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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3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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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早有所备,才能让辽人自取其败。”
“季明所言正是。诚可谓世有贤人,国之大幸。我钟世美虽也研习兵法,亦晓韬略,却自知难望其万一。”
钟世美坐在表字季明的中年士子对面,啜着杯中酒感慨不已。
“正甫兄过谦了,你前日一篇经制四夷的文章,几位学录可是赞不绝口。”三人中,最为年轻、相貌却最丑的一人操着两浙的口音说道。
钟世美摇着头:“哪里能比得过你周美成的文章。”
周美成尚要自谦,中年士子就跟着道:“美成你的诗赋,在国子监三舍两千四百人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正甫兄还能凭着策论一较高下,我潘必正可只有俯首称臣的份了。”
“季明兄你是气学门人,在自然大道,我等可是远有不及。”周美成转着圈又恭维回去。
“只是去听讲而已,当年横渠先生讲学京中,虽说日日去聆听教诲,却未能有幸得入气学门墙。”潘必正很是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他虽不能算是气学弟子,但对于韩冈提倡的格物之说,认同感颇高,平日里也多有研究,还拥有一架显微镜。
“季明兄,你既然有心在气学中一展长才,何不投入韩龙图的幕下?”钟世美问着,“令先尊在湖南、广西皆有遗爱,与章副枢交谊匪浅。得他一封手书,至韩龙图幕中任职岂是难事?你本有官身,也不会与韩龙图门客抢荐书。”
潘必正是开国名将郑王潘美的玄侄孙。不过关系隔得有些远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郑武惠王的遗泽轮不到他头上。没中进士就有个官身,还是靠了他的父亲。其父潘夙,曾经任职荆湖南路转运使、潭州知州,参与了章惇平定荆南之役。后来因其在桂州任上首倡交趾可取,在章惇、韩冈两人主持的平南之役结束后,又以此事而被追功封赏,潘必正由此荫补得官。在三班院中,他只是个挂名候阙的小官,在国子监中,也只是个普通的上舍生。不过因为潘夙与章惇的交情,潘必正想拜见章惇,的确不需要太费周折。
但潘必正摇摇头:“还是在监中得个出身方是正途。韩龙图若不是得了一个进士出身,如今怎么也惹不来御史台群起而攻。而且小弟有意研习格物之说,在京城里面还方便点。”
韩冈宣扬的格物之说,能将身边的事物剥丝抽茧的进行分析。理在万物之中,格之乃得。
眼下无论是韩冈的《桂窗丛谈》,还是苏颂的《思闻录》,又或是沈括最近新出版的《笔谈》,对自然万物的分析和描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士子。
好奇心人皆有之。无论如何,枯燥的经学理论论起吸引人的程度,当然远远比不上对天文地理自然万物的研究。拥有显微镜和千里镜的士大夫,他们用心在两件工具上的时间,也比研读经书要多得多。
将自然之道和儒家典籍捆绑起来的气学虽然没有新学独占官学的力量,也不如程学那般得到元老贵胄的支持,但出于自身的喜好而愿意去研习的士人数量,却远远超过其他任何一个学派。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周美成忽然又道:“不过这件事全凭韩龙图的一张嘴,真伪如何能知?”
