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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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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溪县当代理县令之时,宋知晋看到了百姓豁出去之后能够爆发出多么巨大的能量,也与方七佛私下做了交易,火烧苏家货场,于他而言,终归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从青溪归来之后,宋知晋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无论是制造话题操控舆论,还是招募民壮组建民团,哪一件不是需要极深沉的智谋之事?

这些成功也让宋知晋品尝到了隐居于幕后,操控他人命运的快感和美妙成就感,当然了,如果这些计策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那就更好了。

可惜,他知道目前的自己还没有这个能力,还需要向背后那尊高大的身影学习,或许等到杭州的天地变色了,才是他宋知晋和宋家真正崛起的时刻吧!

闲话不提,且说徐宁见得苏家货场的护院们被打倒在地,生死不知,心头早已燃起熊熊怒火,这段时间他作为小头领,带着这些护院看守着货场,抵挡着苏家的生意对手雇佣的江湖人士的破坏,那可都是一同打出来的情谊!

见得一名暴徒叫嚣着欲将火把丢入粮仓,徐宁便横眉怒视,暴喝一声道:“谁敢!”

那人还未把火把投掷出去,已经见得一条凛凛汉子从雪夜之中疾奔而出,倒拖着一条无头枪,只是一扫,那人虎口崩裂,火把便被打落在地,徐宁再复一枪,那人便被打飞了出去!

这些个暴民受了宋家幕后之人的妖言蛊惑,早已丧失了理智,见得徐宁暴起伤人,也是群情激奋,又见得徐宁只是孤身一人,便壮着胆子围攻了上去!

火光四处晃动,人群在火光之中发生暴乱,徐宁一人一枪,如割草乂麦一般,竟无一人能近得他身周三尺!

暴民们之中不乏一些义愤填膺的书生,也有见不得苏家好,想要趁机落井下石的其他家族的人手,也有一些是被宋赵两家雇佣过来浑水摸鱼的。

当然了,其中也有一些,身份诡异,却是想要将事态闹得更大,借此将杭州城内搅乱的叛军潜伏分子!

寻常百姓和书生自然没有太多的战斗力,可这些江湖人一出手,徐宁便落了下方,后背挨了好几下,形势急转直下。

陆擒虎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陆青花已经一震手中长棍,加入了战团之中!

她跟着陆擒虎学习家传枪法已经几个月,也摸出了一些门道来,平日里也没少跟父亲进行实战切磋,加入战团之后没有半分生疏,虽然还无法与徐宁这位“小金枪”相提并论,但也如雌虎下山,势不可挡!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枪挑一条线,而棍扫一大片,无论徐宁还是陆青花,练的都是长枪,但杭州城也不是随便能够提一条长枪四处伤人的地方,似徐宁也只是提了一杆无头枪,陆青花干脆只是一条长棍。

此时二人如双龙出海,也无需施展枪法,只发挥了长棍的优势,相互配合之下,局势一下子便挽了回来,打得这些乌合之众是叫苦连天。

苏牧只是静静地站在一处隐秘之地,并未现身,他凝视着乱哄哄的场面,眯着双眼在极力寻找着什么,此刻的他像海底寻找着那极其细微的一抹血腥气的鲨鱼,像丛林之中嗅闻着猎物气息的独狼,像巡视自家领地的狮虎!

“找到了几个?”

背双刀的老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苏牧的身边,后者冷冷地问道,没有丝毫的感情*色彩,话语之中毫不掩饰杀机!

“一共八个人,六个确认无疑,剩下两个应该是宋赵两家的人…”老道也不罗嗦,用手将那些确认身份的人都指点了出来,但他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却满是嗜血的兴奋。

“再确认一遍。”

苏牧紧皱着眉头,视线便如后世的安检仪一般扫描着乱哄哄的人群,而后缓缓走了过去。

陆擒虎并没有要加入混战的意思,这等小场面,正好让徐宁和陆青花这两个小辈练手,看着二人打得轻松写意,他也只是坐镇观战而已。

虽说大局在握,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似他这般的老江湖,早已嗅闻到人群之中暗藏着的危机!

