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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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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的文人有哪里值得羡慕?问为什么,王韶则叹了一口气,答道‘无人作乱’。得到提示,韩冈从记忆中找到司马相如的传记,也不得不苦笑点头。
司马相如奉使持节定西南夷,‘至蜀地,蜀太守以下郊迎,县令负弩矢先驱,蜀人以为宠。’对比上司马相如的所受到的拥护,王韶的境遇就可悲得很了。至少韩冈就无法想象,王韶到秦州,李师中领着一众官吏出城相迎,窦舜卿、向宝等人跨弓持弩为王韶打前站,秦州父老皆认为他们这么做是件荣耀之事,会是个什么模样!这实在太疯狂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但之后的哪一朝又能跟充满大无畏的开拓精神的汉代做比较?即便是唐朝,在安史之乱后,也成了一个任人蹂躏的小姑娘了。哪像汉朝,即便到了军阀混战的末年,照样控制着边境的领土,追着乌桓、羌人这些异族打,‘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本就是说了这个道理。
自古送别皆以诗赋表离情,张戬和程颢却无意如此。韩冈本不擅诗词,他们也不会让韩冈难做。饯行宴后,他们对韩冈殷殷的一番叮嘱,便与他举手挥别。作为官员,今日己送人,明日人送己,都是常事,再无半点小儿女态。
韩冈冲着两位师长一揖到地,便翻身上马。刘仲武等了一阵子,见韩冈终于过来,便等不及立刻再次动身。章俞和路明还要再送一程,按他们说法,要到城外十里再回头。
只是没行多久,突然一个小女孩挡在了路前,冲着韩冈他们喊着:“可是秦州的韩官人?”
韩冈很诧异的看着小女孩:“我就是韩冈!你是……”
“这不是周小娘子身边的小女使吗?”章俞一下叫破了小女孩的身份,又转过来对韩冈低声笑道:“恭喜玉昆了。”
“小婢墨文,我家姐姐想跟韩官人说两句话。”墨文认认真真的说着,韩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就在不远处,大树旁,马车边,一个俏丽脱俗的身影正静静地站着,一双如含情秋水的双瞳也定定的望着自己。
韩冈向章俞他们说了抱歉,便下马朝周南那边走去。走得近了,韩冈便看清了在周南的脸上,有着欣喜、羞涩,还有显而易见的紧张。
“周小娘子是来送韩冈的吗?”
韩冈的单刀直入让周南猝不及防,擅长歌唱如百灵鸟般的她一下变得笨拙了起来:“……是……是来见,不,是来送官人。”
“那就多谢小娘子的一番心意。”
“不……”周南很大胆的抬起头,一双本是柔波隐隐的双瞳变得坚定,与韩冈对视着,“小女子不想送官人,只望能常伴君侧。”
这下轮到韩冈发怔了。最难消受美人恩。说起来他对周南也很有好感。一个在物欲横流的污秽场所,还能自保清白的女孩子,的确很让人佩服。虽说有律条规定官妓禁止陪夜,只能局限于陪酒和歌舞,但实际上官妓陪夜的事从来不少,而周南的这份坚持更显得难能可贵。而且她又喜欢上自己,韩冈怎么能不心动?
