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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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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丢在了冰面上,片刻工夫冻得硬梆梆的了。

幸好韩冈带来的随从们,有几个懂渔情的,他们远远地在外围守着,顺便也在冰面上打洞,给韩冈弄上来了七八条黄河鲤鱼。

都是一尺多长,已经在寒风中给冻僵了。

严素心掌着厨刀,指挥着随行而来的两个厨娘,在河滩边处理起鲤鱼来。

一边的小锅里开始咕嘟咕嘟的煮着鱼羹,而严素心又开始在砧板上料理起去腮去内脏的其他几条鱼来。做得不是别的,而是京中如今最为流行的鱼脍,也就是生鱼片。

鱼脍,一个是要看着鱼的新鲜程度,还有种类。黄河鲤鱼算是河鱼中最好的一种了,又是刚刚钓上来的,再新鲜不过。

而同样重要的则是刀工。严素心于此事上最为擅长。她片出来的鱼脍,纤薄如蝉翼,白得近乎于透明,吹口气仿佛就能飘起来的样子。

韩冈夹起一片,占了点调料放进嘴里,冰鲜嫩滑的口感顿时在口中扩散开来。

放下筷子,韩冈对着素心笑道:“若是欧阳文忠和刘原甫犹在,若能尝到素心的手艺,必不会时时提鱼造访梅圣俞家【梅尧臣】。”

梅尧臣家侍女善做鱼脍,欧阳修、刘敞,‘每思食脍,必提鱼过往’。虽然没有尝过梅尧臣家侍女的手艺,但韩冈确信,严素心的手段绝对不在其人之下。

“梅圣俞?就是那个鲶鱼上竹竿?”王旖问道。

“对!”周南笑着点头,她对京中故事比韩冈、王旖都要熟悉,“就是那个鲇鱼上竹竿,猢狲入布袋的梅尧臣梅圣俞。”

梅尧臣以诗知名三十年,与欧阳修等重臣交往甚密,可惜始终不得一馆职。晚年参与修《唐书》,对其妻刁氏道:“吾之修书,可谓是猢狲入布袋。”刁氏则回道:“君之仕宦,何异于鲇鱼上竹竿。”

梅尧臣说他修史书,如同猢狲钻布袋般容易,而刁氏则笑他做官却比鲇鱼爬竹竿还要难。梅尧臣夫妻的这番对话,正是一句佳对,被人听了后,很快就流传开来。

无论是韩冈,还是王旖、周南和云娘,对素心的手艺都是赞不绝口。今天的鱼脍,更是验证了她的厨艺。

韩冈吃了小半条,停了筷子。鱼脍虽好,却不能多吃,尤其是在冬天,吃多了会伤脾胃的。而其他几位,也都没有多吃,

韩冈的一对儿女,这时闹着要下地来。两个孩儿到了河边上,始终都是由乳母给抱着,一刻也不让他们下地。毕竟是在冰面上,被凿开的洞,大人掉不下去,小孩子可说不准。尤其三岁上下的小孩子还喜欢乱跑,很容易出事。

韩冈将儿女抱到膝前,对着妻妾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今天可是难得的清闲。”

严素心笑得有些悲伤:“可是等过两日,官人就又要忙起来了。”

“那也只是一时而已。”韩冈安慰的冲她笑了笑:“我不想多掺和现在朝廷上的事。韩子华、吕吉甫都有私心,为夫何必趟那汪浑水。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心上能轻松一些。接下来的日子,也可以多陪陪你们。”

……………………

“韩冈还是不肯奉诏?”

“回官家的话,府界提点韩冈的确不肯奉召。”

奉旨前往白马县的童贯连头也不敢抬,他前日第二次去白马县,诏令韩冈接手,但韩冈又给拒绝了,一点也不松口。

赵顼暗叹了一声,终究都是不省心的。

他此前也从孙永那里听说了一点消息,韩冈只想要一个军器监,却不愿接受中书检正。虽然去了中书容易升官,但会掺和进如今纷乱的朝局中,从韩冈的角度来说,这的确不是好事。

可韩冈的盘算赵顼也能看得清楚。

这算什么?!

