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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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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必须要拿下苏牧,因为此时的圣公军,是人都知道,圣公渴望建国称帝,而军师却仍旧孜孜不倦地寻找一个人的下落,那个人便是苏牧!
当他们来到小院的时候,那里早已人去楼空,雨水会很快抹去踪迹,所以他没有任何停留,便在斥候的引领之下,循着踪迹往渡口方向追去。
包顾虽然只有十六七的年岁,但与方杰并称为“青溪双犬”,都属于虎父无犬子的青年俊彦。
包道乙被苏牧斩与杭州城头,虽然叔叔伯伯们对他都很照顾,但包顾很清楚,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不能靠父辈的荣耀,必须自己一刀一血地打拼出来,抓住苏牧,必然能够让他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石宝赶着车,车辙在泥泞的路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任由雨水如何冲刷,短时间之内都很难抹平消除。
苏牧也很清楚圣公军的意图,虽然杭州已经陷落,但自己也成功地吸引了圣公军绝大部分的仇恨。
特别是如今杭州守军几乎全军覆没,得以幸存的他便成为了方七佛和圣公军最为重要的一个必杀目标。
虽然有伤在身,被陆青花背着疾行,但他心里很清楚,追兵不需要多久便会赶上来。
若他不采取行动的话,整支队伍都要遭殃,乔道清和陆擒虎李演武等人都有伤在身,不是行动不便,而是行动不能,自己虽然身上伤口还没能够完全愈合,但大多是些浅伤口,筋骨血肉并未受到太多伤害,虽然会将伤口撕裂,但如果他想做,还是能够勉强自己行动的。
到了这样的节骨眼,他是万万不能因为自己而使得诸多弟兄都被俘虏,所以他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喂,包子妞,往左边走,我带你抄条近路。”
陆青花虽然习武的时日不短,但背着一个大男人,终究落后了一些,与大车慢慢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听苏牧说有近路,心里也是欢喜,没有太多的怀疑。
因为连她都能够感受得到,身后的追兵是越来越近了,甚至于能够听到追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
于是她干脆利索地照着苏牧的指示,绕了一刻钟之后,终于是来到了一处菜园子。
这菜园子在河滩的一处丘陵上,背后是直起直落的一处山崖,崖下便是奔腾咆哮的河边。
这里距离渡口也就一里路左右,绕过菜园子,下了山崖,应该很快就能抵达渡口,相信如今石宝等人已经做好了渡河的准备了。
“我在里面藏了一些东西,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咱们进去把东西取出来吧。”
苏牧指着菜园子旁边的房子说道。
陆青花不由生出一丝疑虑,心想着苏牧甚么时候来过这里?难道他早就算准了会有今日,这才提前藏了东西?
陆青花心里极不情愿相信苏牧,但想想苏牧平素里对敌人的那些精准算计,她也就释然了。
当她背着苏牧进入到房子里时,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显然这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
陆青花已经累得香汗淋漓,在苏牧的坚持下,便将苏牧放了下来,按照苏牧的指示,擦亮了火折子,下到菜窖去取苏牧留下的东西。
“喂,这里什么都没有哦!”菜窖并不大,一目了然,陆青花小声抱怨着,却突然醒悟了些什么,正要回头,却被苏牧一记手刀敲晕了过去!
