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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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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生伴当对此是早有预见,高官显宦家的门房刁难地位不高的陌生访客,也是常见的事。他卑笑着上前,下面递出来一锭一两多重的小银锭:“这位大哥……”
还没将惯常的话说完,韩家的司阍就连忙推辞,死活也不敢收下递到手边的银钱:
“这位官人,不是小人有心刁难,实在是我家机宜已经辞了差遣,准备明年的科举,正闭门读书,根本不见外客的。还望官人能体谅小人!”
司阍鞠躬作揖,姿态放得极低。中年儒生看了他一阵,也是没办法,只能叹了一口气,悻悻然的离开。
目送来人远去,司阍的老兵踩着木腿哒哒的击地声,一拐一拐的回到了门房之中。啪的一声小门关起,韩府门前重又恢复了平静。
韩冈现在是炙手可热的红人,若不是挂上了闭门谢客的牌子,家里的门槛,三五天内就会被访客踏平。
现在的韩冈,因为锁厅的缘故,身上的差遣都卸掉了。他参加举试的结果不论是中与不中,韩冈现在丢下的职位,都不会给他留着。本来就是僧多粥少的局面,不可能为了韩冈一人,而将巩州通判、经略司机宜这样的重要职位,空留上近一年的时间。
不过韩冈的本官,已经是从七品的国子监博士。如果他不是没有一个进士出身,本官应该是太常寺博士——在进士远多于非进士的朝官行列中,国子监博士的数目,远比太常博士要少得多。可不论是不是进士,韩冈现在的品级,已经比当年韩冈刚刚投入王韶门下的时候,还要高出数级。
跟韩冈一样,韩冈的父亲韩千六,官名韩谦益的熙河屯田管勾,现在也已经是熙河路中排得上号的官员。有着身后浑家的指点,韩千六在巩州民间的声望并不低,在官场上,有着韩冈这个儿子,也没人敢给他脸色看。而他所主导的棉田推广种植计划,更是被来自秦州的一众豪族日夜记挂在心里。
熙河一路的各家蕃部,韩冈靠着疗养院救治了不少蕃部中的重要人物,多多少少都有些香火之情。一同征战的广锐军,自刘源以下,都是韩冈的亲近从属。他的一句话,比起熙河经略、巩州知州,都管用得多。
而韩冈表弟冯从义执掌的顺丰行,由韩冈决定的细水长流的策略,商行出让了一部分利益给来往的蕃部,使得顺丰行成了熙河蕃部对外交易的代理人的首选。不再仅仅是熙河一路最大的商行之一,而是已经成长为在秦凤地区有着很大影响力的商行。
现在论起势力,韩家已经在巩州稳稳扎下根来。如果再有一代人的时间,使得韩家人丁再充足一点,就是一个稳当当的地方豪族。日后凭着与蕃部的关系,以及在地方上的势力,不需要什么辛苦,轻而易举就能让子弟进入官场之中,控制这一州之地。
不过现在,韩冈还得为着一个进士而刻苦用心。只是他今天预定的学习计划,却还是被一个不能拒之门外的客人所打扰。
“天子在紫宸殿接受百官朝贺。”王厚在韩冈面前,重复着前两日刚刚说过的故事,“王相公佩御赐玉带而上,亲为天子捧觞。”
为了庆祝河湟功成,京中的朝贺大典,韩冈早就听说了。实质上不过是奉承天子的把戏而已,跟自己无关,跟王韶也无关。虽然站在紫宸殿上,从头看到尾的王厚说的口沫横飞:“只是家严和玉昆你都没有能参加,实在是可惜了。”
但韩冈还是没什么兴趣,岔开了话题:“大典不过是个仪式而已,学士入朝之后,必然能得大用。”
揽稀世之功,王韶入朝已成定局。六月时他馆职尚为端明殿学士,七月朝贺大典之后,就换成了更高一级的资政殿学士,而十天前,他又更进一步,晋为了观文殿学士。
通常来说,观文殿学士只会授予离任的执政,是诸殿学士中的最高一级,而宰相去职后,就是会改授观文殿大学士。现在王韶得受观文殿学士,是大宋立国以来的第一遭,也代表了王韶进京后,便会成为宰执中的一员。枢密院中,继新近入朝的泾原经略蔡挺之后,又将迎来另一位枢密副使。
——“定然不会逊于蔡子政!”
