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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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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传再高,也只能考个明经,进士可就没指望。”

“玉昆你有所不知,”王厚用手指摸了摸火盆上的大酒壶,试着冷热,随口道:“王相公本有意以经义策问替换掉进士科的诗词歌赋,以玉昆之才,当有用武之地。只可惜让苏子瞻给搅和了。”

“什么!”韩冈猛然惊起,“竟有此事?!”

王厚奇道:“玉昆你不知道?哦,对了!这是半年多前的事,你那时正好在病着……就在当时,王相公上书建言,要兴学校、改科举,弃诗赋而用经义。官家可都让二府、两制还有三馆众臣一起议论了,命人人都要上札子。东京城内沸沸扬扬,国子监中人心惶惶,天下都传遍了,你说有没有?!不过最后让苏子瞻的一本奏章否了,此事也便不了了之。”

“是吗?…………”韩冈声音低沉下去,暗自揣测着王安石的用意,此举又会给政局和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改科举、兴学校这两条很好理解,就是为了选拔和培养人才——变法的人才。而苏轼会反对,也不难理解,他毕竟是以诗赋出名,也是靠诗赋考上的进士,交好的友人、弟子都是以诗赋见长。屁股决定脑袋,哪个时代都不会变。

韩冈愿意拿脑袋打赌,司马光虽然与王安石互为政敌,但他绝没有在科举改革上与王安石作对过一句。为何?还不是因为他是陕西人——不擅长诗赋文章的陕西进士。只是若想对此事进行更深一步判读,还要把王安石和苏轼的奏章拿到手上才够。

王厚见韩冈突然不说话了,问道:“怎么?还在想诗赋改经义策问的事?”

韩冈抬眼对王厚说道:“我在想王相公为何要改科举。”

“为何?”

“因为人才难得。变法之要,首在得人。而科举抡才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路,如果处道兄你是王相公,你是想看着的是擅长吟诗作赋、却反对变法的进士,还是熟读经史、长于对策的同志?”

“同志?”王厚咀嚼着韩冈用的这个生僻的词汇,笑道:“这个词用得好。《国语》有云:‘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如果愚兄是王相公,当然想用与自己同心同德的人才。王相公在奏疏中本也说了,‘朝廷欲有所为,议论纷然,莫肯承听,此盖朝廷不能一道德之故也’。他兴学校、改科举,当然是为了选拔人才,教育同志,要‘一道德’。只可惜啊……却被否了。”

“谁说给人否了,就不能重提的?今科是不可能了,但三年后的下一科,很有可能就改用经义策问取士!说不定到时小弟也……”韩冈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摇摇头:“都已经有官身了,也考不了进士,管日后王相公能不能改,都是跟我无关了。”

ps:好了,文中对北宋官制稍微提了一点,虽然没细说,给大家留个印象也就够了。北宋的品官,高品的很少。品级晋升也要很长时间,不会出现二三十岁便三四品的官员。不过在北宋,五六品也能担任执政,这为年轻官员获得权力,提供了一条路。

反正就一句话,把满清官制留下的印象丢掉,在北宋,差遣和本官是两条线。高品官不一定有高的差遣,而低品官,却可以入居政事堂。至于文武官详细的品级划分,等俺整理好也会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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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臣戍边关觅封侯(三)

“谁说有了官身就不能考进士的?”王厚放下酒碗,奇怪的对韩冈反问道,“宰执家的子孙七八岁就受了荫补,但照样有出来考个进士的。尊师横渠先生的举主吕中丞,是吕文靖【吕夷简,仁宗朝宰相,谥号文靖】之子,早有荫补在身,但还不是考了个进士出来。有官身者参加科举远较普通士子方便,只要通过锁厅试就能得个贡生名额,可比参加州里的解试容易许多。”

