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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2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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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的闷响,李洪真眼睁睁的看着宋军将几十架沉重的长梯撞上了城头,而他麾下的士兵,却一个个都是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挡住!一定要给我挡住!”李洪真大吼着。

“太子,挡不住了!还是先撤吧。”亲信在身旁苦劝着。宋军的攻势就像是狂风暴雨一般,猛烈地一如秋日的台风,根本就抵挡不了。

“撤?!”李洪真满是血丝的狞恶眼神瞪着亲信,一旦撤离门州,李常杰就能趁机砍下他的脑袋。

“滚!”李洪真放弃了斩杀亲信的打算,将人一脚踹开,指挥还听着他的命令的几名将校,“从速女墙下潜过去!”

‘只要挡得住这一次,就派人出降。’李洪真已经不指望能守到入夜。只是这时候逃跑,只会让自己的军队都被砍杀,必须要等宋军攻势稍缓才行。

但宋军的攻势却越发的猛烈。

女墙,也就是雉堞之后,是神臂弓的死角,只要冲过那一段正在被神臂弓扫射的城墙,到了宋人上城的地方,神臂弓肯定也不敢再射,防着误伤友军。

“援军从女墙后面绕过来了!”飞船上的瞭哨突然叫了起来,但他的声音传不到下面,匆匆写了一张小纸条,装在铜瓶丢了下去,接着有拉出了一条长长的旗带。

冲到城下的宋军,也看到了从飞船吊篮中飞出的鲜艳彩绸。不同情况,有不同的旗号,眼下的标志就是让他们在友军上城之前,先用弓箭来射击城头。他们立刻高高举起背负的长弓,依靠飞船吊篮中拉出来的旗号的指挥,向城头上抛射着长箭。

立刻就有了惨叫声作为回应,刚刚穿过神臂弓交织成的生死线的交趾兵,在从天而落的箭矢中,又是进一步的损兵折将。

李洪真呆然站在城头上,看着宋军轻而易举的攀上北门城楼东侧的城墙,一点阻碍都没有。

第一个上城的壮汉,身材高大厚实,体重应当能抵得上两个寻常的交趾士兵,他一踏上城头,就是重重砰然一声响。左右一看,便立刻向着李洪真所在的城楼冲过来。

跟随着壮汉上城的宋军士兵越来越多,而参与的守军根本就没有抵抗片刻的实力。领头的宋军开始清扫城头,将人变成尸体,将尸体变成可以拿回去点算的功劳。

‘只能投降了。’李洪真哪里想到门州竟然这般轻易的被攻破,两丈多高的城墙就跟纸糊的一般。

摘下了自己头盔,解下了腰中长剑,李洪真的精气神连同幻想一起破碎,垂着头、垮着肩,‘只能看运气了,运气好,还能在章惇、韩冈面前混个好处。’

从城楼中出来,李洪真刚想喊话,却见那名壮汉从腰间拔出一支手斧,虎吼一声用力投掷过来。手斧在空中急速飞旋,越过二十步的距离,磨得锋快的斧刃一下在砍在了交趾国四太子的天灵盖上,深深的劈了进去。

围着李洪真的近卫们都愣住了,看着从他们主君的脑门上嵌进去的利斧,脑中一片空白。而那名壮汉却是毫不废话,提着大斧,冲过来一阵切瓜砍菜的乱杀,跟随在他身后宋军士兵一齐掩杀过来。

半日之后。

韩冈和燕达在李信的陪伴下跨着马进入了门州城中,看着从城墙排水沟中流淌下来的血水,摇头感叹道,“想不到守将竟然死战不退,这洪真太子还当真是个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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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冥冥鬼神有也无(17)

