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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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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关学同门的信,全都有了回音。游师雄和种建中,对吕大临的行文愤怒异常。而苏暋⒎队蚴俏戎亓艘坏悖缘男胖芯图右怨嫒埃⑺德来罅僖丫孕凶葱薷墓耍桓粗把锍瘫嵴诺乃荡恰
韩冈看着连连冷笑,吕大临在自己面前脾气甚硬,回过头来悔改的倒也不慢。要不是自己的名位已高,说不定吕大临这一手,还能落一个恶意诽谤的罪名——好吧,这个猜测,有点过于阴谋论了,吕大临或许并没有这么想。
不过程颐已经入关中去了,在气学缺乏核心的时候,不必吕大临在行状中做文章,许多弟子都很有可能转投程门。
而种建中的信里并不只是说张载的行状。更多的还是希望得到韩冈的支持——对他叔父种谔攻略西夏的支持。韩冈看了种家十九哥的信,摇头叹着,种谔还真是不消停。
不过以韩冈的看法,对西夏的战略应该是蚕食,而不是鲸吞,若是打算直取兴灵,七百里的瀚海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都是一个灾难。如果主力走兰州,那倒是不用穿越瀚海,而且熙河路这两年积蓄的库存,也能支撑三万到五万的大军出征。
但想来种家也不会同意,鄜延、环庆、泾原路攻打银夏吸引西夏的注意力,而秦凤、熙河的军队乘机夺占兴灵的战略——而且这同样要冒风险,需要翻山越岭的千里跃进,绝不是一次轻松愉快的行程,粮秣的来源大半得放在缴获上。
游师雄的看法与韩冈类似,现任的秦州通判觉得种家最近似乎太活跃了,甚至跟庆州知州起了龃龉,很有可能是准备对西夏开启战事。游师雄担心这一次很可能会因为将帅贪功而冒险激进。
对照种建中的信,游师雄的直觉自然没有错。庆州知州范纯仁责授知信阳军的公函,韩冈已经收到了,范仲淹的次子应该很快就会到京西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王安石的信。现在王安石已经辞了江宁知府的差事,做了一任类似于后世政协养老的宫观使,什么差事都没有。就住在修于城外谢公墩上的宅子里,离城七里、离山七里,号为半山园。每天不论风雨都跨驴去蒋山【钟山】,天晴上山,雨雪就在山脚下转一转,累了就随便找间小庙或是小店休息,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在王安石的信上半点也不提政事。除了问候外,就只是说他最近在撰写《字说》,专注于训诂小学。此外还说了江南的风景好,信里附了好几首描写江南风土的诗词。大概也是看得出来,韩冈几年内没机会回到京城,言下之意是希望他能到南方做几年知州,也能顺便见见外孙和女儿。
王韶和章惇的信则很有趣。王韶在信中尽管说得豁达,但到了最后还是没忍住讽刺了几句章惇费尽心思、却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愚行。而章惇的信中,则是隐晦的为自己分辩了一下,说王韶去职,并不关他的事,元绛做了参知政事,正好为他证明了清白。
孰是孰非韩冈是弄不清,但两边跟他都是关系密切,要选择站在哪一边都让人头疼。只能日后设法调解了。
剩下的信,比如王舜臣、赵隆他们的,基本上都是问候而已。倒是不见李信的来信,上一封还是三个月前收到的。
韩冈很快就把给父母和冯从义的回函写好了,打算明天让老大老二和大丫头去给祖父祖母写两句问候的话。又拿起苏暤睦葱牛魄米鸥萌绾未氪剩约旱南敕ù锕ィ吞棵疟磺崆崆昧肆缴纤匦牡纳羲婕丛谕饷嫦炝似鹄础