韩冈一听,忙加追询,这是他前身留下的记忆中所没有的信息。王厚很惊讶为什么韩冈对此茫然不知,却还是一边喝酒,一边向他细细解释。

所谓锁厅,顾名思义就是锁起公厅,也就是官员将自己的官厅锁起,放下手中的职务,去参加科举的意思。

天下意欲参加科举的士子有百万之众,东京城可容纳不了那么多。所以必须在地方加以选拔。这种选拔称为解试,都是在科举之年的前一年在各个州军举行。秦州的解试,便是在今年八月,韩冈躺在病床上时结束的。通过解试的士子称为贡生,而第一名就是解元。有了贡生的资格,便可以去京里参加科举。

而京城的进士科举又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是省试,又名礼部试,将从天下四百军州的数千近万名贡生中,挑选出三百名左右的合格者——也有时是两百或四百——如果能成为三百名合格成员之一,基本上进士的资格就确定了。因为如今第二步的殿试,不会再黜落考生,只是决定名次高下的考试。

“这还要多谢张元!”王厚笑道:“西夏的这名张太师,就是从殿试上被黜落,最后愤而投奔西贼的。‘韩琦未足奇,夏竦何曾耸’【注1】,两名宰相之才,竟然被一个黜落的贡生打得颜面无光,几万将士因此葬身好水川畔。自此之后,殿试再也不黜落一人,就算犯了杂讳,也不过降至最低一等的同学究出身,照样给官。还有特奏名进士,也是为了安抚屡考不中的贡生而特加拔擢。”

所以要当上进士只有两道难关,第一道是解试,第二道是礼部试。而韩冈有了官身后如果还要考进士,一样要通过解试。只是因为他的官身,就不能与普通士子一起在州中考试,而是在路中参加特别为官员举办的锁厅试——这里的路,是转运使路,而不是经略安抚使路,也就是韩冈要去陕西路的路治京兆府【长安】去参加,而不是就在秦凤路的秦州——

“名义上将锁厅试放在路中,是为了不与地方上的寒士争位,但实际上州中贡生选取比例,在江南诸路是百里挑一、两百挑一,在陕西也是二十、三十选一,可锁厅试却是三五人里就能出一个贡生,最多也不过七中选一。”

王厚说得口干,给自己满上酒,一口喝下去。用丝巾擦擦嘴,继续道:“不仅是官员参加的锁厅试,还有官宦子弟参加的别头试,也是举着不与寒士争位的名义,可实际录取比也是放在十比一以下。想想家严,当年参加江州解试,可是近三千人争十七个名额!”

“三千人争十七个?”这差不多是后世公务员考试比较热门的职位的录取比例了。这么低的比例,竞争的确够惨烈的。而且贡生跟做官无关,不是明清的举人,就算今次考上,如果不能得中进士。下次照样打回原形,得重新再与三千人争去。

“就是三千争十七。”王厚以为韩冈被惊到了,遂更加得意说起,“这还算是少的。你到福建路看看,尤其是建州、福州,那里是五六千人争夺十几个名额!哪一科不是杀得血流漂杵、尸积如山!”

王厚说得夸张,引得韩冈轻笑起来:“可礼部试是一视同仁,不论身份家世,不论地望出身,解试困难也好,容易也好。到了礼部试中,都是一样的考题。”

“没错。”王厚很自豪的抬起头:“江西、福建的贡生都是从独木桥上杀出来的,而陕西贡生走的则是通衢大路。可到了礼部试上,十名江西贡生就能出一个进士,而陕西贡生一百人也出不了一个。”

韩冈感慨道:“所以啊……到最后,特奏名进士大半都是陕西人。”特奏名进士,就是年过四十、屡考不中的贡生,由地方统计名单呈到朝廷,参加一次很简单的考试,赐给他们一个官职,去州学、县学中做个文学、助教,省得他们投奔西夏、辽国去。陕西考贡生容易,中进士难,所以特奏名中,多是陕西人。

王厚知道韩冈为何感慨,他安慰拍拍韩冈肩膀,举起酒碗:“反正特奏名也与玉昆你无关了,来喝酒,喝酒!”

