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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3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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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河东西陲安靖,该花的钱还是得花。而且等到大宋和辽国之间的风波平息之后,处在要道上的柳发川和唐龙镇可以设立榷场,利用榷场的收入回哺两川的寨防。穷十年之功,也就能将丰州的寨防给完成了。”
“若榷场能够建功,寨防甚至日后驻军的开支,朝廷至少可以放一半的心了。”李宪抬眼问韩冈,“龙图已经写好奏章了吧?”
“当然。”韩冈笑道“这一修造寨堡的计划,绵延十载,不是一任两任就能完工的,必须先从朝廷这边定下规划。”
李宪沉吟一下,道:“……李宪愿附龙图骥尾,不知龙图是否愿李宪占个便宜。”
韩冈哈哈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若得都知襄助,这一方略当能更易得到天子的认可。”
李宪如今是天子最为亲信的几位领军宦官,在宫中的人脉深厚,顺水人情给了就给了。日后天子派遣中使巡边或探访,有李宪和王中正这两道关系,就方便许多了。而且他也知会过折克行了。
夺下丰州后,折家的势力必然延伸至屈野川,两个榷场就代表着稳定的财源,但折家与辽人回易通道的利润就会大幅下降,韩冈不打算太过开罪人,需要事先取得折家的谅解。
一名亲兵悄步走进厅中,“龙图,丰州那边派人来了。”
“好,我知道了。”韩冈点点头,对李宪道,“这个信使,都知要不要见一见。”
“谁?”
“当然挑起了整件事的那一位。”
李宪哦了一声,“被射掉耳朵的?”
“不只是射掉耳朵。”韩冈啧啧叹着,“他可是咬着自己掉下来的耳朵,追着贼人一直杀到辽境。虽然没有追到人,但也烧了两间巡铺。我可是想见见他呢,正好被折克行派来了。”
……………………
韩冈上下打量了被折可适带进来的人。跟折可适差不多的年纪,相貌有五分相似,说兄弟更合适。隔了十几天,折克仁耳朵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不需要包着伤口,少了半只的缺口便分外惹眼。
“你就是折克仁?”
“回经略的话,末将正是折克仁。”
折克行被派来送信只是表面理由,实际上是让他过来待罪的。眼看着边境上越闹越大,罪魁祸首之一的折克仁若不来韩冈这边来报个到,折家的态度可就成为问题了。
“古有拔矢啖睛,今有拔箭啖耳。”李宪嗤笑一声,脸随即一板,喝道:“折克仁你可知罪!”
折克仁闻言立刻跪伏在地,头也不敢抬,“折克仁知罪!”
“好了,都知。”韩冈看得出来,李宪是投桃报李,扮黑脸呢,“宋辽两国之间本有约定,若有贼人越境犯事,捕获后可各按本国律条处断。捕获之前手段的粗暴点也没什么关系。可惜每次都给那些贼人跑了。”
两国之间,如果是势均力敌、又不想撕破脸的话,有个搪塞的借口就够了。
“攻入辽境又是如何?!”李宪厉声问道。
“此乃被贼人所伤后一时义愤。若辽人肯处置犯界伤人的贼人,我们也可以赔他们的军巡铺啊。”韩冈道,“折克仁,到时候重修两间巡铺,你愿不愿认罚?”
折克仁闻言喜色上脸,伏地不动:“任凭经略处置!”
李宪动了一下嘴,他帮韩冈做桥,却不想这么轻轻放过折克仁。但看着韩冈的神色,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攻入辽境,烧毁巡铺,折克仁做下这么大的事,使得局势愈演愈烈,就算他是被射伤了耳朵,但由此重惩也不为过。可韩冈连板子都不打,罚点钱便就此放过——而且按照韩冈的说法,如果辽国不给折克仁的耳朵一个交待,他甚至连赔偿巡铺的钱都不用罚——李宪难道还能跟韩冈顶着来不成?只要局势不恶化到不可收拾,如何处置折克仁的权力就在经略使的韩冈手上。
“折克仁!你追击入辽境,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算不得你的错。”折克仁躬了躬身,专心听韩冈的训斥,“但你追至辽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是辽人的陷阱?是诱你追击,然后设伏。西军就不说了,河东这边与西贼交锋多年,没少吃过被诱伏的亏吧?”
折克仁连反驳都没有,低头向地,诚诚恳恳的道:“末将知错!”