看到王安石走了,正好可以在京中兴风作浪了?

将关学送入京城,让张载在开封城中宣讲格物致知的道理。如果给了他一个机会,说不定转头就要再一次建言,让张载进入经义局了。

做臣子的都有私心,赵顼也能体量,韩冈的私心算是好了,是为了他的老师,为了他的学术而努力。总比为了钱财、子孙要光明正大上一点。

但私心就是私心,对于朝堂来说,对于天子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

赵顼不是不能容忍臣子的私心,但要想有私心,最好还是不要表露的那么明显比较好。

“童贯!”

“奴婢在!”

“你去白马县,传朕的口谕,宣韩冈即刻入觐。朕要亲自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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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礼天祈民康(五)

“我倒想看看韩冈能拒绝诏令多少回?!”冯京色如严霜,罗列于桌上的珍味一口未动,只见他浮在脸上的笑容内,饱含着怒意:“王安石一顶十几次,看他敢不敢学!”

坐在冯京对面,是他的亲家蔡确。

御史台官经常拜候宰相执政,其实有乖议论。但两人连亲家都做了,平时见个面,喝个酒,也是符合人情的。

以蔡确之智,当然知道冯京真正的怒意出自于哪里。

不只是因为韩冈——此等官员,论人数,朝中车载斗量。即便天子再看重,但年岁未免太少,要想侧身二府,至少也要十几年后了——而是因为天子没将冯京这位宰相当做一回事。

他也是宰相,他也是朝堂之中一言九鼎的人物,朝臣在道上见了他,都得立刻避让到一边去。可天子任用他,却似乎只是因为他是跟新党唱反调的。

开国以来,曾经连中三元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而他冯京可是其中之一!

但异论相搅——天子需要的是异论,而不是冯京冯当世。

若说冯京心中没有一点火气,当然是不可能的,是人都会生气。

偏偏韩绛举荐了韩冈,吕惠卿在沉默了一日之后,也同样上书举荐,天子甚至没有征求冯京、王珪的意见,就为此下诏,征召韩冈为中书都检正。正好成了点燃冯京心中火气的诱因。

蔡确看得分明,却故作不知,反而笑道:“相公,难道这不是好事嘛……”

“韩冈推拒了中书检正,却只求军器监。为的什么?就是为了张载的关学和格物之说。这尊师重道的名声都出来了,让天子都破例要召见他来劝说。今日不做中书检正,明日只会升得更快。待到日后,怕是要比韩稚圭都要快一步入二府。”

孙永尽管只在天子面前说了韩冈的真实心意,但这番奏对当天就传出来了,冯京是为宰相,自然是最先听到的一人。

御史台中的蔡确,与所有的御史一样,耳朵长得如兔子一般,当然也听说了。不过他没有冯京的怒气:“全则必缺,极则必反。韩冈进用如此,难得其终啊……”

蔡确其实是在推脱。

宰相在御史面前怒斥一名官员,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蔡确会不明白?

只是他不想迎合冯京的心思罢了。

看着亲家不肯点头,冯京心中又多了一层隐怒。

他始终看韩冈不顺眼。原因有很多。王安石的女婿是一条;太过年轻,二十出头就成为朝官也是一条;还有韩冈在流民图一案中的一番话,挡了他半年的时间才得入相当然更是最为重要的一条。

自然,冯京是绝对不肯承认自己是在嫉妒或是愤恨。甚至在他内心里的想法中,也只是觉得韩冈一步一步的向上攀登,待到而立之年,便能公辅在望,其日后必然难制,对后世的天子是个巨大的隐患——他是为了大宋着想,才不喜欢韩冈。

“韩冈虽薄有微功,但其进用过速。甫及弱冠,便已为右正言、集贤校理。不日将及直阁、侍制、学士,以至于宰辅。陛下千秋万岁之后,可有能制之者?!”