“周美成你说什么胡话。才一千多,还不知道有没有加上混入党项人中的细作。何须作假?”潘必正摇头道,“当年河东军不是已经阵斩五百辽人,那时候与其对垒的官军也不过是千多人。如今的又是用计,又是设伏,也才留下一千人,当真是少了。”
“说得也是。”周美成愧笑点头,“斩首要是能有个三五千就好了。”
宋夏之役,看辽人只敢在背后占便宜,却不敢与官军对阵,越来越多的宋人都认为官军拥有击败辽人的实力,只要能换上个靠谱点的主帅。在林林总总加起来超过十万的斩首面前,区区千余辽军,实在是微不足道。
钟世美沉声:“萧十三远不及韩龙图,被玩弄在股掌之上。但那个领军的辽将,当不是个简单人物。中了韩龙图的陷阱,还能断尾而退,非是等闲可比。日后与辽军交手,此人可是当小心提防才是。”
“那件事得多少年后了。”潘必正提起酒壶倒了一圈酒,“眼下也不知道天子派出去的使者,追回那份密诏没有。”
……………………
当天子的密诏抵达河东经略司治所的时候,韩冈也同样回到了太原城中。
就在州衙的内院里,韩冈焚香供案的接了赵顼密旨。送走了使臣,听到风声,从后院走上来的妻妾,四人都是面如寒霜,心头生怒,但更多的还是掩饰不住的担忧。皇帝想要为难臣子,做臣子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三哥哥,要不要紧!?”韩云娘扯了扯韩冈的衣袖,就像过去一般。
“要紧什么,不就是要为夫低头认错吗?”韩冈微微一笑,“先别在外院站了,回屋再说。”
韩冈也有些纳闷,从时间上看,最后一份捷报,与之前的几份相隔得并不远,朝廷怎么会连等两天的时间都没有?照常理该是派人先查验,怎么跳过了这个关键性的步骤,变成了急匆匆的斥责。
心中的疑惑不自觉的说出口,王旖抬头看着韩冈,眼神中有着些许感慨:“官人一向不妄言,说是两万,也没人会怀疑官人谎报。”
就是这个原因?韩冈微微苦笑,这是太诚实的结果吗?也许吧。多半就是这个缘故,使得赵顼没有在查验战绩上耽搁时间,早早的就派人来打掉自己晋身两府的奢望。
“这又是何必?此番来河东,是为国宁边,本也没想过立功受赏。何至于如此?”韩冈叹息着。
赵顼的用意已是昭然若揭。但不过是执政而已,一顶青凉伞不出意外迟早能到手,他又岂会急在一时?
“官家把官人当成刘子仪【刘筠】了,以为官人虚火上攻,一定要清凉散才能病好。”周南冷笑着。自家的夫婿无罪被责,性格刚烈的周南哪里能忍得住不去嘲讽上两句。
刘筠是仁宗时的重臣,三入学士院而不得晋身两府,写诗抱怨道‘蟠桃三窃成何味?上尽鳌头势转孤。’最后干脆称病,不肯出来做事。自然,他这么做便少不了成为世人的笑柄。被石中立嘲笑是虚火上攻,一服清凉散便好。这‘清凉散’当然说得是非宰执不可得的青凉伞。以爱开玩笑而著称的石中立说话可谓是刻毒。
“执政虽好,我也不愿巴着求着。”韩冈摇头道:“若能将先生的神主迎入文庙陪祀,就是宰相之职,为夫却也可弃了不做的。”
韩冈的宏愿并非区区官场可以束缚,高官显宦不过是达成目标的阶梯,却绝不是他的目的。赵顼或是御史台那一干人等,未免太小瞧人了。不过从韩冈的心愿上来的看,赵顼现在做的也不能算错。
“官家的密诏,官人打算怎么办?”严素心问着。
黑山党项乃是辽人的内应,最新的捷报应当没有耽搁的就传到了朝廷那里。可这份责难的密旨一路上竟没有被追回。究竟是没有来得及,还是咬定牙关要给自己一个脸色?韩冈的心中还是怀着疑问。不过如何应对倒不需要犹豫。
“当然是上表谢罪。”韩冈笑得风清云淡,“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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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自是功成藏剑履(七)
太原城的城门就在眼前,行人车马将城门前的道路都堵得拥挤不堪。
童贯失望的叹了一声气,终于垂下了手中的马鞭,也终于不再用靴子后跟踢着马腹。
快跑中的坐骑,慢慢的放缓了速度。一个多时辰前才换的驿马,这时候已经是满身是汗,呼哧呼哧的从鼻中喷着长长的白气。
“黄门,不追了?”童贯的两名从班直中点出来的随从也跟着慢了下来,凑过来问道。
“还追得上吗?”童贯没好气的回道。
他自奉诏追回之前密诏,出宫后便一路急追,皆是兼程而行。但前面的那一位却也是双快腿,一心想将天子的吩咐办妥当了,一路上将沿途驿站的好马全都挑走。这两天一夜的迟误,就变成了长江黄河一般的天堑,童贯一路追到了太原城外,竟也没能赶上派出去的中使。
“先进城吧。”童贯呆呆的望了太原城的南门半天,无奈的又叹了一声,翻身下马。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马上发愣的两名班直,低喝道:“不要太惹眼。”
得了童贯点醒,两人也立刻从马背上滚翻了下来。跟着童贯一起牵着马,往城门走去。
可能是战事刚刚结束没多久的缘故,太原城城门处的管理依然严格,行人车马都被仔细检验。一眼看过去,都没看到有人骑在马上入城出城。童贯不想惹起太多关注,下了马后,又示意一名班直拿出他自己的号牌去通关。
但就在童贯正在城门处等候着回应,一名铺兵装束的骑手却在城门口跟守门官说了几句,也不下马,便直直的便冲了出来。
童贯的视线一直追着那铺兵直到再也看不见,顺利的进了城门后,走了两步,突然跌脚失声,“哎呀,不好。”
“黄门,怎么了?”两名班直忙凑了过来。
童贯声音沉了下去:“方才过去的是马递。当是韩冈的回奏!”