王厚哈哈笑着,故作谦虚:“还不知道呢!”
从尚未入流的选人到一国执政,只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而从担任缘边安抚使时的著作佐郎,到现在的谏议大夫,更是只有两年。王韶的这个晋升速度,甚至不比当年宣抚陕西的韩琦稍逊!
而且凭着今次的军功,还有在西军中的威望,以及边事的发言权,日后枢密使,甚至宰相,王韶都是有机会问鼎的。
王厚正是知道此事,从京中回来后的这些日子,心情才分外得好。如果有着一个宰相的父亲,日后从武将转为文资,就不会受到什么刁难了。以他现在的官品,转为文资后,日后坐镇边陲也一样都是有机会的。
他看了看韩冈摆满案头上书卷:“如果今次玉昆你能与家严一起上京,觐见天子之后,一个进士出身有何难?”
“可能吗?学士是这般说的?”韩冈摇着头,“一个贡生资格还差不多。”
王厚笑了笑,他也知道得赐进士不是那么容易,并不是天子想赐就能赐的。开疆拓土比不上一个状元及第;边功虽多,也赶不上一个进士出身。世风如此,不是人力能扭转。
“赐个贡生,那也省了一次考试了。”
“锁厅试而已,省不省都是一样。”
要是能得赐一个进士,韩冈他保管就去京城了。就算惹人议论,他也不会在乎,他要的本就是一个资格,而不是跨马游街、金明赐宴的荣耀!但若只给一个贡生,他何苦去丢这个脸,在秦凤路这边他轻轻松松就能考到手。
王厚感叹道:“也只有玉昆你能这般放言。要是挑女婿,也是先找玉昆你这样的。”
韩冈不说话了,开始盯着王厚。关于秦凤锁厅的好处,他和王厚两人都是心知肚明,早就一起分析过的。只要稍有才学,从秦凤路脱颖而出实在是容易得紧。就是王厚,只要努力两三个月,也照样能过关。跑来说这些车轱辘话,难道是今天闲得慌?
盯得王厚神色变得越来越不自在的时候,韩冈才又开口“……处道兄,你今天来找小弟,不会是来跟小弟说这些话的吧?”
王厚怔了一阵,苦笑的摇摇头,“就知道瞒不过玉昆你……其实小弟今次押送木征上京,受王相公所托,给家严带了一封信回来,不过信中的内容,却是关于玉昆你的。”
韩冈心头有了一点不安的预感,问道:“是什么?”
王厚坐得凑近了一点,低声问着韩冈:“只是想问问玉昆你,想不想做宰相家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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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一揖而别独骑归(下)
“宰相家……”韩冈闻言一愣,向来脑筋转得快的他,竟然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有些愣愣的问着:“是王相公?”
王厚点了点头,“正是王介甫王相公。”
得到证实,韩冈心中顿时如怒海烈风,一片惊涛骇浪。想不到不过几年的功夫,他竟然让一国宰相、千古名臣都看上了自己。
但韩冈也只是心头一阵激荡,却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心中反而涌起一丝不快。不是对王厚、王韶的,而是对王安石。
在他看来。王安石这个做法有些不地道。要是真的看好自己,早就该请人做媒了,章惇就是现成的人选。到了现在他已经是七品朝官,在他头上的文臣,也就两三百人而已,这未免就有些势利了。而且还托王韶做媒,这不是逼着王韶不能再与自家结亲吗?