韩冈将信放了下,应了一声,严素心这位美厨娘端着只要韩冈在家便雷打不动的滋补药汤进来。
见到韩冈笔墨纸砚在桌案上铺了一摊,严素心嗔怪着:“回来后也不知先歇一歇,给爹娘的信先回了,其他隔两天写也不算晚。就知道忙,也没见其他人跟官人你一般辛苦。当初借住在王相公府里的时候,宰相都比官人你清闲。”
韩冈自嘲的笑道:“谁让为夫有私心呢,要心思都放在公事上,也就不需要这么辛苦了。”
王安石已经是看得开了,在京城不到十年,已经将他一辈子的心力都耗尽了,无心再谈政事,无萦于外物。但韩冈精神年龄虽与实际有所区别,但他的雄心壮志可不会输给任何人。许多事不必争,但有些事则必须争。
纷争都是官场上的,韩冈的目标甚至比王安石都要高,更不用说那些狗苟蝇营的官员,并不用放在心上。
但在学术上却是两样。比如王学,那是得到官方认可的学派,不去钻研,就别想考上进士。王安石可以高枕无忧,但韩冈则必须去为他的气学去鼓吹,去联络。在程颢已经的抵达关西开始讲学的时候,一刻也耽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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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岂与群蚁争毫芒(四)
严素心服侍着韩冈将汤药饮子喝光,正收拾了准备回去,却被韩冈硬拉着说些梯己话。
“最近家里可有什么大事?”韩冈拉过严素心,楼主后问道。
家里面的事,除了子女教育,韩冈基本上都放手,交给王旖统管。但作为一家之主,该了解的还是得了解。
“官人不在家,哪里会有什么事。就是招儿前两天来信,说是已经有了身孕。”靠在韩冈宽厚的胸膛出,严素心半闭着眼睛,轻声的说着。
招儿是严素心带着离开陈家的唯一一人,当时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在陈家彻头彻尾的完蛋之后,招儿跟了严素心一个姓。不过她毕竟是陈家的女儿,严素心就是想要留在身边,韩千六、韩阿李和王旖也不会点头。稍长大了一点就被留在了庄子上,到了去年,长到十三岁,韩冈的老娘就给她挑了个好人家嫁了过去,还送了十几个箱笼做嫁妆,当成女儿出嫁一般。
“年纪还太小,十三四虽说能嫁人,但怀孕生子却是要冒不小的风险。”韩冈摇摇头,只能盼严招儿吉人天相了。
“前几天,奴家看到了表兄,就在衙门里,是奴家姑姑家的儿子。”严素心轻声说着。
韩冈身子一震,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少了,“家里还有人能联络啊。”
“奴家只跟着官人。奴家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是官人出手,又不是他们。”
严素心的父亲是一名进士,不过在秦州为官的时候,开罪了陈举。被一番陷害,便被押去了岭南。
而在其父坏事,被发配道南海后,其母为陈举所凌迫,甚至归乡不得,最后被收进陈家的宅院中。这也因为是严家只是寒门素户,严素心的父亲是鲤鱼跃龙门的幸运儿。要是严素心的父母随便哪一个是官宦人家出身,靠着亲戚早就翻身了。
但进士总归是进士,是被士大夫承认的一份子。韩冈纳士大夫之女为妾,不免遭别人看作是挟恩图报,而且也是一桩忌讳。若是闹起来,她在韩家也就待不住了。
周南是天子赐予韩冈,背后是皇帝,而云娘与韩冈更是亲近,韩父韩母也是她的靠山。就是严素心身后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个儿子。
作为一名小妾,并不是生了儿子就能安心的。变法之初,被反变法派群起而攻的御史李定,他的生母就是生下他后,被赶出了家门。