果不其然,在二人打得兴起,暴民节节退败之时,人群之中突然爆发出一个声音来!

或者说是数个抽刀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由于动作太过整齐,导致只能听到一声!

“锵!”

眼看着徐宁和陆青花只凭借二人之力就要将这场烧粮暴乱镇压下来,宋赵两家雇佣来的高手已经坐不住,此次暗中牵头之人乃是赵家二房的公子赵文衮,整个赵家小辈之中,除了赵文裴,也就这位公子最是疼爱赵鸾儿,他对苏牧是恨之入骨,所以今夜也混在了人群之中。

见得苏牧手下居然会有两个如此勇猛的打手,将局势逆转了过来,赵文衮哪里忍得住,虽然父辈对他的寄望很大,希望他能够走上赵文裴的读书路子,但这赵文衮却喜欢舞枪弄棒,蓄养了诸多打手护院。

先前受赵鸾儿指使,想要侮辱陆青花的那几个护院,便是赵文衮的手下,他本人也是一名好刀手,此刻怒不可遏,竟然率先抽刀出来。

反正他蒙了面,人群混杂,出了什么事他第一时间便能开溜,绝对不会让苏牧将脏水泼到赵家头上,所以心意已决,他便带头抽刀,三五个人朝陆青花扑杀了过来!

他们都是混迹江湖的汉子,知晓徐宁不好糊弄,但陆青花明显力气不足,挑软柿子捏才能打开局面,如此浅显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这赵文衮很清楚陆青花跟苏牧的关系,甚至他怀疑自己手下那五名护院被杀死,首级被丢到赵鸾儿的房中,也是苏牧暗中指使,眼下正是趁乱杀死陆青花,报复苏牧的最佳时机!

陆擒虎感受到这扑面而来的杀机,面色顿时一沉,正要上前去,却又停了下来。

雪夜火光之中,有男子,着白衣,空手而来。

第七十三章敢烧粮,给你一刀

炎炎烈日的炙烤下,陆青花枯燥地反复练习着一招一式,汗水迷了她的眼,很刺痛,阳光将她本来就不白的皮肤,晒得通红,练武确实比做包子要苦太多太多。

可每当她想要放弃,她便会想起河滩上那道如血的夕阳,想起苏牧遭遇暗杀之时,她的无奈,想起那个为了保护苏牧而远走天涯的绝色美人,虽然那姑娘言行举止都很粗俗。

她也不是一定要赢过那个名唤红莲的江湖女侠,她只是简单的想,哪怕无法保护苏牧,起码也不要拖他的后腿。

所以当她听说有人要火烧苏牧的粮仓,她便拉着老爹赶了过来,在遭遇围攻之时,她便想起在炎炎烈日下练枪的不堪回忆。

她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长棍,每次打倒敌人,她便觉得距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然而她并没有察觉到暗中隐藏着的杀机,当那个蒙面人突然抽刀暴起之时,她也慌乱了起来。

她下意识就横棍去挡刀,可那刀刃却没有劈落在棍子上!

赵文衮也是心头暗骂,并非他不想劈翻陆青花,而是在下刀的那一刻,他陡然感受到背后传来浓烈到化不开的危机!

他下意识收刀,反手便劈了过去,只听见“铛”的一声脆响,刀刃砍在了一根黑色铁制洞箫之上!

“苏牧!是苏牧!”

不仅仅是赵文衮,周围的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苏牧那标志性的洞箫,确认了苏牧的身份!

他们只听说苏牧是第一才子,只知道苏牧对武道极为痴迷,却从未见过苏牧施展手脚,今夜,他们却清清楚楚看到了苏牧出手!

苏牧一现身,混在人群之中的各方势力好手也便蠢蠢欲动,在人群之中悄悄穿插而过,想要上前来围杀苏牧!

赵文衮自觉胜券在握,一刀反劈之后便拧动双足,旋风一般绕了半圈,手中腰刀势大力沉,直取苏牧面门!

苏牧上半身微微后仰,看似随意,却堪堪恰到好处,少一分则被劈掉鼻子,多一分又要露出破绽来!