“不会吧?”两名班直回头看了看城门,满面疑惑:“黄门是怎么知道的?”
童贯反问:“胜州大捷之后,河东还有什么地方要动用马递至御前的?”
动用驿马的马递直通通进银台司,是可以绕过两府,直上御前的驿传手段。寻常情况下妄自动用马递,可是要受罚的。
“会不会北面的辽人又有什么动作了。刚在韩龙图手上吃了亏,辽人肯定会大举报复的。”一人猜测着。
“当真是辽人举兵报复,那就该是急脚递!”童贯指了下城门处的守卫:“方才看到他们亮金牌了吗?”
两名班直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的确没有看到。带着紧急军情的急脚递。把金牌一亮,马都不停直接就从城门冲过去了,怎么可能还会在城门口磨蹭,跟人说两句才走。
“太原城中,能动用马递的只有知太原兼经略使的韩龙图。这时候动用马递,倒有五六成的可能是韩龙图上表谢罪或是自辩。天子下的是密诏,用步递发回去,肯定绕不过两府。”
童贯的一番解释,合情合理,两名随从有了几分信服。一名班直又问道,“黄门,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回头拦着?”
两人都很清楚童贯身上的任务。没有拦住密诏,就已经是办事不力,再让韩冈的回复传到京城去,天子那边可就是不知是办事不力那么简单了。
“拦?拦马递这不是找死吗?!天子能用金牌召回密诏,边臣的奏报,你能召回还是我能召回,马递上路后,边臣本人都不能再拿回来啊!”
童贯喘了一口气,满肚子怨气。幸好出来前多问了一句,要是没追上该怎么办?
“先去一趟府衙吧。”
……………………
已经将谢罪表遣马递送了回去,亲笔为韩冈起草奏章的黄裳依然难以释然。
“龙图何必这么快就上谢罪表,朝廷收到胜州大捷的消息,肯定会明白之前的错误。”
“既然收到了天子的密诏,无论如何都必须有所回应,岂能耽搁拖延?”
是否及时回复天子的内降,这是态度问题。至于这个回复会不会让天子感到难堪,韩冈可没兴趣关心。
到了他这个地位的文官,只要把表面文章做圆满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天子的心情好坏,从来不是真正的士大夫放在第一位要考虑的。
“那龙图也不该将罪责全都揽于一身。”
虽然韩冈也是无意收留太多的黑山党项,可要不是折克行和李宪两人手下将校贪图斩首,也不至于杀得那么狠。而且修筑边地营寨的黑山党项之所以能被煽动,也是因为做工时,被过分催逼,以至于生不如死的缘故,否则以他们跟辽人的血海深仇,也不至于反去配合辽人。
“军令是我下的,自不能让罪名推到别人身上。”韩冈转头问道,“勉仲,你看我是争功诿过的人吗?”
“黄裳失言了。”黄裳低头表示歉意,想了想,又问,“……龙图,那此事要不要知会折府州?”
“这有什么好说的?”韩冈笑着摇头:“被天子密诏叱责,又不是多光彩的事。”
“不是……”
黄裳想要解释自己的意思,韩冈却又摇了摇头,“若是想要折家欠下人情债那就更不必了。天子既然只以密诏降责,本就只罪于我一人的意思,并没有打算否认这一战战功的打算。既如此,何必再与人说?”