作为交趾北方的重要据点,门州城防工事的水准一直仅次于升龙府,是交趾最为重要的关卡要塞之一,加上地处要津,城中的储备也是甚为充裕。

但在宋军的攻势下,门州却是一战而下,城中的守备脆弱得难以想象,宋军顺利的登上城头,又毫无阻碍的占据了城池。

虽然不能说在看到飞船之后,守军的士气便崩溃了,但画着鬼面的飞船给予交趾士兵的心理打击是超乎预计的,已经习惯了看到飞船和热气球、并了解其原理的宋人,难以想象敬畏鬼神的四方蛮夷,对飞在天空中的异物的畏惧。

这一战中不多的伤亡,基本上都集中于城破之后,对城中守军的扫荡这一过程之中,理应最为艰难的登城,轻重伤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人。

“交贼甚至连守城都不会。”

战后的第二天,章惇和李宪也赶到了门州。与韩冈、燕达一起坐在厅中。外面有一众行营参军正统计着各项数据,为这一战做着总结。

“是没有经验吧。”没有实际的经验,读再多兵书都没用,何况具体到攻守战术上的兵书,这个时代可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韩冈一直都是看不起交趾人的战术水平,“一百多年了,除了太宗皇帝时被攻打过一次,其他时候,都是平平安安的,哪里知道如何守城攻城?相对而言,野战反倒是更擅长一点。”

“野战不还是没在玉昆你手上讨过便宜?”章惇冲着韩冈摇摇头,又哼了一声,“太平的日子不去过,偏偏要来找死。中国岂是他们这等蛮夷挑衅得起。自作孽,不可活!”经此一战,安南经略信心高涨,意气风发的笑着,“玉昆带着千五荆南精兵,和五千广源军,就大败李常杰十万大军。现在拥兵五千的门州城,我两千虎贲亦是一战即克,想那升龙府,也挡不住我大军一击之力!”

李宪也开怀笑道:“天子若是得知门州一战的战果,不知会有多欢喜!”

“门州一下,直至富良江边,沿途州县据说都没有城墙,就不用官军多费心了。得让一众蛮部多卖把力气,将交贼引过江来。”燕达亦是轻松的微笑,“想必此战之后,蛮部会更加卖力了。”

这一战,直接参与攻打门州城的宋军只有两千出头。此战刻意减少出战兵力,就是为了进一步震慑诸多蛮部,并给官军中的将校士卒们以足够的信心。

不过在外清扫山林中、道路上的斥候,阻截可能会有的援军,投入进去的兵力,有五千之多。而且还有好几支蛮部近万人跟随,他们也起到了同样的作用。稳定了外围之后,门州战场就变成了官军展示实力的舞台。

被吓到的绝不仅仅是门州城中的交趾兵,看到官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攻破了门州城,被特意找来观战的一众蛮部代表虽然都是吃惊,但绝比不上看见飞天的神器之后受到的惊吓。在听说过飞船是韩冈所造之后,对韩冈的敬畏也为之更加重了数倍。

燕达还记得昨天一群蛮人来拜见韩冈,最后离开时,是挪动着双膝倒退到大厅门口之后,方才起身出厅的,“因为飞船一物,这些蛮人对副帅敬畏若神明,只要有副帅敦促他们尽快进兵,必定不敢懈怠。”

“岂是畏我?是这些蛮子怕鬼啊!换作是京城,有点手艺的自己都能缝出个气球来卖钱,谁会被个飞船吓到。”韩冈摇头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好,有着鬼神撑腰,想必他们的行动可以更加大胆一点。”

外厅中,行营参军们的战果总结总算宣告完成,章惇的一名幕僚拿着一沓写满了文字的纸页递上来给章惇,他是经略招讨司机宜文字,也是行营参军的代表,“学士,这是统计出来门州一战的战果,包括斩首、俘获,俘虏的敌将清单,缴获的军粮、物资,一切都已罗列。后面还有军中的伤亡情况,详细的立功名单也一并附在最后。”

章惇拿着战果和战损的统计,专注的看了起来。

韩冈则抽空吩咐着:“另外还要早点将这一战的经验和不足给总结出来。即便是大捷,总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你们行营参军要多往下面去走走,去问问士卒、队正和都头们,问问他们觉得这一战有哪些地方不足,哪些地方需要改进。这些都是他们的事关性命,一般不会乱说话,要仔细聆听,用心记录。一日三省吾身,这行军打仗也要经常反躬自问。”