但韩冈却不知道,周南的这份心意能维持多久,她又能在教坊司这个污水缸保护自己多久?韩冈都不能确定,也无法确信。
周南站在车边,静静的等着韩冈的回答,身子却在微微的颤抖。女儿家的心事都给摊在了阳光底下,就像是在公堂上等着最后的判决。
韩冈的沉默,让周南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哀恸欲绝,一颗颗泪珠从脸上滑下,落在了地上。周南急转过身,掏出汗巾擦干了泪水。返身从车上拿出一个小包裹,这是她本要送给韩冈的饯行礼,勉强笑道:“小女子蒲柳之姿,的确不足以侍奉君子。这是给官人的饯行之物,只代表小女子的一点心意,还望官人勿要拒绝。”
看着周南强忍着苦楚而露出的笑容,韩冈怜惜万分。他轻轻摇了摇头,也没辩解,只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拔刀出鞘,刀身上银光闪烁。这是当日王韶赠给韩冈当饯行礼的银匕首,本是在古渭寨时,蕃人送给王韶的礼物。韩冈将之带在身上,却是因为水浒传看多了,怕蒙汗药、砒霜什么的,用来试毒。
周南疑惑不解看着韩冈。却见韩冈将匕首在左手掌心一划而过,顿时拉住一道浅浅地血口。周南猛捂住嘴,将惊叫压在喉中。
韩冈将刃尖上带着一点血丝的匕首递过去,道:“请小娘子再等三年,三年时间,我也该能回东京了,也该有足够的实力让小娘子得脱苦海。到了那时,若小娘子心意仍如今日,韩冈必不负你。”
看着递到眼前的匕首,周南脸上又滑下了泪水,却不是因为伤心,只是当她看见韩冈手上那个浅浅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立刻忘记哭泣,手忙脚乱的拿着自己的汗巾帮韩冈包扎起来。
周南包扎伤口的手艺比甘谷疗养院里那些粗使打杂的民伕还要差了许多,长长的汗巾歪七扭八的卷着伤口,倒真的把血止住了,不过这也是伤口本来就不大的缘故。
韩冈回头看了看在官道上静候着的同伴,对周南道:“行程不能再耽搁了,今天还有几十里路要赶。南娘你也不必多想,只要好好照顾自己。说不定也不需三年,我们就可再相会。”
韩冈欲走,“官人!”周南怯生生喊了一声,又把那个小包裹递了过来。
韩冈笑了,摊开左手,染了血渍的丝巾展在周南眼前:“有这个就够了。”
只在乎一片心意,不为财帛所动,周南终于安心下来。她把匕首紧紧地贴在胸口,自己芳心所托,确是良人无疑。
韩冈往回走。周南紧追出几步,朝着韩冈喊着:“官人,别忘了你说的话!小女子会等你三年的。”
韩冈哈哈笑着:“我韩冈骗人的时候不少,可从不欺心。”
在周南的目送中,韩冈一跃上马,挥手而别,渐渐向西行去。
‘初六之卷——塞上枕戈’完。
请期待下一卷,‘六二之卷——河湟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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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六二之卷——河湟开边
第一章一入宦海难得闲(一)
韩冈回到秦州已经有半个月了。不同于上京时的天寒地冻,也不同于出京时的乍暖还寒。三月末的西北早不是冬季时黄色和白色的混和,春风已吹至玉门关头,举目秦州,皆是郁郁葱葱的绿色。
春天的阳光再舒服不过,气温也是一样舒适。清早起来,韩冈穿着一身单薄的短打,照着往常锻炼身体。即便是在东京城的时候,韩冈依然保持有规律的健身活动。在院子中打上两套拳,出了身薄汗后,汗湿的衣衫透出的健壮身材,完全看不到一点半年前重病垂死的病态。
练下拳法,是早上的热身运动。俯卧撑,仰卧起坐等后世最普遍的健身项目,才是主菜。说起来,韩冈学不来赵隆的天生神力,能把石锁玩得跟手上转的麻皮核桃。若是自家玩石锁,中间的那根木杆不够结实,不小心断了,或是干脆是自己失了手,伤筋断骨的毛病不是那么好治的,也少不了要留下后遗症。所以韩冈只敢选一些安全性比较高的运动来做。