……………………

一顿酒不知喝了多久,韩冈酒量甚豪,还保持着清醒。但王厚没什么酒量,已经晕头转向。但他仍是颤颤巍巍的举着酒碗,对韩冈道:“玉昆,真是可喜可贺!尊师张横渠,今月初九已经擢了崇文院校书,日后必然要大用啊!来,我们再喝一碗!”

“处道,这已是你说的第三遍。该贺的也贺了,该喜的也喜了。你就别喝了!”

“多喝一点没关系。喜事嘛……等横渠先生在朝中水涨船高,来向你提亲的人可会越来越多……哈哈,玉昆论相貌也不输那金毛鼠多少,就是少个状元及第,要不然,宰相家的娇客也能做。”

“锦毛鼠……”韩冈大吃一惊,“白玉堂?”七侠五义中的名角难道真的出现在正史中过?!

“白玉堂是谁?”王厚抬起醉眼,茫茫然问着。

“啊……曾经听说过中原江湖中有个强贼,匪号锦毛鼠。”韩冈随口解释了两句,心中疑惑,难道北宋有另外一个锦毛鼠?

王厚醉得糊涂,也没去分辨真假,哈哈笑了笑:“想不到玉昆你交游如此之广!”

“只是些口耳相传的谣言罢了。也记不清究竟是在寄居的寺庙还是在茶肆中听到的,连什么时候听说的也记不得了。”韩冈将之一推了事,结交匪类的罪名他可承受不起。

“愚兄说的是皇佑元年【西元1049年】己丑科三元及第的那一位,他前几年不是来关西知京兆府的吗?”

韩冈啪的一声拍了下脑门,给王厚这么一提,他终于想起来了,“是冯当世啊……”

冯京,字当世。皇佑元年己丑科状元,乡试、省试、殿试皆第一,是历史上不多的几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冯京才学过人,相貌出众,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商人家庭出身的缘故,对钱财十分看重,在京兆府任上大肆聚敛,被长安士人暗嘲为‘金毛鼠’——‘金毛’指得他仪容出色,而‘鼠’便是说的他聚敛之行。

“没错,没错,就是他!”王厚醉态可掬的笑着,说起话来舌头都大了,“当时冯当世中了状元后,几家贵戚一起在争他这个女婿,摆出来的嫁妆几万贯,最后还是给富相公捷足先登,而富相公又是太平相公【晏殊】的女婿……若是玉昆你能找个好亲事,说不定日后也是个宰……宰……”嘣地一声,王厚一头栽倒在桌上。

韩冈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房里的醉鬼,话说到一半,就醉昏了过去。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放下酒碗。也许是习惯,韩冈不由自主的又开始去推断张载此番在京中为官,能给自己带来些什么。

张载是受吕公著的举荐而入京的,半年前韩冈回家奔丧时,张载已经打理行装准备东行。当时吕公著还是翰林学士,但如今吕公著已经是御史中丞,掌握着朝中的监察大权。

而张载的弟弟张戬,韩冈也见过,一样进士出身,在朝中做了吕公著的下属,任监察御史里行一职——担任监察御史的官员如果资历不不够,就要在官名后面缀上里行二字,意为试用——有着举主和兄弟在朝中护持,韩冈的老师应该能在京中多待两年。

但韩冈方才又从王厚这里得知,吕公著能升任御史中丞,完全是王安石王相公想把枢密使吕公弼赶出东京。韩冈对此完全能理解,兄弟两人一个是军方的首脑,一个是监察系统的老大,这在哪个朝代都是很犯忌讳的一件事,吕公弼识趣的就会自己辞职,如果不识趣,御史台中保不准会造吕公著的反,兄弟两人一起被弹劾。

如今的朝中局势错综复杂,谁也看不清,韩冈也一样。张载的后台与王安石不合,但张载本人帮着蔡挺改进的将兵法,却是深得王相公的赞许,也不知他本人对变法的看法又如何。但韩冈很清楚自己的立场,王韶在朝中的最大依仗就是王安石,自己如今的依仗则是王韶,对于变法,只有赞同,不能反对。

王厚不知什么时候又醒了过来,拿起酒坛子晃了晃,听着里面没有水声。便拍着桌子,口齿不清的怒道:“怎么没酒了?!”

