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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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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属于通判资序的知县职位也是有的。就像后世的直辖市,下面的区县都算是地市级。大宋的四座京城,下面的县治由于属于赤县或畿县,能担任知县的便都是通判资序。

大宋的县,也分三六九等。赤、畿、望、紧、上、中、下,按照重要性和户口多寡依次排下来。其中赤县只有两县,将东京一分为二的祥符和开封。畿县就多了,东京开封、西京洛阳、南京应天、北京大名,属于四座京城的县治,除祥符、开封外,都是畿县。

王安石会安排给自己的,当然不会脱出这些地方。

而且说起要想安置河北流民,就必须是在渡口边。黄河上的大渡口,就那么十几处。关中的风陵渡不提了。西京洛阳府有白波【孟津】。东京开封府,则是延津与白马津,大名府有马陵渡。再往上或是往下,当然还有,只是就跟风陵渡一样不搭界,就不用一一例举。

在这其中,只有大名府的马陵渡,北面是卫州的延津,以及位于安利军对岸的白马津这三处,才会有河北流民。白波渡由于离得远了,又直面河东,不可能会有。此外大名府由于是文彦博坐镇,王安石也不会让自己去跟他顶牛。一旦闹起来,就会如汪辅之的例子,将他这个小臣调任他处。

用着最简单的消去法,韩冈得出结论自然不难。

“是白马县。”王安石跟韩冈摊牌。

延津属于酸枣县,而白马津就在白马县中。酸枣县一直都属于东京,白马县则原属滑州。不过在去年,郑州和滑州都撤州置县,归入了开封府管辖,属于滑州的白马县,当然也成了畿县。

“也是前日得了玉昆你的提醒,回去后考虑了一番后的结果。”王雱道,“以玉昆你的治才,守在白马渡边,才能让人放心下来。”

“愧不敢当。”韩冈温文尔雅的笑容很是谦逊,心里却是在冷笑。

‘根本是在扯淡……’最多三成是王雱说的原因,七成当是怕他在《三经新义》成书前再来捣乱。如今自己正得圣眷,天子时常见招。说不定哪天就封了一个崇政殿说书的经筵官,或是同修起居注什么的,可以天天进宫面圣。到时候,随便在天子耳边吹上几句风,说不定经义局中又要多生变故。

而王雱看着韩冈的笑容,心知以自己的这个妹婿的才智,当是已经猜到了真正的原因。

韩玉昆就是不肯跟自家父子一条心,总要想着他的格物之说。回京后的两次面圣,都没忘了跟天子提及。要不是这样,自己的父亲也不会点头将他给派出去。以韩冈的才智,以及他的治政水平,让人难以舍弃,新党中能比得上他的又有几人?不是因为他不肯顺服,何必这般浪费人才。

“其实,玉昆你缺乏的就是资历。只要在白马知县的位置上待上一年两年,做完这一任,回来后,就可去在京诸司中任正职了”王安石安抚着韩冈。

“岳父说得是,小婿明白。”

韩冈点头受教。对于这项任命,其实很符合他的心意。早一步经过第二任通判这一道关,将基础夯实,并不是坏事。拥有了知州资序后,不论是在朝中任诸监司的主官,还是外放任职,选择的余地都大了许多,而且头上也没有碍手碍脚的婆婆了。

就是因为是两全之举,所以才会给自己这个位置,若是对自己没有好处,王安石也不会拿出来破坏翁婿之间的感情。

韩冈起身,拱手致礼:“小婿必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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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任官古渡西(二)

韩冈的差遣定下,堂除之后,他便是白马县的新任知县。

赵顼为此很是有些惋惜,不过看在王安石的坚持上,加上韩冈算是在开封府内,也便不坚持了。但转头来却又颁下特旨,将韩冈的本官,自太常博士迁为右正言。

左、右正言与太常博士、国子监博士在品阶上是平级的,都是朝官从下往上数的第三阶,从七品。不过在官场上,却还是有高下之分。国子监博士是无出身官员的官阶,太常博士是依例封于有出身官员。至于左、右正言,则必须由天子特旨,属于受皇帝垂顾的特例,当年的王韶就是右正言。