后来李定被人攻击为不孝,就是说他在生母去世后,没有丁忧守制三年。不过李定则辩称他并不确定生母就是仇氏,仅是隐隐有怀疑,不敢询问父亲,所以在仇氏病逝之后,就以归养老父为名辞了官职,虽然没有报请丁忧,但那两年也的确没有出来做官。
只是反变法派可不管这么多,名不正则言不顺,照样咬着李定不妨,这件事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连着有三名知制诰封还了词头,驳了天子对他的任命。当时毫不相干的苏轼,则主动跳了进来,写了首赞美孝子的诗来嘲讽李定。
此外还有一件很有趣的事——与苏轼诗文往来频繁的高僧佛印,正是李定的同母异父的兄长,仇氏是在生下佛印之后,被李定之父李问纳为妾室。
所以李定不为生母守制的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第一个弹劾李定的御史陈荐爆出来,在世人的议论中还当真有些疑问。韩冈曾听王雱提起过李定,据说他一向善待宗族,分财赈赡,以至于家无余财。在王雱口中,其为人不恶,就是对苏轼衔之入骨,就不知道是为了苏轼的那首诗,还是别的原因。
而李定、佛印的生母仇氏生下的不仅仅是两个声名远播的儿子,据说开封教坊司中的名妓蔡奴也是她的骨肉。蔡奴本姓郜,行六,是仇氏自李家被逐出后,再嫁所生。
蔡奴如今在京中艳名高炽,可比周南当年闯下的名头还要大。韩冈自广西回京后,留京不过月余,就听了不少提起了蔡奴。
儒臣、高僧以及名妓,乃是同产兄妹,在遗传上应该受到了母系方面影响,至少从学问上来看,当时如此。
李定、佛印的学问就不用说了,而蔡奴也绝不会如何逊色。但凡能成为名妓,才学在女子中都是顶儿尖的,大家闺秀很多都难以企及,要不然她们也不能与士大夫们相唱和。
就如周南,琴棋书画以及歌舞方面的水准都是一流的,就是作诗作词,在韩家也能排在第二——第一当然不是韩冈,而是深受王安石熏陶的王旖。
尽管职业不同,佛印、李定、蔡奴兄妹三人在各自的领域都能冒出头来,这一点的确很有意思,成为世人的话题也不足为奇。但若是从三人之母仇氏的角度来说,想必她更愿意过着相夫教子、从一而终的生活。
严素心潜藏在心中的忧虑恐怕就有这个因素。加上她又是士人家的女儿,如果身份暴露出来,以其为妾的韩冈,就算不会受到律法上的惩治,也会被世人所责难。到最后,说不定就不被请出韩家家门。
“都这么些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为夫的心?”韩冈也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只要不是正妻,往往都缺乏安全感,只是他没想到平常在自己面前都是笑语盈盈的严素心,竟然在她的心中,有着这么大的不安,“你们哪一个我韩冈能放下?再说,我可不会让我的儿子,连亲娘都见不到!”
“官人!”韩冈坚定异常的承诺,让美厨娘的声音颤抖着,鼻翼翕动,带着浓重的鼻音。
韩冈搂着严素心,“不过为夫还有条件。”
“什么条件?”严素心仰头问着。
韩冈低下头去,咬着耳朵说了几句。素心的娇颜,瞬息间红到了耳朵上,含羞带嗔,“你去找云娘和南娘去!不管官人你说什么,她们都会点头……”声音又低了下来,“上次离开前,南娘不是服侍过了吗,轻车熟路的,怎么不找她去?”
韩冈探手揉捏着严素心罗裙下修长笔直的双腿,笑道:“好菜要隔着顿来吃才好,这样才有新鲜感。素心你做菜不是这样吗?”
“……就一次!”严素心在狠狠瞪了韩冈一阵后,终于松了口,但立刻就补充道,“但今天不行,该由姐姐陪着。”
“那就明天好了。”韩冈像是很急的样子,一点也不给严素心逃避,又笑道:“其实现在在这里也可以。”
素心掐着韩冈的腰间软。肉,用力拧了一下,赌着气不理韩冈了。过了半晌,她却又低声问道:“官人,当真不要紧?”
