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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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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缄无可奈何的长叹了一口气,越发苍老的容色有着一片苦心不得认可的痛心疾首:“奏疏何曾有用。都在说着主少国疑,妇人当政。二府诸公,几曾正眼看过南方?”
“杀太后,逐顾命,如今在交趾国中垂帘听政的倚兰太后,可不是等闲角色,岂可当成寻常妇人。”幕僚狠狠的咬着牙,“若坏南疆大事,朝堂首当其责!”
苏缄干枯的双手紧紧按着墙头雉堞,手背上青筋凸着,轻颤的双臂,显见心情已是难以自抑。
熙宁五年,李乾德即位,上其父李日尊伪号为圣宗。李日尊的遗诏,是命王后杨氏为太后垂帘听政,太师李道成在外辅佐。但一年之后,新登基的李乾德就以皇太后杨氏阻生母倚兰太妃问政的罪名,将其连同宫人七十六名幽禁于上阳宫,紧接着又勒令一众殉于李日尊墓前,同时又将辅命大臣太师李道成出知于外。转眼之间,掌控朝政之人就成了李乾德的生母倚兰元妃。
这一雷霆手段当然不是七岁小儿能拥有的,而是倚兰太后的功劳。不过其中若没有伪圣宗朝,统领交趾国中大军,被封为辅国太傅、天子义弟的李常杰相助,也是不可能做到。而且在传说中,倚兰太后与这名功勋赫赫的大将,有些不清不白的关系。
倚兰太后出身寒微,是李日尊出巡时,正好看见她采桑而归、倚立兰草之中,悦其色而将之收入后宫,故而才有了倚兰的名号。但她如今却在紫宸殿上,坐于帘幕之后,可知其心术手段,与大宋的庄献太后刘氏不相上下;且又有着能臣‘辅佐’内外,又让人不得不联想起北面的那位曾经统率大军杀入中国的契丹承天太后萧氏。
妇人掌控朝政,野心甚至会比男人还要强,史书多有明载,根本就不需要再多举例。若是以为交趾主少国疑,不敢出战,那可就大错特错。
仅仅是为了要镇服国中异论,倚兰和李常杰就必须夺取一场大胜。再加上刘彝知桂州、掌广西兵马之后,禁绝与交趾市易,交趾国中各部族已然不稳。只要不想这把火烧到自己,交趾太后和那位天子义弟也必须拿大宋开刀。
虽是嘬尔小国,野心从来都是不小的。
苏缄回头望着左江两岸的重峦叠嶂,心中也是大恨,用力的跺着脚:“如何还不防备!”
……………………
天兆每一个晚上都在提醒着京城里人们灾异就在眼前。而朝堂上,则正在争论着这彗星到底算是哪边的问题。
彗星对新党的打击,与去年的旱灾一样有力,王安石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当真是坏透了,旱灾连着几年,北边旱罢,南方又旱了起来,如今天上又来了彗星,使得东京城中人人惶惶。
因为天上一颗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天子已经照规矩避殿损膳,又下赦诏,求进言,这对王安石不啻又是一个打击。
“比年以來,灾异数见,山崩地震,旱暵相仍。如今彗出东方,变尤大者。內惟浅昧,敢不惧焉?”