躲过了赵文衮一刀之后,苏牧连退三步,洞箫却是点在了近处一人的手上,那人吃痛大喊,手中火把掉落下来,却被苏牧一脚踢飞起来,那火把高高飞起,映照着人群,在火把的落点处,一名暴徒陡然警觉,刚想要抽刀,身后却出现一道黑影,两道银芒交叉闪现,那人血柱狂喷,闷头倒地,刀才出鞘三寸。

赵文衮见苏牧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去挑逗周围的人,咬牙切齿,紧了紧手中腰刀便追了上去。

而苏牧却如风中纸鸢一般四处游走,眨眼的功夫,嘭嘭嘭将四五支火把都踢飞出去,每一支火把的落点处,总有人想要拔刀,却最终只能倒地!

赵文衮只以为苏牧想要借此来躲避他的追杀,他身边的两名高手也已经围拢了过来,在苏牧踢飞第六支火把的时候,三人终于将苏牧围了起来!

苏牧也不打话,在三人即将同时绞杀的那一刻,矮身从其中一人的刀下掠过,那人的刀锋擦着苏牧的肩头,划破了苏牧的衣衫,差点就将苏牧的半边脖子给划拉开!

虽然只是转瞬之间,但打斗却是凶险之极,他们也知晓苏牧绝非花拳绣腿,这等搏命的武艺,虽然没有招数套路可言,却绝对是刀锋上摸爬滚打,死人堆里练就出来的本事!

苏牧并没有给他们太多考虑的时间,冒着生命危险突出围困之后,洞箫如毒蛇出洞,电光石火间已经点在了赵文衮的手腕上!

“哼!”

赵文衮手腕一麻一痛,整条手臂都僵了片刻,腰刀拿捏不住,便往下掉落,可并未掉落在地,便被苏牧一脚勾起!

那腰刀在苏牧的脚尖上旋转了半圈,而后被苏牧一脚挑了起来,赵文衮闪电出手,想要去抓那刀柄,可手才伸到一半,那腰刀已经被苏牧抓在手中,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苏牧与赵文衮以及他身边两位刀手的交锋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快得眼花缭乱却又惊险得让人窒息,哪怕不懂武艺的门外汉,都看得大气不敢喘,背后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烧粮仓是一回事,群殴那些苏家看守是一回事,所谓法不责众,大家乱哄哄来,也便乱哄哄散去,到时候官府想要追查也查不出具体有谁。

可如今不同,已经动了刀子了!

赵文衮身边的刀手见得主子被制,哪里还敢动,其他人呆若木鸡,几乎沦为了看客,而人群之中那些个书生们,早已吓得面无血色!

他们都是杭州城内的土著居民,安逸优乐的生活过惯了,平日里见得街头打斗都避之犹恐不及,若碰到头破血流的斗殴,更是远远遁走,吓得心脏噗噗跳。

如今见得苏牧横刀而立,只要手腕一抖,那蒙面的汉子就要当成见血,他们哪里还敢出声!

苏牧呼吸异常平稳,目光冰冷,他的声音不大,却句句落入众人耳中,仿佛直接敲击在众人耳膜上一般。

“尔等可知侵犯私产,烧人粮仓,主人可当场格杀勿论,便是闹到公堂之上,你们也占不到半分理儿。”

苏牧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心寒,纷纷用手袖捂住脸面,生怕被人认出来,先前群情激奋要烧苏牧粮仓的勇气,早已被寒风一吹而散了!

此时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慢慢往外围移动,最旁边的已经趁着夜色的掩护,偷偷开溜了!

赵文衮心头冷笑,因为他如何都不会相信,苏牧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砍落他的人头!

“我给你个机会,三个呼吸的时间,扯下你的面纱,现在开始。”

苏牧松了松手中的腰刀,而后开始数数。

“一。”

“二。”

赵文衮冷哼一声,苏牧吓得倒别人,可却吓不倒他赵文衮,他自诩行走江湖不是一天两天,又是赵家公子,这苏牧不是愚蠢之人,肯定隐约猜得出他的身份,就算不知道他是赵家的人,起码也猜到他是宋家或者其他家族的人,又怎么可能敢下杀手!