蔡确暗暗叹了一口气。

冯京的这番话,肯定是很有道理的。以韩冈眼下就拥有的官品和地位,再有个十年二十年,他升任宰执至少有七八成的可能。而等赵顼死后,到了下一任皇帝登基时,能压得住他的可就不多了。

——皇帝长命的不多,能活过花甲之龄的,十个之中也不一定有一个。大宋开国以来,更是一个都没有。太祖五十,太宗五十九,真宗五十五,仁宗五十四,而英宗更是只有三十八。六十岁仿佛一个魔咒,连续五任天子都没有跨过去。

而臣子长寿的则很多,六七十岁依然身体硬朗的,朝中比比皆是。冯京都五十多岁了,照样康健如旧日。更别说有名的张三影【张先】,已经七十多岁了,可前两天随着新的词作传到京城,又听说他新纳了一房小妾。

韩冈——蔡确见过多次,想必冯京也见过。

身强体健,不让武夫,甚至据说他能开石五硬弓。又是传说中的药王弟子,不说他医术有多高,但如何保养肯定是有一手的。而赵顼则是一幅病弱态,身体一直都不算好,几乎每年都要病上一回。要比起寿数,韩冈压倒赵顼的机会,远远过之。

但这话冯京能在天子面前说吗?能当着面说赵顼活不过韩冈?

这个话,如果有人敢对天子说,而不是私下里抱怨。那只会是包拯,不会是冯京。

蔡确很头疼,他可以跟宰相为敌,因为上面还有一个皇帝。要违逆天子的心意当然没问题,这是表现他作为御史的气节的好机会,蔡确不是没有做过,也因此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但高回报的同时,必然有着高风险。顶撞天子那也是要看时间地点的,万一有一点差错,那可就是鸡飞蛋打。在蔡确看来,眼下绝不是个恰当的时机。在韩冈圣眷未消的情况下,蔡确决不愿意明着跟他为敌。

“少年得志,极易骄狂。如杨亿、胡旦之辈,少年成名,后事难终。”蔡确勉力顶着冯京的不快,“以蔡确愚见,还不如多说他的好话,极力举荐,以重任委之,便可坐观其自败。”

这算是什么主意!冯京阴沉着脸,指出了蔡确话中的破绽:“……别忘了,少年成名的还有晏元献在!”

十四岁被赐进士的晏殊,最后官至宰相。仁宗朝时有名的富贵相公,太平宰相。‘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这等从平淡中隐透着富贵的词作,即便至宝丹王珪的堆金砌玉,也难以与之相比。他任官的闲适,即便是现在,也是让绝大多数官员深深羡慕的。

谁能保证韩冈不是第二个晏殊?

蔡确笑道:“晏同叔乃至诚君子,无事敢隐于天子。韩冈可是这等人?”

蔡确这一回并不是在敷衍,在他眼中,晏元献的确是有着大智慧的人物,而不是寻常人的小聪明,韩冈聪明外显,很难比得上晏殊。

晏殊之所以被真宗看重,就是因为他的诚实。以童子科被荐入朝面圣,看到真宗亲自出的诗赋题目之后,晏殊却说他前两日刚刚做过类似的题目,恳请真宗另行出题。

到了在馆阁中任官之后,其他官员都喜欢出外参加宴会,日复一日。只有晏殊却留在家中读书。当真宗为太子寻找东宫官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晏殊——只因为他不喜饮宴,堪为太子之师——可晏殊到了朝堂上时,却很老实的说他之所以不参加宴会,是因为没有钱,若有钱,肯定也要去的。

这样的诚实,反而让真宗更为看重。而且晏殊的这番言辞,又避免了得罪同僚——这叫做智慧,而不是聪明。

晏殊的行为举止,深为蔡确所敬佩。若有可能,也想学上一学。

而那边的冯京,他既然不喜韩冈,自是不会认为韩冈的人品有多少。心中有对人有了成见,不论什么地方都能看出奸猾狡诈来。蔡确说韩冈不如晏殊,冯京也不会有反对的意见。

“韩冈当然比不上晏同叔,可其人善作伪,等他身败,国事当已被其人所乱。”

