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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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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个冬天的第四场雪,在韩冈如今每天记录的日记中,他经历的前三场雪,都是细小的雪珠,下了半日便停下来。只有今天从晨起时便下起的雪,才算是第一场真正意义上对农情有用的降水。
这一场在十月初降下的大雪,对于农耕工作算是个不错的兆头。如果这场雪是个先导,后面的两三个月,继续有雪降下,明年的收获应当不会太差。
前两天,从陇西县传来的一个还算是不错的好消息,在他的父亲韩千六和一众主管屯田事务的官吏主持下,眼下的战事并没有影响到通远军今年的开垦和播种。但比起去年,只增加了一成的田亩数量,对于刚刚开始一年的开荒屯田的工作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挫折。
但韩冈现在没空在意这些,从秦州来的第一批民伕,总计两千八百多人,已经在今天的晚些时候抵达了渭源堡。
又是在冬天接待民伕。去年在罗兀时,韩冈已经积累了不少管理经验,眼下他的手下又有不少能力出色的吏员,而在渭源的随军医院院中,还有十几个精于治疗冻伤和外伤的人才。这让韩冈处理起会让一般官员叫苦不迭的工作来,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轻松简单——有分教‘天子垂衣裳而天下治’,韩冈现在也是抱着胳膊就能把几千民伕都安顿好。
多了三千民伕,营寨之中,一下变得熙熙攘攘。这些从秦州各县被征发起来的壮丁,行走在寒冬腊月的风雪中,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走路时尚不觉得,可眼下一停下脚步,顿时都变得脸青唇白。如果这样受冻挨饿的情况持续下去,必然是接踵而至的一场传遍营中的大病。
还好韩冈早有准备。一切都事先有所规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在营寨门口内侧的地方,他排出了一溜三十口大锅。锅下火焰正旺,而锅中水花翻腾。雾腾腾的热气向着周围散发着阵阵肉香。前几日的一场大战,韩冈手上多了不少伤马、死马,足有五六百匹。这些都是上好的精肉,在冬日又不易腐烂,不但让渭源堡的士兵能日日开荤,还连带着可让来到渭源的民伕们也享受不少。
韩冈从渭源堡中挑选出来的兵丁,向着这些从数百里外的家乡被征发而来的民伕,递上了一碗碗暖身用的热汤,还有一块块同样热气腾腾的炊饼。在提供给民伕们的饮食上,韩冈没有打上半点折扣。
奔波一日,他们都已经疲累不堪,几百里路连续赶下来,就算是铁人都开始吃不消了,人人肚饿身疲。他们在路上盯着风雪行进,只盼着到地头后,有口热水喝,发下的干粮能填饱肚子。孰料现在一进营中,便得到了远超他们想象的待遇。端起碗,闻着汤中的马肉香,掌心处传来暖透心头的热量,一阵发自肺腑的感激声,便从民伕们的队伍中传了出来。
喝过热汤,吃完炊饼,几千人便按照各自不同的队列,被引导到安排给他们的营地中。
民伕们的营地安置在营垒中一处背风的地方,临时搭起的屋舍却并不缺少遮风挡雪的作用。虽然因为韩冈手中的柴草和煤炭不足,没法给他们生火取暖,但营中有足够多的提供给战马的干草料。厚厚的一层铺在通铺上,又是多人聚在一屋中,并不会太过寒冷。
如果在千年之后,韩冈的这番布置可算得上是虐待,没有哪家军队或是工厂,会如此对待士兵和工人。但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是韩冈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做出的优待了。
而民伕们显然也很满意。从韩冈私下里让人打听来的消息,这群民伕两天前经过陇西县城时所得到的待遇,与韩冈现在给他们的有天壤之别——这番回报,让韩冈对昨天才被逼着经过渭源、前往临洮的蔡曚,又多了不屑和厌憎。
