一时窥见,见她生得貌美,动了什么不良的心思,又该如何是好?”

    那声音顺着宝钗的话头细想,只觉得大有道理,不由得惊怒交加,恨声道:“既然如此,你还由着她到乡下去住?你就不怕她住不习惯,你就不怕她受人欺负?你……你安的是什么心?”

    宝钗由着那声音不分青红皂白吵骂,也不生气,只是淡淡说道:“锥子没有两头快的。凡事总要有一个取舍。我们家里头吃的用的,自然比外间人家要好上许多。香菱在此处,自然吃得饱,穿得暖,别人见她是我的丫头,也不会刻意刁难她,若有不开眼的人要调戏她,那寻常人早被打了出去。便是她服侍人服侍的不如莺儿妥帖,又只爱读书写字,并不爱做活,我也纵着由着她,亲自教她习字,那些脏活累活只叫小丫头做去。只是她在我家,到底是为奴为婢的身份,母亲有意抬举,一意想叫我那不成器的哥哥纳了她,你又舍不得。如今住到乡下,吃的不过是粗茶淡饭,穿的不过粗布麻衣,凡事免不了要亲力亲为,抛头露面的,劈柴烧火,担水淘米,她从前爱读书写字的,如今也只有围着茶米油盐酱醋茶了。这些还都是小事,若被那无赖闲汉缠上,被欺负了也只有认了。只一样好,不用和我哥哥有瓜葛。你当日整日聒噪,一力撺掇着要我放了香菱,如今我受尽母亲褒贬,好歹合了你的意,你到底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那声音恨声道:“既然你早看出这些利弊,为什么不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反倒害香菱受苦!可见是有私心!”

    宝钗悠然道:“这可是奇了,我又不是神仙圣人,算得出前因后果,能面面俱到、事事妥帖的。你也看到了,为了香菱的事情,母亲差点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呢,我若是事先想到这一层,恐怕也就撂开手由着哥哥纳香菱了呢。”

    那声音气急:“你——好狠的心!香菱那孩子这般命苦,自幼离了爹娘,又被人卖到你家,你自该待她好些。”

    宝钗道:“这话更是奇了,香菱固然从小坎坷,但一来怪那拐子丧尽天良,诱拐幼女,二来该怪她家里看顾不周,所托非人。我哥哥买她时固然莽撞霸道些,却也是按了规矩付了身价银子的,她来我家后我待她也甚是客气,任凭你去金銮殿上评理,于情于法我家都是没什么可指摘的。如今你嫌我哥哥不成器,觉得让香菱做妾是辱没了她,我私下做主放她走,并不要回身价银子,又送她银两傍身,已是早尽过了情分。难道还要保她一辈子荣华富贵、安稳顺心,才算不狠心吗?”

    那声音愣了一愣,还想讪讪争辩些什么,却见宝钗忽然将颈间那金锁摘了下来,放在炕桌上,笑着向那金锁说道:“阁下形迹已露。如今香菱都离了我家了,还寄在这金锁里做什么?我家并无你要的东西。”

 第42章

    原来宝钗自幼和这个怪异声音相伴,时常得它耳提面命,实在是不胜其烦。何况这声音有的时候刻薄偏激,有的时候一味打击讽刺,于出谋划策上倒是平常,偶尔泄露天机,却也闪闪烁烁,极少说什么准话,让人反倒愈加为难。若细论这声音这些年来的功过,竟是功过参半,所幸宝钗自个儿有分寸,它出的那些馊主意,未曾偏听偏信,否则必定贻笑大方了。

    若是单是这样,宝钗也就罢了。她从小本有怪病,体内有一股无名热毒,又常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早就是见怪不怪、听之任之了。可近来为了香菱的事,这声音着实撺掇得厉害,待到薛姨妈责怪了宝钗,它仍不管不顾,只催着宝钗照拂香菱,全然不体谅宝钗处境。宝钗心中就有些疑惑,觉得它赖在自己身旁不肯走,恐怕并非好意,只是借助自己力量偏助香菱,至于自己的死活,哪里放在它眼里心上,故而有意把香菱处境说得极惨,试探它的用心。若是肯为自己考虑,也就罢了,若是不识好歹,一味叫嚣无法无天,必要设法寻出它真身,设法驱逐出去,换一个清净。