韩冈的这几个锻炼的动作算得上是有些新意,王厚、李信、王舜臣他们都看过,不过也没人学着练,各人都有各人的锻炼方法,多半是军中流传多年的一些操演技巧。虽然韩冈有时也想过把自己的这一套传入军中,日后要整人的时候,让他去做一千个俯卧撑也蛮有趣的,可他没资格插手军务,不可能有机会把这些锻炼的招式在军营里传递。至于他所能管理的病号,多是需要调养,真的能开始活动筋骨了,第二天就会被拉回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韩云娘甜糯的嗓音帮韩冈轻声数着数。
小丫头就站在庭院中的一株梅树旁。比起冬天韩冈离开的时候,她又长高了一点,但人却清减了许多。就像一株梅花,虽然清丽不减,大大的眼睛更为幽深,但还是显得过于苗条了。韩云娘小小年纪就受尽了相思之苦,见到韩冈后,白天人多还能忍住,到了夜里,是哭着让韩冈哄了半夜才睡着。
而且自韩冈回来后,她就变得更加粘人了,每天送着韩冈出门,虽然什么都不说,但眼神都是可怜兮兮的。韩冈知道这是小丫头心中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而现在自己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尽力安慰。
一天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各两百个,习惯下来也不算累了。也不需要多少时间,就完成了今天的份量。韩云娘忙服侍着韩冈去换洗。虽然这时候已经不像冬天的时候,锻炼过后就立刻要去洗浴更衣,不然就会感冒。但一身汗臭的去衙门里,也不会招人待见。
等韩冈换好衣服重新出来,二老已经起来了。韩冈赶忙过去请安问好。虽然前些时候儿子不在身边,但过了几个月的舒心日子,韩千六和韩阿李两人的气色好了不少,也富态了些去,身上的穿着打扮同样有了点富贵气象,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逐渐走向上层的模样。
看着韩冈头发上还带着点水意,韩阿李脸上不高兴,“又在熬炼筋骨了?照娘说的,三哥儿你还是早点成亲,我和你爹也好了笔心事,也省得你天天跟个军汉似的,没个官人样。”
韩冈为着自己叫屈:“娘这话怎么说的,两件事不是一桩吧?”
“你若不是有力气没处使,干嘛天天坐起来躺下去的,又趴在地上撑着?”韩阿李理直气壮,“还是早点娶了妻,等明年云娘满十四了,你再纳了她。日后多生几个,也可以帮你的两个哥哥留点香火下来。”
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上门提亲的又来了多少,让韩阿李这般催促。不过范仲淹到了三十六岁才娶亲,世间士子成婚的平均年龄也比普通人明显要迟上一些。韩冈倒不是很着急,笑着推脱道:“还是先找些人来服侍爹娘,现在家里这间屋子也不算小,就是空空荡荡的不像样子。”
如今韩家入住的这套两进宅院,是韩冈回来后刚刚买下来的,位于秦州城内以官宦商人为多的厚泽坊中。今天才是乔迁后的第六天,为庆贺乔迁之喜所燃放的鞭炮碎屑,还没有打扫干净,在院墙外角落处还能看到不少。
与周围的房子比起来,韩家新宅的庭院房舍算是比较新了。只有七八年的历史,庭院中的两株梅树才一人多高,青苔也是才薄薄一层。但整体建筑修造得十分精致精致,从进正堂的台阶处都雕刻着的富贵连枝花纹,扣之如玉磬声的青黑色瓦片和折枝莲瓦当,以及涂了不知多少层大漆的房梁屋椽和柱子,可以看得出这宅子是花了大本钱去打造的。
而实际上这间韩家新买的宅院,也的确是名匠手笔。原本就是陈举为自己建的外宅——那位被剐成碎肉的陈押司,除了在家中多蓄姬妾,在外面也养了几个——而在陈举的家产给一众官员私分了之后,这宅院就成了留给韩冈的酬劳。虽然韩冈实际上也付了钱,但价格却是标准的‘内部价’。
同样的价格虽说能在城中的几个偏僻角落买下同样大小的宅子,但想在州衙附近买到第二处修建得如此出色的宅院,价钱再翻个三五倍都不可能。
有了房子,韩冈自然要把父母接到了城中住下。下龙湾村的老宅放着不动,也没人敢占他的便宜。现在再要做的,就是找些仆婢来服侍家人。虽然韩冈已经有资格动用杂使的厢军来为自家看守门户,但他觉得还是先找些老实勤快的下人来比较好。