如何安排民伕们的饮食和住宿,稳定他们的情绪,让他们不至于因为长途行军和水土不服,引起大规模的减员,还能保持水准以上的士气和足够的精力,完成他们亟需完成的工作。这一项看似简单的任务,其实并不比行军打仗容易一星半点,能做好的官员,至少都能得到一个能吏的评价。
而韩冈表现出来的水平,比起能吏可更上一筹。他的人望,使得民伕中人心安定,准备充分的饮食和住宿,让民伕们的精神面貌。而且暗中宣扬官军最近的战绩,化解民伕们心中的隐忧。本来在韩冈的计划中,还有一场足球比赛,给民伕的行军生活增添一点娱乐活动,只是因为今天的大雪而终止。
看看蔡曚主持陇西城的接待工作,在民伕心中了留下的恶名,再看看他韩冈在渭源堡准备的一切。如果拿蔡曚的治事手段与自己相比,韩冈都觉得这是一个莫大的侮辱了。
巡视过民伕的营地,收来一片感激声后,韩冈转到了随军医院之中。
尽管是临时性质的治疗场所,而且因为没有伤病调养的空间,并没有冠上疗养院之名,但这处营地,依然是渭源堡中位置和条件最为优良的一处。
在前几天的大战中,守城时靠着强弓硬弩和霹雳砲等军国利器,韩冈麾下没有多少伤亡,而广锐军将校们出去追击时,伤亡也不算大。只是换了王君万带队追捕余众,随行的蕃人们伤了不少。现在这些伤兵都在医院中被医治着,汉蕃两边加起来也有百十个之多,只是重伤员只有三分之一,其他的多是些皮肉轻伤,只是伤到了腿脚,不便行动而已。
这些个伤病精力充沛,躺在床上是闲极无聊,没事都是要找出事来。当韩冈进来的时候,他们这些伤员们正赌得热火朝天,呼幺喝六的不仅仅是汉人——两颗牛角骰子,就那么六个面,即便是蕃人也能数得清上面的点数。
几十个人围着一张桌子,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人群中,还能听到叮叮当当的骰子滚动的声音。蕃人和汉人,头挨着头,肩并着肩,紧张着盯着碗中不住翻滚的骰子。很有几个腿上绑着石膏绷带的,因为被挡在人群之外,还单脚蹦着,向里面张望。
这一个战地医院的院长施俞本,是当初跟着韩冈从秦州去甘谷城中三十民伕中的一人。与现在被调去了延州主持疗养院的朱中一样,都是靠了韩冈而改变了一生。
陪着韩冈走进来,见着伤兵们聚赌,施俞本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用力咳嗽了一声,外围的几个伤兵闻声懒洋洋的回头,可一见到。“韩……韩机宜!”
这一声叫唤,如同捅了马蜂窝,一阵鸡飞狗跳。
韩冈看了看他们,一个个被吓得跪在地上,连同吐蕃蕃人都不例外。摇了摇头,笑叹了一声,“还不躺回去,好生养病!”
一众如蒙大赦,连忙上床躺着,桌上的钱钞都不要了。
韩冈对着脸色犹然铁青的施俞本笑道:“看起来不用担心他们的伤了。”
施俞本唯唯诺诺,领着韩冈进了内室。
韩冈来此并不是为了探视伤兵,而是来找住在院中的瞎吴叱。
今次一战,渭源堡斩获的蕃人首级数超过一千。虽然韩冈能确定,其中必然有不少当是从住在附近的部落中弄来的假货——因为最近两天已经有哨探回报,渭源堡附近三十里,有好几个小部落被灭了满门——但打个折扣,也有七八百是真货。
首领一死一擒,主要的战力又损失大半。从木征手上分出的两支部族,他们在河湟之地,可以说已经被除名了。王韶在临洮城都没有这么大的功劳,可韩冈作为随军转运,却能独占此功,不是没有人眼热,但他们也嫉妒不来。又不是韩冈从他们手上抢的,而是瞎吴叱和结吴延征自己送上门来。
瞎吴叱受伤不轻,被截了肢后,短时间内下不了床。而韩冈看他的模样,苍白的脸色如初,也没有起床的意思,兵败的打击对他的影响很大。
依照王韶的命令,韩冈需要说服瞎吴叱来对抗木征在武胜军的影响力。这个任务倒是容易得很。瞎吴叱在被俘之后,摆在面前只有两条路,一个是被斩首示众,一个则是在大宋做官领俸。
但前两天第一次见手术后的瞎吴叱的时候,他很快就昏睡了过去,韩冈等了两天,听到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精力,才又来见他。
有了瞎吴叱,就可以对抗木征对武胜军的蕃部们的命令。吐蕃人敬重松赞干布的血脉,如今正听命木征,向禹臧花麻供给粮草。但如果两个赞普家系的向他们传达截然相反的命令,那他们的选择只会是对自己有利的一方。
——在宋人帐下享受与青唐部一样的丰裕生活,还是跟着木征,继续与宋人日夜交战,该如何选择,并不是一个难题。
韩冈第二次来见木征的弟弟,口气依然严厉,“瞎吴叱,何去何从,该有个决断了!”