韩冈是行营参军们的直接领导,章惇的幕僚对他的吩咐也不敢有所轻忽,而且都是之前韩冈曾经说过的话,“龙学的吩咐,下官这就去做。”

只是他走出去的时候,向章惇望过去。章惇则没理会,低头看着手上的统计报告,“战死十一人,轻重伤五十六人,其中重伤十九人。斩首一千一百一十三,俘虏四千一百。”章惇将报告中记录伤亡的一页递给韩冈,“伤亡多在入城之后,争夺北门以外的其他三座城门的时候。想逃出门州的当有许多,但官军伤亡人数却只有这么一点,反抗的未免有些少了?将交趾丁口都处以刖刑的消息,难道还没有传到门州?”

“应该已经传遍了才是。”韩冈想了想,“想必是李常杰将与他不合的对头都丢了出来,这些人大概是不敢回去,被封了城门后也就不想拼命了。门州守将的洪真太子,是乾德的亲叔,乾德若死,在乾德幼弟之后,就轮到他接掌交趾王位。”

“洪真太子……”章惇低头又看看战果,斩首一页的最上面,就是洪真太子的名字,“可惜已经死了,早点投降多好。就算不可能坐上交趾国王,至少也能在京城中安享晚年。”

除了李常杰等参与北侵的臣子们,交趾国王——仅仅七八岁的李乾德——还有太后倚兰,以及一干宗室,以中原王朝的惯例,都会好生的在京城中豢养起来。就如李洪真,怎么都能捞个封爵和官职,得到一间京城中的宅院居住,根本不会受到多少伤害。

可惜他偏偏死硬到底,就是官军已经登城,还立于在城头上,都没有退入城中,更不用说逃跑了。结果就被率先登城的军中骁勇给一斧头砍死。

燕达叹道:“虽说此人是无能了些,但也是个有胆子的好汉。”

章惇翻着报告,满不在意的说着:“管他是好是赖,都已经是死了,一个首级而已。”

韩冈提议道:“还是将其好生安葬,即是忠臣孝子,身首异处也不太好。”

皱纹出现在章惇的双眉间:“难道要鼓励交趾人效法其人,奋死抵抗不成?”

“洪真的名声近期也来不及多远。”韩冈笑着:“日后传播开来,如若交贼要抵抗,他们又会抵抗谁人?”

韩冈可是希望交趾掌握文化的上层,全都学着李洪真的样子,拼死反抗。只要他们都死了,交趾这个国家就算毁了。没有受过教育的民众,是无法传承文明和文化的。

章惇默然点头,吃亏的只会是之后割据交趾的蛮部,将手上的总结报告递给燕达和李宪传阅,说道:“门州比起永平寨,位置更佳、城防也更为完备。这座城池日后也占下来,得尽早加以清理。”

“城中的交贼都要弄走,不然日后就是麻烦。”韩冈道。

“满城的俘虏有四千之众,而因为近几个月三十六峒蛮部扫荡,避入城中的交趾百姓也有一万多。”燕达问道,“要怎么处置他们?”

“让诸部拿人来换。”韩冈和章惇一开始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们并不打算直接对俘虏们处刑,事情是谁做的,怨恨就会归于谁的身上,两人也都不想由自己来背着,“用人来换,就是一个换一个,尽量将他们手上的汉儿都换回来。日后的俘虏都要用来交换被掳走的大宋子民,如果最后还有剩,就作为封赏的一部分,按照出力多寡分予诸部。”

如果是用俘虏来交换金银财帛,少不了会被讽刺为人牙子,也免不了要被御史们弹劾。但现在是用来交换被掳走的汉人,则是难得的德政,不论是谁人提出、谁人主持,都是能沾光的。韩冈和章惇之前可都是因为用银绢等物买回了近万名汉人,受到了朝廷的赏赐和褒奖。