无论如何冯京都不能遂了韩绛、吕惠卿的心思,也不能让韩冈得意,否则他这位宰相就当真成了摆设,所以冯京要用到蔡确。

“那也是日后的事了,现在说出来,谁又会相信?”蔡确知今日之事难善了,若不出个主意,可就是要开罪冯京了,“既然相公不愿意一同推举韩冈,那就先看着他会怎么答复天子——天子最近不是要见他吗?以韩冈的性子,在天子面前肯定还会坚持到底。到时候,设法让他恶了天子便是。”

“怎么让他恶了天子?”冯京立刻追问,“韩冈可正得圣眷!要不然,天子也不会特意召见他。”

“韩冈东施效颦,仿效其岳父以博高名,以天子之聪明睿智,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只要风声传出去,韩冈百口莫辩。试问天子难道会喜欢这样心思诡诈的臣子?当圣眷一去,韩冈还能升得多快!?”

蔡确帮着冯京出着主意。但他心中却是另有一番盘算。

他借冯京为臂助,但有冯京在一日,他就没有在朝堂的可能。御史中丞和宰相是亲家,天子怎么可能能坐得住?吴充之所以能与王安石一掌政事堂,一掌枢密院,那是因为他们关系险恶,换作是他蔡确和冯京可就不一样了。

蔡确现如今真正在想着的,是到底要怎么才能赶着顶头上司邓绾,顺便不露马脚的请走冯京这位亲家,而不让自己纠缠其中,那就更好了。

冯京点着头,似乎已经被蔡确所说服,但他的心中却是暗暗冷笑着,蔡确仍是在敷衍他罢了。

大宋的状元不少,但最后能做到宰相的,可就为数不多。真当他冯京是糊涂人吗?蔡确为了能博取高官重名,与王安石反脸。如今,真正挡在蔡确面前的就只有御史中丞邓绾和他冯京了。

不过只要有用,冯京就会用着。蔡确的身份和眼光,对冯京来说,目前还是很有用的。

举起酒杯,冯京与蔡确对饮而尽,各自心怀鬼胎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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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礼天祈民康(六)

比起预计的时间早了一天,韩冈抵达了东京城。

大礼在即,城内城外戒备森严。韩冈与童贯一起从白马县赶回来,一路上,不过一百多里的道路,竟然遇上了十几队巡检马队。等到了城门口,城门守兵的搜检比起韩冈前日离京时,则又严密了三分。

因为搜检耽搁了太多时间,城内城外都排起了长龙,队伍中的人们只能一步步向前蹭着,怨声不绝于耳。如果韩冈不是穿着官袍,童贯又亮明了身份,恐怕也要城门处等上一两个时辰才得入城。

“韩提点,官家正在宫中等候,还请快一点!”

进了城,童贯急着催促着韩冈。看着现在天色,已经是申时初。再不赶紧入宫,可就要等到明天。而到了明日,天子就要开始在大庆殿斋沐七日,静心礼天,等待郊祀大典的开始。

这段时间中,天子一般也就会接见一干宰辅重臣,而韩冈想要觐见,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未免会有些议论,耽搁了天子斋沐的时间。在官家心中,他童贯当是少不了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但这位小黄门与韩冈已经算是很熟悉了,也有巴结交好的想法,昨日奉天子口谕到了白马县,便将赵顼的一番话倾囊相告——这并不算违背天子的诏令,因为本来传递的就是口谕,但已经足以让韩冈了解到赵顼的心情和想法,同时也有所准备。

沿着城中的街道,韩冈和童贯很快便抵达了皇城前。

从左掖门进宫,童贯领着韩冈往崇政殿走去,沿途的官员看到韩冈,惊讶之余,也有着不少人羡慕,这个时候并不是天子接见朝臣的时间,除了一干重臣能在黄昏之前直上崇政殿,其余小臣一年也不见得有几次机会,而且看韩冈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是刚刚抵京,这份圣眷朝中少有一见。

天子委以重任,韩冈却连番辞官不就,这一番作为,日后多半就又是一个王安石!