正如韩冈所言,新家里人气实在不足。当一家四口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空空的内厅就显得太大了一点。原本寄住在韩家的李信,因为职位的调动而离开了秦州城;韩冈二姨家的两个表弟,则是来了又走了。
就在二月中的时候,李信在经略司的一次比试中,被来秦州述职的张守约看中,跟王韶讨了个人情,调去了甘谷城任步军副指使。有张守约罩着,李信日后的前途是不用愁了,就是现在,他的官职已经超过了韩冈的外公和舅舅一辈子的辛苦。
而韩冈的两个表弟,是在韩冈刚刚入京的时候就到了秦州。虽然韩冈从没指望他们能跟李信媲美,但他想着,既然都是一个外公,总有同样优秀的基因传下来。岂料,在传承中,变异也占了很大的比例。这两人,实在不成样子,太不是东西。
他们到了秦州后,就住在韩冈家里。却整日游手好闲,挑吃捡穿。李信帮他们找了两个巡城的活计,想让他们先历练一下。但他们却不肯干,说要等着韩家三表哥回来安排个好差事。李信当时就冷了脸,偏偏两人还没有自觉,照旧好吃懒做,其中的老大甚至还想籍酒调戏韩云娘,被忍到极限的李信狠揍了一顿,然后又给韩阿李让李信将他押了回去。
这不是韩阿李不顾姐妹的情分,但自家的侄儿做事连个分寸都没有,还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日后肯定会拖累自家儿子。韩阿李读书不多,但见识不少,又有决断,便丝毫不留情面。
而小一点的,在他大哥被赶走后老实了不少。他也曾说过,想要回凤翔,却给韩阿李瞪了一眼,吓得不敢再说话。等到李信再去甘谷城时,韩阿李便让李信一起把他带了去,说是要好好锤打一番,省得日后也做出不知分寸的混事来。
“真想不到二姐的两个畜生都是这般德性,也不知怎么养出来的。跟信哥儿真是一个天,一个地。早知道他们不成器,就让他们呆在凤翔府老家,省得来了尽给人淘气!”
一想起来两个没家教的混蛋小子,韩阿李就是一肚子的火,就算凤翔那边已经托人赔了不是,她吃着饭时也不忘开口骂。而韩云娘站在韩阿李身后,也是鼓起腮帮子,很生气的模样。她那一日,也真是被吓到了,幸好李信就在旁边,直接了当把借酒装疯的色狼一脚踹开。
“那四姨家的表弟呢?他怎么样了?”韩冈问的是嫁进冯家做续弦的姨娘的儿子,他回来后都忘了这一茬,现在才想起来。他的那位冯表弟生长在富贵人家,也不知是不是养出了一身纨绔脾气。
听着儿子问起冯家,韩阿李也有了些疑惑:“说来这事也怪,已经让人捎了三次信去了,怎么都没个回音?来与不来,总得回复一句,报个平安也是好的。”
“他们真的把信送到了?”韩冈猜测着没消息的原因。如今世上可没有邮局,驿传系统更不是给跑平民用的,要寄信,都是托亲友或是同乡来送。这其中,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正人君子,也有一转脸就把信丢到河里去的。
注1:诗赋重韵,在写诗时,一般都要翻查韵书,以防用错韵脚。而在科举时,也是要分发韵书,以防考生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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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入宦海难得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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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话,韩阿李听了就不高兴,送信的人可是她选的:“小王货郎来往凤翔秦州二十多年了,如果再算上他老子老王货郎,父子两人在秦州和凤翔两头跑加起来快五十年,给人带的信,只要人还在肯定能送到。多少年的信用在了,他们不会说谎!何况给你舅舅、二姨的信都送到了,说给你四姨的信也送到了,难道还会有假?都说读书读多了心眼就变多,还真是一点都没错!三哥儿你也是越变越滑头了……还是原来书呆子的那样好!”
韩云娘一下捂住嘴,猛的低下头,肩膀一抖一抖的暗笑着。
韩冈被骂得无可奈何:“娘说的是!”