    宝钗打定了主意,就派人暗暗察访,四处打听奇人异士,又默默回忆儿时的事,苦思这声音出现的前因后果,心中就有些怀疑这声音跟她的金锁有关。她是个聪明人,又自幼博览群书的,很快想起儿时看的一本吹嘘佛道神通的杂书,依稀记得上头有个灵犀锁,式样似乎和自己这个金锁有些相似。猜想这声音许是寄灵其中,故而能和自己以心音传声,沟通无碍。

    宝钗想至此处,就暗暗地试了几次,有几日故意把金锁忘在卧房,果然那几日宝钗向莺儿茜雪等吩咐了许多事情,这声音连个声响都没有,就连香菱那边传来了消息,它也不似往日般跳出来指手画脚,可见是一无所知了。

    如今宝钗只将那金锁放在炕桌上,冲它扬声说话,仍不乏试探之意,半晌见房中寂寂无声,心中却也忐忑,只是面上故作沉稳。哪知这声音到底沉不住气,迟疑着出声道:“你怎知道的?”

    宝钗并不回答,一人一锁僵持良久,这声音方道:“你却是错怪我了。我只是一心为你打算,见你哥哥和母亲,亏欠你甚多,才到这里帮你的,又同香菱有什么关系?”

    宝钗微笑道:“阁下这离间之计却是过了。我母亲、哥哥待我如何,我心中自有数,不消你说。我知你必是香菱极亲近的人,见她生来坎坷,故寄身此处,设法搭救。这倒也没什么,香菱本就是个极招人疼的,我怜惜她的心思,虽不及你,只怕也差不了许多,被你借力原也无妨。只是圣人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修身齐家却排在治国平天下的前头,可见凡事总有个轻重缓急,总要自个儿先站稳了,再慢慢助人的道理。若是自个儿都没站稳,却想着去帮别人,只怕什么事都做不成呢。因此你纵然怜惜香菱心切,也请莫要总是催促。总要我瞻前顾后,凡事筹划妥当,既要自己便宜,又要母亲哥哥不起疑,这样香菱方能在外头住的长久安乐。甄老先生意下如何?”

    这声音听了宝钗这番话,正在感叹品尝滋味间,突然听她称呼自己为甄老先生,不觉冷哼一声说道:“我哪里是甄士隐?你这么个人,难道竟然连男女都分不出?甄士隐那个挨千刀的,丢了女儿,败了家业,那都是他时运不济,也就算了,怎的弃结发妻于不顾,自己说出家就出家了?这算什么男人!”

    先前宝钗也曾思前想后,推测这声音的来历,因这声音对香菱分外看重爱护,说起甄家事来又知之甚详,免不了猜测是香菱的亲生父亲甄士隐,想起自己一个闺阁小姐,因奉了双亲之命,日日将老先生寄灵的金锁贴着小衣戴在身上,难免心中有些羞惭为难,只怕打草惊蛇,才勉强戴到了今日。如今竟听这声音说它本是女子,她和这声音数年相处,如何不知它秉性?料得它所言非虚,心中自是意外之喜,那些个羞惭为难才尽散去了,又忙着问道:“原来并不是甄老先生。却是我唐突了。莫非你是香菱之母,甄门封氏?”

    这声音言语里甚是不耐烦:“这又与你什么相干?我也不是甄士隐的娘子,你何必咒人家死?你若这么猜,就算猜到天黑也是猜不出来的。早告诉你,你母亲是个偏心的,早晚要害死你,偏你不信。这也合该是你的劫数。早些安置好香菱是正理。”

    一人一锁经过这番试探,重新讲和。宝钗这几年是戴惯了这金锁的,如今知道寄灵其中的是女子,心中芥蒂就去了一大半,仍旧收拾了戴在项中。锁中的声音吃她这么一吓,倒也老实了许多,不再聒噪。

    又过了几日,宝钗见诸事停当,天气也好,就向薛姨妈禀明要去绸缎庄探视。自她出面摆平了秦钟之事后,薛姨妈顾念着她有功,待她甚好,也不加阻拦,随她去了。众人皆知绸缎庄是她将来的陪嫁,又都知道是小姐自家在打理,她出门时便可以直接是小姐装束,倒不用似帮薛蟠查账那般,为了顾全哥哥面子,每日里换了男装掩人耳目,生怕别人知道老薛家的男人不中用,又驭人无术,连看帐都要靠自己未出阁的妹妹代劳。