只看诏书中的这几句,王安石就知道天子又在动摇,而在外的元老重臣又要上蹿下跳了。
他也向天子解释了:“晋武帝五年,彗出轸宿,十年,又出轸位,而其在位二十八年,与《乙巳占》所言不合。天道远,当修人事。”但也要天子相信才行。
王旖从娘家回来,心里面也是沉甸甸的。不比父兄对天变毫不顾忌的态度,吴氏和王旖都是为着天上的灾星而忧心忡忡。
回到家里,往内院走,就看见西厢的书房里面正亮着灯,透过窗纸,能看见韩冈正坐在桌前。
王旖走进书房,里面却是一团乱,书架上、地面上,都摊着一本本书,到处乱丢着。严素心领着一个小丫鬟正蹲在地上将书一本本的收起来,见及王旖,立刻起身行礼。
韩冈则是不管不问,放在手边的药汤饮子上冒着热气,应该是刚端来的,只是他动也不动,就对着桌案上放着一页纸皱着眉头。
“官人,怎么了?”王旖进来后,看到书房中仿佛劫后余生的样子,就惊得瞪大了眼睛。本来要对丈夫说的话,一下都忘光了。
“回来了?”韩冈抬头微笑,随手拿起桌上纸页递给王旖。
王旖疑惑的接过来一看,薄薄的纸页墨迹尚新,显然是刚写不久,字也是丈夫的字,不是她以为的信笺。从右到左,一列、一列的排列整齐,条目分明。
打头的一条,是‘始皇七年,辛酉。彗星先出东方,现北方;五月,现西方,十六日’。在这一句后面用小字标着个‘一’。
下一条,‘汉文后元二年,己卯。正月壬寅,天欃夕出西南’。这一句后面则是标着个‘七十八’。
王旖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彗星的别称众多,天棓、天欃、天枪、孛星、蓬星这些名词,都是指得彗星。她莫名其妙的问着韩冈:“官人,这是什么?”
韩冈有些疲惫的笑了笑,今天他可是很费了一番精神,去历朝历代的史书中查找他要的资料,“继续往下看就知道了。”
王旖依言低头继续看。收拾好书房的严素心,又把日常养生用的药汤饮子端到韩冈的面前。
第三条是汉昭始元元年乙未,‘汉宦者梁成恢及燕王候星者吴莫如,见蓬星出西方天市垣东门,行过河鼓,入营室中。’
第四条是汉成帝元延元年己酉,‘元延元年七月辛未,有星孛于东井。’
一条条有关彗星的记录,依照年代延续下去,汉、晋、南北朝、隋、唐、五代,直至国朝的太宗端拱二年、英宗治平三年,总共一十八条。每一条都是标着年号、干支,而在结尾处又写着一个数字,最后一条结尾的数字是一三零七。
王旖形状姣好的双眉皱了起来,从头又看了一遍,还是没看出其中有什么门道。“官人?”她张着疑惑的双眼问道。
韩冈啜着药汤,指了一指纸上,“你可以算一算,每一条记录的前后隔了多少年?”
按着年号算间隔时间,除非是对史料融会贯通,否则绝对做不到。可用干支来计算,对后人也许很头疼,但对于已经习惯此中纪年法的人们来说,却倒是不费多少神。王旖默算了一番,竟然发觉相邻两条的间隔,却都是跟韩冈写在各条记录后面的数字相减后的结果一样,而且总在七十六上下。
“这是?”王旖更为疑惑,这是究竟是巧合,还是别有一番原因。侧着头,看着韩冈,等着丈夫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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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鼙鼓声喧贯中国(五)
“因为天上出了彗星,这两天来,朝堂上闹得正是厉害。不过所谓天兆吉凶的话,为夫是不信的,所以闲来无事,就有心查一查过去的记录,将天文志翻了一翻。”
韩冈回手指着书架,“只是这么一翻,为夫就发现每隔七十六年左右——有时少个一年半载,有时多个一年半载——就会出现一次彗星。从始皇七年开始,一直到英宗皇帝在位的时候,一次都没有错失过。而往前,其实还有两个记载,‘秦厉共公十年,彗星见’,这是在始皇七年之前两百二十余年,差不多是三个七十六年。再往前,《春秋》中有‘秋七月有星孛入于北斗。’之语。这是在鲁文公十四年,离着始皇七年,差不多有五个七十六年。只可惜中间缺了几段,不知是史家遗漏,还是当时没有出现。”
“当然喽,说不定也有可能那几次彗星造访,鲁地正好是阴天,毕竟就是京东的那么一小片地方。可惜晋之《乘》,楚之《梼杌》都没有流传下来,”
《春秋》是周时诸国国史通名,但流传下来的春秋是鲁国国史,孔子为鲁人,他也只能笔削《春秋》。不过各国国史还有别名,在《孟子》中有载,晋国国史名为《乘》,楚国国史名为《梼杌》,可惜都没有孔子这样的圣贤帮着记录、流传,最后消失在历史之中。