苏牧将陆青花小心放下来,而后将一个布袋塞在了她的手里,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这才走出了菜窖,将盖板放好,又将旁边的废弃竹篓拖过来,盖住了菜窖的入口板子,这才走出了房子。
他知道这是一条死路,除了身后的山崖,并没有什么捷径可以到达渡口,什么绕过菜园子,走一里路就能到渡口,这些都是他骗包子妞的,甚至一路上,都是他通过一些小花招,不断拖慢陆青花的脚步。
因为他很清楚,石宝的大车根本没办法比追兵快,如果不做出牺牲,石宝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成功逃离。
当初为了购置粗粮,他天天往渡口这边跑,自然是知道这个菜园子的,甚至他还真就在菜园子里藏过东西,当时藏的就是那柄断刀,后来才让红莲过来取走了。
菜园子里自然有菜窖,菜窖自然不难被发现,陆青花藏身在其中,苏牧却并不担心敌人会发现她。
因为这些方腊叛贼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陆青花,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也不在乎这么一个女人,他们想要的,一直是他苏牧,还有石宝。
但相比之下,如果有得选择,他们自然更加想杀苏牧,所以只要敌人发现自己,那么无论是陆青花,还是石宝他们,都能够暂时脱离危险。
从他醒来开始,他便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单凭石宝和陆青花,根本不可能保护这么多的伤员,如果不想全军覆没,就只能壮士断腕。
他自认从来都不是一个高尚或者伟大的人,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别人而去死。
但这些人不同,无论是陆擒虎还是乔道清,他都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自己而死去,更不用说陆青花这个包子妞了。
而且追兵要追的是他苏牧,所以自己就是最适合被斩断的那根壁虎尾巴。
夜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哪怕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他的衣服还是被浸湿了,湿淋淋黏在伤口之上,很冷,又很痛。
他没有理会这些,而是仰躺在菜畦里,如同一条埋在黑土里冬眠的蛇!
他的嘴里咬着一柄匕首,右手是一柄狭长的雁翎刀,左手则是一柄短剑。
雨水就这么打在他的脸上,很冰凉,他扭头往菜园子门口处看了看,想着追兵也该来了。
但只看了一眼,他便起身,走到了菜园子的中间。
那里是一个碗口大的木桩,曾经放着一个驱赶鸟雀儿的稻草人,如今稻草人早已被寒风吹散架,便只剩下这个木桩。
他没有多想,左脚踏上木桩,稍稍用力就单脚站在了木桩之上,右脚收藏于左脚的后面。
他的双手反握刀柄,一左一右,一长一短的两柄刀,就被他收到了小臂的后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显眼的地方反而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大隐隐于市,便是这个道理。
他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地,一丝丝地用鼻孔将气息渗出来,整个人仿佛一尊不会呼吸的木偶,仿佛他便是那个稻草人!
对待敌人,他从来都是非常狠的人,但他更舍得对自己狠,也只有对自己狠,才能够对敌人更狠!
他的伤势刚刚有所好转,如今这样的金鸡独立姿势,一只脚支撑了全身的重量,使得他像一只近乎腐朽的木偶,被重锤不断敲击一般。
他能够听到伤口撕裂的声音,能够感受到鲜血顺着肌肤流淌的温热,但他便如同钉在寒风冰雨之中的一杆生锈铁枪,没有动摇一丝一毫!
这种痛苦让人难以忍受,但他知道,他必须尽量拖延时间,必须要让追兵付出足够的代价,必须尽可能将追兵都吸引到这边来!
因为他同样知道,老谋深算如乔道清者,肯定能够明白他的苦心,肯定能让石宝带着他们渡河!
雨水混着血水从他的身体流淌下来,像一条条红蛇的小蛇,顺着木桩,钻入菜地里。
他微微睁开双眼,夜雨之中,有人马六七,撞入了菜园子里,为首者手持大戟,铁甲发微光。
第一百三十三章困兽之斗(2)
厉天闰武艺超群,但并非追踪索迹的好手,当前头的斥候报称目标分成了两路之后,他便当机立断,要兵分两路去追赶。
然而包顾却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也真真不负虎父犬子之名,包道乙的儿子又岂是蠢笨木讷之辈。
他认为这是苏牧在调虎离山、走的是弃车保帅的路子,若他没有猜错,苏牧绝不可能在那辆车上!