一道道又羡又妒的视线,韩冈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他现在正在暗自措辞该怎么将中书都检正这项任命给顶回去。

走进殿中,韩冈一瞥之下,在殿内竟然只看到了冯京,而其他几位宰辅却都不在。不便再多想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冈于大殿中央再拜起身,垂手等着天子的发落。

“韩卿,你可终于来了!”赵顼微微笑着,可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和气

赵顼今天很有几分不快,本就因为大典将至而心浮气躁,现在对他任命拒绝得很干脆、让他难以省心的韩冈到了面前,免不了要更添火气。

听到天子说话的口吻腔调,韩冈心中有了一丝明悟,他终于知道,赵顼的火气是哪里来的。

孙永任了桥道顿递使,拉着韩冈一起忙得焦头烂额。开封府界如今风声鹤唳,一点小事都能引得从县中到府里一起鸡飞狗跳。那么赵顼这位当事人为了大典而心浮气躁,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个时候,韩冈顶了赵顼的诏令,做了不给天子面子的事,当然不会有好结果。换做平常,也许根本不算什么,赵顼也不会强逼着韩冈来,但正好撞到了这个时间段中,韩冈就少不得要看到天子的难看脸色了。

运气还真是糟,韩冈心中一叹,道:“臣不敢。陛下即是有招,臣自当兼程而来。”

“不知朕所任命的中书都检正一职,韩卿是否还要推辞。”赵顼平平和和的问道,却是紧咬着不放,“以韩卿之功、之材,也当得起这个职位。”

韩冈说着惯例的回话:“微臣微末之功,难报陛下恩德之万一。只是中书之事,中书检正乃是军国之重。臣虽小有才干,忝有微劳,但素未习其事,便不敢贸然奉召。臣若不能胜任,不仅败坏国事,也有伤陛下识人之明。”

韩冈一番话,就是说赵顼实在太看得起自己了,自家当不起。安抚流民,使之不至为乱,韩冈过去有经验,同时也是从白马县花了几个月时间做准备的。但在朝堂之中任事,担任的还是中书五房检正公事这个职位,难度可是天差地远。

韩冈的回答,赵顼也算是不出意外。自承他难以做到,所以不敢接受。但这也是惯常的回答,但凡有哪个臣子被任命了让他们不愿接受的职位,有很多都会加以拒绝。而自称不能胜任,便是最为常用的一条,朝廷一般也就不会再强迫他们接受。

“韩冈,当年同知起居注一职,王安石连辞八九次,难道你要学着来不成?”冯京微笑着,似乎是漫不经意的插话道。

韩冈的脸色倏然变了。

韩冈无意担任中书五房检正公事一职,此前已经将心意由孙永传到天子那里,想来宫中派出来的天使,总不至于把他追到厕所里去。像当年捧着诏令的宦官,追着王安石一直追到厕所外,只为了求他接受朝廷的任命一般,如今应该是不可能了

可韩冈万万没想到,冯京竟然在天子面前说他是在仿效他的岳父,虽没有明言他心怀诡诈,但赵顼哪里可能听不明白。这个指责甚至是诛心刻骨,让韩冈都不愿承受。

冯京这是要毁了他的名声。传到外面去,他在士林中也会沦为邯郸学步的丑角。虽然眼下辞官不就的官员很多,但并不代表他们能体谅韩冈。

王安石屡次拒绝清要之职,都是在说京中为官给的俸禄太少,所以求着要外放一个州郡,好多挣点钱来奉养长辈以及家里的一堆弟妹。这是出于王安石本心,不想在朝中任官,而想在州县里来推行自己的治政方略,因此而来的名望乃是附带,并非王安石孜孜以求,所以赵顼相信王安石的人品,故而才会任用他主导大政数载。