“你看你,滑头了了不是!?什么‘娘说得是’!分明就是再说‘娘说得不是’!”
韩阿李这么一说,韩冈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行。他求助看看自家老子,韩千六却是一辈子听惯浑家骂了,安之若素的夹着小菜,照常吃饭。‘算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好了。’韩冈想定,三两口把早饭吃了,也不顾韩阿李还是不痛快,道了声孩儿走了,便到外院左厢后的马厩牵了自己马出来。
原本这些琐事都是李小六负责,但昨天韩冈放了他的假,让他回家探视父母,现在韩冈只能亲历亲为。
韩冈牵着马,韩云娘从后院小碎步的跑过来,依依不舍的送了韩冈出门。韩冈骑上马,走了老远后,回过头,还能看着小丫头倚门望着。
韩冈家离州衙不远,出了家门前的小巷,向左一拐,一百多步外就是州衙大门,同时也是秦凤经略司衙门。按说这么近的距离走路就可以了,养匹马在家还浪费草料钱。但官员的身份让韩冈必须骑马。若是看着一个同僚身穿官袍在大街上赶路,任凭哪个官员都要摇头,说他有失身份。
转眼就到了衙门前,韩冈收缰下马,守在门前的一群老兵中走了一个出来,将韩冈的马从小门牵到州衙里的马厩里去养着。在厢军和禁军中都有降等的制度,想衙门前的这些老兵,都是没有了战斗能力,无法胜任更高强度的工作,被从军中刷下来,最后领着半俸,在衙门里或是官员家又或是官办的寺庙里,做点杂事。
韩冈正要进门,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唤:“前面那不是韩官人吗?!”
听到那个声音,韩冈先皱了下眉头,然后回头笑道:“是元兄啊……”
来人是韩冈入京三个月里的变化之一,唤作元瓘,现在是王韶身边的幕宾。元瓘是个还俗僧,是王韶的乡人。新近还俗不久,戴着帽子下面,是才两寸多长的头发。小眼睛,招风耳,蒜头鼻子,脸上总是油光光,相貌甚有特色。
元瓘赶到近前,身上衣物熏得浓香就直冲着韩冈的鼻子。韩冈侧过身子,率先往里走,省得自家被荼毒,嘴里还带着话:“元兄今天来得早啊……”
“机宜今天可是有要事要找小人商议,不得不来啊。”元瓘装着不情愿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在炫耀自家在王韶面前受到的重用。
韩冈不怎么喜欢元瓘,倒不是因为这个还俗僧总抱着在王韶面前争宠的心态,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有着竞争心理。只是单纯嫌他总是衣服薰上浓的能毁掉人鼻子的香味,一副自诩风流的模样,这让韩冈总是觉得跟某个他感觉很恶心的家伙的嘴脸很像,但偏偏韩冈却是想不起来究竟像哪一个。
不过王韶倒是赞过元瓘精通书算,有货殖之术。韩冈看王韶的意思,大概是想让元瓘负责市易之事,如果一顷四十七亩的事争出个眉目,不但屯田可行,市易也可以乘机浮上台面——王、窦的万顷和一顷之争,争得不再是田地多寡,而是朝堂的信任到底是哪一边,这实质上已经成了王韶和李师中秦州两个派别的政治争斗。
一旦王韶的说法被承认,那他的其他策略也就同时得到了施行许可,将稳稳地把持住开拓河湟的控制权。至于李师中、窦舜卿,还有向宝,都不可能再留在秦州。反过来,王韶若是失败,他也在秦州待不住了。
韩冈一边想着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元瓘扯着闲话。在走过第二道门后,韩冈拱手道别,如释重负的往左转去。而元瓘则看着韩冈的背影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王韶的公厅在州衙第三进的西厅,而韩冈却是在第二进。
元瓘不痛快的哼哼声,韩冈虽然背着身,还是听得很清楚。温文有礼的向迎面走过来的同僚打了个招呼,韩冈心中觉得莫名其妙,这元瓘的敌对意识到底怎么来得。难道他以为在王韶面前表现得好,就能压倒自己,混个更高的官位出来?