报告、总结、休整,战斗之后,一系列的琐碎杂事并没有耽搁安南行营的多少时间。

在轻松攻下门州两天之后,官军便继续高歌猛进,毫无阻碍穿过了交趾北疆的群山,一望无垠的三角洲、交趾国的核心地带出现在宋军的面前。

与此同时,一同南下的蛮部大军,也从几十条不同的大小道路上,杀入了这一片冲积平原。平静了百年的膏腴之地,在数日之间便被复仇的血与火所吞没。七八万人分作上百支队伍,流窜于乡野与城镇之间,杀戮与洗劫的剧目,时时刻刻都在富良江北岸的交趾国土上上演。

告急文书雪片一般的越过富良江,送进升龙府,北岸数十万子民的哀嚎充斥在字里行间。

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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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冥冥鬼神有也无(18)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这话说得脸都红了。要补上的一更还是赶不出来,又要拖明天,还请书友们见谅。】

自从门州陷落,洪真太子殉国的消息传来之后,升龙府中立刻加强了防备,城上城下皆是戒备森严,而城中的官员、百姓,也都是收拾了家中财物,准备见势不妙的时候,就南下暂避。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李常杰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等着有人先跳出来后,再来杀一儆百。

升龙府的城头上,一队队巡卒绕城而行,李常杰站在北门的城楼上,向下窥探着。只发现守城的士兵们一个个都缺乏精气神,抬脚落步都是没有多少魄力。

‘这一仗可怎么打?’

没有自信心的队伍根本就排不上任何用场,吓破了胆的士兵连草寇都赢不了。

李常杰的双手紧紧抓着窗棱,脸色阴沉得如同雨季的天空,与这些天来艳阳高照的天气截然不同。

宋军携胜势大举南下,而一众溪洞蛮部也随着宋人的南下,一同攻入大越国的腹心地带。两敌皆是凶名卓著,尤其是溪洞蛮部,半年来连续越境屠戮百姓,让富良江两岸的百姓畏之如虎狼。紧接着又有宋人要对所有俘获的男丁都处以刖刑作为报复的传言出来。

尽管这让许多人坚定了抵抗到底的决心,但普通的百姓对宋人畏惧又更甚了一筹。如今城中上下,全都将抵挡敌军的希望放在了富良江之上,对大越官军,已经是一点信心都不报了。

李常杰对富良江也给予了极大的期望,地利本来就是最可信赖的倚仗。可当他略略移动视线,在雨季时,能涨到接近城墙的富良江,如今则曝露出了近百步的河滩,在烈日的照射下,一块块龟裂成龟背上的图样。宽阔的江面,只剩下一里半的宽度,水流也平缓得如同清风吹过的湖面。

视线又投得更远了点,隔着两里地远,根本看不清北岸的情形,但李常杰总觉得隐隐约约有哭喊声传进自己的耳朵里来,那里是来自北方的流民们发出的声音。

双眼凝视着水雾掩映的深处,李常杰久久也不稍动一下,如同一座雕塑,凝固在升龙府北门城楼的上方。

“太尉……”身后的亲信试探着李常杰的心思,“宋人还没到,还是先派船接一些过来。”

李常杰终于有了动静,他牙齿咬紧,从牙缝挤出声音:“片板不得过江,违令者族诛!”过了半天,他才又颓然低声,“他们来得太迟了……”

大越国东面有千里鲸波,西面有高山峻岭,防线都放在南北国境上。在富良江两岸的平原,每座城镇都没有城墙,好一点的用木栅栏,差一点的干脆就是竹篱笆。倒是北岸有座城池,是六十年前被废弃的旧螺城,也就是升龙府的前身,几十年没有整修一次,在一年年的雨季旱季的交替中,全都毁坏了。

无险可恃,在确定了宋军即将南侵的时候,李常杰就打算着在富良江设立防线,北面则坚壁清野,将江北的百姓迁移到江南来,让宋军和溪峒蛮军无所收获。大越气候炎热多雨,远胜广西,宋人不可能在北岸久居,只要手中有人有兵,等宋军撤退之后,可以轻易的将失土收复。