放过折克仁,韩冈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小事而已,事情的起因不在他,而且冲突是必然,折克仁只是偶然撞上的。
韩冈又冷下脸:“这几日出去打柴的士兵,被人伤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死了。这笔账有机会还得算一算……好了,折克仁,你且起来吧。说说折府州有什么事要让你来麟州禀报?”
虽然是附带,但终究不会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折克仁依言起身,谢过韩冈后禀报道:“这几天,有三百多黑山党项蕃人南下避难,比起之前数量大幅增加。知州估计,接下来南下的蕃人可能会越来越多,知州想问一下经略,该怎么处置他们?”
韩冈闻言就皱起眉,与李宪对视一眼。自从辽人击破西夏的黑山军,直取兴灵,就有黑山党项南下,但数量一直不多,突然间大幅增加,肯定是契丹人为了控制黑山开始下重手了。
辽人势大,当地的党项人逃难是肯定的。西夏已经灭亡了,避往大宋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不过这群蕃人能不能相信,会不会在国中生乱,则是一个问题。而且他们最终人数会达到多少,则更为关键的。问题的大小,跟人口关联很深,少了还好说,一旦人数多了,安置他们的地方就要费一番思量了。
韩冈扭头对李宪道:“黑山的乱事不可能迁延日久,辽人为了尽快解决黑山河间地,转向丰州来,肯定会加大在黑山的动作。南下逃难的蕃部当会大幅增加。而且辽人也很可能故意驱赶他们一起杀过来,甚至混在这些党项人之中,或是伪装成党项人。”
李宪沉吟道:“丰州的兵力看来不够啊。”
“看来要劳烦都知了。”韩冈道。不管怎么处置,手上有足够的兵力镇压局面,让南下的蕃人老实听话,这都是首要条件。
李宪闻言会意:“休整一日,李宪就领军北上。”
“多休整一两天也没关系。折府州那边一时还撑得住。”韩冈笑着对李宪说了一句。心道李宪既然北上,看来自家也得往丰州去坐镇了。
折克行和李宪之间,谁为尊长的问题很难处理。李宪的官位的确在折克行之上,但李宪的职司主要是在征西之役上,丰州之战他并没有受到明确的朝廷诏令。而且武将一贯大小相制,如果没有朝廷的明确诏令,就是一路副总管的号令,都巡检都可以直言拒绝。这就在两人之间留下争权的可能。
只有韩冈的身份可以镇压住两名实际统军的将帅,从他的角度来说,也不愿意指定李宪或是折克行代替自己指挥全军。这是统帅之权,随便交给阉人或武将,丢脸的将是他韩冈。而且边境的冲突,更多的是属于政治的范围,不需要武将上阵,这是经略使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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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霜蹄追风尝随骠(11)
巍巍黑山已被白雪覆盖。黑山下的黄河两岸,也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冬天的风刮过雪原,但在白色的原野上,却交织了血与火的痕迹。
无数生活在此地的党项部族被驱离了家园。肥沃的河间地上,党项部族的身影越来越稀少。一支支部族,人数有多有少,穿过荒漠一步步向南逃去。
屈野川通向大漠的通道,又是一队党项骑手踏上了这条道路。从他们肮脏的衣袍和疲惫的神色上可以看得出来,之前已经经过了一段不短的行程。
眼前的土地,从平缓的沙砾过渡到起伏的坡地,被积雪覆盖的地面下,已经可以看到河道的轮廓。
队伍中,一名满脸周围的老者看着面前被不知多少马蹄踩得碎乱的雪地,这是前人留下的痕迹。可能是前面有过不少部族从这条路上走过,一路上留下了不少可供识别的残迹。从荒漠中行走了数百里,他们并没有迷路,还算顺利的抵达了屈野川前。
并不算深邃的谷地中,再往前就是一条很单薄的栅栏,栅栏后,是零零散散的七八个守卫。但就是这么单薄的一条防线,这队人马也不敢硬闯,离着栅栏远远地便停步下马。
一名老者排开众人,走到栅栏前,与守卫的头领们,一个年轻的军官打了照面。
年轻军官一扬手,一群宋军士兵出现在四周的山坡上,弩弓上面的箭头闪着夜星般的寒光,遥遥指着包围圈中的逃难者。
被一圈弓弩四面围住,惶惶不安的逃难者立刻反射性的拿出弓刀,与四周的宋人遥遥对峙着。
气氛紧绷的一触即发。
“那是神臂弓!”老者额头上冷汗涔涔,他可是曾经带着族人南下攻宋,吃过神臂弓的不少苦头。距离这么近,神臂弓射出的箭矢能把人射个对穿。连忙回头急声叫道:“不要轻举妄动,把手都放开来,全都放开来!”