“处道,你是不是在王相公那里说了些什么?”韩冈突然问道。
王厚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干咳了两声,旁顾左右。韩冈摇头叹气,看他的样子,多半是不小心说漏嘴了,要不然就是没能在王安石面前糊弄过去。
虽然因为韩冈的前任聘妻,也即是王厚的表妹已经亡于时疫,两家暂时没有了姻亲联系。但这个消息两边都没有向外散播,韩冈甚至为此还告诫过自己的父母。外界都以为韩冈和王韶还是有着亲戚关系,所以这一年多来,韩冈身边也是清净得很,并没有人上门来做媒。
可王安石今次转托王厚带信,让王韶带他向韩冈提亲。要说他不事先打听一下韩冈有无婚配,那是不可能的。而王厚正好就在眼前,抓过来一文,就把底给露了。
王厚被韩冈弄得有些尴尬,不快的问着:“愚兄是来问玉昆你的想法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不应该是来问小弟吧?”韩冈又将皮球踢回去,“不知学士是什么想法?”
“家严不是让愚兄来问玉昆你吗?”王厚同样是一句反问,皮球踢来踢去,就是不肯明说王韶的态度。
不过对韩冈来说已经足够了,王厚的反问,让他的推测得到了确认。
王韶要是高兴王安石这般拦腰一刀,他就直接上门来找韩千六了,帮宰相做媒人,也是与王安石拉近关系的途径。现在却是让儿子来探查韩冈的态度,多半就是不愿接受,只是不便推辞。
王厚没有去盯着韩冈的表情。他了解韩冈,别人是口不对心,而韩冈却是脸不对心。他的神色变化,向来跟心中想法无关。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这两句形容韩冈正合适。要不是知道韩冈为人还算正直,不是阴险之辈,这样的人物肯定是要躲着走的。
王厚只是在等韩冈的回答。
“如果是结亲,相公家的女儿的确是个上佳的选择,”韩冈微微一顿,“但我可不想落到沈存中的下场。”
提起沈括,王厚便忍俊不禁,扑哧一笑:“以玉昆的手段,就算娶了公主,也不至于家里的葡萄架子会倒。”
韩冈也是莞尔一笑。葡萄架子的笑话,还是他对王厚说的。
虽然战事已经结束,王中正与王厚一起押送木征去京城后,就只有王厚一人返回。而蔡曚、吕大防等人也早早的离开。但担任随军转运的沈括,到现在还留在熙河,在经略司任机宜文字一职。韩冈也跟沈括来往频繁,在学术上都互有见证,不禁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不过随着对沈括的接触,他家中的情况韩冈也有所了解。
偶尔去衙门时看见沈括脸上的遮掩不住的指爪淤痕,韩冈不禁感叹,难怪沈括在历史上会有那么大的名声——娶对了人的缘故。但娶妻在德,能让丈夫变成哲学家的妻室,韩冈可不想要。
知道了韩冈的心意,王厚心情便放松下来。说起来,他也想跟韩冈能成为姻亲,但要怪就得怪他家已经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要是选错了人,反倒是亲家成仇家,
“看来玉昆是要推掉了。不过宰相家的家教也是不错的,王小娘子应该不至于像沈存中的浑家那般凶悍。”
“……这是处道你的想法?!”