“就算被人挑出来,也就是名声坏点罢了。”韩冈哪里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严素心的担忧落在他的眼里,倒是让人觉得傻的可爱了,周南的事都担待下来,难道严素心的这点小事他还担待不了,“到了为夫这一步,难道还怕坏了名声?就是犯了弃土的大罪,也不会受多重的责罚的。襄州辖下有个光化县,几年前叫做光化军。襄州不算大,长舌的到不少,在襄州多少日子了,你应该听说过曾经知光化军的另一位韩纲吧?”
“是韩子华相公的长兄?”严素心明显听说过与韩冈同音不同字的前光化军知军的‘光辉事迹’,只是不能确定。
“自然是那一位弃城而逃的韩纲。”韩冈语带不屑。
襄州辖下的光化县,熙宁五年之前还叫做是光化军。韩绛、韩维和韩缜这三位出身自灵寿韩家的高官显宦的长兄,前朝参政韩亿八个儿子中的长子,正做过一任知光化军。
但在他的任上,却不幸碰上了贼盗和兵变同时袭来。内外交困下,韩纲不是设法解决眼下的困局,反而是丢下了满城百姓,带着妻子儿女弃城而逃。在这一过程中,韩纲发挥出了超人的行动力,与全家老小一起,从城头上用绳子滑了下去。如果换成是其他背景不深的官员,项上人头肯定是难保了。但轮到韩纲身上,这样的罪名都没给斩了,仅仅是编管英州。
“这些衙内,先坏国事,再坏国法,该举家流放的罪名,一个编管就算是给光化军百姓的交代了。这受管束也就两三年,到了三年一度郊祀之年,便能受到大赦。”韩冈叹了一口气,“想起了这些人,为夫倒想起了一首乐府来。”
“什么乐府?”严素心转了心情,好奇的问道。
“举秀才,不识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韩冈音声森然,“我是宁可大哥到五哥都是庸碌守家之辈,一辈子守在乡里,也不愿意他们挂着个贤名,去坏了国事。”
韩冈森然冷冽的语气,让严素心听着心里都觉得有些畏缩,勉强笑道:“二哥向来聪颖,不会丢了官人的脸。”
韩冈很快收起了脸上的寒霜,安抚似的轻拍怀中佳人的背部:“其实大哥也不差。”顿了一顿,“再过几天京西这里又有一位衙内要来了,名气也大得很——就是从年纪辈份上,这么叫他衙内也不太合适了。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脾性,只盼他不要辱没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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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岂与群蚁争毫芒(五)
自汝州南下,穿越方城垭口,直抵荆襄。虽然襄汉漕渠没有打通,但千百年来,这条路都是沟通南北的一条极为重要的通道。从中原至荆湖,都得走这条路,无论春夏秋冬,路上的行旅永远不见少。
不过如今正值炎夏,为了避开太阳升起后的暑热,道上的车马旅人都会选在大清早动身。
启程时,天还是黑的。先披星戴月一个时辰,再顶着晨光一个时辰,地面便会烫得马蹄都不敢停步,只能歇到路边的避阳处,一直得歇到傍晚才能再次起身。
而这也给了路边茶棚、酒店带了来让人欣喜的收益。能出外远行,无论是为了何事,都少有人会穷到坐在树荫下拿着草帽扇凉,而舍不得掏出几个铜钱,买上一盅凉茶、一碗淡酒。
开在方城垭口南端的一间脚店,即卖茶又卖酒,不过是间草屋,门外还支了个棚子,里外七八张桌。但自从襄汉漕运的工程开工之后,生意好得让店主做梦都在笑,只恨不得一年有四个夏天,十二个六月或是七月。