老者在这些人之中的身份显然很高,在他的呵斥下,所有人虽是犹犹豫豫,但最终都放下的握着弓刀的手。
不过周围的宋军士兵依然没有松懈,手中的神臂弓依然稳稳的端着。
“将……将军……”老者又回过头来焦急的望着那名领头的年轻军官。
年轻的军官很和气的样子,来回打量着老者身后七八十人的队伍,笑得眯起的双瞳中眼神犀利,“看来吃得苦头不小啊。”
老者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结结巴巴的道:“牲畜都丢光了,原来可是有一百多帐啊。”
蕃部的帐跟汉地的户是一个意义,一帐便是一个家庭,至少一个壮丁,还有妇孺、老人。一般的情况,一百多帐差不多在五百人上下。眼下一百人都不到,除了两三个老头以外,基本上都是青壮年和小孩子。
年轻军官咂了一下嘴,似笑非笑的:“契丹人下手还真是狠辣。”
老者可不指望宋人能有多少同情心,党项人与汉人的仇怨,不比汉人与契丹人之间的仇怨稍逊。看到这个年轻军官的反应也就知道了,他恭恭敬敬的行礼:“所以小人是诚心归附大宋,做朝廷治下的良民。”
老者张着浑黄一对眼,期待的看着年轻军官。
年轻军官很好说话的样子:“收留你们也没什么。前些天,已经有不少黑山党项部族南下了,都给安排了安居的地方。只要你们愿意归附,自然会让你们住下来。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前面,肯定是比不上你们之前的黑山河间地——能比得得上黑山河间地的马场,大宋也没有,所以别说朝廷亏待你们这群逃人。”
“能有块地落脚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敢贪心。”
“那就好。”年轻军官点头,又道,“留个姓名,还有族帐名号,等会儿就派人带你去安置的地方。”
这么宽松的条件,老者一口答应下来,道:“愿从将军号令……可是将军你看,我们被契丹人赶过来,一路上匆匆忙忙的,牲畜都丢光了,人也只剩这些了。能……能不能给我们一点粮草。”
老者说着,做出一副可怜相。
“要粮草,当然可以。”年轻军官笑了起来,“但不可能白白给你们。”
老者一听就放心了,只要愿意提要求,就代表他们还有用,“是不是要出兵?要是打契丹人的话,我这里还有二十个能跑马能射箭的汉子。”
“用不着。”年轻军官一摆手,“区区辽人而已,我们大宋还不放在眼里。只要你们愿出人出牲畜帮着运送粮草,官府会先给你们配发粮食。”
“运送粮草?”老者没想到会有这个答案。
“现在正好缺人手从后方运粮草上前。既然你们愿意听从号令,为官军出人出力,也排得上用场,只要用心做事,朝廷自会为你们提供口粮。至于马匹草料,给你们安排的驻地,有草场,应该够过冬了。”
老者楞了起来,这样的安排,他事先想都没有想过,实在是太宽大了一点。
“怎么,不愿意?”年轻军官又眯起了眼睛,“河东经略小韩相公吩咐了,这件事不会强迫你们,不愿就算了。”
老者苦笑起来:“要是不听号令,可会有口粮?”
“当然不会有!”年轻军官的回答斩钉截铁,“不为朝廷出力,还想有好处,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了?对了,有一件事忘了说。押送粮草时,携带的武器只能是弓刀。长兵或是重器,一律不得携带……你也知道的,你们初来乍到,我们也不得不小心。”
老者一阵点头哈腰:“小人明白。不过官人多虑了,你看我这个小族,哪有什么长枪、骨朵,能有张好弓就很了不得了。”
“正如你方才说的,既然能出二十人从军,出二十个运送粮草,当也不会成问题。你们这些人的口粮先期给付半个月的粮,至于后续的粮草,要你们为官军运送粮草来赚。”年轻军官显然不知对多少人说过这番话,熟极而流下,语速变得飞快,“从府州或麟州到旧丰州,路程都不超过五天,只要能老老实实的做好差事,不要担心家里面会挨饿。你们跟着我的人走,他会带着你们去安置的地方。”
他说完见老者没有反对的意思,就一挥手,便有一名骑兵跃马而来,到了这一队党项人面前,说了几句话,让老者留了姓名和族帐名号,便领着他们继续向下去了。
目送着这一队人马远去,又是一名相貌相似的年轻军官走过来。
听到动静,前一名军官头也不回,道:“龙图的好手段啊,七哥儿你说是不是?”