“可其他的时候也有彗星。”
“道理很简单,彗星不只一颗!当然,也不是每次来的都是新客。反正总有一颗彗星会按时而来。而其他的彗星记载,也许有缺漏,如果补全的话,应该也能找出规律来。”
“依官人的说法,如今的彗星就与灾异无关喽?”王旖兴奋的问着。
韩冈点了点头。哈雷彗星的周期,在后世不知道的人可不多。既然心中有数,从史料中找起来当然容易。
“镇星【土星】周天二十八载,岁星【木星】周天十二载。与其说彗星是昭示兵祸的恶兆,还不如说是依时巡天的星辰。如同太白、岁星、镇星这样的行星一般,周天而行。只是有的隔三岔五,有的则是几十年一轮。为夫找出这一颗是最为稳定,记录也最全,正好七十六年一轮回。”韩冈长叹息,感慨着,“并非世人多愚,只是没有去想。只要有心之人将历代所见彗星列出年表一看,就能知道所谓恶兆乃是穿凿附会罢了。所谓格物,就是要格出道理,革除虚妄,多思多想,不可人云亦云,附会俗论。”
韩冈靠在交椅靠背上,十指交叉,双手就放在小腹上。沉沉的语调诉说着道理。晕黄的灯火映在眼中,双瞳却更显幽深,仿佛满藏着智慧。
王旖和严素心看着韩冈,两张俏脸忽然一齐都泛起了晕红。她们的丈夫感慨着世人不思不想、庸庸碌碌的时候,似乎就是在俯视着芸芸众生,看似淡漠,但又有着几分痛心。这样的姿态,让她们的心中都不由得涌起一阵崇拜——她们只是不知道韩冈的立足之地有多高。
严素心定了定神,只觉得两颊烧烫:“可不是还有很多时候,天上来了彗星,天下就有了灾异?”
“许多上天无兆的时候,不照样有灾异吗?祥瑞频出的年代,也不见灾害少过。”韩冈摇着头,“其实都是附会,天下这么大,总能找到对应的灾异。就算明天南边出了乱子,也只是巧合,否则根本无法说明为什么每隔七十六年必有彗星。”
“官人,那爹爹他……”王旖心中阴云尽散,喜笑颜开。
“没用的。”韩冈没等王旖说完,直接摇头,“此事只是为夫的揣测,并无实证,上一次此颗彗星出现是在十年前,治平三年三月己未。想要确认为夫的猜想,则要等到六十六年之后。天子是千万岁寿,我们做臣子的可是很难看到六十六年后的事。怎么可能取信于人?道理的确说得通,可想要作为证据,却是远远不够。”
韩冈他原本希望这一次出现的是后世的哈雷彗星,这样他就可以帮着王安石一把,也顺道给格物之说添砖加瓦。可惜他费了一番周折后才发现,原来哈雷彗星早已经离开了十年。
既然是无法即时证明的推测,韩冈也不会在有争议的风尖浪口之上,将他对彗星的看法拿出来做凭证,这等于是给对手一个攻击他的机会。不过日后他会依着如今士人的习惯,写些笔记,将这猜想写进书里,等待几十年后再来验证。
……………………
彗星一直悬在头顶上,已经有五天了,但人们议论依然不减。
“幸好是凌犯轸宿,要是应在北方可就麻烦多了。”
“再怎么样天子也不会因为天上出现彗星,而令前线撤军。”王雱的声音轻微,透着虚弱。
入冬之后,王雱身体就有些不适。原本他体质就不好,在江宁时就已经是几次卧床,上京的过程中,顶着烈日更是大伤元气。只是入京后,因身负重任,需要辅佐王安石秉政,反而振奋起精神来,看不出有半点病态。但最近这段时间,又开始觉得身体变得沉重,到了天上出了慧星,王雱殚思竭虑,欲设法朝堂议论,但精力不足,终于一头病倒。
韩冈坐在王雱的病榻前,他面前勉强在床上坐起来的大舅子,脸色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双颊也深深的凹陷了进去,探出被子的双手,干瘦得皮包着骨。看他现在的模样,就算这一次病愈,身体不好生的将养个一年半载,依然恢复不了健康。
“横山今日情势如何?有没有什么消息?”王雱因为医嘱要他多休养,少耗神,王安石这两日为了儿子的身体着想,也就尽量避免跟他谈及政事上面的消息。
“就算有金牌加急,我们也只能知道四天前的回报。”
“玉昆!”王雱不愉的提高了嗓门。
看来自己还不是会说笑话的料,韩冈摇摇头,“并没有正经消息,不过今日白天的联络,种谔已经将六十余架霹雳砲全都运了上去。近百里的山谷狭道,加上党项人占据罗兀城后,又大肆破坏联通南面的道路,就算是将霹雳砲拆散了上运,普通的随军转运,就算再多一倍的时间,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记得管着随军转运的是鄜延经略司的机宜文字游师雄吧?”王雱想了一想,道,“是几年前在广锐军叛乱时立了大功的?”