厉天闰知他报仇心切,最不愿看到苏牧逃走的人,便是眼前这小子,但他也不能放过其他人,于是便让副将带领剩下的人马去追赶大车,他和包顾却是带着数名亲卫往菜园子这边方向追踪。
这菜园子荒废太久,夜雨凄冷,诸人的火把也坚持不了多久,依依稀稀就看了个轮廓,但见园子里一片荒芜,门庭败落,不远处一座小屋,如同守陵百年的草庐,寒风萧瑟,清冷阴森。
园中最为显眼的,便是披了蓑衣戴了斗笠的一具稻草人,若苏牧果真逃到这里,也只能是黔驴技穷走投无路,唯一可能便是藏身于小屋之中,等待他们上门,伺机刺杀一两个人,仅此而已了。
想到运筹帷幄,将十数万圣公军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苏牧,被他们逼到这等绝路,无论厉天闰包顾,还是随身的亲卫,感到畅快释然的同时,也难免生出一股英雄迟暮走投无路的悲凉。
不过他们都是圣公军的精锐,知晓对敌人慈悲便是对自己残忍,纷纷抽出兵刃,就要往小屋方向逼近。
虽然明知苏牧定然藏身于小屋之中,等待诸人送上门去,做那临死反扑之事,厉天闰还是一马当先,这也是他能够赢得军中士卒人心的大将风范了。
只是当马蹄踏在泥泞深浅的菜畦上之时,这位百战猛将也不禁生出一股诡异的不安来。
七八名亲卫也知晓厉大将军是多么的高傲,断然不敢去触大将军的霉头,只能小意地跟在后面。
路过那稻草人之时,包顾抬起手中直刀,就想将之斩落地下,省得看起来心里直发毛,可厉天闰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在包顾即将出刀时,朝他摇了摇头。
包顾顿时恍然,想来厉天闰也是怕自己闹出动静来,打草惊蛇,让小屋里的苏牧提前做好防范。
厉天闰不禁皱了皱眉,包顾到底是年轻了些,做事还是不够老道,这又让他的不安平增了半分。
身后的亲卫见得两位头领以及两名贴身亲卫已经走远,也不再多看这稻草人,催快了马步。
为首的亲卫是一名中年汉子,目光精练,如鹰如隼,正要追上包顾,视线之中却陡然亮起一道银芒来!
那稻草人陡然抬起斗笠,露出半个发白的下巴,中年汉子骑马而过,突然伸出来的刀刃便如同一条绷直的银线,中年汉子没来得及呼喊,喉头就已经被划开了一半!
苏牧倏然睁开双目,雁翎刀从小臂后反转过来,手起刀落,又将一名骑士抹了脖子!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的迟滞和犹疑,足尖在那骑士的马屁上一点,蜻蜓掠水一般越过捂住脖颈的骑士头顶,压低了身形,与另一名其实擦身而过之时,口中的匕首从敌人脖颈划过!
他的身形如同狂风之中的纸鸢,迅猛又无定势,口中刀刃划破敌人脖颈之后,在马背上借力一跳,越到马背之上,左手短剑刺入后方一名骑士的后心!
“啊!”
那骑士终于惊呼出声,那惊恐的嘶喊划破夜空!
厉天闰和包顾猛然回头,却见得苏牧口中匕首已经落在了手中,用力猛掷而来!
夜色昏暗,包顾又猝不及防,只能侧身躲闪,那匕首擦过包顾的耳边,直直射入厉天闰身后那名贴身亲卫的咽喉!
他们都是精锐,若没有包顾阻挡视线,哪怕夜色再暗,他也能够凭借风声和本能,躲过这匕首,可惜从他们进入菜园子之后,苏牧就开始计划整个击杀流程!
甚至于那名后心被短剑刺中的骑士,都是苏牧故意而为之,就是为了给他留口气,让他惊叫出来!
从苏牧发动袭杀至今,也不过短短几个呼吸,几乎每一个骑士都是被划破了喉管,直到现在都只是捂住脖颈,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落马!
苏牧的时间计算极其精准,落入马背之后,拔出骑士后心的短剑,将之摔落马下,右手拖着雁翎刀,左手平端短剑,也不需握那马缰,只是一夹马腹,双刀齐发,眨眼间并将剩余的三名骑士刺落马背!