“都给你喝完了……”韩冈无奈的叹了口气,王厚来他这边喝酒,有时是自带酒菜,有时候便是蹭吃蹭喝,韩冈大手大脚,手上的一点钱钞都给耗光了。今天回去,没好意思向家里拿钱,现在是囊中空空,“今天是没钱添酒了,等明天再说。”

“钱?……”王厚吃力的抬起头,“没问题,等到青苗贷正式实行,我们这里就该有钱了。”

注1:张元投奔西夏后,辅佐李元昊在好水川全歼了三万宋军,而当时主持关西军政的便是夏竦和韩琦。好水川之战后,张元在题诗一首——‘韩琦未足奇,夏竦何曾耸’,一泄多年怨气。

ps:陷空岛五鼠只有一鼠,就不知道锦毛鼠白玉堂的名号原型是不是冯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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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臣戍边关觅封侯(四)

“……又是机宜说的?”韩冈问道。

“没……错!”王厚真的是喝多了,有些话根本不该说都说了出来。他饧着醉眼,醉晕晕的道:“大人说了,王相公的青苗贷就是……就是为了填补国库亏空,筹措军费,跟什么救民疾苦根本没关系。否则何必这么着急。均输法才闹得沸沸扬扬,主持均输的六路发运使薛向受得弹章叠起来等身高,却没隔两个月又把青苗贷给推出来?玉昆,你知道什么是青苗贷罢?”

韩冈当然知道什么是青苗贷,因为这一条政策本是出自陕西路,是前陕西转运使李参在任时首创。一年中,农民最困难的日子,便是春天青苗刚起、青黄不接的时候。许多农民都是在此时向富户借下高利贷,最后被驴打滚的利息弄得破产。

李参有鉴于这一点,便在春天向农民借出常平仓里的粮食或是钱财,等到秋收再连本带利的收回来,当然这个利息远小于平常民间的借贷。而王安石在地方上的时候,也实行过类似的借贷,据说百姓多承其惠,公私两便。但如今王安石推行青苗贷,目的却是聚敛,救民的本质已是附带。

韩冈笑了起来,政治这东西目的根本不重要,结果才是关键,道:“听说青苗贷利钱才两分,‘夏料’是正月三十日前借,夏收时还,‘秋料’是五月三十日前借,秋收时还,两项借贷都是两分利。换算成年利,也才四分。即便目的不是为了民生,但实行起来却也当得起公私两利……”

如果当初能用两分利借到钱,自家也不用卖田了。可惜啊,当时摆在韩冈父母眼前的只有李癞子的高利贷。李癞子用着高利贷盘剥了村中三分之一的田产,多少家老子没还清就死了,儿子跟着还。韩千六宁可卖田也不敢借,就怕连累到儿孙身上。而如李癞子之辈,哪乡哪村没有几家?他们都是乡里的大户人家,如果青苗法推行,等于是断他们的财路,抢他们的生意。

“不过……”韩冈话锋一转,声音变冷:“恐不会受豪绅世家所喜。”

一方得利,必有一方失利。既然官府把借贷的年利率压到了百分之四十,贫苦百姓虽然高兴了,朝中也可得到一笔收入,但原来通过高利贷聚敛钱财的大户豪族必然心有怨艾。这个时代,投资的途径不多,除了田地外,官户、宗室、豪商、富民,许多都是靠高利贷来赚钱,年利五分是良心价,六分七分才起步,一年息钱跟本金一样多——也即是‘倍称之利’——才是最普遍的情况。