再者,他们攻击苏家粮仓在先,确实不占理,可如今人已经被你制服,苏牧再动手便不是自卫,而是谋杀!

“你不敢杀…”赵文衮最后一个“我”字还没说出口,视野已经震了一下,而后天地摇晃,他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身子,喷射出滚热的血柱!

“啊!!!”

人群疯狂后退,生怕赵文衮的鲜血溅射到自己的脸上身上,那些个书生们早已吓得裆部温热,屁滚尿流,双腿发软,甚至忘了逃走!

谁能想到苏牧会如此的狠辣!

这些粗粮虽然有十数万石之多,但对于财大气粗的苏家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大钱,谁能想到顶着杭州第一才子,一向被视为文弱书生的苏牧,敢为了这些粗粮而当场杀人!

莫看话本演义上动辄连人头带肩膀砍下来云云,实则想要砍掉一个人的脑袋,需要极大的力气和极为精准的刀法,更需要莫大的勇气!

平素在家剁个鸡头鸭脖或者排骨都需要砍个三两刀,有时候连行刑的侩子手都没办法一下就将人头砍下来,由此可见,能够将一刀剁掉人头的,那是多么恐怖的狠辣角色!

谁又能将这样的狠辣角色,与苏牧联系起来?

主子当场被格杀,身后那两名刀手也是勃然变色,他们都是刀头舔血的绿林好汉子,自然是见过,也剁过别人的脑袋瓜,可他们也没想到苏牧的武艺和胆色会彪悍到这般地步!

这算是哪门子的读书人啊!

其中一名刀手也不罗嗦,赵文衮被格杀,他们就算回到赵府也没有甚么好果子可吃,更重要的是,自家雇主被杀,今后谁还会雇佣他们?

想到这里,这名刀手捏了捏刀柄,暴喝一声,抽刀便要朝苏牧劈砍过来!

然而值此关键时刻,他的头顶陡然一暗,一道黑色身影如同降落的黑色鹰隼一般扑落下来,他的瞳孔收缩如针孔,只看到两道交叉的寒芒一闪而过,整个世界便黑了下来!

“噗咚!”

刀手的人头滚落在地,碗口大的脖颈断口吱吱喷射着血柱,那血雾之中,一声黑色斗篷的人半蹲于地,看不清面目,左右手各反握着一柄弯刀!

“轰!”

人群再也支撑不下去,这些肝胆俱裂的人尖叫着,在雪地之中连滚带爬,丑态百出的作鸟兽散!

然而他们刚刚行动起来,混乱之中却又有人尖叫连连!

因为他们的冲撞之下,人群之中有几个原本默然不动的人,只是被碰一下便倒下去,而后人头一歪,露出半边脖子的断口,鲜红的血肉和白骨筋膜等,赫然入目,让人作呕!

“啊啊啊!!!”

人群失控,四处逃窜,很快便一哄而散,本该人头涌动的雪地上,留下六具陌生的尸体,加上赵文衮和那名刀手,一共死了八个!

这就是要烧苏牧粮仓的代价!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能够写出“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醉倒何妨花底卧,不须红袖来扶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杭州第一才子?

一个视财如命,重午佳节举办蹴鞠联赛,中秋又推出月饼,预判到难民围城而屯粮求“死人财”,最后又囤积居奇,不愿放粮的无良奸商?

一个主动结交七寸馆等江湖武人,以文人身份为耻,不惜巴结军方,沉醉武艺的莽夫?

一个与隔壁卖包子的老姑娘牵扯不清,坏人名节却又从未提过要明媒正娶的浪荡公子哥?

还是一个一言不合动辄杀人,眉头都不眨一下的魔头?

陆青花本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苏牧,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远远没有能够进入到苏牧的世界!

当她的目光转移到那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中的双刀客身上之时,那人正在舔着舌头桀桀怪笑,显然对自己的战果非常满意。

她是见过这个人的,这个人就是当初刺杀苏牧的人!

他为何要将想要刺杀自己的人带在身边?为何她从未见过这人出现在苏牧的身边过?