在杭州城头,厉天闰曾经见过苏牧与司行方包道乙相斗,知晓苏牧的武艺不俗,乃野路子出身,专事拼死搏杀,往往能够出奇制胜,可眼下苏牧瞬杀七八名亲卫,厉天闰都为之惊叹,包顾更是当场惊呆了!
苏牧确实没有经过名家宗师的正统传授,但他深谙搏杀之道,最重要便是心态,狭路相逢勇者胜,哪个心怯了便死得快一些,这是气势上的压制。
再加上乔道清传授了神秘的内功心法《阴阳经》,苏牧日夜苦修不辍,乔道清甚至还将自己的双刀技法传授给了苏牧,甚至根据苏牧自身的特质,将一般模样的双刀,改成了一长一短,一攻一防。
只是连乔道清都没有想到,苏牧这一长一短,并非一攻一防,而是彻底放弃防御,两柄刀都用来刺杀!
“好俊的双刀!”厉天闰回过神来,竟然笑着赞了一句,其实他的心中正掀起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复!
因为适才连他都打从稻草人的身边经过,自己竟然没有发现稻草人是苏牧!
若苏牧当时便对他下手,或许没办法袭杀成功,但起码也会让他深受重伤!
不过如此一来,苏牧必定会暴露,被这七八名亲卫围上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厉天闰的重伤,与如今神不知鬼不觉的突袭之下,瞬杀七八名亲卫,如何选择其实很清楚。
但又有多少人能够忍得住出手刺杀敌人头目,擒贼先擒王的那种冲动?!
他佩服的不是苏牧的身手,而是他那精准的计算和冷静到了可怕的头脑,而是那理性到极点的分析和选择,坚若磐石的忍耐!
面对厉天闰的称赞,苏牧咧嘴,露出白牙,无声地笑了笑,因为他要尽最大可能节省力气。
他从马背下来,用刀尖挑掉斗笠,因为斗笠会影响他的视野,冰冷的雨水打落在脸上,能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厉天闰是战场上的老将,又惯使大戟这等古兵刃,骑马的情况下,厉天闰的战力能够增加五成有余,苏牧下马步战,绝对是愚蠢之极!
他对厉天闰了若指掌,因为养伤的时候,石宝就已经将方腊麾下那些人的详细信息,都告诉了苏牧,以防今后无法避免正面冲突之时,能够多一些胜算。
也正是因为苏牧了解厉天闰,他才跳下了马背,因为厉天闰有着惊人的武艺和战力,但同时也有着超越了他武力的傲气!
慢说他已经看出苏牧深受重伤,刚才袭杀七八人已经算是临近油尽灯枯,就算苏牧处于全盛状态,他堂堂大将军,也不可能在马背上欺负苏牧这么一名书生样的年轻人。
按说百战厮杀之人,最讲究的便是活命,为了活命可以不择手段,不讲颜面,像石宝便是这样,哪怕他是方腊麾下第一高手,但厮杀起来同样是没脸没皮,什么阴招狠招都会使将出来。
但方腊麾下诸多高手,有两个人却不一样,一个是王寅,另一个便是厉天闰。
前者是风度翩翩的儒将,后者却出身世家,高傲如孔雀,自诩正统将种,不屑于去做那恃强凌弱之事。
厉天闰正欲下马与苏牧大战一场,堂堂正正将这个可敬又可畏的年轻人擒拿回去,却见得包顾已经拍马而上!
“我杀了你!”
包顾咆哮一声,扯动马缰,战马呼啸而起,他借助战马的冲势,仿佛人马合一,势大力沉地朝苏牧劈来一刀!
苏牧冷哼一声,往旁边躲过刀头,双脚如老树盘根,深深扎稳到泥泞的地里,身子微微蹲下,双刀交架在一处,只觉得虎口一阵阵刺痛,肩头的筋肉更是被拉扯得痛楚难当!
交架在一处的双刀只是固定在半空之中,任由那冲锋的战马呼啸而过,双刀的压力一轻,战马的肚皮却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刚刚喂养过夜料的高头大马,肚皮爆开,内脏肚肠滚热鲜血喷洒当空!