瞎吴叱闭上了眼睛。过了一阵,他挣扎着坐起身,向韩冈低下头了,“机宜有命,小人哪敢不从……小人愿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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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山云迢递若有闻(14)
有了带路党,对于征服者来说,的确是件让人舒心顺意的快事。
尤其是瞎吴叱这样在被征服者中,有一定威望的带路党,更是。瞎吴叱虽然是被木征支持着在武胜军立足,但他的身份才是他立足武胜的根本。现在有他来出头让武胜军各家蕃部不要给禹臧家供给粮草,还让招揽他们投靠大宋。虽然一时间还没有哪家蕃部当真归附朝廷,但至少都是犹豫了起来,将提供给禹臧花麻的粮食都停了下来。
武胜军的蕃部,有不少曾经跟着董裕进攻过过去的古渭寨、如今的陇西城。但在董裕兵败身死之后,都是无意再于宋军对抗。但都因为怕宋人,日后被人清算,盼着有人先出头。现在既然瞎吴叱站了出来,而木征和禹臧花麻拥有近两倍的兵力,仍不敢攻打临洮城中宋军,看起来宋人控制武胜军也成了定局。那么投靠宋人,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青唐部的先例摆着,肯定比在木征或是禹臧家的控制下,要好上许多。
第一批民伕已经踏着冰雪,抵达了临洮。跟着他们一起去临洮前线的,还有大批的军用物资和粮秣,加上大批腌制过的马肉。
——韩冈最近将缴获的伤马、死马都让人处理了,把马肉一条条的分割腌制,连同内脏和骨头都一点不浪费的全数都一起变成了士兵和民伕们碗中的肉汤。
通远军最大的出产,不是粮食、不是马匹,而是盐。青唐部、纳芝临占部都是靠着盐井而撑起了家底。韩冈一开口,就一文钱不花的就从青唐部弄来了大批的粗盐。将上万斤马肉腌制后,自己留了小半,大部分都送去了临洮。
之后从临洮传回来的消息,王韶和高遵裕都挺高兴的,一点荤腥的刺激和吸引,这让士兵和民伕们会更加卖力。不过临洮那边有些得寸进尺,让韩冈设法多送一些酒水上去,尤其是他给疗养院准备的烧酒,更是直接被点名。
韩冈看到盖着缘边安抚司大印的命令后,摇头叹了口气,转手将这封命令发去了陇西——只有陇西才有烈酒。
现在在陇西主持转运工作的是王厚。在蔡曚被召去了临洮后,他乘势主管陇西转运,情况比起蔡曚插手时要好上了许多。毕竟跟韩冈一起共事许久,处断公事的手法也互相交流学习。而且王厚对手下的胥吏了如指掌,知道何人擅长何事,分派起工作来,不会浪费他们的能力。
韩冈不仅仅负责粮秣转运的工作,他现在还要主持庆平堡的修筑。从调集来的民伕总计有一万人,大半将会放在临洮城的增筑工程上,然后还有扼守临洮城南北两条道路的辅堡。
但王韶仍是设法分给了韩冈两千人,让他先把庆平堡增筑完成,继而再改建野人关。设立兵站已见事功,无论王韶和高遵裕都乐意将兵站制度保持下去,自然要加强庆平堡和野人关的守卫。
天气一日日的冷下去,而庆平堡的建筑则是一天天升起来。
韩冈远眺极西。在洮水对岸,木征始终不敢过河,而缺粮的禹臧花麻,更是干脆的派人抢劫起不再给自己提供粮草的蕃部,惹得更多蕃部开始投向大宋。
随着临洮城逐渐完工,到了那个时候,木征和禹臧花麻他们还能支持多久?