晚上有下了工的厢兵和工匠来买酒,白天门前则停满了商旅的车马。装钱的木盒子一天就能装满,叮叮当当的脆响总是不停地响起,店主时不时的就掐上自己一下,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仅仅是店主如坠梦境,就是老走这条路的商人也对草棚中的客人人数感到惊讶。一个坐在墙角的老家伙,就在跟着他的晚辈在感叹:“换作是庆历年间,这个时候店里可不会坐上这么多人。谁人敢走夜路啊?被劫的商客,一个月好歹也有十来回,有的连脑袋一起被劫了。多少人宁可被晒得中暑,也不敢拿性命去贪些早晚的凉风。”
老头子可能是耳背,说话的声音很大,不仅是他的晚辈,店里面的人可都听到了。店家连连点头称是,他还认得这位走了三十多年方城道的熟客。
“老丈说得正是。也是如今太平盛世,道上无贼,换作是十几二十年前,不结成大队,谁敢在夜里单身行路?”一名长得干瘪的商人接着口,洛阳雅音标准得很,但尖尖的胡子,削瘦的双颊,让他看着活脱脱一只山羊。
太平盛世?有些人嘴角就翘了起来,但没人会在这个场合将自己心里话给说出来,闷头喝茶喝酒。
“还是保甲法的功劳。”与前一名像是山羊投胎的瘦商人有着明显的对比,一个挺起的肚子让他身上的衣服比常人要多耗上三尺布的胖商人,则赞赏新法中的一条,“之前没有保甲,捕盗得靠县里的弓手,想想他们有几个会与贼人拼命?也就是有了保甲之后,就算来了一伙盗匪,在乡里面就给射死了,拿了去县里州里请赏。淮左郭七都听说过吧?熙宁八年在淮南的时候,俺可是亲眼看见一个庄子的保丁把他活捉了送到县里去。他领着二十几个马贼横行淮泗十来年,就在小村子里翻了船。手下给杀了精光,自个儿没几天就给处了磔刑,四分五裂的吊在泗州的城门口。”
“保甲法为什么能捉贼?就是把人当贼防着!”有一个中年人明显是喝多了,红着脸大声道:“俺去年回乡里走亲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上茶呢,保正就溜过来问了,上查三代,下查子孙,就差问生辰八字了。问得那么细,俺还以为他家里有要嫁人的女儿想便宜俺。”
他的话说得有几分刻薄,倒引得店中一阵呵呵轻笑。
“有犯知而不告者,依连坐法处罚;强盗在保居留三日者,邻居不知情亦科罚。凡有行止不明之人,本保亦须觉察收捕送官。保正也要为自家着想。”坐在另一桌的一名书生冷笑着说道。
这名书生不过二十多岁,但他并不是单独出行,而是一大家子三四十口。仆人在外面看着车子,女眷也留在树荫下的车上,而在店里休息的七八人,全都是读书人打扮。领头的老者五十多岁的样子,而这名书生,看年纪相貌应该是老者的子侄辈。
书生看模样就是读书人,一大家子的气质都是如此,应该是书香门第,但他们穿着上却普通得很,几乎都是布衣,就连看起来辈份最尊的老头子,也是一身式样朴素的靛蓝色细麻布裁制的衣袍,脚下也不是官靴,而是鞋子。但偏偏外面停着的两辆车马,都有着唐州衙门的印记,应该是在前面的驿站刚刚换过。
除了这一家子之外,店里的全都是走南闯北的商人,或许其中有几位识不得几个大字,但其中的每一个,都有着一双靠着走走南闯北的经验而磨练出来的敏锐眼力,该看的都看到了。
胖商人的声音变得恭谨起来,“衙内果然好见识,小人等可想不到那么多。”
“衙内可当不起,叫声秀才也就行了。”书生看看另一桌的老者,笑道:“家严也不过有个教化的差事而已。”
“教书先生?看着不像啊……”胖商人纳闷了一下,随即醒悟,“啊,俺知道了。莫不是县里、州里的教授吧?”