“游景叔与我份属同窗,同在子厚先生门下,不过他比我入门要早得多,出师也早。”
“横渠门下,文武双全。”王雱靠着背后的靠垫,轻声笑道:“与胡安定【胡瑗】门下相比,倒也不遑多让。”
“情势迫人,也是逼出来的。谁叫我等生在关西。”
王雱笑了一笑,“如果这一次能够如愿以偿,朝堂上的局面就能好上许多。军功才是根本,天子这些年苦心积虑,就是为了对西北二虏战而胜之。可笑富文之辈,空食朝廷俸禄,不能使天子免受二虏之辱。”
“元泽,不要多说这些事了。”韩冈叹了口气,“你这是元气不足,要以养生为上。心神耗用过度,这病怎么能见好?”
“……若父亲能得玉昆你全力匡助,愚兄如何需要日夜忧心?”王雱眼神忽而锐利起来。
“元泽你太看得起小弟了。何况新法当助、可助、须助之处,韩冈何曾袖手旁观过?”韩冈用反问来回答,轻轻避过了王雱的要求。
王雱叹了口气,闭起了眼睛,不再言语。
韩冈从王雱的房中出来,王安石就在书房里等着他。一本书放在面前,就随手哗哗的翻着,显是心浮气躁。
“玉昆,依你之见,现在情况如何?”见到韩冈,他便立刻问道。
“以小婿之见,鄜延路那里若能尽速见功就好了。只要横山见功,一切攻击皆是虚妄。”
王安石摇着头,“我是问大哥儿的病究竟如何?”
韩冈怔了一下,看了王安石一眼,腰背驼着,很是疲累的样子,须发苍苍、脸色皱纹尽显,分外显着苍老。心中不无感慨,毕竟是父子连心:“小婿不通医术,但看元泽他的病,应该还是调养为上,不能劳累过度。”
“是吗?”王安石声音暗哑,用手按着额头,心底隐藏着的痛苦再也遮掩不住。韩冈的话,还有医生的嘱咐,话里话外其实都是在说他长子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王安石现在表现出来的脆弱,韩冈还是第一次见。虽然是撑起一国大政的宰相,但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会为自己的志愿难得支持而感到愤懑,也会为儿子的身体而感到痛苦。
“玉昆。”过了好半天,王安石才又开口,这时候,他已经收拾了心情,心底的脆弱完全看不到了,“军器监中的情况如何?”