“原本是想着跟玉昆你做姻亲的。只叹现在族中戚里都没有合适的人选,不过日后你我有了儿女再做亲家也不算迟。至于现在,愚兄觉得玉昆你还是先做了宰相的女婿。想想富彦国、冯当世,日后玉昆也是多半能当个宰相的。”
‘原来如此。’韩冈总算是全明白了过来。王韶不想韩冈跟王安石结亲,说不定已经存了跟新党疏远的心思,但王厚却另有想法——儿子跟老子想法不一,也是常事。
不过不管王韶父子怎么想,婚姻是韩冈自己的事,是韩家而不是王家的事,做主的还是他自己:“此事且等小弟中了进士后,若是连个进士出身都没有,小弟岂有脸面迎宰相家的女儿入门。”
一句话将宰相家的提亲拖延下去,又过了几日,终于到了王韶启程离开熙河的时候了。
为了给王韶送行,由高遵裕领头,熙河路中的官员基本上都到了。
因为王韶的离开,太后亲叔暂时还会留在熙河。他将会暂时以兵马副总管的身份来代管熙河内外军事。不过武将是不可能在经略使的位置上久居,他很快就会让贤。除非高遵裕能升到郭逵的那个地位——一任执政之后,地方上的官职都有资格担任——不然他也只有偶尔才能品尝一下经略使的味道。
高遵裕之后,苗授、韩冈领着一路的上百官吏相送。出城列队的骑兵,轻轻松松的就超过了千匹之多,已经远非旧时可比。
如今的陇西马市,每天市马已经超过了十匹。这可是夏天!一般来说马市真正开张的时候,都要等到农历七月之后,也就是秋高马肥的时节。去年七月末到十月中旬的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平均每天都有四五十匹良马在陇西马市中交割,其中能充作战马的至少有三分之一。
城池、官员、将领、士兵,这几年,王韶所创建的成果,就在这里。
驻马于渭水之滨,回头望着熙河的山山水水,新任的观文殿学士眯起了双眼。没有喜怒哀乐的表情,眼神又深深敛起,让人看不出他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应该是有些舍不得吧……’
韩冈心中想着。也许王韶下一次回来,说不定就是熙河路遍地烽火的时候,为了救火而被调回。
王韶的成事,带动了天下边臣的野心。
章惇收复荆蛮的行动还没开始,西南夷那边就又要动手了。朝中遣了一名朝官去了梓州、夔州两路担任察访使,目的就是这两路不服王化的蛮夷。中书户房检正公事,虽然还不是核心,但作为新党中坚力量的熊本,他被派去西南,可见新党因为王韶的成功,而再难按奈下建功立业的迫切了。
王韶为大宋拓土两千里,真宗以来,边功以此为首。但也不是没有后患,不少人都在担心,自此以后,大宋的周边将会永无宁日。看到了熙河经略司的成功,意图仿效的官员不知凡几。目标荆湖山蛮的章惇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前往西南、查访梓州路、夔州路的熊本也是个例子。镇守河湟、横山的边臣,都有可能为了功勋而挑起战争。甚至南面的大理、交趾,也都有机会成为下一个热点。
好战必危,如果朝廷不能早早的加以制止,迟早要在边臣的好大喜功上吃一个大亏的。虽然没有预言的能力,从记忆中也搜寻不到有关的历史,但韩冈完全可以从眼下的局面中,推断出最后的结果。
不过王韶离开了,熙河的盛宴也暂时结束了。秦凤转运司辖下诸军州的仓囤中,已经没有多少存粮,就算来接任的经略使有何雄心壮志,也得先等到填肚子的东西能准备好才行。
高遵裕领众将王韶送出了十里之外,韩冈亲自将王韶又送出十里。举荐于草莽之中,数年相知之情,他也当多送上一程。
回头已经望不到陇西城池,王韶拨马而回,“远送千里,终须一别。玉昆你到这里就停步吧……”
韩冈洒然一笑,也不惺惺做小儿女态,拱手回应:“半年之后,韩冈将至京城拜见学士。”
王韶放声大笑:“就等着玉昆你来。”
目送着王韶的队伍远去,滚滚尘烟渐渐飘散。
韩冈掉马回身,向着穿行在山峦之中的渭水上游望去。重镇陇西,已经隐没在群山深处。炙烤得火热的天地之中,一时只有韩冈和他身边的亲兵。
马鞭一甩,一声呵斥,韩冈胯下的战马带着他疾驰而出。奔马如龙,包顺送来的龙驹很快就将他的亲兵远远的抛到了身后,
的的的马蹄声中,韩冈单人独骑,向着陇西奔驰而去。
‘六二之卷——河湟开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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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六三之卷——开封风云
第一章坐忘渭水岸(上)
“已是百战功成,想不到还是缘悭一面。”赵顼抬手推开当面的数支柳条,“朕是皇帝,可想见一次臣子却是这么难。好个韩冈,为个解试,竟然连上京诣阙的机会都推了。面承清光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贡生资格?”