韩冈自中进士,就从国子监博士自动转为太常博士,而现在赵顼又降特旨,将其转为右正言。虽然平级的迁官,但天子对韩冈的看重,已经从这封敇命中很明白的透露了出来。

外界本来对韩冈被遣出东京城,去白马县担任知县这桩任命,都有些看不明白——白马县怎么说都是开封府治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说是为了让韩冈混一任亲民官的资历可以,说是怕他在京中碍事也可以。不过现在,就没必要再胡乱猜测了,不管王安石是如何看待他这个的女婿,至少天子那边对韩冈是极为重视的,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既然已经开始出任亲民官,就必须有一套处理政务的班底,而不像给人做助手的时候,不需要幕僚支持。

韩冈本来打算去找自己的同学,但王安石、王韶,甚至吕惠卿,程颢,却都写荐书推荐人来。

韩冈知道这是常理,便全都接收下来,却也不管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是否和睦。在京城盘亘半月有余,韩冈在王家兄弟的相送下,带着一众幕僚、伴当,往着白马县而去。

……………………

韩冈就任白马县,在京城中,只能算是微起波澜,比他品级高、名声广、权位重的官员不胜枚举。不过消息传到白马县,却顿时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七品朝官来做知县?有没有弄错!”

“还是王相公的女婿!”

“官职、身份那还是小事,关键来的人是叫韩冈!”

“的确是麻烦了。听说得罪他的从没一个有好下场。还没做官时就杀人不眨眼,做了官后更是心狠手辣,最近不是刚被他赶走了一个杨学士吗?那可是翰林学士啊,转眼就能升执政的!”

“怎么办?他既然是王相公的女婿,来了之后,保甲,免役,便民,农田水利,这些新法肯定是要死死盯着催逼。到时候,大伙儿可都要累死累活了。”

“这可还真是麻烦了……”

“怕什么!正面的确不能顶着他,可到了下面,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小心点不要犯到他手上就是了。”

“胡老二说的正是,有什么好怕的?真要不识作,东京城就在边上,派些人去市井中帮着宣扬一下他韩正言的大名,却也不什么难事!”

“说得好!怕他作甚!”

“没错!没错!”

这番议论,不是在酒楼、茶馆或是私人家里,而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白马县衙的偏厅中。

坐在厅中上首处,是个长得很是富态的中年人,看着像一名富家翁,可却是穿着吏员的皂色衣袍。在他下首处,甚至还有身穿青色官袍的流内品官。但这名富态的吏员,却依然是稳稳的独自坐在最上面。

听着下面的一片声的议论,他低头喝了两口茶,闲闲的问上一句:“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们想引火烧身不成?”

议论声终于停了,厅中的十几人没一人敢搭腔。一阵静默后,被称为胡老二的瘦削汉子欠身问着:“诸大哥,这事还得你来拿个主意。依你说,该怎么办?”

“对!押司,你说该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另一个看着有些憨相的吏员附和着。

二十多只眼睛望过来,诸立很是闲适的又喝了口茶,并不急着回答。

他在白马县中有着很大的发言权,他家的两个弟弟娶得是县主,官身照样有。靠着老二、老三花钱娶了宗室,家里成了官户,本身又做着吏职,把持县中上下政务。来这里的做知县的,不论身后的背景有多奢遮,不想有麻烦的都要他给个面子。

诸立要做官容易得很,之所以把着吏职不放,就是因为此地的油水太过充足,舍不得放手——要是做了官,现在的位置被别人占了不说,说不定一封调令就会被调到广南监酒税去。外地的水土哪有家乡的安适?