“一切如常。板甲、斩马刀、神臂弓这三样都在用最快的速度来生产。如果还要再求快的话,就得将监中工匠分作早中晚三班,昼夜开工,不过给付的工钱要多上一些。另外现在的问题是生铁供给不足,河北要尽快推广焦炭炼铁,徐州附近也要尽快找到石炭矿。还有就是猛火油,有了焦油之后,猛火油作的产量也翻了一番。军器监中,一切安好。”
“也只有玉昆你这边能让人安心了。”王安石点头赞了一句,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有强兵,有利刃,有坚甲,横山必取。灭亡西夏,也是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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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鼙鼓声喧贯中国(六)
【下一章还是中午一点前。】
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雪终于停了,而穿行在山谷中的寒风一直就没有停歇过。
山风将地面上的细雪刮起,呼呼打着旋儿,化作一团团白色的幽影,随风奔出百十步,然后又忽的一下,在一片白色的雪地中散得无影无踪。
宋军营寨前沿的栅栏,离着驻扎着上万人的罗兀城及城下军寨只有半里地。厚达一尺的积雪覆盖着其中的地表,两军之间的空旷地带,并没有什么人去踩踏,是近乎完整的一片雪白。
唯有靠着西北山壁的一处雪迹凌乱,还有着一处处深褐色的印痕,那是昨夜过来偷营的两百西贼精锐,被守候已久的宋军万箭射杀后的残迹——他们被砍下的头颅,此时正一个个被高高的悬在栅栏上,空洞的眼神正对着将他们派来送死的地方。
正常的时候,这仅仅只有半里宽的分界线,双方都应该放出几十名精锐的游骑梭巡其中,看着对方哪里有了疏忽,就趁势如兀鹫一般叼上一口,也好提振自家的士气,打压对方的军心。只是在厚厚积雪之中,什么样的游骑都会变成慢吞吞的乌龟,运气不好的就是被人围杀在雪原中,哪一边都没心思放出自家的精锐来送死。
只是仅仅半里的距离,不过一百八十步,如果用神臂弓向着罗兀城的方向仰天射上一箭,六寸的木羽短矢只要不被风卷走,多半就能落到城头。也的确有士兵这么做,明着欺负党项人缺乏能远射的重弩,时不时的射上一下,尽管落下来的箭矢已经伤不了人,但也能在守军中造成一点小混乱。
当然,能随意使用神臂弓,而不是必须等待军令才给扣动牙发的士兵,在罗兀城下的两万宋军中,也只有区区一个指挥的选锋军。
鄜延路的选锋,平日里身穿红袄,腰扎锦带,跨着的腰刀都是良工打造的稀罕货,在延州城中的时候,看人都是用鼻孔的。现在聚集在栅栏后的他们,红袄锦带依然穿在身上,不过外面则套了一身区别于普通士兵的精制板甲,有着护臂护腿,上面泛着漂亮的铜色,身后还配了一条鲜红如血的短披风,戴在头顶的铁盔上,一团红缨骄傲的高高挑起。
这群选锋只是寻常的坐着站着,却已是威风凛凛。其中一名小卒表现出来的骄悍,就能普通禁军中以勇力著称的军官不相上下。如果再将放在身侧的七尺陌刀一举,可一击斩杀战马的刀刃上幽蓝的寒芒映着雪光,顿时就是一阵凛冽杀气扑面而来。这是自一路数万大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用以攻城拔寨的一群勇士,也是种谔手中用来改变战局的一支力量。
不过他们现在无所事事,除了寥寥几人闲来无事的向着罗兀城头或是城下军寨射上两下,多半还是看着身后一片空地。
就在空地中央,种朴抬起了头:“风似乎大了点,这个天气能上去吗?”
“今天的风还不算太大,没有关系的。”种建中冲着前面吆喝了一声,“把绳子栓紧点,钎子也往地里多钉两寸!不要人还没进去,就飞上天了!”