包顾从马背上摔下来,脸色吓得煞白,回头一看,但见苏牧双臂分开,微微垂落,一长一短两柄刀不断滴落鲜血,那背影便是无法撼动的高山峻岭!
厉天闰微微摇头,似乎早已料到包顾会惨败,他知道苏牧不可能会趁机刺杀包顾,因为包顾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后背,留给厉天闰。
于是厉天闰将手中大戟扛在肩头,一步步向苏牧走了过来。
正当此时,包顾却一挽袖子,露出了其中半截袖箭筒子来!
苏牧无法看到身后的情况,但厉天闰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如果让苏牧在他眼前被暗器杀死,如果让军中弟兄们传出去,他们二人遇到苏牧,杀死苏牧的居然不是他厉天闰,而是毛都没长齐的包顾,这是他根本无法忍受的事情!
“唳!”
袖箭激射而出,却并非射向苏牧,而是射上了夜空!
竟然是示警所用的无头镝箭!
“好小子!竟然背着我留了后手!”厉天闰面色大变,没想到包顾小小年纪,居然如他老子包道乙一般诡诈,居然还派了后军偷偷跟在了后面!
这镝箭一响,援军必定很快就会杀到,厉天闰几乎第一时间下了决心,一定要在援军到来之前,拿下苏牧,否则自己又如何在军中服众!
第一百三十四章困兽之斗(3)
方腊军攻陷杭州之后,城内外各种隘口津渡、水陆关卡都严防死守,以防止朝廷的走狗混入城中,伺机作乱。
也正是发现了城内的这一处渡口,他们才晓得围城之战期间,竟然逃掉了这么多的杭州大户和官员家属。
方腊一气之下,彻底关闭了这一处渡口,哪怕有路引户牒,也不许平民和商户出入,只用于后方的粮草漕运。
苏牧智烧粮草给他们的心理留下了面积很大的阴影,所以并需要方七佛特别提醒,方腊就已经调遣重兵把守渡口,以防止粮草再度出现问题。
而且为了减少运输的难度,节省成本,主管后勤的娄敏中也并未重新建筑粮仓,而是继续使用杭州城本来的粮仓,这些粮仓便位于渡口附近,同样需要大量的军士来看守。
是故渡口周遭的圣公军士密度极大,守卫森严说是水泼不进天衣无缝都不以为过!
然而百密必有一疏,纵使他们部署了诸多看守兵力,营区和粮仓以及渡口之中都有一班班的甲士在巡逻警戒,也防止不了有“老鼠”钻进来。
余海手底下都是有眼力有身手的老公门,杭州土生土长的地头蛇,又常年混迹于渡口码头这等龙蛇混杂之地,想要另辟蹊径,进入到渡口,甚至于偷渡到对岸,并不是什么难事。
眼看着临近渡口这厢,余海便让石宝停下车子,自己先行一步,将弟兄们都调过来帮忙,毕竟马车想要进入渡口范围并非易事,只能让弟兄们将伤员背着过河。
石宝对余海没有一丁点儿的信任,毕竟他们曾经还是死敌,而且是宿命之敌,一时半会是不太可能化解相互间的仇视和恩怨。
但事态危急,石宝孤立无援,需要将乔道清和陆擒虎、李演武等人安全送到对岸、逃离杭州,就必须利用所有能够利用得上的资源,既然乔道清这样的老狐狸都觉得没问题,他也不想在这等关头为难余海。
而且苏牧和陆青花已经远远落后,并没有跟上来,他也需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又怎么可能丢下苏牧和陆青花而自顾渡河逃生?
知女莫若父,见陆青花和苏牧迟迟未能赶上来,陆擒虎的心头已经开始浮现担忧,而乔道清对苏牧也太过了解,所以当他们发现苏牧和陆青花并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之后,便隐约猜出了苏牧的意图来。
余海带着二十余名捕快弟兄出现之后,便想要背负乔道清和陆擒虎等人渡河,但乔道清却极力反对,反而让石宝和余海带着所有人回去寻找苏牧和陆青花!