韩冈中学时就学过了阶级论,虽然课程无聊的让人想睡觉,但到了社会上加以印证,却是至理。扯落温情脉脉、忧国忧民的虚伪面纱,让人一眼就能看清许多言论和行为背后的吃人本质。个人能背叛阶级利益,但阶级本身却不会背叛自己的利益。

王安石要充实国库,从虎口里夺食,等于是将官宦世家、豪门富民这个统治阶层彻底得罪,他们不一个个跳出来反对那就是天下奇闻了。当然,基于‘君子不言利’的世风,没人会赤裸裸为自己的利益叫嚣,但他们总能找到看似正大光明的理由。

“大人也是这么说。”王厚猛力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只要让官家看到国库充盈,至少几年内不会有事。如今王相公要在全国推行青苗贷,首先试行的便是河北、河东和陕西三路。秦州沿边,蕃人众多,又是与西贼作战,所以没动静,但关东诸州府可是都已经将本钱准备好,就等明年开春了。”

“但至少要等到明年夏收秋收以后,府库中才能充实一点。”韩冈沉声说道。如果只能依靠青苗贷的收入,王韶的行动至少又要耽搁大半年。拖得时间越长,对王韶就越不利,一直看不到成果,王安石也不可能无条件的一直等下去。

“玉昆,你不知道。自从李师中上任后,就拿着钱粮不足为借口。大人想修渭源堡【今渭源县】,在渭源堡开榷场,他都推说财用不足。如果大人硬要修城,他也不是不同意,就从供给北面诸寨堡的钱粮里扣一部分下来支转。玉昆你说,这些钱大人能动吗?!”

“不能动。”韩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动了那些赤佬的钱,王韶还能在秦凤路待吗?李师中掌握着秦州财计,就算王韶得天子和宰相看重,但李师中毕竟是顶头上司,他要压制王韶,能用的手段太多了,

“所以得等青苗贷的息钱到账,那时候李经略也无法找借口了……不,那时候直接根本不用经过李经略的手,直接让政事堂下令,通过陕西转运使将钱转给机宜。反正王相公已是债多不压身,被李师中怨恨也不会在乎。”

“没错,大人就是这么想……王相公推均输法,推青苗贷,都是聚敛之术。大人也看不过去,但为了平生之愿,也只能……”

王厚的声音突的一顿,没有酒喝,他的醉意消退了许多,终于反应过来前面话说多了。有些紧张的对韩冈道:“玉昆,这些话你可不能对外说。”

韩冈轻笑,笑意中透着讽刺。没办法,此时人都是讲究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名声,忌讳赤裸裸的追求利益,但私底下评说两句也无甚大碍:

“王相公为财计推新法,朝中已是沸反盈天,反对声只会越来越大,王相公身负天下重名三十年方才入朝,就不知他的名声还能撑上几年。不过只要能在三五年之内将河湟吐蕃收服,王相公纵使倒台,也与机宜无关了。”

王厚点了点头,“封侯之赏,是家严平生之愿。朝中局面如何,家严不愿去理会,只望能安安心心收复河湟。”

“这可是最难的。大将在外,天子不疑者有几?三人成虎,以曾子之贤,其母也不免惑之。天子对机宜的信重,可比得上曾子母子至亲?”

曾参是孔子的弟子,平素最有贤名。但一次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人杀了人。亲朋好友听说后,忙去找曾参之母,让她早点逃跑以防株连。别人说了一次两次,曾参的母亲不相信,但到了第三次,曾参的母亲就跳窗跑掉了。

王厚给韩冈绕糊涂了,酒醉以后,头脑也是变得迟钝,“玉昆,前面你说王相公纵使倒台,也与家严无关。怎么现在又说家严会被三人成虎?”