但李常杰哪里能想到,坚壁清野的命令传达下去之后,根本就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反倒是让北方的官吏们有了弃职而逃的借口。

坚壁清野四个字好写,也好说,就是不好做。

至今为止,已经一个多月了,逃到江南来的百姓数量,只有应有数目的两成而已。并不是百姓不怕宋人的威势,而是江北的州县官们太怕了,直接丢下他们就逃了回来。没有官员的传达、组织和驱赶,乡下消息闭塞的农户如何能知道朝廷的命令究竟是什么?如何知道该怎么去完成坚壁清野的任务?

据李常杰派出去的细作回报,北面的州县官们,绝大部分都只是在城门口将坚壁清野、回撤过江的诏令张榜公布,然后自顾自的收拾起行装,也不见他们派人下乡催促。一听到门州陷落之后,就带着家人仆婢以及金银细软,急匆匆弃职南归。而跟随他们一起回来的全都是城镇中的坊廓户,而不是擅长种地的农户,接近九成的户口都给丢在了北方。

直到此时,门州陷落,而宋军、蛮军终于攻入江北平原,南逃的难民才有一下多了起来,近十万人拥挤在富良江北百里江岸上,求着有一船渡江。但江面上,无论是渡船还是渔船,所有的船只都给收到了南岸,除了战船以外,全都拖到了岸上。

宋军想要过江,就需要船只。只要不在北岸留下船只,他们就不过不了江。宋人要打造战船,肯定是缓不济急。使用木排也不是不可以,但富良江上还有拥有几十艘大小战船的大越水师,小小的木排只要战船压过去,就能给压碎掉。

李常杰没有把握在陆地上击败宋军,而且就算他拍着胸脯说有把握,也没人会相信。之前败得实在太惨了,国中上下对宋军的畏惧已经刻到了骨头里。只有靠着富良江天险来阻挡敌军的来势,才能让人放心。江面上的船只,是升龙府中最后的信心所在。每个人都想救对岸的百姓,可万一北面的流民们混入了宋军的先锋,趁机抢夺船只,那可就是将天险双手奉上的最愚蠢的行为。

‘要是李洪真能多拖一阵就好了,真是个废物!’李常杰心中恨声不已。

他让李洪真去北方,本来就没有安着好心思,只是想着‘攘外必先安内’六个字而已。如果李洪真城破后被宋军俘虏,李常杰就能给他栽一个叛逆之罪,名正言顺的将升龙府内部剩余的隐患给去除。如果他不降,丢城失地的跑回来,也是一样的结果。若是出现了奇迹,让他守住了门州,就算只有十天半个月,那也是一桩美事。

没想到他竟然死战……应该叫战死——宋军攻下门州,就只用了一个时辰,没资格叫死战。这只能说李洪真完全是个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可他这样一死,什么罪名都加不到他头上了。

相处了几十年,李洪真无能而不自知的愚蠢,李常杰是一清二楚,可怎么都没有发现李洪真有着如此刚烈的脾气,竟然与城偕亡,以至于不得不对他和一同殉国的将领加以褒奖,并荫封家人。内部的裂痕,尽管变得更大了,李常杰也没办法下手消除隐患。

脚步声在身后的楼梯上响起,一名内侍匆匆上了城楼,跪倒在李常杰的身后,“太尉,太后有旨,请太尉速来黄龙庙。”

“又出了什么事?”李常杰慢慢的转过身来,“太后怎么去了黄龙庙?”