“按龙图的说法,这叫废物利用。”望着党项人越走越远,折可适眯起双眼,“指望他们跟辽人斗,都是白指望。但他们的马都是好东西。从府州、麟州运一趟粮草,要耗用大量的人力、畜力,也还要给付人畜粮草,蕃人、汉人都一样。既然没什么区别,与其征发民夫,惹得路中骚动,还不如用这些蕃人。”
“废物利用……龙图一点口德都不留啊。”折可大哈哈两声笑:“党项人已经到了有两千多,再有个三五千,差不多也就足够了。若再来个两三万,连修城的人手都够了。”
“修城就不指望了……党项人的手艺啊!”
“……就能运粮也不错了。这些天来南下的黑山党项越来越多,看来辽人是铁了心将黑山下河间地中的党项人全都赶走……还当真是帮了大忙了。”折可大转头问道,“七哥儿,你跟在韩龙图身边,有没有听到什么?”
“听到什么?”折可适不解的问道。
“之前经过一番杀鸡儆猴,辽人已经将黑山下剩下的党项部族全都集合起来,马上就要南下了。龙图就没有事先说到这种可能?”
“还以为说丰州的事呢。”折可适笑了一声,又道,“别把那些蕃部当场傻瓜啊!”
“七哥儿,你前面说的丰州是什么意思?”折可大却没有理会折可适后面的话,追问着前一句的缘由。
“旧丰州已经夺回来了,之前小弟想知道现在的丰州会不会移镇回去,将占下的地归还给府州……还以为哥哥也在想这件事呢。”
折可大震惊道:“你就这么直接问了?!”
折可适摇摇头:“哪敢正面问,旁敲侧击的提了一句。”
“韩龙图怎么说?”折可大连忙追问。
折可适苦笑了一下:“不能指望丰州会移回去。割下去的肉,朝廷多半是不会还回来的。龙图虽没有明说,但听他话中的意思,旧丰州很可能新立一州。”
“果然。”对旧日的失土,折家上下都没有幻想过,折可大也知道朝廷的行事,不会这么儿戏的,“这事指望不了。黑山党项被辽人驱用的事,龙图怎么说?”
“其被契丹人夺取了老家,就算被逼迫,也不会老实听话。只要派人联络一下,给他们一个出路,谁还为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契丹人卖命?”折可适道:“黄裳一开始就此事问过了龙图。你知道的,龙图一向都有让人将所有可能的情况都列下来,然后一一确定应对方略的习惯。黄裳问龙图遇到这个情况该怎么办,龙图只说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文攻武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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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霜蹄追风尝随骠(12)
【昨天有事耽搁了,不好意思。一点之前还有一更。】
韩冈抵达旧丰州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波澜。
无论是从整合河东、麟府两军的角度,还是从尽早解决丰州之事的角度,他将帅府行辕移驻旧丰州都是必然的选择。
不过现在也不能叫旧丰州了,天子降诏,朝廷移文,旧丰州改名胜州。这也是应有之义,要是此地复旧名,当初从府州划分出来的今丰州就不好安排了。而胜州亦为旧有,恢复此地古称,放在哪里都能说得过去。
午后时分,韩冈就在城头上望风景。远山近水全都被一层新雪所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其实也没什么景色好看。
但这是韩冈的习惯。每到一处新地,总要先上到城头上看一看,了解一下城池周围的地理,顺便做些笔记,以待日后有用。
旧丰州,也即是胜州的城垣并不高峻,两丈出头而已,而且跟低矮的城头相配合的,墙垣也单薄的很。站在城头上,韩冈估算着需要下多少工夫便能攻破这座城池,结果很是让人忧心——就是以西夏的攻城水平也不要太费神,不用说契丹人了。
重修胜州城,是迫在眉睫的一件事。不过韩冈现在手上钱粮有限,人力有限,时间更有限,而要应对的寨防工程量却大得惊人。三人份量的食材,却要做出十人份的饭菜,这就是摆在韩冈面前的难题。但不管怎么说,旧丰州都是排在第一位的。
“依照龙图之前的要求,胜州城的重修,折府州给出了上中下三策……”黄裳在韩冈身后说道。
“我方才已经看过了。”韩冈道。
折克行的高中低三套方案。高方案是以顶级的边防重镇标准来修建,韩冈是不打算用的,“所谓的上策,钱粮耗用太多,民夫需要也多,如此修丰……胜州,其他城寨就不要修了,只能是算作未来的目标。折遵道【折克行字】也只是拿来凑数而已。能动用的钱粮和人力的预算也给出了,具体修造的方略,只能在中下两策之中择优取舍。”
“龙图觉得何策为佳?”黄裳问道。
韩冈转回身,对黄裳道:“这事交给你,可以召集众将来同议,定下来后上报给我。”
黄裳愣了一下后,心下顿时大喜,韩冈将这个任务交给他,等于是将他从经略使身边的门客,转为拥有实际职司的幕职官的前兆,哪里还有不愿意的道理,“黄裳明白!”下定决心,要将此事办妥当了。
听见黄裳答应时的声调都变了,折可适在旁一笑,并没有嫉妒之心。看看旧丰州重修乃至整个屈野川寨防体系的修造,到底是谁在建策,就知道这个差事本就轮不到他来做。
韩冈远眺北方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的峰峦叠嶂,半晌后方道:“黑山党项为契丹驱逐南下,此事已经确定。最后南下的人口,预计不会少于两万。其中人心各异,甚至可能会有辽人混迹其中。之前我说过文攻武卫,以攻心为上,教训这群黑山党项转投大宋,不过眼下看来是不够了。你们觉得现在的局面该如何应对?”