“还没明白吗?”韩冈悠悠然的说道,“我说的其实是时间啊!机宜必须在王相公失去耐心之前,作出一番成绩,还必须抢在王相公失去天子信任之前,收复河湟!若是耽搁了时间,日后再不会有如今的机会了。”

王厚恍然,连点着头,“玉昆你说的是。”只是马上又唉声叹气起来,“只是说得容易,做起来就难呐!除非能赶走李师中。”

对于李师中的问题,其实王厚曾经有意无意的提起过。韩冈也考虑过不少办法,但想来想去,却想不出一个好主意,“去一李师中,又来一张师中,除非机宜能接任秦州知州,有苦劳而无功劳,在任的经略相公哪个会大力支持机宜。”

“接任秦州知州?哪里有那个资格。”王厚苦笑,“家严中进士才十二年。只任过一任主簿和一任司理参军,之后便因参加制举落选而弃职客游陕西。资历实在太浅了,莫说秦州这等要郡,就算普通的下州知州,也做不了。这点资历,当个知县过一点,做个通判则是勉强,高到顶,也仅是一军知军。不然天子为何不让家严直接担任秦州知州,偏偏只给一个经略司机宜?”

“知军?”韩冈脑中仿佛有道灵光闪过。

在宋代,州一级的行政区划,还有府、军、监等名号,比如长安就是京兆府,秦州北面还有个德顺军,蜀中则因富产盐井而设立了一个富顺监。一般来说,曾为古都,或是曾为天子潜藩的州,会升格为府,通常比州要高上半级——可算是后世的副省级城市。

而军则是属于战略重点区域,户口数量不足,辖下县治只有一两个,不够资格为州,只能称作军——在韩冈理解中,相当于省管县。至于监,那是相当于地市级的大型国有矿业集团。

“如果在秦州西面设立一军,不知机宜有否机会担任知军?”

“渭源?丁点大的寨子,户口才几百!”

“不是渭源,是古渭!”从伏羌城往渭河上游去,一百八十里抵达古渭【今陇西县】——因其为唐时渭州而得名——再过去六十里,才是渭源。

“古渭建寨已经有二十多年,聚于城寨周围的蕃汉户口不下千家,足以支撑起一个军的基本户口!”韩冈越说越兴奋,经略司只掌握兵权,控制不了财权,一旦王韶成为新的古渭军知军,渭源必然会划归古渭管辖,那李师中根本没有办法再在资金上卡王韶的脖子。

同时在西北边境,县改军,寨改军,都是极常见的事。渭州北面的镇戎军【今固原】,便是在至道三年【西元997年】由高平寨改为军,户数至今也不过才一千多。秦州东北的德顺军,更是在庆历三年【西元1043年】由笼竿城升军。古渭建军,只要政事堂通过,天子首肯,便再无阻碍。

“古渭……建军……”王厚喃喃念着,眼睛越来越亮。啪地一声他重重地一拍桌案,跳将起来,拉起韩冈的胳膊,“走,去见大人去!”

ps:北宋的高利贷是吃人的,一年利息把欠账翻倍,是很普遍的情况,多少豪族世家官宦靠着高利贷来充实家财?数也数不清楚。虽然青苗贷的目的是为了充实国库,但其作用却是把世间通行的利息压到百分之四十,其间,断了多少人的财路,惹怒了多少敌人。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所以王安石积攒的三十年人望,就转眼间化为泡影。他的政敌司马光也许是个正人君子,但并不意味着司马光所代表的阶级是正人君子的集团。身为旧党赤帜、领导世间舆论的司马光,以及以士大夫、豪商、皇族所组成了既得利益集团,两者的结合,便是变法的最大阻力。

如果以为这样的裂缝可以用些拍拍脑袋便想出来的小手段弥补,那就是天大的笑话!利益的争斗是你死我活,这才是本质。想双赢,也看人家肯不肯。

借用一句俺从论坛上看到的一句话做总结:

世界从来不简单,历史何尝会温柔——by马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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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马鸣萧萧辞旧岁(上)