当她想要再看一眼那黑衣人之时,后者有些慌乱地往后退去,想要跳到树上,却被树枝绊了一交,四仰八叉地摔到地上,嘟囔着骂了一句“干!”,拍了拍屁股,而后狼狈引入黑夜之中…

看着黑衣人离开,陆青花的心中又涌出了第一次见到这黑衣老道之时,那种诡异又有些期盼的熟悉感和亲切感。

苏牧扫了地上的尸首一眼,遥遥看了看杭州城的方向,只是轻轻一笑:“希望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呢…”

徐宁嘴角微微抽搐,只想说,少爷,现在谈论天气,会不会不太合适…

第七十四章那年的花蝶,有人偷偷看

有一个夏天,阳光很好,仆人家的孩子们就在草地上捉蝴蝶,被踩断的草叶,散发出混合着泥土的芳香。

一个穿着彩衣的漂亮小丫头,正蠢蠢欲动地看着草地上打滚的仆人孩子,看着那翩翩的蝴蝶,满眼的羡慕。

哥哥那时候六七岁,表现出比寻常同龄孩童要更加沉稳成熟的气质,他穿着白衣,手捧着书卷,然后跟妹妹说:“夫子说了,业精于勤荒于嬉,我赵家乃书香门第,可不能做这些粗鲁失礼的事情。”

彩衣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能悻悻地牵着哥哥的衣角离开,一步一回头,魂儿仍旧留在那蝴蝶飞舞的小花园里。

小丫头刚走不久,又有一个穿着华贵衣服的小孩走了过来,大概五六岁的样子,一脸的嚣张,指着那些仆人的孩子,而后毋容置疑地吩咐道:“你们都给我过来!”

那仆人的儿子带着妹妹怯怯地走过来,而后从妹妹的手中,将那只蝴蝶抓了过来,交到了那华服小少爷的手中。

妹妹想要哭,但只能忍着。

晚上,彩衣小丫头的床帐里,停留着白天的那只蝴蝶,她一夜的梦,都是彩色的。

十几年后,这个彩衣小丫头变成了如今的赵鸾儿,那个手持书卷不让她捉蝴蝶的,是大哥赵文裴,而捉蝴蝶偷偷放在她床帐里的,便是赵文衮。

赵文衮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于赵鸾儿而言,确实是个好哥哥,只要自己的妹子开心,他才懒得理会别人的妹子会如何,那个失去蝴蝶的妹子不开心,只能怪他的哥哥没有保护好她,因为她的哥哥不是少爷,只是仆人的儿子。

而你出生是少爷,还是仆人的儿子,并不是你能够决定的,有什么样的身份,便享受什么样的人生,起码在你无法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只能如此。

这是赵文衮的处世之道,也是赵鸾儿的人生哲理,所以哪怕别人觉得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们仍旧过得很开心,因为他们坦然接受了自己的人生角色。

而如今,那个捉蝴蝶给自己,在自己离开杭州之时,整个赵家人都没有来送行,只有他偷偷在长亭外朝她挥手告别的那个哥哥,就躺在了赵府的一间阴暗小屋里。

哪怕给他穿上再华丽的衣服,也掩盖不住他脖颈上那道缝合起来的伤口。

最疼爱自己的哥哥赵文衮死了!被苏牧一刀砍掉了脑袋!而赵家人在知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甚至还在庆幸苏牧没有告到官府,连一点点报仇的意思都没有表露出来!

赵鸾儿没有哭,她不再是那个骄纵刁蛮的赵家小姐,经过了青溪一行,她才终于真正地长大了起来,像宋知晋那般,找到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她缓缓取下自己佩戴了多年的一个香囊,轻轻放在了赵文衮的胸口,而后轻轻压了压。

香囊上面绣着一只丑陋的蝴蝶,那是她唯一一次做女红,唯一一件她亲手绣出来的东西。

她毅然走出了房间,没有任何的不舍,赵文衮的父母和宋知晋等人就守在房门外。

赵鸾儿走到自家叔叔和婶婶的面前,抬手就给了叔叔一个大耳光!

“啪!”