说实话,这也是天下州县的通例,哪一家衙门中的胥吏,没有连续做了几代人、父子相承几十年的情况?这样的吏员,说话的份量往往比掌着衙门大印的官员更重。来上任的官员得罪了他们,别想能施展开手脚。

过了好一阵子,诸立才慢悠悠的开口:“不要先跳出来。棍子刚将草窠子拨开,你们一群蛇就游出来,这不是找打吗?先得看看那韩正言是什么性子?为人如何?才智如何?行事手段又如何?等一切都明了了,再做理会不迟。”

胡老二皱眉道:“入官三年多,就升到了这个位置上,又有如许大的名头。肯定是才智、手段都为上上之选,不然怎么能考上进士第九,赌赢了翰林学士,又让相公招他做女婿。不先想定对策,等他到了县中发号施令,可不好应对。”

“若是他真的如传说中的那般厉害,那反而好了。这样的人,肯定在白马县做不久。”诸立笑道,“也就是一两年的功夫,就会升上去。更别说天子的宠信也许会疏远,但翁婿之间还会疏远吗?王相公当真的会让女婿、女儿在这座县城里常住不成?肯定是早早的就调回东京升官发财去了。我等最多也只要忍个一年半载而已。”

诸立这话说得在理,胡老二闭起嘴不说话了,一众人则纷纷点头称是。

即将来担任白马知县的韩冈,都已经是右正言兼集贤校理。这个品阶,做知州都绰绰有余了。现在来做知县,就是因为年纪太轻,资序不足。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很容易,就是走过场,做一任相当于通判的白马知县后,便有资格再上一层楼了。

为官一任虽说是定规三年,但有背景的官员,都会得到减磨勘的奖励。减一年是常例,减两年也不是没有,甚至有些地方,一年能换三五任知州知县。这都是混个资历就走的典型例证。

“少年得志之人,有几个会甘心在县里耐下性子来做事的?也就三把火的劲头,随着他性子,过去了就好。”诸立冷笑着,“说不定几个月后,就是我等献上万民伞,用两部鼓吹,送韩正言去京师做大官了!”

一番商议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再议。与会的胥吏们纷纷离开,就只有是坐在诸立下首处,身穿官袍的一人留下来。诸家的老二诸霖,他方才没开口,现在外人都离开了,他就有些话要说。

“大哥,那韩冈可不好对付,小心他上来就给人下马威!”诸霖提醒着兄长,“你也知道我那连襟跟杨学士交好。那杨学士在琼林苑上赌输给韩冈之后,回去可是吐了好几次血,离京的时候,才勉强能走动的。”

诸立冷哼着,面沉如水。将茶盏在手边的几案上重重的一顿,诸霖就是浑身一颤。

就见着偏厅中,一名小吏训着诸霖这位官人:“你那个连襟做事没个分数,杨绘那厮也是轻浮!落到现在的下场,那就是活该!”

诸霖娶得是宗女。她的妹夫,也就是诸霖的连襟王永年,为求一个监金曜门书库的好差遣,千方百计地巴结着杨绘,甚至让自己的浑家出来陪客奉酒。不是用杯盏,而是用手,左右手合在一起,捧着酒喂给杨绘喝。诸霖的小姨子,是个出色的美人,长得白皙丰满,双手如玉。这双手一合,就号称是白玉莲花杯,杨绘为此甚至还写了好几首诗做纪念!

“监书库的确是肥差,每年腾出库中的故字纸,多少家印书坊重金求着要。”诸立摇着头,很是不以为然——官府中所用字纸的质量都是第一流的,而且使用时都只用一面,印书房将官库清除来的旧纸买回去后,可以直接翻过来用背面来印书,书籍的质量要远在福建、杭州之上——“但也不至于下作到让自己的浑家出来陪客,而且还是宗女。这事犯出来,就算没有韩冈,杨绘也在京中待不长久。没人对付他那也就罢了,要想赶他出京,这就是最好的罪名。做人做事都没个准数,能混到翰林学士,还真是运气了!”