韩冈问策,黄裳新得了差事,便不去抢风头。折可适回复道:“胜州一地,大宋得之故有,契丹失之本无。对辽人来说,其实无所得也无所失。眼下兵事不解,乃是萧十三的私心作祟。而可供利用的当也是他的私心。”
韩冈点点头,道理说得没错。
就像耶律乙辛本人的利益与辽国的利益不一致一样,辽国的利益与萧十三私人的利益也并不是一致的。这是很正常的事,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之间,总是有差距的。
再如韩冈,他也不可能无私到一切以大宋的利益为依归。只不过韩冈目前最大的利益是在他幕僚那边,尽量完美的解决目前的问题,才能让他幕僚们——也就是气学弟子——陆续得到进入官场的入场券。因此,便与大宋的利益共通。
黄裳接口道:“要利用萧十三的私心,就要了解他到底需要什么,然后做出应对。官军抢先一步夺下了丰州,萧十三颜面大失。最大的希望是挽回颜面,但这其中也担心争斗下去,会损失更多的脸面。”
韩冈呵呵笑了起来:“要做个贴心人可不容易,算计耶律乙辛和萧十三的私心倒也罢了,体贴他们的私心,这不是太难为人吗?”
“龙图误会了!”黄裳连忙道,“跟在龙图身边,又怎会有对辽人委曲求全的想法?!”
“管他是党项人还是辽人,没必要去细细分辨。只要行动间有可疑之处,一概杀光就是了。”折可适更是爽快。
黄裳道:“换做是平日尚不须如此。但放在眼下,还是这样最省事。”
“原来如此。”韩冈点点头。粗暴归粗暴,但却是简洁有效。
不管萧十三有什么想法,只要他还有顾忌,不敢撕破脸皮,派出来的人被杀光了也只能让他有苦说不出。
韩冈对辽人的威胁不是很放在心上,大不了打一仗。耶律乙辛刚刚稳定局面,不可能贸然撕毁澶渊之盟,即便打起来,战事也只会局限于河东一地。依靠山河之险,让萧十三吃个苦头回去,韩冈不觉得有多难。
但辽人并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在于如何长久的维持住对胜州之地的统治。
这时候,下方的城门口又热闹了起来。一支马队满载着粮草缓缓抵达胜州城。从装束上,只有两成是押运的宋军,剩下的全都是党项人。从他们过来的方向来看,是从府州运粮过来。
麟州、府州的粮道并不算好走。为了维系这两条粮道,共有一千一百多名黑山党项役夫和三千匹其所属的马匹,组成了二十多支运输队在其中奔走。而这些党项人的部族,则是被安排在胜州之南、麟州之西的旷野中,等待家人将糊口的粮食带回来。
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行程,队伍中的士兵和蕃人都显得很是放松,心情也很好。从上往下看,两边似乎并没有太大的隔阂,能看到他们之间也有几句话可说。
折可适越过雉堞,也向下望着这群运输者,“看他们心情都不错,这一趟的行程应该是很顺利的样子。”
“这一下能多带一点粮草回去了,越顺利带回去的可就越多。”黄裳转头看韩冈,“也是龙图对入中纳粟化用得好。”
“只是快而已,到库的粮草还是那么多。”韩冈摇摇头。
给付党项人的报酬的比例并不是固定的,而是以正常条件下运送粮草的耗费为标准,确定了应到的数量,然后与出发时装载数量之间的差额,就是给付这群黑山党项运粮的酬劳。能省下多少,就看他们的本事了。走得越快,节省得越多,到手的粮食就越多。这种手段,后世常常用来节省油料。但在此时人眼中,则是类似于入中纳粟的变种。
“利用这个激励的方法,转运的速度快了许多。没有哪家部族不想给自己的家人、族人多带一点过冬的粮食回去,运粮的时候都是尽可能的快。”韩冈低头看着那支运输队通过了城门口的查验,穿过城门,进入城中,“不过如果查看账簿,用在转运上的花费依然不减,中间的损耗大得惊人。”
折可适不确定韩冈的意思,试探的说着:“……快和省,本来就是难以两全吧?”