    薛家虽然比不得贾家行事气派规矩大,宝钗出门时候却也有奶娘丫鬟等人簇拥着,外围跟着几个妥当的老家人。知道宝钗用意的只有莺儿、茜雪二婢,其余人就连奶娘张嬷嬷也只以为宝钗是要去绸缎庄查货,还在劝着说:“咱们薛家是皇商,小姐学着做生意自是好的,只是太过辛苦,却是得不偿失了。”宝钗面上谢过,心中自有主张。

    少顷车子到绸缎庄后门停下,早有陈义家的小三子率领众伙计迎入内院,又亲自提了一壶茶送上来,说是今年新得的碧螺春。尚未奉入厅中,早有茜雪抢着出来接了,又白了小三子一眼,吩咐道:“这里不消你伺候。你只把前些日子新到的锦缎拿出来几匹,只怕姑娘用的到呢。”小三子笑逐颜开,忙点头哈腰地去了。

    这边莺儿看到茜雪和小三子两人情态,偷偷凑到宝钗耳边道:“姑娘你看他们。以后要传什么话竟不用陈义家的去传,要她去传,岂不是两相便宜。”

    宝钗笑道:“再看看罢。若真是如此,她可真个算是咱们家的人了。毕竟是当年老太太一手调。教的人,小三子倒是个有眼力的。”

    主仆二人在一旁悄悄咬耳朵,茜雪已是捧着茶过来了,见她们这般笑嘻嘻望着她,脸上早飞起两朵红霞,却佯作大方,答:“张嬷嬷在外头院子里坐着呢。”

    宝钗点头,知道她害羞,也不打趣她,又吩咐莺儿给张嬷嬷送点心送茶。不多时小三子领着两个人抱着几种花样的绸缎走过来,张嬷嬷老眼昏花,见那两人一个是年过半百的老婆子,一个是梳了头的年轻媳妇儿,两个都穿着粗布衣裳,认作是绸缎庄上请的帮佣,况且都是妇人,也不理会,仍坐在院子里喝茶。

    那年轻媳妇儿低头进了屋,刚刚抬眼望见宝钗,眼中泪水就忍不住流下来,不是香菱又是哪个?

    宝钗忙命茜雪给她拭泪,又笑着问道:“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乍一看倒认不出来了。”

    香菱答道:“这是刘姥姥出的主意。说这样方不惹人注意。”

    宝钗笑着说:“就是这个道理。如此甚是妥当。”见刘姥姥站在一旁,忙请她坐下吃果子,又细细问香菱别后情形,得知刘姥姥照顾她照顾得甚是贴心,每日里养在家里,不教出去抛头露面,又日日三茶六饭的款待着,更是放心,转头谢过了刘姥姥,又许她二十两银子,方向香菱说道:“前些日子你一直嚷着要学诗,我并没有什么可教你的。因怕你日日窝在房中闷着了,今日给你带了几本诗集来。民谚有‘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的说法,可见多读几本书,到底是有益的。”

    一面说着,茜雪已经将包袱里的三本诗集递给香菱。香菱认字是认的差不多齐全了的,看那书皮上的字,知道是唐代李杜王的选集,心中欢喜溢于言表。

 第43章

    宝钗又正色说道:“我送你这几本书,只是为你闲时无聊解闷,并不是想助着你学这些有的没的东西。诗书固然是个好东西,却也只宜陶冶性情,若是一味痴迷其中,不顾根本,就是大错特错了。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到底该学些针黹女工,才是女孩家的本分。不说你我女儿家,单说历朝历代的那些文人墨客,自误误人的却也不少。如前朝奉旨填词柳三变,‘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终生落魄,倒教人扼腕了。”

    香菱悚然受教,忙把面上的欢喜收了,又讪讪把书收了起来。

    宝钗见她这个样子,却又有几分不忍心,就放柔了语气,跟她谈些家乡里短的闲话,不过饮食起居等,略叙别离之情,见她气色还好,身子骨也壮实了些,着实心中欢喜。又跟旁边刘姥姥问话,听刘姥姥说家中生计,笑道:“原来姥姥家也种棉花?我家现也收这个呢,姥姥何不送到这里来,倒比外面铺子里价格公道些。”

    刘姥姥闻言大喜,又迟疑着说:“我家里不过几亩棉花田,除去自用的,又能得几包棉花?姑娘家的铺子必是做大生意的,我们这点针头线脑的,还不够个零头呢,若是没眼色,巴巴地拿了来,只怕姑娘也为难呢。倒是仍旧叫乡里收棉花的人收了的好。”