……………………
望着对岸的临洮城,木征发着怔,已经有半个时辰没有动弹上一下了。
面前的洮水并不宽阔,但水量充足,木征想过河,但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再过一月,等洮水彻底冻结后,他手上的兵马当能安然过河。可眼下洮水上的冰层太过薄弱,想要渡河,得靠船只或皮筏。在眼下宋人对洮水严防死守的情况下,则根本没有半点机会。
但再等一个月,宋人对临洮城的扩建恐怕就已经结束了,届时就算过了河,他也拿坚城毫无办法。
木征颓然叹了口气,只能说宋人选择的时机实在太好了,行动又太过迅快,让他来不及反应——‘不!’木征摇了摇头,其实他有时间反应的,但他当时并没有想到,他的两个弟弟会胆大妄为到跑去攻击渭源堡。不然有瞎吴叱和结吴延征牵制,以两千部众足以调遣起武胜、岷州的上百家部族,聚起两三万人马,那样的情况下,他要过河其实并不难。
‘实在太蠢了,宋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对付!’木征在听闻噩耗之后,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在痛心疾首。这让他本是安坐钓鱼台的心思,变成了望洋兴叹。
——十丈之水犹如千里之遥。
蹄声从身后传来,周围的亲卫一齐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骑兵从西面的营地飞驰而来。那名骑兵冲到近前,跳下马,几步走上来附在木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竟然找上门来了?”木征闻言后一阵惊讶,但他也没有耽搁,回身跳上马,皮鞭连挥,急速回营。
回到自家主帐,吩咐了从人出去将等候已久的客人请进来。很快一阵风掀开帐帘,一名年纪犹不到三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眼睛不大,但精悍无比。
“禹臧花麻?”木征安坐不动,抬眼望着禹臧家的年轻族长。
年轻人没有半点退让,抬了抬眉毛,反问道:“木征?”
比自己小了一辈直接叫着名字,木征微感不快,但还是示意禹臧花麻坐下来说话。
禹臧花麻大模大样的做了下来。他禹臧家能背弃本族,投靠党项人,当然不会对什么赞普血脉放在心上。
禹臧家作为吐蕃的叛逆,当年李元昊举兵入侵河湟,他们跟着党项人在这片土地上没少造杀孽,血债累累,至今未有还清。木征经历过当年的战乱,对禹臧家的现任族长没有多余的话,奉茶寒暄一概欠奉,直接问道:“禹臧花麻,你来做什么?!”
“只是想跟你说一句‘合则两利,分则两败’而已。”
“你后面不是有党项人吗?何必担心宋人?”
木征并不是在拒绝,而是要试探一下禹臧花麻的底线,同时更是要在谈判中占据主动,如果他真的还会因为当年旧恨而影响到现在的判断力,那就根本不会把禹臧花麻请进来。
“难道木征你打算一家与宋人拼杀到底,你那叔叔当是不会跟你一条心吧?”禹臧花麻直戳木征的痛处,以他的眼光,木征在战略地理上的劣势,他一目了然,“河州位置关键,是在河湟之地正中央,宋人不会放过这块地盘。而董毡的青唐王城可就不用担心了,宋人怎么都不会在灭掉党项人的时候,再分神去青海湟水那边。”
木征神色冷淡,“武胜向北就是兰州,你说宋人是先打我河州呢,还是先攻你兰州……尤其是现在董家的那一对兄妹,在兴庆府杀得血流成河的时候。”
“是,你说的没错。宋人想要攻打大夏,当然不会放过兰州。”禹臧花麻并不介意承认自己的弱点,“如果不是因为兰州位置太过重要,宋人肯定不会留给我禹臧家来控制,我投了宋人那又如何?”