“杨学士的确自身不正,可韩冈也不是好对付的。”

“韩冈本来是做事的出身,后来才考了进士。像他这样的人,为官一任,肯定是打算着‘造福一方’,总是想着有所成就——说难听点,就是好大喜功。”诸立眼神深沉:“既然是有所求,就有了我们逢迎希和的机会。一开始就帮着他,助着他,与其为善。这些手段,本就是当做、该做的。奉承好了,日后也是有好处的。”

“但要是他……”诸霖变得吞吞吐吐。

诸立嘴角轻扯,露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若是韩冈不识趣,为兄也自有方略去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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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任官古渡西(三)

九月末,天候渐寒。可天上的太阳依然明亮,照得行人身上暖洋洋的。

天朗气清,乃是赶路的好时候。从白马津往京城去的官道上,行人车马便是络绎不绝。

韩冈一行离开京师不过一日,第二天出发后不久,就看到了滑州胙城县的界碑。

在界碑前,韩冈停了马,跟在后面的三人也都停了下来。低头仔细看了一看界碑,韩冈回头笑道:“滑州还真是近,这么快就到了。”

“滑州都被撤了,这界碑却到现在都不改,开封府中干管此事之人真该打板子。”

紧跟在韩冈身后的这名三十出头的南方士子,唤作方兴,总是带着笑,微圆的脸看起来有些滑稽。他乃是江西金溪人氏,是王安石推荐过来的幕僚。不过要说是王安石推荐,其实还不如说是靠了王雱的缘故。

方兴与王雱自幼相识,当初王雱在江南任官,他便在其幕中。前岁王雱进京,方兴也跟着来到了京城中。先是被推荐去了国子监中读书,但今科的科举,却连贡生的资格都没拿到,遂断了进士之念。这些天在京中待了无聊,却是跟王雱求了个人情,来到韩冈这里。

韩冈第一次与方兴见面,先听了他自我介绍了一通后,又听他说道:“方兴族兄向有令名,与相公有旧,相公亦曾有文一篇赠予族兄。”

韩冈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遂摆出了礼贤下士的模样:“敢问是哪位大贤?”

“大贤不敢当,大名唤作方仲永。”

方兴爆出答案,在旁的王雱哈哈大笑,韩冈也似是自嘲的摇头失笑,但心中却是微感不快。方兴拿着自己的族亲当玩笑开,觉得有点让他难以接受。不过一表三千里,论起族亲也是远到不知哪里去了,拿出来当笑话介绍自己,也算不上什么罪过。

“走得快一点,今晚就能进白马县。”在界碑旁,韩冈顺着道路向北面望去,不过入了滑州地界,离着白马县还有几十里地,“就不知白马县中有什么让人棘手的大户豪门?”

“这倒没有没听说,想来也不会有。”方兴为了能在韩冈幕下做事,还是请了王雱帮忙,看了不少白马县的资料,“白马县虽是畿县,但户口却是最少,两千四百多户人家,丁口八千,不过是中县而已。”

韩冈算是在考试,之前见面的时候,并没有多问,那样不太礼貌。听了方兴的回答,他也是有所感触,“白马县原来并不差,乃是河津要地,三十年前还算得上是紧县望县一级。但仁宗年间,连着几次河决都撞上了,人丁流失大半,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元气。”

“所以白马县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律讼多。”说话的魏平真,在四人中年纪最大,已经有五十岁了,乃是王韶所荐。为人老成持重,阅历见多识广,“尤其以田宅上的瓜葛官司为甚,而且根本断不出个是非来——有的是全家户绝后,外来的骗子冒籍来夺田,有的则是原来的田主来要回自己被占的田地,完全分不清真假。听说有打了二三十年都没见分晓的……都是河决的缘故啊!”