黄裳则道:“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快增加胜州的人口和耕地。河东路地处黄河之西的几个军州,人烟稀少,土地没有开垦,资源也没有开发,自然不会有财税收入。朝廷驻扎大军于此,军饷粮草都要从河东运送,中途的耗费巨大,迟早会惹来议论。只有成为税赋之地,而不是朝廷的负担,才能阻止小人的议论。”
韩冈点点头,“勉仲说得正是。”黄裳正说到他心中去了,不过这也是他一直灌输给气学门下的理念。
尽管胜州地处险要,一城事关河东、银夏两路安危。可总会有鼠目寸光或别有用心之辈,抨击占据胜州是劳民伤财。就像他们当年说夺取河湟,乃是空耗人力的无益之举,全然不管占据战略要地对国家安全有多大的意义。
不过这群人身份不低,明确说,就是一干旧党重臣。这群人话语权和分量都很重,门徒又多,要跟他们辩论,还要提防上面头脑发昏。与其跟他们争论,还不如把丰州和河西诸州建设好,有足够的财税收入来抵偿朝廷军费的支出,用事实回话。
当年拓边河湟,在渭州一石一贯的粮价,到了河湟前线,要付出十倍的运费。不过之后开发了巩州、熙州的粮食生产,以及棉花、棉布、油料、咸鱼等特产。加上雍秦商人形成了庞大的利益集团。使得现如今无人再说熙河路得之无益,是好大喜功之举。
若胜州、包括胜州以南的这一片土地被开发出来,也便不会听到有人说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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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霜蹄追风尝随骠(13)
【第二更。】
随着韩冈的到来,李宪和折克行两军业已会合在胜州,也即是旧丰州。屈野川一线的防御体系,也变得越发得牢固起来。若是常年有四万以上的兵马坐镇此地,有没有坚固的城垒其实都无关紧要了,可惜人马粮草的消耗,使得四万兵马待不了多久。
同样困于粮草的,还有被迫离乡背井的黑山党项。穿越荒漠的数百里道路上,因为缺乏足够的口粮,黑山党项各部无论人马都是死伤枕籍。在雪下残余的草茎,都被先前经过的部族马匹吃光。从探马传到胜州的消息中可以知道,死在大漠之中的蕃人以成百上千来计算,而且在这些亡者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自相残杀、争夺粮食的结果。
“谁让他们引狼入室又不抵抗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当年石晋不正是如此!?耶律德光在开封城中猖狂一时,可一遇河北雄杰,便是暴毙杀胡林!”
“按照龙图的训示,对于来犯的黑山党项,先以攻心为主,现已有十七人愿意代表朝廷去说服他们投诚。一般来说,说服他们不成问题。不过事有万一,也要做好动手的准备。”
“那样的蠢货死光了对任何人都是好事。……再往好处想想,若是辽军南下,想从大漠里绕道,也是以一个结果。”
“没有打草谷的地方,想穿过几百里的大漠南下,能有两三千就了不得了。”
“那时候杀起来可就叫痛快了!”
主持军议的韩冈还没有到,只有李宪和折克行两人带着麾下将领候在正厅中。
两名主将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不相干的闲话。即便以折家地位之特殊,折克行也不愿意得罪李宪这个手握军权的大貂珰。而李宪也不会故意跟折克行过不去。韩冈既然前来坐镇胜州,他的态度就摆在那里,闹得军中不合,得罪了折家这个藩镇倒没什么,一并开罪了韩冈,那可就亏大了。
上面两位还能留一份情面,没有撕破脸皮,下面的的将校互相之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甚至连视线都不相交。厅内的气氛像是一根绷紧的弓弦,而且越缴越紧,顿时便险恶起来。
折家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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