“所以你来求我?”
“我不想在宋人的指挥下低头哈腰,难道木征你就很愿意?所以说我们是同病相怜!只有携起手来,与宋人对抗。”
木征在禹臧花麻的话语中听到一丝诚意,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正面是打不过的。”禹臧花麻眉峰微皱,“倒不是赢不了,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也耗不过宋人,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
“像你之前做的那样,断宋人粮道?你现在成功过几次?”
禹臧花麻避而不答:“把武胜军让给宋人如何?如果宋人在武胜军驻守三千人马,一年要消耗三到五万石粮草,一万兵马,那就是十万到十五万石。留得兵马越多,要转运来得粮草就会越多。”禹臧家与宋人时常交战,对宋军的粮草转运,禹臧花麻有着很直观很明晰的认识,“而且要运送一石粮食到临洮,在道路上就要损耗至少两石三石的粮食,宋人即使财大气粗,又能在武胜军支撑多久?”
木征一点都不考虑的摇着头:“现在我可使唤不动武胜军的各家蕃部,有我那个不成材的弟弟帮忙,武胜诸部现在可不会听我的话。没有他们掩护,抄截宋人粮道根本不可能!”
“那就杀光他们!”禹臧花麻笑容如春风,半点不见杀气,木征回绝的这么快,其实就是证明他早就考虑过这个手段,“一家一家的杀,一部一部的灭……看看宋人会不会为他们报仇?杀光胆大的,剩下都是胆小的。”
木征眯起眼,冷声道:“禹臧,你是不是跟着党项人太久了?杀起我之族人,杀得很痛快吧?”
“营门外的几个首级那又是谁的?”禹臧花麻笑得更为开怀,反手指了指帐外,“洮水以西还有几个不听话的部族?论起下手之狠、之快,小子可是拍马不如。”
木征脸上的神情丝毫不变,只是将双手交叠在一起。他这对干干净净的一双手上……其实满是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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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山云迢递若有闻(15)
达成了共抗宋人的秘密盟约,又同木征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禹臧花麻便起身告辞离开。
他与木征今天达成的协议,实质上是取得了木征对禹臧家染指武胜军北方地区的认可,让他得以吞并掉武胜军北部与兰州接壤的部族和土地。有了木征的点头同意,对于北面的许多蕃部,禹臧花麻攻打和吞并他们,将是名正言顺,并不用担心其他地区吐蕃部族的反弹。
禹臧家掌控武胜军北方,而木征则直接控制武胜军的洮西地区。两家一起出力,将宋人的统治区域,遏制在临洮城周围二十里地范围内。
武胜军中,凡是有可能投靠宋人的蕃部,两家都会组织兵马全力铲除。并不需要他们出动多少本部兵马,禹臧花麻和木征都是准备利用其他部族的人马,消灭所有附宋部族——只要不抢到自己身上,这里的蕃部都会把兔死狐悲的心思给抛到脑后,而醉心于这等没本钱的生意。
禹臧花麻有把握,只要栽这些部族一个投靠宋人的罪名,就能不惹起其他部族反弹的情况下将他们剿除。到那时候,他会再看一看临洮城的宋军会不会为他们出头,如果坐视,有几家还会再投靠宋人?但若是宋人会为之出头,战事一起,钱粮的消耗可就要海了去了。
木征和禹臧花麻已经确认了对方的想法,他们都不会跟宋军硬拼,只求能消耗宋人的钱粮,让宋人在武胜军难以支撑而不得不撤离。至于他们自己,都是准备将本部主力撤回,选留精锐督促此地的蕃部作战。等宋人师老兵疲,再从中寻找取胜的战机。
营门处,随行的从人牵着马正焦急的等候禹臧花麻出来,浑身绷得紧紧地,手都安在刀柄上。周围的木征家士卒,则都是用着不善的眼神盯着他们。自从禹臧家投靠了党项,两边的仇怨在几十年间的已经成了死结,要不是因为宋人的威胁,禹臧花麻和木征根本坐不到一处来。
见着自家的族长被人礼送出来,一干从人终于放松了。只是又立刻紧张得提防着周围,防着木征军士兵会对禹臧花麻不利。
禹臧花麻只觉得好笑,回身向送他出来的木征行礼。他今次若不是有了万全的把握,如何会孤身入敌营?