“现在要是有着河决时的那么多水就好了。”方兴却是在抬头看看蓝得一丝纤云都没有的天空,“有多长时间没下雨了。”

最后一名身矮而瘦的儒士,相貌普通,双目晶亮,操着一口福建腔:“此乃是德政不修的缘故。”

“节夫此言差矣。”

游醇游节夫是程颢推荐来的弟子,他还有个弟弟叫做游酢,现在就在程颢门下就学。韩冈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在政务中派上用场。不过就算派不上用处,韩冈也照样会恭敬有礼的待着他,怎么说程颢的面子都要顾着的。

但王韶荐来的乡里魏平真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其实水旱交替,如同阴阳相转,乃是天道。阴盛阳衰、阳盛阴衰。连接几年水患,接下来便会停上几年,跟着就是连着几年旱灾。此是天道循环,与人无关。试问尧舜施政又有何错处,为何洪灾遍于天下,需要大禹来治水?”

游醇瞪眼要辩,韩冈却抢先一步问着魏平真:“前些年京畿有水灾?”

魏平真虽然是德江人氏,但他在京城已经住了有二十多年,近五十岁的他,对于京城内外一切消息,都比韩冈这等小辈要明白,“从嘉佑元年开始,再到治平初年,这七八年时间,京师不知淹了多少回了。”

他扳起手指一一为韩冈数着:“嘉佑元年【1056】四月,京师大风雨,六塔河决,水注安上门,坏官私庐舍数万间。嘉佑二年五月至六月,京师雨未停,水冒安上门,门关折,城中系伐渡人。嘉佑三年,京畿河溢,坏民田。嘉佑六年,京师久雨,至冬方止。治平元年【1064】,京师自夏至秋淫雨不止,坏真宗及穆、献、懿三后陵台。治平二年,京师大水,坏官私庐舍无数,军民死者一千五百余人……”

“原来如此!”韩冈点着头,却是在阻止魏平真继续下去。

尽管是魏平真是平铺直叙,没有添加多少感情。但听着就是怵目惊心、不忍卒听。韩冈本来是想用来阻止游醇的辩论,可不是要听京畿有多少苦难的历史,更不是为了要将游醇气着。

韩冈的想法,老于世故的魏平真能看明白,笑了一笑,道了一句:“看着旧年的雨,如今的大旱说不准还有几年。”

……………………

韩冈并没有急着往白马县赶,照规矩要白马县中官吏、乡绅出来迎接他,所以午后到了胙城县后,就歇了下来,并派得力之人去白马县通知抵达的时间。

其实也不需要韩冈派人通知,白马县也在开封府地界中。韩冈刚出城的时候,就给诸立派人给缀上了。倒不是怕他少年心性,弄出微服私访的把戏,而是想要提前做好迎客的准备,争取留下个好印象,

出开封后的第三天,韩冈终于抵达了白马县。

刚刚进了白马地界,就见着一群人远远的迎了上来,隔着老远就在喊着:“可是平灭虏寇,威震关西的韩正言。”

韩冈在马上抱拳:“正是韩冈!”

姓名一报,就见着这些人连忙跪下,一片声的恭维:“我等白马小民,在此恭候正言多时。正言弱冠之龄已是名震海内,听说正言来此任官,我等真是三生有幸。”

韩冈微一皱眉,未免做得太过了一点。连忙下马将其中年纪最大,胡子全都白了的几个老家伙,全都搀扶了起来:“几位老丈大礼,韩冈年幼,可是折受不起。”这几个看起来都有八九十岁了,上了紫宸殿,天子都不好意思让他们跪拜的。

一番礼节之后,韩冈重新上马,一路行到离县城十里地,又是一拨人在路边候着,还是扎着彩棚在迎接,满口的好话奉承,一碗碗迷汤灌过来。

到了五里地,就是第三波接着。等到进了县城,前任知县凌庄带着白马县的一众官吏在县衙前候着。

见到韩冈,凌庄就堆起笑脸来迎接:“久闻韩正言的大名,如今方得一见。在下于白马三年,无所建树,如今有正言相代,必能一济白马县父老倒悬之苦。”说着,就要请韩冈入内,交接大印和县中内外账籍。