就在选锋军士卒注视的方向,也就是在种建中和种朴的面前,一堆篝火正熊熊燃烧。从火堆中穿出来的滚滚的热浪将周围的寒意尽数驱散,也将营中清理之后,还残留的些许积雪也一起化尽。
而更多的热气,则是被灌进了一个巨大的气囊中。就在上千只眼睛的注视下,气囊一点点的鼓胀了起来,向上浮动。正在加热之中的仅仅是一艘飞船,但旁边还有两艘飞船停着。过一阵子,这些飞船就会交替的浮上天空。一艘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下一艘就立刻升上了天去,可以持续的坚实着敌情。
飞船的气囊外侧都用五色绘了兽面,一个个活灵活现。张着血盆大口,瞪着眼睛,面目狰狞,直欲择人而噬。
军器监提供给鄜延路的飞船无一例外都是素色的,毫无纹饰。韩冈也无心弄些花里胡哨的纹路来做装饰。
不过飞船一落到种谔手中后,就立刻改头换面。在种谔看来,把飞船仅仅当成巢车来使用,实在是过于浪费了。飞在天上的鬼怪,且受到官军指挥,这可是能将西贼的士气给一下打到底的利器。
用了小半个时辰来加热,气囊终于整个腾空,由几十条绳索连在一起的篮筐,被扯得离开了地面。不过被缆绳系在地上,离地也只有几寸而已。
就在统领飞船事务的军校催促下,一名精瘦干练的士兵随即手脚灵活的爬进了篮筐。
种建中有点不甘心的看着飞船篮筐中的背影。他的身材健硕,乃是个伟丈夫,虽然身上并无一丝赘肉,可体重依然超过太多。当初在京城时,种建中因为要保持文官的稳重和体面,眼馋的看着一个个武将跳上飞船,然后升空上天。等他到了延州之后,闲下来第一件事,就立刻乘上飞船上天,饱饱的看了几日延州城的风景。可眼下是战时,一点重量浪费的余地都没有,种建中即使有再多的心思,也只能干瞪眼。
篮筐的正中央安着一个四尺多高的燃油炉子。斥候一翻进篮筐,就立刻将火生了起来。窜起的火焰,维持着气囊中热空气的温度。虽然不能直接凭着这具油炉将飞船升起来,但已经可以将飞船的滞空时间延长一倍。
在飞船统领的指挥下,缆绳渐渐的松了。挂在篮筐外的沙袋,一个接着一个的被解开,每丢下一个沙袋,飞船就向上蹿上一截。就像被放在了台阶前的青蛙,一阶一阶的蹦着。而注视着飞船的人们,也随之一点点的抬起了头。
巨大的气囊就这么拖着篮筐和篮筐里面的宋军斥候,就这么蹦上了天空。自近三十丈的高处,俯视着离之不远的城池和军寨,将城寨中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当兽首飞船在宋军阵列中腾起的时候,罗兀城的城头上很明显的惊起了一阵骚乱。就算党项高层中有那么几人从细作那里,听说过宋人手中有了能飞天的船只,也不可能有机会当面看过实物,更别提下面什么都不知道的士卒。
旧年狄青因为相貌英俊如女子,故而上阵时就在脸上带着一副青铜鬼面,披头散发的冲锋陷阵,让当面的西夏军见之胆寒。当年带着青铜鬼面的猛将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但现在飞在天上的恶兽可比当年的狄青更为可怖。
统率城中兵马的嵬名阿埋望着天上张着血盆巨口的怪兽,手脚冰凉。他当初就知道摊到这个职位不会有好结果,几次想调回兴庆府却都被堵了回来。这两年没少烧香,想不到还有
“这是什么怪物?!”他尖叫着。
“这是飞船。”嵬名阿埋身边的幕僚提醒道。
“这就是飞船?”嵬名阿埋心定了一些,他自从来到罗兀城后,为了自己的小名,着力打听宋人那边的动静,飞船这个名词还是听说过的。
幕僚用力的点头:“蹈于虚空,乘风而行,这肯定就是飞船!”
“传令下去,让士卒不要惊慌,只是宋人造得军器罢了!”嵬名阿埋立刻下着命令。只是他让下面不要惊慌,可他自己的声音都在颤着。宋人都能飞上天了,那城墙还有什么用,转眼就能飞到自己的头顶上,“对了,要射下来,让人快点将那怪……飞船射下来!”