但韩冈如今的行为若是在仿效王安石,就不是东施效颦四个字可以让人一笑而过了,那是心怀诡谲。可以博取人望的手段,如果是刻意做出来,他暗藏的目的当然就要惹得人深思。

赵顼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原本仅仅是心中有一番怒气,此事却是变得狐疑和猜忌起来。

他如今求的是朝堂的稳定,异论相搅虽是祖训,却也没有哪个皇帝是希望朝中乱哄哄的,臣子们每天我攻击你、你攻击我,你弹劾来、我弹劾去。所以他在留了冯京、王珪在朝堂上的同时,却大力支持韩绛和吕惠卿。

但韩绛、吕惠卿并不和睦——赵顼看得很清楚——很有可能在他们之间,会大打出手,将朝局弄得乱成一团。所以在中书内部,他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总括诸房庶务,并弥合韩绛和吕惠卿的关系。

在赵顼看来,韩冈正是这个合适的人选。可是韩冈却对这项任命连番推辞。

若是畏难,这就让赵顼很失望,想不到他看重的臣子,竟然也是拈轻怕重的懦夫;若是如同冯京所奏,是为了学着王安石的先例,而在养望,则更是让赵顼不快。只要忠心事君,日后自有他的好处。现在却怀着诡谲之心,试问哪一个天子如何敢对其加以大用?

换作是在朝中的其他官员,换作是普通的臣子,赵顼也不会这般心中不快。但赵顼对韩冈的确是很是看重,所以对于那些对韩冈的弹劾和指责,赵顼从来也不相信。可相应的,韩冈若是让他失望,赵顼心头的怒火,便也只会更多。

终见天子变色,冯京暗喜于心,蔡确的确看准了韩冈的弱点。

但他也知道,不过一句话而已,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将韩冈打死。但只要在天子心中种下一枚猜忌的种子,韩冈日后想要再往上爬,也要多上许多坎坷。

天子任命韩冈为中书都检正,冯京当然知道天子是在打着什么注意。韩冈被韩绛所看重,同时也是王安石的女婿。在天子看来,理所当然的,他就有着弥补韩绛和吕惠卿之间矛盾的能力,让新党不至于内部分裂。

从冯京的角度来说,新党内部一团和气,就是他的梦魇。那时候,他当真只能做个反对者,对着韩绛、吕惠卿的治政空喊着异议。所以他必须要针对韩冈下手——韩冈有那个本事,他的确有能力或者说有机会,调和如今已经显露在外的韩吕之争。

但冯京从蔡确那里得到的手段,并不是让韩冈不去接手中书都检正一职,因为韩冈有回心转意的可能。而是让他即是接手也无法改变局面——从根子上直接动摇天子对韩冈的信任!

这才是上佳的手段!

冯京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笏板,暗暗自得不已。

乍惊乍怒之后,韩冈的心情却平复下来,化作微微一笑。

冯京的手段是不见血的阴狠,的确是入骨三分,就算是否认,也不可能改变天子的猜疑。猜疑之心虽然微小,但一旦种下,就像杂草一样再难拔出。

只不过,冯京弄错了一件事。他能站到现在的位置,主要靠的是自己。要真的依靠着所谓的圣眷,凭着他所立下的这么多功劳,岂止是一个七品右正言?!

河湟开边的事就不用说了,就是罗兀撤军、咸阳平叛,他有多少功劳没有受赏?再加上还没有完全收尾的流民安置,他韩冈这些年立下的功劳,按部就班的做到宰相的冯京得闪一边去,他在外地任官的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功绩,根本不配与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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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礼天祈民康(七)

“家岳德行高致,岂是微臣所能及万一。贸然仿效,便如东施效颦,遗人笑柄。微臣所以不敢轻受诏命,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冯京暗中使绊,天子心生疑窦,可越是这个时候,韩冈就越是不能改口,必须一意孤行到底。

“韩卿你也只是资望稍逊而已。论才干,当不会输给王卿刚为官之时。”赵顼的话虽是与之前的话没有怎么改变,却已经隐隐透着猜疑。

“陛下所言甚是!”冯京登时高声附和,对着赵顼持笏拱手:“韩冈之才,如今少有人及。罗兀撤军、咸阳平叛,当日安石、韩绛强要韩冈入宣抚司,可算是做对了一件事。”