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这个尊卑有别的朝代,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足够那些族老们将她浸猪笼好几回了!

然而赵文衮的父亲却没有吭声,连伸手摸一摸脸颊都没有,他是父亲,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子,这一耳光,不冤。

再者,宋知晋的铨叙文书已经下来,有鉴于他在青溪抗匪的英勇表现,不日就将成为杭州团练使,这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官了!

在如今方腊叛军在南方肆虐的情况之下,作为杭州民团的发起和建立者,他宋知晋得到了这个团练使的头衔之后,才真正踏入到杭州官场,开启他的全新仕途!

有这样的身份,纵使被赵鸾儿打一巴掌,那又如何?再者,赵鸾儿之所以打自己耳光,也是因为她在乎赵文衮,这样的耳光又有何不能忍?

回来的马车上,赵鸾儿面无表情地朝宋知晋说道:“我要苏牧死。”

宋知晋并未像以往那样,每当赵鸾儿提出任何要求,便口口声声应允下来,他只是沉默了片刻,而后吐出两个字来:“得等。”

赵鸾儿微微一愕,而后嘴角浮现出阴狠的笑容来,回了一个字:“好。”

赵文衮被杀的消息一大早便传遍了整个杭州城,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是赵家公子,所有人都只以为是个想要烧掉苏牧粮仓的可怜虫罢了。

当然了,所有人也都知道,有一群人义愤填膺起暴动,想要烧掉苏家的粮仓,结果被苏牧当场斩杀了一个,还有剩余七人,死在了苏牧手下人的刀口之下。

囤积粮食却又不愿开仓放粮,百姓秉承大义,要烧了这个为富不仁的伪君子的粮仓,却又被当场格杀,苏牧这个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声,一下子便臭不可闻,据说每天路过苏府的人,每人吐一口痰,苏牧家门口的雪地,都变成了恶心的黄色。

城外的形势仍旧严峻,每日都有大量的难民饿死冻死,出了遭受水患来避难的之外,处州、歙州等地遭遇匪患的难民也相继逃到了杭州来避难,一时间城外便聚集了接近八万人的难民潮!

朝廷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已经从江宁、苏州、常州、嘉兴等地调拨粮食和物资过来赈灾。

然而大雪天交通不便,途中又有摩尼教的分舵乱贼不断骚扰掠夺,救灾赈济也变得极为困难。

此时的杭州百姓才逐渐明白过来,这个冬天是有多么的漫长和艰难。

这些难民每天敲击着城门,那满是血迹的城门上甚至镶嵌着人的指甲,城外那充满了死亡和腐朽的臭气,已经开始往城内蔓延,好在天气寒冷,若是大热天,必定会爆发大范围的疫病,到时候将会危急到杭州的内城来!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苏牧仍旧每日到城内四处微服私访,对杭州百姓的叫骂没有丝毫在意,脸皮比杭州的城墙还要厚。

而宋知晋担任了团练使之后,开始发动赵宋两家,开仓放粮,麾下的团练兵开始维持秩序,并不断从难民之中挑选健康的青壮,壮大团练营的规模。

官府之中也有人生怕宋知晋手握兵权,会越发坐大,但知州赵霆和廉访使赵约却睁眼闭眼,视而不见,加上宋知晋的声望越发势大,深得民心,为了渡过难关,大家也只好忍气吞声,共度时艰。

有了宋赵两家牵头,宋知晋又如日中天,连杭州首富王家都加入到了开仓放粮的行列当中,大公子王锦纶更是与宋知晋结成了知己好友,诸多富豪一时间也是人人效仿,宋知晋在难民潮中的声望也渐渐传开来。

而宋知晋也是四处奔走,在招募团练兵的同时,也广为宣扬知州赵霆和廉访使赵约的恩德和功绩,局面也算是渐渐好转起来。

赵霆和赵约将之当成政绩报上去,说不得又要升官,局势完全就照着皆大欢喜的方向去走。

在宋知晋的提议之下,城门开始不定期打开,一些身体健康的难民通过筛选,又有人作保的情况下,可以进入到城中避难,承担一些修缮城防的工作。

如此一来既考虑到了杭州城的安全问题,又照顾到了难民的生存问题,赵霆和赵约也是为宋知晋的才智感到非常的吃惊,宋知晋这个团练使也是坐得越来越稳,越是得到了赵霆和赵约的重视。

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可宋知晋却丝毫不见得意忘形,对待赵霆和赵约越是恭敬有加,在难民之中极力宣扬二位大人的仁慈恩德,宋知晋也俨然成为了杭州青年俊彦之中的第一人!

