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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九州)-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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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了一口吐沫,刘易接道:“眼看着怛罗斯城就要攻下来了,天杀的大食人却动用投石机将鱼梁道击毁,那上边可是有近千名大食军士啊,他们也真下得了手!”
听到此处,李括已经基本推断出高仙芝攻城失利了。他这些时日来一直在研究攻城的方法。对于固若金汤的雄城,偷奸耍滑显然是不可行的。若是用奇大多有两种办法,要么以水灌之,要么掘地道而入城。前者大多用于毁伤敌军要塞,而后者是为了夺取战略要地。
高仙芝攻取怛罗斯显然是为了占据这一战略要地,所以不可能引水灌城。而若是掘地道,以怛罗斯城周遭的沙石地质,怕是挖下去一铁锹,周遭的沙土紧接着就陷了下去吧。
如此看来要想攻克怛罗斯城便只能强攻了。若是强攻,鱼梁道则必不可少。有了它作支点,攻城方便可以很轻易的先锋军送到城头。这样一来,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攻城军队输送入城内,从而获得极大的主动权。
同样,鱼梁道一毁,唐军便失去了攻城的支点,自然而然的便要落于下风了。
见李括陷入了沉默,刘易咬了咬牙道:“高帅岂会轻易认输,他遣了李、段两位将军就要向怛罗斯发动总攻,但在这时偏偏传来一个噩耗!大食援军已经安然度过怛罗斯河,正朝城下火速驰来。天杀的葛逻禄人,竟然不曾阻拦住大食骑兵分毫。”
轰!李括脑子一炸,身子竟是不由自主的颤了一颤。他当然知道久功不克又遇敌军骑兵意味着什么。高帅该是要赌,赌能在大食援军赶到前攻克怛罗斯城。但是他赌输了,他没想到葛逻禄人会是这般软骨头。
赌输的人自然要付出代价,而唐军的代价便是要以一直疲敝之师对抗斗志昂扬的大食骑兵!
嘶!李括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浑身冰冷。虽然他对安西唐军的战力很自信,但毕竟大食人的人数占据了绝对优势。高帅即便再是用兵如神,用不到三万的疲惫军队对抗十数万的大食联军,怎么可能占到便宜?
怛罗斯河畔就是平坦的河谷,若是摆开阵势对决的话,大食人的方阵阵型势必将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你走之时,高帅可曾与大食人决战?”
想到此处,李括心中直是惊惧不已,忙向刘易追问道。
“没有,当时大伙儿刚彻夜惨攻完怛罗斯城,都是疲敝不已。高帅说,说要让我们稍加休整,等到军力恢复再择机与大食人决战!”
刘易闻听此言,挺着胸脯答道。
这就好,这就好!李括就怕高仙芝被失败冲昏了头脑,急于与大食人决战以证明自己。现下看来,高帅并没有失去冷静的头脑。只要他能够保持一颗平常心指挥战斗,待到弟兄们恢复了体力再与大食人决战,未必就占不到什么便宜。
“你现在碎叶都督府歇息歇息,只管将养身子,旁的事无需在意。”
李括冲刘易点了点头道:“今日我便去点五千甲士,明日一早,开营出发!”
刘易闻言后心中大喜,竟是连连叩拜道:“多谢李都督,多谢李都督!如今,安西唐军三万弟兄的性命可是都系于您一身了啊!”
第四十二章 击筑(三)
事实上,李括在碎叶城的这一段日子并不好过。
一面他要去调协城内各部族势力的平衡,一面他还要借助吐火吘这个傀儡统治碎叶。
也就是说,他的角色更像是一个幕后的控局者,而不是一个在明面儿上主持大局的人。原因有二,其一者,皇帝陛下在他重新夺取碎叶城后并没有颁布特别的旨意,那么依照之前的例制,碎叶城仍将交给突骑施人自制。这个做法很好理解。如今安西唐军在与大食人争夺河中,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与别的部族周旋。突骑施人的实力虽已是大不如前,但毕竟底蕴犹在。
如今安西四镇空虚,驻扎四镇的甲士算上老弱尚不足一万。若是把突骑施人逼了急,引得他们跳了墙,那时别说河中危矣,怕是安西四镇都要被胡虏携裹一番。
值此乱时,当然是采取怀柔羁縻政策,以胡制胡,以胡抑胡,自打老祖宗起不一直都是如此吗。
但令李括没有料到的是,吐火吘的胃口实在太大,竟然不满足于皇帝陛下赐下的可汗封号。他想将触手延长到伊犁河流域!他要恢复西突厥汗国当年的旧土!
对于这样一个有野心的胡酋来说,“推恩令”实在是一个莫大的打击。以吐火吘的志向,定然会对这个暗藏阴谋的旨令心生不满。陛下的想法是好的,但确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啊。
他能清楚的感到来自吐火吘的怨气,虽然这个胡酋极力掩饰,但少年仍能清楚的感觉到!
他不能不对这个极具野心的家伙暗加留意,虽然吐火吘主动将除王宫卫队外所有的军队解散,但对于突骑施人这样的游牧民族而言,便是举国皆兵。若是到了战时,只需可汗一言他们便会抱将成团,一致对外!
当然,吐火吘这么做便是对自己一种明显的示好,至少在眼下,他不会起兵叛唐。
经过深思熟虑,李括决定留五千天威军驻守碎叶城,这样既可以给吐火吘足够的震慑,也确保了大军归路的可靠稳定。
事实上,按照刘易送信的时间推算,高帅该是和大食人已经决战了。也就是说等到自己率领五千甲士赶到河中一切皆已定局。
对于一个已成定局的战役,他的到来可还有意义?