木征的形势比他恶劣得多,如何还会再得罪他禹臧花麻。正如他对木征所说,无论兴庆府能不能支援他,禹臧家至少还是西夏的臣子,而木征家背后又有谁?
难易有别啊!
在彻底解决河湟之前,宋人应该不会去动他的兰州。
对于宋廷的既定战略,禹臧花麻和木征其实都很清楚。王韶平戎策中的内容,这两年早在秦州以西传开了,都是针对自家的计划,只要有些风头传出来,没哪家蕃部会不重视,会不去着意打听。
既然知道宋人的计划是先定河州,禹臧花麻在与木征的面会上当然就能很顺利的占到上风,但他也不会太过分,木征的底线,禹臧花麻无意且也不敢去触碰。
因为他需要木征把宋人在河湟多拖上两三年,至少得等背后的大夏国稍稍缓过气来。
只是……禹臧花麻更清楚,党项人对兰州的垂涎不止十年八年了,即便靠着与木征的密约和协议拖住宋人的攻势几年,但河州终究还是难守,等几年后,宋人北侵兰州,能帮自己抵抗宋人的党项军,会不会得寸进尺的在兰州盘踞下来,禹臧花麻心中也没底。
眼下在兰州城中,其实也有一支党项本族的铁鹞子,虽说被自己死死压住,也说不准哪日就会里应外合。
禹臧花麻翻身上马,离开木征的营地,犹自暗叹,‘这个族长做得还真是让人头疼。’
……………………
王韶并不知道木征和禹臧花麻的密约,但他从最近木征的行动中,看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木征在对岸扩建城寨了。”
高遵裕不以为然,“纯属浪费力气,在霹雳砲面前,有几座蕃人的城墙能支撑下来的?”
“所以说才让人想不通。”王韶难以理解木征的做法,“我们现在虽不会过洮西,但眼下冰层渐厚,到了隆冬,不是木征他杀过来,就是我们攻过去。他修城寨又能如何?即便没有听说过霹雳车,难道木征以为官军就没有其他攻城的手段吗?”
王韶想不通木征的想法,吐蕃人有修筑城池的传统——这点跟喜欢住在城外帐篷里的契丹人不同——但在离洮水只有十里不到的地方增筑城寨,等于是跟紧贴洮水东岸的临洮城针锋相对。
为了保护临洮城的安全,正常情况,他也需要在洮水对岸修筑一座小寨堡,以增强临洮的防御能力,并且保证临洮守军对洮水的绝对控制——就像有了襄阳,还需要修汉江对岸的樊城;控制了江宁,还需要据有长江对面的六合。
而木征紧邻洮水增筑城寨,等于是明摆着要于此驻屯大军,不会让宋军跨过洮水一步。
难道他真的有心与官军决战不成?!