王韶心中一惊,抬头向前望了一眼,倒是没在天子的侧脸上看到有何不快的神情。
御苑之中草木森森,冠盖如伞,遮挡了午后的艳阳。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虽非江南,但一道白玉栏杆围起了数亩的小湖,莲叶覆盖了半个湖面,清风徐徐,碧绿的荷叶竟也波浪起伏起来。
君臣二人行走在清风之中,赵顼继续说着:“说起朕自登基以来,自问可算是勤政。没有见过一面的朝官,除了广南两路的几个知州以外,也就韩冈一人了。”
“韩冈为人刚直,不愿受非份之赏。”
“他的脾性,朕也知道。”赵顼点了点头,道:“横山纵胜,亦不愿居功受赏。当着宰相的面如此说话,世间当真没有几个。拯危阻敌,孤身平叛,这样的功劳都放下了,更是只有一人。”
“也有小人说韩冈如此是沽名钓誉。”
“那就多给朕几个同样沽名钓誉的……朕手边正缺这样的人呢。”赵顼笑笑,带着王韶走到了一座小桥上,手扶栏杆,“朕虽是看重韩冈,不过若他与卿家一同上京,朕最多也只能给他一个参加礼部试的资格。非是朕吝啬,实是韩冈功绩虽著,可文名不彰。一个进士出身虽不算多重,但也不便赐于他。惹来议论,更对他日后立于朝中不利。朕可是想着将来要大用他的,若是有了污名,那可就不好办了。”
王韶看着身前削瘦背影,心中一惊。虽然他早知赵顼对韩冈很是看重,但听到这番话,还是心中惊讶不已。但赵顼的话,也是王韶对韩冈的看法:“以韩冈之才,一榜进士当是易如反掌。如若是诗赋以取士,或许还有待商榷。但论起经义策问,他已是出类拔萃。其人之才,不仅仅是治政用兵。”
“其实若有治政用兵的经济,学问稍逊其实也无妨。就如薛向,他没有一个出身,但还不是做到了一路监司,乃至现在的三司使?熙河所用,在朝中,也多得薛向悉力营办。”赵顼顿了一下,“就是没出身,也是一样能为朝中重臣。”
‘但以韩玉昆的年纪和官品,他怎么可能只想着一路之地,三司之职,而不想着身列宰执班中?’王韶暗自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还记得王卿五年前献上的平戎策。”赵顼回转身,同时也转过了话题,“‘夏人比年攻青唐,不能克,万一克之,必并兵南向,大掠秦、渭之间,牧马于兰、会,断古渭境,尽服南山生羌,西筑武胜,遣兵时掠洮、河,则陇、蜀诸郡当尽惊扰’。”
想不到赵顼竟然还能记得当年献上的《平戎策》中的内容,但时过境迁,“如今陛下已经不用担心了。”王韶微一躬身,充满骄傲的对赵顼说道。
“乃是卿家之力。”赵顼赞许的点着头,“‘西夏可取。欲取西夏,当先复河湟,则夏人有腹背受敌之忧。’如今木征就擒,董毡亦将降伏。断西贼右臂之势已成,就不知何日才能直捣腹心……”
“陛下……”王韶脸色微变,急忙道:“河州大战虽胜,但如今秦凤仓囤已然一空,熙河也须休养生息数载才能自给自足,实在不是向灵夏用兵的时候。”
“这朕也知道,灭国之战非是等闲。朕也不会急于一时,多少还有几年的准备。”赵顼凭栏而望,落在一瓣残荷上的视线,看着的却是数千里外的金戈铁马,“二十万不成,六十万难道还不行吗?”