至于那个杭州第一大才子苏牧,如今已经臭不可闻,除了那个不要脸的陆家老姑娘,谁还愿意靠近他?

不过听说思凡楼的花魁虞白芍还是会与他暗中有勾搭,以致于那些个文人雅士都不再追捧这位美人,转而开始追捧白玉楼的洛灵儿去了。

宋知晋对于烟花界的事情已经不再感兴趣,他从苏牧那里学到了成功之道,也在苏牧那里学来了一个重要的经验,那便是,混迹文人娱乐圈,真的没什么卵用。

结束了一天的作秀之后,宋知晋终于回到了府邸,这几天赵鸾儿心情欠佳,都是由李曼妙服侍他,两人沐浴之后,正打算好好温存一番,通房丫头却慌慌张张进来通报,说有人在书房等宋知晋,并将一件物事交给了宋知晋。

宋知晋一看那信物,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而后皱着眉头来到了书房。

那是一个堂堂大汉子,脸上的刀疤甚是骇人,可不就是方腊麾下猛将之一的石宝么!

石宝也老实不客气,大咧咧坐在书桌上,无聊等待之余,将宋知晋那方价值千金的徽州砚捏成了一堆碳粉。

“宋知晋,你这鸟厮,日子过得挺滋润啊,难不成将军师指派的活儿都忘诸脑后了不成?”

石宝看似无意地将手放在刀柄上,带着淡淡的冷笑,朝宋知晋说道。

“石将军说笑了,宋某人能有今日,皆拜圣公与军师所赐,又岂敢忘恩负义。。。”

“嗯,这便好,圣公已经决意,过些天就要拿下杭州,你准备做好内应,粮仓和军械库等机要之地,必须掌控下来!”

宋知晋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便掩盖了过去,而后有些为难地说道。

“石将军,实不相瞒,城中粮仓和要紧的地方都已经掌控在宋某手中,只是有一处粮仓却。。。”

“嗯?你说的是苏牧吧?我知你与他有新仇旧怨,放心好了,老子比你还要想杀他,一旦大军入城,必教那小贼死无葬身之地!”

石宝和宋知晋还在灯下低声商量着具体的细节,而房外,一道倩影听完了关于苏牧这一节之后,无声无息地缓缓走开,她紧紧握着轻轻颤抖的手,阴冷的笑容在雪夜之中,显得是那么的痛快。

第七十五章深夜码头,有船离港

冰寒的江风如碎刀片一般肆虐,码头上的夜显得格外的凄冷,平日里连夜卸货的船只全然不见,只剩下杭州府运送赈济粮的几艘大船,停靠在岸边,像即将饿死的迟暮巨兽。

几个巡视的军士,怀里抱着一柄刀,缩头缩脑窝在岗哨避风处的火堆旁,偶尔偷偷掏出怀里的小葫芦,喝上一口烧心窝的烈酒。

由于担心难民潮会冲击码头的货仓,焱勇军的将士早早便在码头的外围立了栅栏,角楼上站岗警戒的卫兵也无法像码头内的巡逻兵士那般清闲。

那卫兵的眼力是极好的,纵使在夜里,也如夜枭俯视大地一般,沉着而警觉。

他摸了摸腰间的箭袋,朝栅栏外扫了一眼,那一层层贴着栅栏,哀求讨要吃喝和衣物的难民已经无力再呼喊,其中一些人,或许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睡下去,而后再也看不到明天是晴天还是阴雪。

江风之中夹杂着难民痛苦又有气无力的**,就好像千万只惨死的鬼魂,不断从你的身边游弋而过,让人只觉得心头发冷。

这卫兵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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