黄裳赧然,韩冈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以君恩为己恩,这是臣子的大忌。这个便宜,的确不能占。即为密诏,泄露给李宪当然不行,就是折克行也一样。
韩冈的心中盘算没有他说得这么光明正大,只是不想落了下乘而已。反正李宪肯定很快就能从京城宫中得到消息。折家在京城中也肯定有耳目通风报信,没必要枉做小人。
见韩冈没有再多的吩咐,黄裳便告辞离开。
韩冈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黄裳游学四方十几年,决不是没有眼色的人。韩冈只让黄裳帮忙起草奏章,都没有将折可适招来,心意早就表明了,他可不信黄裳看不出来。不过奉承人的水平还有待磨练,实在有些粗糙。
见外面没有什么事,韩冈起身入内,往书房去。
家里面这两天无论是谁都是愁眉不展,让韩冈觉得有些烦。王旖四女皆道伴君如伴虎,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因为一时之气,找个借口对自家的夫婿加以惩处。
不过在了解当今天子的为人性格之后,韩冈觉得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没有太宗赵光义的阴狠果断,也不及真宗赵恒能做到自欺欺人。现在的这个皇帝,本来就是太在意外界评价的性格。
更重要的是韩冈本人也不是可以任凭搓扁捏圆的软柿子,咯手得很。整件事上没有犯过半点错,想找借口都难。且经过一百多年的养士,士大夫的阶层能对天子产生足够的牵制。就是皇帝也做不得快意事。
以功劳算,这些年来的功绩,早已足够抵消资历上的欠缺,并将自家顶入两府之中。这一次出镇河东,没有出过一次纰漏,就算有,也都立刻弥补了。
本以为阻力只在皇帝那里,两府诸臣应该都该学聪明了,不当主动表态。只是没想到御史台中的成员,会有那么多人将自己当成眼中钉,当成刷声望的工具。在赵顼的密诏中,看到他隐约透露的这些细节,还真是出乎意料。
既然如此,就必须要做个选择。
……在官职和夙愿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对于韩冈来说,做出这样的选择根本不需要犹豫。本来来河东也只是一个意外,依照之前的想法,也没必要急着入两府。但这一次的功劳,总得换来一些实质性的回报。
回到书房,韩冈喝茶看书。给王安石的第二封回信已经写好了,进一步阐明了对王安石寄来的新书的看法。稍稍有些激烈,没有留上翁婿间的几分情面。学术之争上,也没什么岳父、女婿,该争就得争到底。
虽然最近几年斗争的目标是程学,但有机会,给新学下几个绊子,韩冈也不会犹豫。而且能在学术之辩上给新学一个难堪,也是气学大涨声望的机会。不过以王安石的学问,要从他的书中挑错,还要得人认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桩事,甚至可以说很难。韩冈一向用的是扬长避短的手段,但这一次,可没有那么容易。
坐下来仔细检查刚刚写好的信,斟字酌句的推敲着,尽可能的不留下给人挑出错处的地方。心神很快便沉浸了下去,将朝廷、皇帝这一干烦心事丢到一边去。
只是韩冈在书房中没有坐上多久,家里的下人来报:“龙图,外面有一个姓童的黄门求见。”
“求见?”韩冈放下笔。又是带着密诏,所以怕引人瞩目吧?姓童的话,多半是童贯了。而且童贯跟自家有过往来,被派来太原见自己,多半也是想利用这份香火情。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总算还是来了……只慢了一步啊。
韩冈轻笑了一声,“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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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自是功成藏剑履(八)
虽然之前在城门口就已经确认了任务多半已然失败,但在进入府衙,童贯终究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只是韩冈的一句话,让童贯的心情直入谷底。
“龙图的奏表上得好快。”童贯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黄门此言何意?”韩冈一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
童贯见状无奈,只能挑明了说:“之前龙图历次捷报,斩首两万余。此事本是国家之福,不过虑及杀伤太多,有伤天和,官家心伤太皇太后上仙,故有是诏。”
韩冈站起身:“还望黄门转奉天子,天子仁德爱民,出于天性,臣韩冈未能体察圣心,实是羞愧难当。不过如今查明并未与辽人勾结的黑山党项二十七部六千六百余人皆已安顿下来。请陛下放心。”
童贯估计这就是韩冈在回奏中的话,也就是顺口而已,给犯了错的天子一个脸面。也不知道天子看到韩冈的奏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反正从臣子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就是他这个崇政殿中服侍天子的黄门,也见得多了,天子恐怕更是看得心中生厌。
但童贯此来不过是传递天子的心意,韩冈说什么都不是他该评价的:“小人回去后,当会将龙图之言禀明天子。”
“那就劳烦黄门了。”韩冈重又坐下来,“黄门此来只为此事?”
童贯的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就是为挽回之前皇帝错误的密诏所造成的后果。而且多半是没有截下之前发出来的这封密诏,才不得不登门造访。就不知道天子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童贯愣了一下。
“不知黄门出京前,天子可有其他喻示?”韩冈更直接的问道。
童贯陷入了沉默,心中狐疑。韩冈的问题当真就是表面的意思?