这是极为不顾大局的决定,但似乎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因为如果没有乔道清和陆擒虎石宝三人的出手,李演武和孟璜这些伤员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而余海和弟兄们虽然隐藏得极为秘密,但终究是见不得天日,他们也明白其中道理,想要存活下去,单凭个人勇力是不可能之事,只有将所有同伴的力量都团结起来,才能够成功活下去!
这段时间如果没有余海统领他们,他们这些捕快早已如杭州府诸多官员一般,被剥皮悬城、暴尸示众了。
时间紧迫,事不宜迟,既然做出了决定,他们便没有理由在迟疑些什么,余海让弟兄们将乔道清等一众伤员送到了秘密据点,再留下邹李氏伺候照顾,便带着二十余弟兄,连同石宝一起往回搜寻苏牧和陆青花的踪迹。
虽然夜雨仍旧在飘洒,但对于这些老捕快而言,想要找到苏牧和陆青花的踪迹,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这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他们就听得一声尖厉的镝鸣,石宝和余海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详的预感,于是一行人加快脚步,疾行变成了雨夜狂奔,往菜园子的方向急速前行!
而此时的苏牧也是叫苦不迭,以他目前的状况,通过事先的筹谋,以有心算无心,雷霆出手,瞬杀七八名圣公军精锐,这已经是非常让人惊骇的一件事情,哪怕乔道清亲至,也不一定能够做得更好。
但这样的袭杀也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加上他本来就重伤未愈,一番剧烈行动之后,伤口纷纷被撕裂开来,假扮稻草人之时又不断流血,眼下早已是油尽灯枯,哪怕与厉天闰抗衡,也只能是强弩之末。
在他本来的计划之中,杀掉这些亲卫之后,他便会想方设法脱身,将圣公军的人马引开,这样不会暴露陆青花的藏身之处,也能够为乔道清等人的逃离赢得时间。
但他没想到来的会是厉天闰,更没想到还有一个无耻到二对一还要发信号喊帮手的包顾!
而稍后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一向杀伐果决的乔道清,居然在明白大局势的情况下,仍旧让石宝和余海带人来救自己!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大抵如斯,虽然厉天闰的到来出乎了他的意料,哪怕包顾已经发了信号,但他想要逃离,还是有着一两分的把握,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陆青花居然那么快醒过来,而且还用枪杆撬起菜窖的盖板,从小屋之中走了出来!
莫看电视上用手刀击昏敌人那么轻松随意,其实颈部血管和神经密集又丰富,用手刀敲闷棍绝对是一样技术活儿,敲得轻了没效果,敲得重了有可能会将对方给打死。
苏牧虽然对自己的力道很有把握,可关心则乱,用在陆青花身上也就没有那么好的效果,这种昏迷时间也没有严格标准,无法准确控制也情有可原。
但他是如何都想不到陆青花居然还会露面!
他一向最讨厌那些婆婆妈妈,哭哭啼啼不愿离开,而白白浪费了男主角所作出的牺牲的那些个女人们,可如今当他看着陆青花拖枪走出来,他心里竟然只剩下感动,仅此而已!
如果你没有经历过别人的生活,便无权批判别人的选择,此语诚不欺人也。
直到苏牧自己在经历这些,才更加深刻地明白,为何电视里那些个柔弱却又圣母心的女主角,会傻到那种程度。
厉天闰看着缓缓走出来的陆青花,眼中有有一丝愕然,似乎也被这女子的勇敢所打动,但这一丝愕然很快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渴望!
作为方腊麾下的四大元帅,他对柔柔弱弱的江南瘦马并不感兴趣,反而对江湖女流最是喜爱,那种狂野烈马最能激起他的征服欲望。
他本以为一个苏牧就足够他欢喜,没想到还出现了陆青花这个意外之喜!
苏牧感觉到了厉天闰眼中的邪恶,既然陆青花已经出现,那么他的逃跑计划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他没有把握打败厉天闰,但却有把握杀掉包顾!