笑话!
他跟王韶是什么关系?说是政治同盟是有些勉强,但说是助手,王韶却从不敢把自己呼来喝去——自己并非是从王家门客这个身份上推举出来的,在人格和身份上是平等的,而元瓘是什么……走卒而已!
真是莫名其妙!韩冈摇着头,往自己的公厅走去。
经略安抚司,管得是一路军事,又名帅司。所以衙中的公务都是跟军事有关。军队、堡垒、补给、道路、情报、器械,这些是经略使要考虑的军务,必须面面具到。
大的战略规划,虽是由天子和两府决定,但也会征求经略司意见,更多的时候还是由经略司提议而天子两府审批。战略规划的实行,掌中军的自然又是兼任兵马都总管的经略使,下面各部则有副总管、钤辖、都监分担,出谋划策的是机宜、参军、参议这些幕僚,至于勾当公事,也就是韩冈的工作,便是最为繁琐的庶务。
虽然批奏并不归勾当公事处理,但要按类分发到各曹各司,然后将各曹各司处理好的公文收集起来,检查过后再转发给原主,算是承上启下的部门。经略使和经略司中的其他高官交代下来的事情,如果分不清是由哪个分司接手,也是勾当公事处理。除此之外,一些其他曹司不管的琐碎杂务,也是勾当公事的任务之一。
韩冈在这间有些阴暗破旧的房间里,做了有十天了,感觉下来他的这个工作,是类似于办公厅主任之类的职务,每天要面对的公文要按堆来计算。
幸好自己不是一个人,这是韩冈第一天走进这间屋子时的想法,同为勾当公事,还有另外四名选人。这在诸路中,也只有关西诸路才能享受到的庞大编制,若是在两浙、江东那边,经略司中,通常只会有一个管勾公事。而现在的想法则是,日他鸟的,都这么些天了,李师中你怎么还不动手?!
摆在韩冈,而其他四人,这些天有两个告了病假,有两个各自被李师中和向宝调去处理另外的要务去了,整个勾当公事的公厅中,就剩韩冈一人来承担原属于五人的工作。
这样的独角戏,自韩冈走进州衙的第三天便已经开始,到现在七天过去了,还没有结束的迹象。官厅中的公事,基本上都是胥吏处理,而后才有官员查看是否有问题。即便五名勾当公事只剩一人,只要肯放手,韩冈照样可以喝着热茶,弄两本诗集来读。
但韩冈看起来不放心别人的样子,他手下的胥吏把事情做好后,他都要重新检查一遍,找出一点错来,就会丢回去让人重做。七天来一点疏失也没有出现,处理得游刃有余。不过任谁都知道永不出错是不可能的,不少人都在想他如此勤力,迟早要累昏头,而韩冈本人只希望李师中也能这么想。
在门口,韩冈将脸板起,大步跨进房中。房内,十几名从属于勾当公事的胥吏已经在侯着。领头的一个叫王启年,在衙中待了十几年了。据说本是个市井无赖,后来不知从哪里诈了一笔钱来,送给当时秦州通判小妾的表弟,进了秦州州衙里做吏员。他在衙门中日子久了,也颇有些手段,收服了几个兄弟,在衙门里干起来奉承上官,盘剥百姓的生意。
见到韩冈进来,王启年便领头上来行礼。只是他的动作都有些慢慢吞吞,连带着跟在他后面的十几人也是一副黏黏糊糊,不情不愿的样子。
看着他们这疲沓模样,韩冈脸色更加深沉下去,冷声道:“王启年,你们没吃饭不成?!”