韩冈军政两事皆有长才,入居两府之后的表现应当不会比任何人逊色。但提拔他若是会有损朝纲,天子也不会觉得浪费这个人才有什么关系。
童贯很清楚天子的心意,两府的职位是为了辅佐天子治国,不是给功臣的赏赐。只要韩冈的年纪问题会引起后患,就不可能让韩冈担任枢密副使。
不过韩冈晋身两府依然是迟早之事,这一次不行,过几年他过而立,到了韩忠献公当年晋身两府的年纪,也就没有如今这般惹人顾忌了。
反观自己,天子交托的任务没能完成,对于一名品位还不算高的内侍来说,是灾难一般的结果。可不比那些高品的文臣,犯了事,过两年就能回来。在宫中,可没人会给第二次机会。他的师傅李宪恐怕也会干脆了当的放弃他——毕竟只是徒弟,而不是养子。
从今往后,一辈子最多也只能在针线、大小金之类的宫苑作坊中打转,最后去敇建的道观或佛寺终老。这对于一心想追求更高位置的童贯来说,不啻是生不如死的噩耗。
但是,如果有韩冈这个和王中正、李宪都有交情的重臣助言,情况却是会变成两样。
“龙图……”童贯舔了舔嘴唇,喉咙有些发干。
“黄门先喝口茶。”韩冈微笑着,“这是炒青的山茶,口味有别龙团,却也不算很差。”
……………………
形势大逆转,御史台中的乌鸦们为自己的前途担忧,最近安静了不少,这让所有除言官以外的臣僚都觉得很是舒心,章惇也不例外。
打发了张商英派来送信的家人回去,章惇冷笑一声,却把刚刚收到的信丢到了一边去。他可不想理会那个只会坏事的家伙。
拥有风闻奏事之权的御史台论奏不实虽不需受什么责罚,但如果被弹劾的臣子反击,逼天子做出个选择,下场却也不会太好。自来弹劾宰相执政失败的言官,多半会驱逐出朝堂,虽说过几年就能回来,往往还能升职,不过比起能成功将宰执弹劾的那些御史,如韩琦那般,肯定是远远不如了。
张商英当年弹劾枢密院中不法之事,并要求枢密院听从政事堂的调遣,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惹得枢密院诸辅臣同时缴了印,要天子给个说法。这样的情况是不论对错的,张商英因而出外,甚至被贬为一个监酒税的小官。
张商英是章惇举荐起来的,几年前急功好利,将枢密院整个得罪,给王安石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如今章惇想方设法又将他从监酒税的位置上拉回来,不成想他又根本不通报,参与上表弹劾韩冈,想在韩冈身上挣回之前耽搁的时间。
章惇心底里对此很是愤怒。他不求张商英能听从自己的命令,但也不要添乱才是。当年在平定荆南时,结识了仅仅是个小官的张商英,因为其口才和识见让人激赏,所以才加以推荐。谁想到却是个坑人的货色,早知道就让他在酒糟里打一辈子滚好了。
“枢密。”
一名家丁走到书房门外,敲门进来。
“什么事?”
“通进银台司消息,河东那边又有奏表到了。”
章惇神色一动,追问道:“奏报的内容是什么?”
那名家丁摇摇头:“听说是实封的密奏,不知道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看来天子的密诏没有来得及追回。”章惇低声自语,挥手让家丁出去。
河东的奏表在时间上很是让人奇怪。不过应该是韩冈对之前密诏的回复,否则就不该在这个时候通过上奏表,而且是密封起来的实封状。
章惇越来越看不懂韩冈的行事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着实让人费解。
……………………
赵顼没有想到童贯竟然没有追上,而且还让韩冈提前一步上了请罪的奏表。
之前所谓的密诏并没有瞒着人,韩冈的密奏又如何能瞒得过去世人的耳目?这一次在世人面前,他可就是扮演了一个糊涂皇帝的角色。
赵顼一直以为韩冈是辅政利国的能臣,日后的宰相之才,但没想到他也是个越来越棘手的麻烦,早知道就不让他去河东了。
赵顼面无表情的看着韩冈的请罪书。
上面甚至连辩解也没有几句,基本上是密诏上怎么说,他就怎么回复。不过文采焕然,应当不是韩冈本人的手笔。当年韩冈在殿试时的文章,赵顼还记着,那个完全是地方官对当地政事的奏报。
不过这篇文字写得漂亮,反倒让赵顼看的上火。要是韩冈亲笔所写的那种,那还能见到真心。幕僚代笔,自己誊抄一遍,怎么看都是在应付故事。
赵顼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论功行赏。尽管给辽人做了渔翁,在天下人面前丢人现眼,但夺下来的土地依然可以算是一个胜利。朝廷需要为这个胜利付出的报酬,也是远远超过之前任何一次战争。韩冈的问题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只不过因为御史台将事情闹得太大,才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不过相对于士兵的赏赐,将帅们的功赏其实不需要太头疼,只要能拉下脸来,赖账也没什么关系。而底下的士卒若不能给出让人满意的功赏,那些个赤佬可就是会立刻翻脸闹事——还是人数多寡的关系。