县学、州学里的教授、博士之类的学官不算正牌子的官员。尽管吃着朝廷的禄米,用着官府的车马,但这些职位都是安排给那些考不中进士的特奏名,没有品级,也就是不入流。张出招牌来,也没人会怕,几名商人也坐得安稳。
不过奉承话还要说:“官家降诏办学。如今县里办县学、州里办州学,学校起了不少,就是缺个能教书育人的先生。看令尊的模样,才学必然极好的,到了州中,少不得能教出几个进士出来。”
年轻的书生听了便是一笑,这么粗鄙的奉承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那老者看见儿子隐了身份,与商人们聊着天,眉头就有些皱。他不喜欢说谎,但要他大张旗鼓的表明身份也不觉得有必要,干脆就坐着不说话,只喝茶,让晚辈去招呼。
老者其实也有些体会,新法虽然不合人意,但也不是全无用处。保甲法劳民伤财是一桩,坏了边州的乡兵之法也是一桩,但在平靖地方、编户齐民上,比过去要强了不少。
比起仁宗的后半段天下盗贼风起的惨状,如今道路上已经是安靖了许多。仁宗时的盗贼,许多都是百姓的身份,只是穿州过县做上一票,然后拿着赃物回家享受一阵,这样的贼人总是最难剿的。
而保甲法实行之后,天下各路的农民都要赶在冬天农闲时操演军事,一个百户人家的村庄,少说也有两百多保丁,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且通过编订保甲,官府对乡村的控制力也上了一个台阶,忙时务农、闲时为盗的许多贼人,连逃都没逃掉。
一辆有轨马车沿着轨道呼啸而来,距离草庐只有几十步。老者抬起头来,双眼紧紧追随着马车消失的地方。
另一边的胖商人也是伸着脖子直盯着满载着充作路基卵石的马车,方才他们已经经过了正在忙碌中的工地,两头并进的轨道,还差十里左右,就能汇合在一处。
“太平车能载五六千斤,却需马骡十数。这跑在轨道上的马车,前后四节,载货上万斤,就只需两匹驽马。”他回头看看自家的车马,长叹了一声,“省得太多了。”
老者身边的另一名读书人低声说道:“难怪韩冈敢接下襄汉漕渠的这个差事,只要有了轨道,直接就可以跳过方城垭口这一段难关。可笑天下的矿山、港口都已经修上了轨道,就没人想到用来修做官道,还得韩冈自己来说。若是有一人想到,韩冈也不能独占其功。”
“不知端叔如何看韩冈?”老者声音同样的低,但他们称呼当今京西都转运使时的口吻,其实已经暴露他的身份。
应该是以‘端叔’为表字的年轻人,不说韩冈的功劳,却道:“父母居于陇右,贼虏在侧。其为独子,却任官中原。他事不论,只孝道一事,便不可取。”
老者点点头,这话说的是不错的。
只听那端叔又低声道:“文正公为人至孝,韩冈单就此事上便去之甚远,他事更远有不及。”
自立国至今,能被称为文正的可就那么几个,眼下能与话配得上的,只有一个范仲淹。老者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新任信阳军知军范纯仁。
范家以忠孝传家。范仲淹二岁而孤,其母改嫁后将其带到朱家,改名朱说。等到范仲淹成年考中进士后,又改了回去,而他之后又为其继父请求赠官。
到了范纯仁这一代,范家的几个儿子同样是孝顺。范纯佑、范纯仁等人,都是一直随侍在父母身侧,直到范仲淹去世后,范纯仁才出来做官。而且在做官的同时,范纯仁还在照顾着他的长兄范纯佑。范纯佑有心疾,疾作则数人不能治。范纯仁为了照顾他,推辞了好几次提拔。
端叔若是称赞自己,范纯仁不会乐受,但称赞范仲淹,范纯仁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韩冈乃是当世奇才,”在孝道上,范纯仁不值韩冈所为;但他对韩冈的能力则评价很高,“眼下的有轨马车便是一桩。在关西、在京城、在广西,军政二事都让人只能自叹不如。因为罗兀城之事,他在环庆军中,名声也是极高。端本你在鄜延,应该更清楚。”