赵顼脸色又沉了一分,韩冈则是冷然一笑。冯京为了毁了自己在天子中的形象,当真是卖足了气力。

这可不是在赞他韩冈以国事为重,更不是再附和天子,而是在向赵顼证明,韩冈绝不是刚硬到底的直臣,一样是个会屈服于权势之下的软骨头而已。

韩冈不可能去解释他为什么当年最后去了韩绛的麾下,因为当时他答应去的交换条件之一是周南,还有与章惇合谋的一些秘事,都是见不得光的。而摆在外面的理由,却洗不掉冯京泼过来的脏水。

但他岂会没有办法应对?

“汉高得天下,以萧何、张良、韩信为首功。萧何治政,张良建策,而韩信领兵,故而三数年间便江山一统,有了炎汉四百年天下。试问汉高若以张良治政、萧何领军、韩信建策,可否赢得以范增为臂助的楚霸王这般轻易?”

韩冈见赵顼神色稍动,抢在冯京开口之前继续道,“伯乐之所以不常有,便在于此。知人有才不难,可用人恰如其才却是千难万难。诸葛武侯为人至正,非以私亲用人,马谡于其帐下,向日岂无功绩?可武侯用之于街亭,便致使北伐功败垂成。”

说着他又一拱手,“臣虽小有才学,往日也薄有微功,却也是陛下用臣恰如其份的缘故。若将臣换个位置,恐怕不但难以建功,反而要见罪。正如今日的中书检正一职,断非臣所能胜任。”

韩冈这番话,既拿了汉初三杰做正面的例证,又拿了马谡做反面教材,就是在明着说任命他去担任中书中的职位并不合适。只用汉初三杰,未免过于自大,如果仅用马谡,那就成了自污。一正一反却是恰到好处。

赵顼皱起眉:“马谡姑且不论,但萧何、张良、韩信换个位置,未必不能成事。”

韩冈立刻回道:“若任用得当,十分才学能有十二分的功劳,若是所任不当,十分才学就只得施展个五六分。”

赵顼从孙永那里的确知道韩冈的真实想法,见到韩冈的坚持,叹了口气:“韩绛荐韩卿你判军器监?不知韩卿你意下如何?”

韩冈拱手致礼:“臣受格物致知之学于师长,于此事上多有心得。若能去军器监,当能不负陛下之望!”

绝大部分的官员都是愿意留在朝中为官,这样才能接近天子,早些升官。所以王安石屡召不起,清要之职全数推拒,始终要在外任官的行为,才能得到士林的交口称赞,人望就是这么来的。

韩冈如果要学他岳父,光是推辞中书检正一职并不够,还要出外才行。而韩冈推脱中书都检正,却只是为了求一个判军器监,那么理所当然,冯京的指责便不成立。

——可冯京其实并没有指责韩冈,他只是信口的插了一句,不经意间惹得天子心中起了猜疑。这算是陷害手段上了境界了。

‘年轻人还是太嫩啊!’

冯京悠悠一笑,上前一步对赵顼道:“陛下,韩冈既然胸有成竹,之前又有韩绛之荐,不如便让他去军器监一展长才,想必很快便能有所成就。”

眼下韩冈尽力撇清他辞官以博名望的指控,也便在一两年内失去了去中书担任五房检正的可能。将韩冈堵在中书之外,这正是冯京今日的首要目的。他今日说的、做的,其实就是要让韩冈去不成中书,就算日后改了心意,也转不回来。

只要韩冈不是去中书门下,不论他是出外,还是去其他监司,对冯京来说都是件好事!更别说猜疑这颗有毒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没有连根拔起的可能。

“放大镜、雪橇车、霹雳砲、军棋沙盘,得韩冈主持,想必军器监所造军器当会更胜过往!”冯京步步紧逼,一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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