“小人不敢。”王启年回了一句,动作稍微快了一点。
韩冈冷眼看了他一下,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这些天,韩冈始终板着脸,一点笑模样都没有。衙门中,每一个胥吏都知道,新上任的勾当公事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城里有名的陈押司跟他过不去,被他反手就杀了个绝户。
一开始时,王启年他们也是战战兢兢。只是看着其他四名勾当公事相继找借口避事,从中嗅出了什么味道,又暗中得了他人的吩咐,渐渐开始挑战韩冈的权威。当然,这是一步步来的,到了现在,也不过是行礼时拖沓一点,做事再慢上一点,弄得太大,他们也怕惹毛了这个看起来性格颇为阴狠的韩三。
只是韩冈尽是板着脸,在公务上又挑剔得要命,让王启年他们心中都很不痛快,私下里都说,就算没有人吩咐,也要让这个菜园子见识一下衙前虎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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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入宦海难得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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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厅中并没有椅子,一尺多高的桌案,本就是平放在地板上。做起事来,要么跪坐,要么盘腿箕坐,找张小几来坐,都会嫌高。韩冈就是盘腿坐在一张蒲团上,处理着递到他面前的公文。
韩冈抬手从桌面上已经分门别类送到自己面前的文件中,取下最上面的一本,展开一看,却是者达堡发来增修两座望楼,并配属两具八牛弩的申请。
“想不到他都已开始做事了。”韩冈轻声笑道。
刘仲武就是新任的者达堡主,前几日刚刚去上任。而他在上京的这段时间跟韩冈处得不错的事情,好像并没有被向宝知道,也许知道了当作不知道。当见到刘仲武在试射殿廷上大发神威,博来一个三班奉职时,向宝还在秦州月前新开的酒店绿柳居上,给刘仲武好生操办了一场宴席,又是赠钱赠物赠宅子,收买人心的手段做到了让外人看了觉得恶心的程度。
不过向宝这么做的效果却很好,至少他千金市骨的目的达到了。向宝在军中的人望也因此事而提高了不少,韩冈最近在衙门前的老兵那里,经常听到他们向钤辖长,向钤辖短的。
但王舜臣的心情就很不好了,真说起来,他积攒下来的功劳远在刘仲武之上,箭术也在刘仲武之上,刘仲武的机会本该是他的,但现在遇到刘仲武,他还要唤他声刘大官人。当天,王舜臣大骂了几句娘,然后跑到野地里一天,到了晚上射了一堆野味回来。只是一只兔子都给他用箭扎了十七八个洞,其他的猎物身上也都是一个洞一个洞的全是箭孔。用连珠箭射来的野味,皮是没法用,肉也是不能吃了,拔了箭出来,全丢了喂狗。
想起那几只可怜的兔子,韩冈就是想笑,转手把这份公文放到脚边。李师中要求所有与钱粮有关的公文都要通过他的手笔,刘仲武要修望楼少不得要用钱,而且八牛弩是国之重器,这种有三根弓臂组成的床弩据说在澶州城射杀了辽军大将萧达凛,直接导致了澶渊之盟的出现,刘仲武要这玩意儿,估计很难要到,就算向宝出面都没用。
韩冈就像处理刘仲武的申请一样,将桌上公文一件件的翻看,随手在自己准备的一个小本子上写上几个字做个简断的摘录,又一件件将之分类。他看得很快,判断也很准确。至少到现在为止,韩冈做的一直不错,如果在邮局,会是个出色的分发工。
桌案上的公文厚度维持稳定,而韩冈身边的公文堆则不断增高,这期间陆续又有秦凤各地的公文呈递进来,让韩冈完全停不了手。而且不仅仅是文件,来要定例的笔墨纸张的,要进架阁找旧档的,窗户坏了要找工匠修补的,都找了过来。
王启年他们十几人有三个是检查来往文书的文吏,有两个是管理架阁库——也就是管理档案——,剩下的还有的是撰写公文的书办,又有跑腿倒水的,还有做些力气活的。其中大半是长名衙前,常年留在衙门中奔走,剩下的几个则是来服差役的普通衙前。但与其他曹司打交道,他们却都躲了开去,让韩冈处理。
韩冈低头翻阅着公文,耳中听着传话和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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