端本,或者说范纯仁的弟子李之仪——他表字端本——在鄜延路任职多年,当然了解韩冈在鄜延军中的人望,同时也了解韩冈的人脉关系:“韩冈与种谊之子种建中份属同门,与种谔之子种朴同样交情深厚……”
范纯仁笑容有些发苦,而后就长叹了一口气。
他是反战的,所以跟鼓吹对西夏开战的种家翻了脸。自从横山一役后,西夏两年来都不敢再有任何动作。范纯仁只希望这样的太平日子能持续下去,就算持续不了,也不该由大宋这边主动打破,为三两人功名利禄之心,而遽兴兵事,对国家、对百姓绝非好事。
范纯仁反对开战,李之仪是他的弟子,便在鄜延路反对战事。现在范纯仁调到了信阳军,而李之仪更是被贬去了辰州,一同南下。
范纯仁歉然:“只为此事,倒是连累了端叔。”
李之仪洒然一笑:“只缘国事,何谈连累。”
又是一列有轨马车满载着筑路材料飞驰而过。范纯仁低头喝着乡里的粗茶,李之仪的洒脱让他很是欣赏,至于韩冈,范纯仁只想着与之会面时,该怎么劝说于他。
若能说服韩冈,阻止战事,当能多上一份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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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岂与群蚁争毫芒(六)
已经是一年之中最热的一段日子,雨水虽然不少,但挂在天上的艳阳,依然是炽烈得能将地面晒得裂开来。
船舱两边的窗户敞开着,两岸的堤坝、草木清晰入眼,就是感觉不到一星半点来自于水面上的凉风。
随行的伴当给韩冈打着扇,但照样还是热,如同蒸笼一般。
韩冈已经怀念起京城的日子,到了夏天,半年前存放在冰窑里的冰块,就能拿出来用了。可惜襄州冬季无冰,否则以韩冈的身份,在船舱里放上十几桶冰块来降温还是不难的。
离唐州已经不远了,堤岸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最多半日功夫就就能抵达。
从五月开始动工,方城垭口的轨道已经快要修成了。韩冈在家休养了没几日,就又要离开襄州,前往唐州。完工在即,他这位主事者在情在理都得去一趟,总不能就此袖手不理。
不过配套的设施还没有修好。轨道两端连接的都是运河,要将货物从水上转到陆上,再从陆上转到水上,两处的港口要有一年转运两百万石到三百万石的能力,眼下只能运送筑路原材料的码头运力当然是远远不够。
在沈括主持堰坝、船闸等工程完工前,方城垭口轨道至少要撑上四五年的样子,码头上的建设自然不能偷工减料。仓库、栈桥什么的,都得修好。想要投入使用,大约得等到九月底的样子。
“船已经多起来了。”方兴在韩冈身后说着,转运使的勾当官透过船舱敞开的窗户,望向水面。极目一望,汉水之上,大小船只已是数以百计,“当是听说襄汉漕运快要开通了。”
“商人若是耳目不灵,又怎么做生意。”韩冈轻笑了一声。
他的表弟可是早在李信任职荆南的时候,就将顺丰行的招牌挂到了襄州来。虽然一直以来,摆在外面的只有个小门面,但当韩冈将有意重启襄汉漕运的想法在信上说过之后,冯从义预计到了漕运畅通之后的情况,便立刻在襄州城外的汉水边买了十几顷地,准备修建库房。
不过这一片地离着后来确定要扩建的码头位置稍远,虽然有些让人遗憾,可不招忌讳也算是个好处。且只要将轨道一建,也不会比码头边的库房差到哪里。
另外一件让韩冈很满意的就是冯从义不仅仅是一家赚钱,还拉了一批陇西豪商过来一起置地。秦凤、熙河的都有,甚至还有几家有钱且有见识的蕃部,要借着襄汉漕运这个东风,将势力在荆楚之地扩张开来。陇右、京城、广西还有荆楚,随着韩冈的步伐,一个名为雍商的团体,也正在逐渐形成之中,并逐步扩张着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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