大印其实是小事,关键的是库中的账目和库存不能有差错。韩冈带来的是顺丰行在京城的掌柜,同时魏平真也是精于财计。再加上韩冈自己对账目上能玩花活的几个关节,也是了若指掌,所以根本不担心有什么。先由顺丰行的掌柜把第一道关,让魏平真把第二道关,最后自己再出面审核。三道关卡,不信有谁能过去。

但韩冈并不急着查验:“此事并不着急,韩冈早前曾经为王副枢筹划粮秣转运一事,知道点验库存不是一天就能完事的。且等明日再说。”

几句话,就摆明了车马。魏平真捻着胡须轻轻点头,而诸立等一干吏员则是脸色微变。

韩冈分明是在说他来交接,对于库中帐籍,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走过场。而且明着说自己在熙河曾经给几十万大军管着粮秣补给,更是在警告白马县官吏,不要想着可以蒙混过关。至于将点验库存的事拖到第二天,就是给了白马县官吏们一夜的时间,如果此前还抱着幻想,没有去弥补亏空的话,今天晚上就不要睡觉了,赶快把漏洞给补上。

不过是几句场面话,但该说的却都说了,就跟混了几十年官场的老狐狸一样。诸立心思微沉,的确是精明干练,不好糊弄。

前任知县凌庄好象是没有听出其中的隐义,笑呵呵的道:“是不用急,是不用急。既然如此,还请正言入内,下官已经让人办下了接风酒,正等着正言入席。请!请!”

说着就拉着韩冈的手,一起往县衙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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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任官古渡西(四)

接风宴上,前任知县凌庄拼死拼活的将上首位强按着韩冈做了。又带着县丞、县尉,殷勤的劝着他的酒。一场宴席下来,对韩冈表现得比亲娘老子还恭敬。而韩冈的三名幕僚,也一样被请到了堂中的席上坐下,好生的接受了一夜的招待。

到了三更天,方才回到驿馆。

进了房中,原本看着有些醉意的韩冈一下变得清醒起来,双眼清亮有神,与三名幕僚坐下来,喝着下面端上来的茶。

方兴坐下后就摇着折扇冷笑起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凌知县今日的一番作态,看起来不像是奉承正言的样子,多半帐目上有些问题,心里虚着。”

游醇冷笑一声:“但凡作奸犯科之人,哪有不心虚的情况!”

“就看正言是否要一查到底了?”魏平真问着韩冈。

如果库中亏空严重,跟帐目对不上号,谁也不会蠢到接手。若是糊里糊涂接下来,到了转运使司来人查帐的时候,哭都来不及。拖上几日不交接,若在地方,州中就要派人下来了。白马县属于京城,开封府一旦派人来,事情可就更为麻烦了。

大宋官吏多有贪腐之辈,官库也是亏空的居多,但即便如此,世间极少有新任官员不肯接任的情况出现。基本上在交接之前,官员都会将帐目作平掉,相信凌庄下面也有人来处理帐册。不管是用帐目合库存,还是用库存来合帐目,只要两样能对得起来,韩冈就没打算追根究底的打算。

被三人一起盯着,韩冈啜了两口没什么滋味的茶水,抬头道:“只要帐目对得上就可以了。”

方兴、魏平真心领神会的微笑点头,但游醇却是在迟疑着。

韩冈看了游醇一眼,便多解释了一句,“真要穷究到底。保不准库房就要被放把火。里面都是民脂民膏,被烧掉后,苦得还是百姓。”