罗兀城城头上的西夏弓手瞄准了天上的飞船,纷纷射了过去。只是这完全是浪费箭矢的无谋之举,没有什么弓弩能射到比十几层的佛塔还要高出许多的飞船。仰着脖子看着都累,箭矢飞到半空就纷纷落了下去。如果硬要说的话,也只有宋军倚仗守城利器的床子弩,才有可能将天上的飞船给射下来。
趁着罗兀城中的混乱,宋军将一架架霹雳砲推上了阵前。六十余架巨型的投石车在城下寨前摆出的浩浩荡荡的阵势,让城头上的守军看寒了胆。种谔的将旗也提了上来,牢牢的插进了雪地中。两万宋军将士全都高声欢呼,伴着猝然响起的战鼓,如雷霆、如海啸,引得附近山岭中的积雪崩塌下来。
一个竹筒这时从飞船上丢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地。立刻有人上前去捡了起来,转身送到了种谔的面前。抽出竹筒中的纸条,种谔展开一看,就抬头望着罗兀城中,“城里的西贼居然没有动静。”
“还是不敢出来拼命。嵬名家的人是不是给梁氏兄妹吓破胆了?”种朴冷哼了一声。
六十架霹雳砲就停在寨子外,而寨中都没有派人出去守卫,就算明知道会有陷阱,也该出来拼个运气,看看能不能烧掉几架,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肯定会出来的。”种谔没有再多话,找来亲卫吩咐两句,让他跑去传令,就立于大旗下静静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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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鼙鼓声喧贯中国(七)
嵬名阿埋是知道霹雳砲威力的,他曾经见识过国中偷学而来的霹雳砲,毁掉了一堵城墙有多么轻松,而宋人的霹雳砲比那些仿制品要高大了一倍有余,威力只会更加恐怖。困守城中只能坐看石弹一点点的将城墙寨墙给拆个干净,绝不会有好结果。如果拼一拼,就能毁去这些霹雳砲,嵬名阿埋肯定会立刻下令去赌一下运气。可是这厚达一尺多的积雪,让他打消了所有出战的念头,在雪地中跑不快的铁鹞子,只会成为神臂弓的靶子。
“尽管砸好了,雪这么厚,砸塌了城墙也别想攻上来。”嵬名阿埋喃喃自语。在种谔搬出了飞船和投石车后,在他的眼中,厚厚的积雪比起城墙更安全。他已经下令守军撤下城头,只把旗号留下。这道城墙,坏就让他坏好了。
匆匆下城的士兵们有点乱,嵬名阿埋转头过去呵斥了两声,回过头来吩咐道:“让芭良也将人撤离寨墙边,只要人不被石弹砸到,寨墙坏了也能再修起来。”
一名信使带着主帅的命令从城头垂了下去,跑去了不远处的营寨传令。
嵬名阿埋此时已经镇定下来,方才看到飞船后的惊慌,已经在他发现宋人的兽首飞船在山谷中的北风里向南大幅的偏着,得靠绳索系在地面上之后,便半点也不剩了。
不过是个巢车而已!不足为虑。
嵬名阿埋扶着墙头,望着银装素裹的远近山川。无定河一带千丘万壑,沿着河谷向前走一里,两边都能经过十几条沟,这样的地形要想防着偷袭很难,而偷袭就很简单了。
别以为他没有后手,嵬名阿埋捏着墙头的积雪发着狠。
自从被调到罗兀城后,他就知道自己最后很有可能被当做弃子来处理。为了保命,他可是什么招数都想过了。嵬名阿埋的才智虽不算高,但架不住他为了要保住小命而拼命。
嵬名阿埋的幕僚惯会察言观色,看着阿埋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讨着好笑说着:“宋人进抵城下已有时日,一开始的防备肯定也松懈下来了,昨夜更是送了一份大礼过去。只要今天宋人不能攻下此城,到了夜里可是有着好看了。”
“河谷狭窄,在谷地扎营,也就别想着防火了。”嵬名阿埋冷冷的说了一句。
“举烟!通知外面的孩儿!”他接着又是一声怒吼。
这时候,就让宋人多得意一下吧,腾起的狼烟多半会被他们当成告急的信号。回头再用力的盯了天上的飞船一眼,嵬名阿埋转身就下了城去。
罗兀城中的敌军从城头上撤了下去,城外寨中的西贼也让出了寨墙内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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