“回太尉的话,太后和皇帝是为了求雨才去的。”内侍恭声说道。

“下雨吗?”李常杰仰起头,旱季炽烈的阳光就照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升龙府原是唐时安南都护府治所。原名罗城,升龙之名,是因为如今李朝太祖李公蕴得国之后,从旧都华闾迁都来此,一日在江面上看见有黄龙升空,故改名做升龙府,之后的几十年,隔三差五的也能在富良江上见到黄龙出没。

几十年来,黄龙已经成了大越天子的象征,所以立庙祭祀。城中的黄龙庙,每年的祭祀从来没少过,求子嗣、求富贵、求安康,香火也是极盛。不过求雨的情况,倒是没有。旱季求也没用,雨季不需要求都是没日没夜的在下。

‘要真能下雨就好了。’李常杰想着。

到了黄龙庙,街道上已经被班直封锁,一阵浓烈的檀香味扑鼻而来,还能看见车驾和肩舆停在外面的庭院中。

在黄龙庙的正殿中,倚兰太后身着大礼时的祭服,正在神台前合什默祷,大越国的天子李乾德,则跪在一边,也是在祷告着什么。听见殿门处的响声,倚兰太后便盈盈转过身来。一层面纱遮住了玉容,宽大的衣袍遮住了身形,只有声音清越:“太尉来了。”

李常杰欠了欠身,算是行了礼:“不知太后有何事吩咐老臣?”

“太尉劳苦功高,我母子二人和大越国,全都要靠太尉主张,如何敢说吩咐。”倚兰一手搂着站起身来的儿子,“只是听说宋人能驱使鬼神,门州城一攻即破,就是靠着鬼神之力,不知太尉可否知道此言真伪?”

“无稽之谈!”李常杰很不客气。积威之下,李乾德身子微颤,向着他的母亲身边又靠近了一点。

出身低微的倚兰太后却没有害怕的感觉,轻声问道:“听说之前太尉下令处决了几名逃兵?”

“的确是老臣下令杀的。”李常杰有些不耐烦,他的确是把回来报信的士兵灭了口,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宋人过不了江,待到雨季降临,纵能驱使妖魔鬼怪,也奈何不了我大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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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冥冥鬼神有也无(19)

李常杰的话,并不能带给人以信心,但聪明的倚兰太后,也不再多问。李常杰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连同李乾德在内,三人其实已经被紧紧地捆在了一起,休戚与共。一旦李常杰无法控制升龙府中的局面,接下来,无论是倚兰还是李乾德,除了一死之外,都只有被献给宋人乞降一个结局。

倚兰太后重又开口,话锋由北转南:“占城那里又该如何应付?”

李常杰冷哼一声:“制矩为人色厉胆薄,升龙府破了他敢来,升龙府没破,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越境一步!”

倚兰如此知作,李常杰也算是心情好了那么一点,但一想起北方的局面,他的心情立刻又坏了下去。

所谓驱使鬼神,只出自门州逃人的口中,并没有确实的证据。从门州溃逃的士兵,人数也不多,以临阵脱逃的罪名斩了之后,也没有怎么流传出来。

另外一件事则更应该担心。自从宋军开始进攻之后,来自北方的情报便断绝了。北方山林深处的大小道路,时不时的就会走过一队溪洞蛮兵,谍报就算想将打探到的情报发回来,也无路可走。眼下更是停止了富良江上的摆渡,除了几个隐秘的去处,南北的交通已经完全中断。

现在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宋军在发兵前,抵达邕州的西军只有五千余,加上荆南军,可堪一用的兵力只有七千——那些新军,没必要不用计算在内。

五千是全部装备铁甲的精锐,若是与之前交过手的荆南军比较起来,必定要胜出一筹,唯有水土不服一条,可以让他们不战自溃。

只是韩冈——曾经让他在胜利刚刚降临的那一刻,又将他打得大败而逃的韩冈——在宋国却是以医术闻名。不过李常杰不相信他能制服得了南方的瘴疠。而且交趾在失去了人和的时候,也只能依靠天时和地利,无论如何,都要拖到下雨才行。