    宝钗知道北方乡间亦有种植棉花的习气,虽不及江南鼎盛,却也不可小窥。城中虽有收棉花的商行,却是做几千斤几万斤的大生意,并不屑接刘姥姥这等乡里人零散的货。城中就专门有一种行商,小有几个本钱,年年到乡间去收货,化零为整,再同大商行交易,赚其中的差价。譬如在乡间收购时候,一斤棉花只得五分银子,待到卖给商行,只怕就是六七分了。乡里人虽是知道,却也没别的法子,许多年来受人盘剥,早已习以为常,认作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宝钗听刘姥姥这般说,暗赞她倒有几分见识,况且也知进退,口中赶紧说:“不相干的。这如今是我自个儿管的生意,并不值什么,哪里为难了。你是不知道,这绸缎庄的生意已经有了起色,我正和人商议说要用前几个月的利钱在城里开个棉布店,把这块的生意也做起来呢。我家打开门来做生意,并不争多嫌寡的,姥姥只管送了来,价钱定然比你卖给收棉花的人合算。”

    刘姥姥本是能吃苦的人,听了这话喜不自禁,向着宝钗千恩万谢。宝钗又教她道:“我家也收棉线棉纱棉布。姥姥是有见识的人,自然知道这棉花纺成线,织成布,身价就高了许多。若是有暇,就纺了线织了布送到这里来,无论多少,价钱比外头只高不低。”

    两人随口说了些浅显的生意经,眼见时间不早,刘姥姥才带着香菱出去了。

    香菱临别之时依依不舍,哭着向宝钗说:“都为了我的缘故,倒叫姑娘受了这么多委屈。我心中哪里过意得去?听说太太为了这事,也嗔着姑娘呢。”

    宝钗忙笑着安慰她:“你放心,如今都好了。我家里的事情你还不晓得,大爷在外头有了什么事,母亲都只管叫我出主意的。如今正是为了这个缘故,她不好再嗔我,待我竟比前些时又好了许多呢。”突然听到金锁中那个声音幽幽来了一句:“不过面子上过不去而已,再过几日保准又当做泥土瓦砾一般了。”宝钗心中刺痛,也不去理它,一时打发香菱去了。

    片刻之后,奶娘张嬷嬷进来说:“方才姑娘生气了吗?怎么我见先前那个来送绸缎样子的小媳妇儿,是抹着眼泪走的?”

    宝钗只得敷衍应对,谁知张嬷嬷却是个认真的,语气甚是语重心长:“姑娘平素那般平和稳重,何必跟一个底下人一般见识。何况还不是咱们家的人。说来也是怪,那媳妇儿生得好生齐整,倒面善的很,仿佛在哪里见到过似的。”

    莺儿托着一碟子点心走进来,听了这话忙放下托盘,笑着向张嬷嬷道:“你老人家想必是看错了。哪里有这等事?”

    正欲以别言开解间,突然一阵嘤嘤的哭声传来,连宝钗都愣住了:“哪里来的哭声?倒像是个小孩子似的。”

    张嬷嬷忙出去看究竟,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拉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精致可爱,只是眼角犹挂着泪痕。

    众人见那小女孩身上的穿戴,就知道她是小门小户家出身的孩子,偏偏一双眼睛清澈得很,透着一股子灵气,叫人越看越爱。连宝钗那么端庄的人,都亲自走下来,握住她的手,用帕子替她拭干了眼角的泪,柔声哄她,又喂她果子吃。

    只是待小女孩说明哭泣的缘故,屋里众人都不由得摇头,反倒争先恐说起小女孩的不是来。

    原来小女孩小名叫柳依依,祖上甚有来头,正是理国公柳彪的后代。但国公兄弟子嗣甚多,除有一嫡孙现袭一等子柳芳外,其余的几房日趋败落,其境况与贾家之贾璜、贾芹、贾芸之流等同。小女孩的太爷偏生是庶子出身,分家时分到的家产最少,待到小女孩父亲柳荃的这一辈上,只守着十余亩薄田过活,娶得是一个胡姓老秀才家的女儿。

    那胡氏幼承庭训,倒也识文断字,把柳家里里外外收拾得甚停当,只是一件事不好,没有儿孙福。胡氏和柳荃恩爱数载,头一胎是个女娃儿,婆婆还不在意,只说先开花后结果,待到第二胎生了柳依依,固然玉雪可爱,人见人赞,但柳家人都开始着急起来。柳婆婆更是隔三岔五地寻了机会敲打胡氏。

    这日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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