战国时西秦灭楚之战。始皇征询老将王翦,若以他为将,灭楚须兵几何。王翦的回答是六十万。这个数字,几乎是秦国的举国之兵。所以始皇,用了另一个只要二十万兵的将领。但用兵不是购物,价廉者中选。楚国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二十万秦军伐楚,便是大败而归。最后还是按照了王翦的要求,动员了整整六十万,方才灭亡了楚国。
因为新法顺利推行的缘故,赵顼对大宋的国力有着足够的信心。国库中的仓储,已经不复赵顼刚刚登基时,让他手脚冰凉的空旷。只要再等几年,就能筹备起足够平灭西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朕今年不过才二十有三,几年时间,还是等得起……届时,也少不了要用到卿家的时候。”
王韶深深一弯腰:“臣当效死。”
“效死就不必了,朕还等着卿家如今次一般,让朕能在紫宸殿上受群臣朝贺呢……”
君臣二人继续在荷塘边漫步。赵顼居前,听着王韶说着些河湟的奇闻异事,不时还追问着两句。
李舜举这时匆匆而来,神色凝重的向赵顼递上了一份奏报。
赵顼接过来展开一看,神色也变得沉重起来,眉头微蹙,轻声自语:“天下文才十斗,不意今日又少了一斗。”
王韶在后面看不到这份奏报上说的到底是什么,但从赵顼自言自语中,也能猜出个大概。天下文才十斗,能独占八斗的是三国时的曹子建【曹植】。而大宋国运昌盛,文运大兴,才子大家,车载斗量,再无人能独占天下文采大半。而能当得起十一之数的,也就寥寥数人。稍作思量,其人身份便是呼之欲出。
‘欧阳九风流顿尽。’王韶心中一叹,不无悲凉。他中进士是在嘉佑二年,也正是欧阳修主考的那一科。若非欧阳修一改当时流行的险怪艰涩的文风,他说不定还中不了那个进士。
“醉翁亭中不见醉翁矣……”赵顼也黯然一叹,将奏报递回给李舜举:“赠故太子少师欧阳修为太子太师,馈赏依宰相制。命太常礼院定其谥号。至于荫补等事,待遗表至,再论!”
……………………
此时知太常礼院的是由布衣入官的常秩。欧阳修旧时与常秩最善,曾几次三番的举荐于他。虽然后来,因种种事端而疏离。但人去恩仇尽,过去的事,也没必要再提。
常秩坐在公厅之中,太常礼院中的众官坐在下首,听着草拟谥号的太常博士李清臣道:“太师一生,于教化治道为最多。下官按谥法,道德博闻曰文,当谥之以‘文’。”
“文……”以文臣来说,谥号中得了这个字,已经是了不得褒奖了。常秩想了想,问道:“过往谥‘文’者,是为何人?”
李清臣早已命人查过资料,答道:“国朝谥‘文’者,杨亿一人而已。唐时谥‘文’者,则有韩愈、李翱、权德舆、孙狄。”
“韩退之倒也罢了。但杨亿、李翱、权德舆、孙狄之辈,如何比得了欧阳永叔?”
“不当用‘文’字吗?”被人否定,李清臣心头不快,“敢问知院欲谥之何字?”