一宿无话。

抵达白马县的第二天,韩冈婉辞了县丞县尉的盛情邀请,与方兴、游醇在驿馆中聊着天。而精于帐目的魏平真,则带着韩冈家里的帐房去库中对账。

魏平真查得很仔细,便民贷的存底都一张张的对着数字,凌庄则派了人过来打下手,领着几个胥吏端茶递水。可到了中午,正要吃饭的时候,魏平真却将帐册一推,“天色已晚,明天再来看看。”

说完也不收拾桌子,就和帐房一起直接起身掉头离开。

虽然外面的日头正在正南方的天顶上挂着,但凌庄的幕宾和几名胥吏都不敢拦着他们。送了魏平真两人离开,回头来一看,几本帐册摊开来的页面上,都是做过手脚,却没有将尾巴收拾干净的。虽然很隐晦,但破绽就是破绽。

凌庄和诸立各自接到通知之后,顿时明白了韩冈的心意——要么将亏空给补上,要么就快点将这本帐给做圆了。

韩冈的态度算是很好了,但凌庄却是心头有火。那点错处,在一般的检查下只会被忽略过去,没人会计较的。但一旦叫了真,要弥补起来却很麻烦,不是在账本上改个数字就可以的,官库那边也要补上差额,少说也要近万贯。说起来,要不是差得太多,当初直接就将亏空补上了,也不会留下什么破绽。

对韩冈的审核严苛,他恨得牙痒痒的。一万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放火烧屋不值当,还不一定能成,但给出去又是肉疼。想着没办法,过来陪小心,试探着韩冈的心意,“正言年少有为,少待时日,必可至公卿……”

韩冈笑容淳和:“韩冈能以弱冠之龄,屡见拔擢,这都是天子的恩德。韩冈粉身碎骨亦是难报啊……”

凌庄没话可说了,韩冈的这段拒绝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空子,根本就不容他将重要的话说出口。看来是用钱收买不来了。想想也是,才二十多岁的朝官,又得天子看重,绝不会为了点钱财,而坏了自己的名声。

东拉西扯的说了阵废话,起身告辞离开。凌庄阴沉着脸出来,回头冲着驿馆冷笑:“现钟打不了,不信边鼓都没得敲!”

凌知县这番发狠的结果,当天晚间韩冈就已经知道了——他竟是遣人悄悄的给韩冈的三名幕僚都送去了一份礼。

“他们都收下了?”韩冈问着来报信的伴当。

伴当摇摇头,“游先生没有收,但方先生和魏先生都收了。”

“我知道了!”韩冈没有生气。

都是读了十几年、几十年圣贤书的,不去考进士而来给自家做幕僚,难道是为国为民?笑话!一个是挣钱糊口,另外就是早一步进入官场与人结交,日后好被推荐为官。

既然要靠着这些幕僚来做事,韩冈能堵着不让他们收钱吗?按着如今的规矩,幕僚们只要不越线,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韩冈也只希望他们明白谁是他们的东主,不要光想着拿钱,却把最为重要的关键给忘了——并不是没有幕僚为一己之私害了东主的故事。

不过韩冈更为清楚,只要自己不懈怠,凡事盯紧一点,就不虞一干幕僚坏了自家的名声。他可不会那等知会写诗作文的士子,可以任人欺瞒,在衙门中用心做了三年实务,经历的则更多,有什么情弊他不知道的。。

韩冈只可惜自家亲戚少,能派得上用场的两人,一个在荆湖战场已是威名煊赫的青年名将,另一个则是执掌着一家在关西很有些名气的商号。若身边有一两个得力的亲眷,有些事让他们来做,比起用着外人更为可靠。内外相制才是御下之道,韩冈当然不会蠢到任人唯亲,但也不会觉得在有着亲亲相隐的这一条法律的宋代,外人会比自家人更为自己着想。

到了吃饭的时候,三名幕僚都过来韩冈这边。

一进门,方兴就拱着手:“承蒙正言匡助,方兴今日可是发了一笔横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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