……………………

理应是数九寒天、腊月隆冬的时候,头上却是一轮炽烈得似乎能将水烧开的太阳。

本应是在冰雪中艰难的迈着脚步,冷得瑟瑟发抖,还要担心着鼻子耳朵会不会冻伤后掉下来。但眼下却是汗流浃背,背后的衣袍就结了厚厚的盐霜。

这分明是关西盛夏时都少见的暑天,却是在快要过年的时候遇上了。

不过韩冈为了交州难捱的天候和水土,用了近一年的时间,做下了充足的准备。解暑的药材、驱蚊的药材、补充流失盐分的盐水,韩冈领导下的转运机构,不仅仅是在后方运送着资材,也包括随军行动,合理安排全军的饮食,保护着上万大军的身心健康。

只是外界环境上的剧烈变化,人也许还能适应,但牲畜就不可能。从关西一路南下,军中的战马损耗得有些大。士兵们能喝干净的开水,总不能给马也烧开水。人能脱衣服,马却不能将身上的长毛都褪掉。士兵们哪里不舒服,还能说给医生听,但马的一张嘴是用来吃草料的,没办法说话。

同样是饮食和气候上的问题,西军的将士们还能在医护人员的悉心照料恢复健康,逐步适应交州的水土;可是他们所骑乘的战马,已经有许多一命呜呼。

自进入平原地带之后,战马损耗的情况也越发的严重起来。韩冈每天起来,听到的头一个消息,就是昨天死了多少匹战马,又有多少匹战马病倒。

“幸好有滇马来补充。”韩冈叹着气,看着手上怵目惊心的数字,“否则关西最精锐的几个骑兵指挥,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人有马的马军,差不多近一半人要转成步卒了。”

“旧年国中,骑兵有马的十中不过一二,也就这两年熙河开了马市之后才好了那么一点。现在又有了滇马,南方日后也就不用再怕骑兵只有两条腿了。”燕达倒是笑着,一路顺利进兵,他的心情也是越来越好,“还要多谢副帅赠马,要不然末将就只能骑着四尺高的吗上阵了。”

韩冈摇头道:“逢辰你说哪里的话。我这文官坐牛车都行,你身为要上阵的大将,却是万万骑不得劣马。”

燕达从关西带来的坐骑在穿过交趾北疆山区后也病倒了,军中的兽医医治不了水土不服的疾病。燕达没奈何,就只能去刚刚送来的数百滇马中,挑了个头最高的一匹来骑乘,只是矮子里拔将军,到最后还是一个矮子,与正儿八经的河西良驹没法儿比。

韩冈见着燕达身为主将,却骑着一匹肩高还不到四尺的矮马,实在不像样子,看着就让人笑话,哪里还能摆出大将的威风,震慑军中?就把自己一直以来骑着的一匹有着北马血统的良驹送给了燕达,尽管还是比不过燕达之前的黄骠,但也算是看得过去了。

“诸峒蛮军在外面杀人放火,做得都是斩草除根的活,但李常杰始终没有出来一步。”燕达为坐骑谢过了韩冈,说起了正事,“接下来该怎做?是否要”

章惇沉吟着,“还是要慢一点,解决了富良江北面,再考虑南面,要以防万一。”

“现在才是腊月上旬,我们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来打进升龙府,要稳着一点。”韩冈说道,“而且交趾人将船都拖到了南岸,还要用些时间,将木筏或船只打造出来。”

未虑胜、先虑败。章惇和韩冈的谨慎,让燕达感到安心。

尽管已经打得交趾人不敢渡江来反击,可就算将新兵都算进来,掌握在安南行营手中的兵力毕竟也只有万人,一旦疏忽,就是万劫不复,完全没有失败的余地。

不过话说回来,官军兵微将寡,能打到富良江边,就是功劳;没有攻下交趾王庭,这并不是罪名。即便现在章惇、韩冈领军回师邕州,都是大功一件。

当然,燕达不会认为章惇、韩冈两人会就此罢手,见好就收。

两名主帅的心中都是转着将交趾彻底灭国的打算,一劳永逸的解决南方的敌人。要不然一系列有损两人声名的举措,就不会从安南经略司中给传出来,这都是为了铲除交趾立国的根基,其当务之急就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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