“永叔为天下文宗,‘文’之一字,当仁不让,不可改易!然永叔平生好谏诤,所谓‘智质有理’,当加一‘献’字,为‘文献’。”
“文献迭犯庙谥,不可用!”李清臣立刻否定道。
“若献字不可用,则加一‘忠’字,为文忠。”常秩似是早有定见,前面被否定掉便立刻提出了另一个方案,“永叔尝参天下政事,曾进言仁宗,乞早日下诏立皇子,使有明名定分,以安人心。及英宗大行,今上即皇帝位。永叔两预定策之谋,有安定社稷之功。又曾和裕内外,周旋于两宫间,迄于英宗之视政。按谥法,‘危身奉上’为忠。”
“且永叔天性正直,心诚洞达。为人明白无所欺隐,不肯曲意顺俗,以自求稳便安好。论列是非曲直,分别贤愚不肖,从不避人之怨诽诅疾。忘身履危,以为朝廷立事。‘廉方公正’为忠,这四个字,永叔也是当得起的。”
“谥者,行之迹也;号者,表之功也。永叔一生,道德博闻,危身奉上,廉方公正,这都是有的。谥永叔为文忠,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常秩是欧阳修旧友,说得又甚为有理,众官点头之余,都看向了李清臣。李清臣起身行礼,“不改于文而加之以忠,议者之尽也。清臣其敢不从!”
欧阳修一代大家,如今天下文士,多以其为宗。不过他虽为三朝重臣,但一生却从没有站对过一次,最后落得一身谤言,声名丧尽。僻居远州数载,直至今日,才又回到世人的心中。
当教坊司的花魁们,开始唱起‘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的时候,王安石也听到太常礼院给欧阳修定下的谥号,为故友长叹之后,也不免黯然,“今日永叔得谥文忠,不知后人如何谥我……”
曾布道:“相公匡扶今上,一扫大宋数世积弊。百年之后,何愁不得美谥?!”
“算了!”王安石洒脱的笑道,“死后万事皆空。授以何谥,那是他人之事。吾辈论事,只在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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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坐忘渭水岸(中)
欧阳修去世消息,惊动了京城,却还没有传到关西。
离着锁厅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韩冈此时并没有着急着赶去秦州,而是安稳坐在渭水之滨的家中。心头一点也不急,仿佛忘了即将到来的考试。
他常年不在家中,有机会还想是多陪陪父母妻妾。为官者,别妻子,弃坟墓,远行数千里,说不准那日就会出现意外。所以孝心要经常表现出来。
王韶走后,高遵裕如今独揽大权,但也没有糊涂到改动王韶定下的规矩,萧规曹随的手段并不丢人。若是跟着自己出的意见做了改动,万一出了意外,高遵裕也担当不起。
另外高遵裕的小妾也同样身怀六甲,算时日,也就在这几天了。陇西缺名医,同样也缺高水平的接生婆,高遵裕遣人已经去秦州请了最好的稳婆过来。
韩冈已经吩咐过家里的管家钱明亮:“如果人来了,等她服侍完高家,就把她请到家中来,千万不要误了事。”
坐在家中,韩冈还是很有些不放心,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况。周南和严素心是在去年腊月中确诊,那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的身子。推算过来,她们的预产期基本上就是在八月前半,也就最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说不定还可能会提前上一点。
韩冈正推算着日后的变数是,却有人出来打断他的思绪了:“官人,承恩村的刘保正来了。”
司阍的老兵知道刘源在自家官人心中的地位,不会拦着外人一般的将刘源给拦下来,而是将他请进门房坐着,让打下手的小子,进去通报。
果然不出意料,里面很快就传话出来,‘官人请刘保正入内面会。’
跟随着韩冈,刘源他们在刚刚结束的河州大战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攻城拔寨有他们,守卫营垒也有他们,救援危城是他们,追袭残敌还是他们。比起各路禁军,只能算是乡兵的广锐军的功绩,不在任何一支精锐之下,不论是哪一路的选锋,都只能勉强跟刘源一众平起平坐。但到最后,广锐军的封赏还是以金银财帛为主。而且同样的功劳,比起普通的参战士兵们来说,都要低上很多。
不过韩冈看到赏格之后,便当即上书建言。提议道,为了日后能继续驱用广锐叛卒为朝廷上阵杀敌,最好是能以地充赏,用熙州、巩州的荒地,来补充赏赐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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