王韶在秦州的府邸并不大,就是两进的小院,比之韩家的宅子也差不多大小。前面住着护卫仆役,后院是主屋。不过也没有必要弄得太大,王韶在秦州任职,只带了次子王厚过来。其他的几个儿子女儿,都留在江州德江的老家。他四年前原配杨氏病逝,续弦徐氏也留在德江,秦州家中只有父子两人,三名侍婢,还有两个配属的老兵充作仆役。

王厚带着满身的酒气冲回家中,正在书房中伏案疾书的王韶便皱起眉头,只是看到韩冈跟在身后,才没有发作起来,教训儿子。

对于韩冈,王韶早没了过去的芥蒂,而是青眼有加。要不然王厚天天去找韩冈喝酒,换作旧时,他早动了家法,打得儿子不敢再乱跑出家门。若不是唯一的女儿才十岁,又早早的许了人家,韩冈就是最好的女婿人选。现在王韶与乡里的亲友书信往来,都要问问亲族中有没有适龄的女儿,好把韩冈与自家用婚姻联系起来。

轻轻叹了口气,王韶在青瓷笔洗中涮了涮毛笔,用厚纸吸干水,挂在笔架上。方才问道:“究竟何事?”

没看到父亲的脸色,王厚兴冲冲的将韩冈的计划一股脑的说了出来。韩冈站在后面,瞧着王韶脸上的神色的变化,却没有发现多少兴奋之情。

“难道机宜早已考虑过?”若在平时,韩冈绝不会这般直接相问,而是会旁敲侧击一番。只是他喝得微醺的时候,被王厚拉到王韶面前,脑袋里还有一点未消的酒意,说话不似平日那般斟字酌句。

“皇佑四年,陕西转运副使范祥于唐时渭州旧址修建古渭寨,至今已有二十余年……”王韶没有回答韩冈的问题,却突然讲起古来,“在这期间,有人提议在古渭开榷场与蕃人互市;也有人提议开办马市,用盐、茶交换战马;更有人想着移兵屯田,将古渭扩寨为城;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想要废弃古渭——范祥便是在古渭寨还没有修好之前,便被连番弹章攻击得连贬两级。渭水之滨,城寨二十余,没有一座如古渭寨这般惹人议论。玉昆,你可知这是为何?”

“……地理,历史,人情。”简单的六个字,不是在回答,而是韩冈在整理自己的思路,以便下面能有条理的细细说明。

但王韶一听之下,却是击节称道,“说得对,正是这六个字!看来玉昆你是明白了。渭州自古便是通往西域的要地。汉唐通使西域,多是经由此路。自安史之乱后,渭州便沦于蕃人之手,迄今已有近三百年。将古渭升军,往远里说,意味着朝廷将要重新开拓西域,自近处讲,这是拓土临洮、开边河湟的第一步!……二哥儿,你明白没有?”他却问着儿子。

王厚叹了一口气,他老子都说得这么直白了,哪还能不明白?古渭设军的象征意义太强烈了,原本设寨便惹来多方议论,如果升格为军,朝堂上恐怕便要吵翻天。

“王介甫毕竟不是宰相,而仅是参知政事。”王韶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大宋国力不比汉唐稍逊,可一旦动起刀兵,却千难万难。纵有班超、马援之才,也架不住朝中有人拼命捣乱。一旦古渭升格为州一级的区划单位,将会代替秦州成为大宋西陲边疆,而将秦州屏蔽在后。从兵备上,理所当然的便要分割输送给秦州的粮饷物资,枢密院中的两位大佬不趁机扯后腿就有鬼了。

“要古渭升军,他事故且不论,单是日常消耗的粮秣,至少必须能自行解决三成以上。玉昆……你可知伏羌城以西,沿着渭河的几个寨子,哪一寨人烟最稠?”

韩冈想了想:“应该是永宁吧……”

永宁寨也在渭河边上,是位于伏羌城和古渭寨中间的一座城寨。离伏羌城四十里,距古渭寨一百四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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