斩草不除根,必遗害无穷,在很早很早以前,苏牧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是他斩杀了包道乙,那么包顾没有理由放过自己,与其受他无穷尽的追讨报仇,不如眼下便斩了这祸根!
杀心既起,苏牧再无迟疑,短暂对峙的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力气已经足够他动手,但见苏牧深深蹲下,如同蛰伏的猎豹,下一刻双腿猛然发力,已经如同炮弹一般掠了出去!
包顾虽然身负武艺,与方杰并称双龙,但圣公军中的弟兄都很清楚,他这条龙的含金量可没有方杰那么足,其中多半都是靠着他老头子包道乙的面子在支撑。
从发鸣镝这件事上便可以看得出来,他是没有任何底气的,若换了方杰,根本就不会催发鸣镝,而是直接挥舞方天画戟,与苏牧大杀一场!
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苏牧才敢在厉天闰的面前动手,而且不留丝毫的余地!
“泼天胆的贼子,尔敢!”
厉天闰暴喝一声,冲过来欲阻拦苏牧,毕竟包顾乃包道乙的遗腹子,又是长子,按照圣公的想法,这包顾是要继承父亲遗志和荣耀的,今后建国称帝,少不得一个世袭的爵位,若让苏牧在自己面前杀了包顾,他厉天闰又有何颜面回去见圣公?
陆青花早已跟苏牧养出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否则也不会一醒来就知道苏牧想要舍己救人,毅然决然地追出来。
此时见得厉天闰想要阻挡苏牧,陆青花却来不及援助,疾行了几步,灵犀一动,竟然将手中银枪当成长矛一般,尽力投掷了过来!
厉天闰眼看着就要一戟搠倒苏牧,却听得背后呼呼尖啸,一直防备着陆青花的他猛然回头,只见得陆青花的枪尖斜斜落下,如一颗坠落的冷星!
菜园子即将捉对厮杀之时,来援的石宝和余海也带着弟兄们一路狂奔,虽然他们对地形轻车熟路了若指掌,但到底还是远了一些,这才到了半路,已经看到大批圣公援军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往菜园子方向汇聚!
这些援军尽皆圣公军精锐,有刀牌手,有长枪兵,同样也有弓弩手,在夜雨之中肃杀而静默,如同刚刚从地底钻出来的大秦先民,充满了腐朽和死亡的气息!
石宝认得这支队伍,这便是圣公军精锐之中的精锐,玄武重甲兵!
第一百三十五章困兽之斗(4)
有别于后世的衮衮诸公,满堂尽朱紫,大焱承袭隋唐遗风,以玄色为尊,而黑甲军显然便是圣公军之中的勋贵!
这支部队原本直属于圣公方腊,本身脱胎于摩尼教的护法军,无论是军备还是单兵素质,都要比五行旗的队伍精悍数倍,乃圣公方腊麾下重器,为了培养这支精锐部队,圣公方腊甚至疼惜到没有让他们登上围攻杭州的战场!
若有一日,圣公真能够建国称帝,登极九五,那么这支黑甲军,必将成为圣公的仪仗,彰显圣公的无上武功!
黑甲军乃诸军之首,行执法之事,镇压群雄,然而为了追捕苏牧和石宝,这支黑甲军竟然出动了!
石宝之所以如此了解这支黑甲军,那是因为未叛出圣公军之前,他便是这支黑甲军的大首领!
眼下见得黑甲军出动,再看看余海手下可怜兮兮的二十余人,石宝的心中只有满满的绝望。
在杭州苟且偷生的这段时日里,余海也从缉捕头子,变成了情报头子,他很清楚这支军队的厉害,虽然今夜出动的只有一百余名黑甲军士卒,但绝非他手下那二十几名捕快所能匹敌的,是故他也犹豫了起来。
如果他想送死,那么这些弟兄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他比很多人都知晓生活的艰辛,也知晓生命才是最为宝贵的东西,所以他不会强迫自己的弟兄为了拖延时间,而与这支黑甲军对抗,做那白白送死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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