王韶最终还是放弃了去猜测木征的想法:“先把临洮城修好,再修好南北门户的南关堡、北关堡。安稳住临洮南北,再向西去跟木征打个交道。”
“最好还能在抹邦山那条路上,也设上一两处寨子。好歹修一下都能行车,又通向渭源和岷州。”
王韶苦笑着摇头:“真要连路都修上,没半年时间都完不了工。”
高遵裕想了想,便放弃了。临洮本就耗用无数,再拖上半年时间,缘边安抚司哪有那么多钱粮。却道:“玉昆那里的情况好像不错。现在他那里的两千民伕,已经大部移到野人关了,庆平堡只留了两三百民伕在那里筑营房。”
“玉昆手脚是麻利,听说他在罗兀城也出了不少的力。”
“可惜罗兀城还是给烧了。”高遵裕笑得幸灾乐祸,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桌案上抽出一份公文,“对了,玉昆昨日移文来说,野人关名号粗鄙,想要换一个名字。不如子纯你给起个吉利的名字好了。”
“哪有那么多吉利名号……既然通向大来谷,直接叫通谷堡好了。”王韶起名字不想用脑筋,都是随口一说,庆平堡如此,现在的通谷堡也如此。
“那就叫通谷堡。”高遵裕也没什么反对意见,他提笔在公文上把通谷堡三个字记下,又随口说道,“不知这座临洮城最后会给改成什么名字,希望能吉利一点。”
边塞大城的名字不是他们这些边臣能随便起的,得由朝廷赐予嘉名,许多时候还是天子来拍板。比如甘谷城,初名是筚篥城,修筑时的临时名称是大甘谷口寨,最后就是如今的天子赵顼给定下了甘谷这个名字。
“别管朝廷想叫什么,城筑好再说其余。”王韶在座位上翻起了账本,见着上面一条条用红色记录的支出,咂着嘴叹道:“这钱粮花得如流水一般啊……”
临洮城比渭源堡的路程远了百多里,单是筑堡的花费就当即翻了一番。当初修渭源堡时,钱粮问题已经是让缘边安抚司殚思极虑,最后是连蒙带骗的干掉了不顺的蕃部,同时把渭源堡给修起来。现在虽说朝廷的支持与旧时不可同日而语,但看着几十万贯转眼就没了踪影,王韶也不免心生感叹。
“可筑堡的进度还要加快,我都想着是不是要移文转运司,请蔡运使再征发一批民伕来。”
“不能了……”王韶摇起头,“宁可多花钱,不能再征发。再增添民伕,明年秦凤转运司能送来的粮食就很难保证了,不能弄得跟白渠一样。粮食比钱重要。”
“要不要让蕃人来帮忙?”高遵裕又提议着。
“就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做事……”
王韶和高遵裕正为钱粮人手在苦恼着,忽闻帐外通报,韩冈在外求见。
“玉昆,你怎么来了?!”王韶和高遵裕都惊讶的看着不请自来的韩冈。高遵裕更是站起来急急的追问着:“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韩冈点点头,“下官从俘虏的嘴里听到一个消息,在后面坐不住。文牍传递又浪费时间,干脆直接过来了。”他笑了一笑,“野人关离临洮又不远,不过两个时辰的脚程而已。”
“是什么消息?”见韩冈神色轻松,王韶的心放下了一点来,问着:“是禹臧花麻又在弄鬼不成?”
“禹臧花麻?!”高遵裕惊问道:“他难道又去抄截粮道了?”
“不是!”韩冈摇摇头,“两位安抚误会了。韩冈刚刚听到的这个消息,是说岷州那里有铁矿。”
“这事不是早知道了?”王韶奇怪的问道,“瞎吾叱和结吴延征两家的兵甲在蕃部中都算得上第一流的,不是有铁矿如何能有如此的装备?”
“但事先得到的消息中,可从没说过岷州铁矿的规模……那是远远高过我们事前的预期。”韩冈双眼灼灼发亮,“如果运作得好,一年百万斤生铁也是等闲。”
“百万斤?!”高遵裕先是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但立刻他又重重捶了一下桌子,兴奋起来,“如果是真的,那就可以开军器院了!全军的刀剑甲胄,直接就可以在河湟这里措办。”
“不,不是开军器院。”王韶摇摇头,直盯着韩冈,“玉昆,你说呢?”
“军器院当然也要有,不过当务之急却是……”韩冈与王韶异口同声:“钱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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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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