当年太宗攻克太原,灭亡北汉,之后便挥兵直取辽国南京道,就是因为功赏不至,以至于在燕京城下功亏一篑,惨败于高粱河畔。
而太祖时,曹彬领军攻克南唐。开战前,太祖皇帝承诺的功赏是使相——节度使兼枢密使。不过等曹彬得胜归来,太祖给出的赏赐则是五十万钱——五百贯。
太祖皇帝过河拆桥的行事手段是否合乎人情暂且放到一边,开疆辟土的奖赏最低能到哪一步,也算是有了一个依据。
以曹彬为标准,韩冈的功劳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一个不毛之地的胜州,户口不及南唐千分之一,土地也只有百一之数。如果是开国之时,以曹彬为标准,即是往高里算,五贯十贯也就能打发了。
当然,赵顼不可能这么苛待功臣。开国时的手段,不可能使用在如今。但即便不能用在如今,可有了这一条旧例打底,权柄过重的职位完全可以拒绝授予。
还有当年狄青平侬智高,回朝后被晋为枢密使。本来有许多朝臣援引曹彬旧例,来否决这项任命。但仁宗皇帝坚持授予这个职位。可成为文臣眼中钉的狄青最后的结果却是让人叹息。
有正反两条先例,赵顼想要做事就方便了许多。只要韩冈不能入西府,种谔也不可能有机会,王中正更是可以随随便便就打发掉。
赵顼叹了一口气。既想维护朝纲,又想维持一个公正慷慨的名声,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还是舍了点面皮方便做事。
给立有功勋的将帅多些金银财帛,升几个无关紧要的职位,也就打发了。
不为执政,本官升到谏议大夫就到顶了。韩冈的差遣和本官都没有晋升的余地。不过其他用来搪塞的名号多得是。勋、位、爵、食邑、检校官、馆阁贴职,应有尽有,想要找个打发人的名号,实在再容易不过。
给他什么职位呢?赵顼想着。
按理说可以先给韩冈一个枢密副使的任命,等他照常例拒绝之后,直接转封其他职位。但赵顼还真怕韩冈会不顾颜面的一口应下,就像当年王安石,一直不肯入朝,当自家任命他为翰林学士时,却是一口应承下来。
翁婿两人都是有心做事的人,不是那等沽名钓誉,喜好故示清高之辈。赵顼可无法保证韩冈会不会依常例拒绝诏命……还是直接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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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自是功成藏剑履(九)
战争结束了,又是将及年终,也到了对这一场战争做个总结的时候。
平夏之役,大宋的付出很多,损失也很多。收获不少,但让人捡了便宜的地方,同样不少。想到给辽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占了一半的好处去,从天子到百姓,都是觉得憋闷不已。不过不论心情如何,该做的事还是必须要做。
朝廷对于战争的功赏,在赵顼的催促下匆匆忙忙的决定了下来,又赶在过年前发了下去。对于参战的士兵和底层军官们的功赏,朝廷没有太过计较,罪疑惟轻功疑惟重的道理人人明白。甚至对河东军的两万斩首,最后也没有进行太过严格的查验,而是全盘承认下来。但对高阶的将帅,他们得到的赏赐,完全是由需虚衔和财帛组成,并没有太多实质上的东西。将将领和士兵割裂开,可以有效的避免有心人引发兵乱。
其中最为惹人关注的韩冈,他得到的封赏,基本上就是虚名。一如御史台一轮弹劾之后世人所预料的,被拒绝在西府之外。而且顺便还连累了种谔。原本同入西府呼声甚高的种子正,也只能饮恨回归三衙,做个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就连本官官阶也止步于观察使,不但没能拿到节度使的名号,甚至连节度使留后都没有得到授予。王中正更是只有一个防御使。
实在的也有,韩冈六子,眼下全都得了荫补。其中他长子和次子的本官已经比照宰执家的长子,跳升到了京官序列的太常寺太祝。一般的情况下,臣子都会先拒绝一次两次,但韩冈直接就上了谢表。
“想不到韩冈都没有拒绝?”
“御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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