当然有意义!若是唐军胜了,自然没什么。但若是败了……若是败了,这五千多弟兄至少可以作为接应。
出发之时,李括并没有带上刘易,这个汉子千里迢迢从河中赶来已是筋疲力尽。虽然他兀自要求为大军引路,但李括却是断然拒绝了?刘易现在已经虚弱到不能独自骑马,带着这样一个人远行,怕是没走出百余里病重的刘易便会一命呜呼。
何况,现在安西唐军所驻扎的营盘相较于月前肯定有了很大的易变,即便带上了刘易,他也不会立时给自己提供出什么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们此行最大的敌人是时间,所以必须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奔赴河中,不能有丝毫的拖沓。
此行,李括共带了一万五千匹马,五万石粮食。每一名骑手将拥有三匹良驹,每匹战马将额外承担三石粮食的负重。
之所以选择携带这么多粮食,是因为考虑到了可能发生的战况。若是高帅与大食人决战战败,势必来不及置换顾辎重粮食,必回轻骑简从的撤军。这样一来,随身的干粮最多够大军食用三天。
那三天之后呢,大军靠什么为继?
事实上,即便高帅取胜,大军所携带的粮食也所剩无几。以安西军现在的兵力推算,获胜后军力也会受到重创。高帅必不会去以卵击石再攻怛罗斯城,那么唯一的选择便是河中各地的麦田。
好在现在已到了秋收的季节,唐军将士获胜后完全可以抢收掉麦田中的所有麦子。但即便如此,刚刚收割的麦子也不会立刻变成白花花的炊饼啊!
若是没了续粮,安西军就有着断粮的危险……
断粮对于一个军队实在是最恐怖的事情,若是士兵都都无法裹腹,又哪儿来的力气去迎战杀敌?久而久之,军心必然溃散,军心一溃,免不了会有定力差的兵卒趁着夜色溃逃甚至投敌。
所以,李括必须携带足够的粮食,足够大军至少食用十日的救急粮食!
对于天威军来说,漫长的行程实在有些枯燥,若是指明道口儿就去怛罗斯也就罢了,偏偏大伙儿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
怛罗斯,神海子,亦或是俱兰城?一切皆有可能,大伙儿根本不知道驰援的具体位置。
“我说括儿哥,姓刘的那小子说他们是从神海子出发的,他们走时安西大军就驻扎在那里。这神海子真是厉害,竟然能装下这么多弟兄!”
张延基实在忍耐不住,轻挥了记马鞭凑近身来问道:“若真是像刘易那小子所说,其中鱼虾丰沛,芦苇丛生,高帅完全可以命弟兄们捕鱼补虾为继啊。何况这神海子如此隐蔽,高帅完全不用担心大食人会发现。这样的话,等弟兄们养好了伤,续足了气力再冲出大泽打大食人一个出其不意,说不准那些蛮子惊恐之下全部丢盔弃甲而逃了呢!”
李括见他说的有滋有味,津津乐道,只摇了摇头道:“哪里有这般简单,且不说神海子能否养的下两万余名弟兄。即便它有这个奉养力,高帅也不会坐以待毙啊!你以为近三万唐军突然失踪,大食人会想不到神海子?”
此话非虚,怛罗斯城周遭皆是荒漠,唯有神海子这一处绿洲大泽。若是唐军突然失踪,大食人必定会将目光移向神海子。
“想到又如何,即便他们十万大军都来到了大泽边上,也只有望泽兴叹的份儿。他们不都是骑兵吗,有本事驰进泽沼搜查啊?齐人高的芦苇把人马遮蔽的严严实实的,他们就是找上一年半载也不见得能寻出蛛丝马迹!”
张延基耸了耸肩,兀自辩解着。
“在大泽中寻人还需要一片片去找吗?”
李括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只需放上一把火,沿着神海子的周边这么一烧,怕是不出一个时辰,躲藏在泽中的兵马就会禁不住气味而慌张的逃了出来!”
嘶!张延基倒吸了一口凉气,背心便是一寒。是啊,括儿哥说的不错,在大泽中寻人根本不需要一片区域一片区域的去排查。只需放上一把火,火势便能顺着芦苇蔓延至全泽。到了那时,隐蔽在泽中的将士即便能忍受住高温,也会因受不了那呛人的烟气,争相逃奔出来!
“况且以高帅那不服输的性子,怎么会躲在神海子里做缩头乌龟?”
李括长叹了一声:“如果我预料的不错,高帅休整的时日不会超过一个月,一月之后,高帅必回主动寻求与大食决战!”
“啊,那现在怛罗斯那边岂不是已经开战了?我们赶到俱兰城最快还得三天,赶到怛罗斯河怕还要五日。那我们还等个什么,还不快些行军以助高帅一臂之力?”
张延基大骇,单手挽着缰绳急声催促道。
第四十三章 击筑(四)
若是放在一年前,这条蹒跚的小路一定会使李括头痛欲裂,但有了先前出使河中的经历,此时李括再也不用为走错岔道,误入山谷而担心。
即便如此,大军的行进速度依然不像李括所想的那样迅疾。尽管大食人在这片区域并没有布设重兵哨卡,但大伙儿却分明能从这些属国城邦的百姓中看出敌视的意味。
他们恨自己?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恨自己?
是自己把他们从大食人的奴役中解救了出来,是安西唐军让他们不用再缴纳沉重的赋税,不用再负担无休无止的徭役。而他们付出的仅仅是向大唐皇帝陛下称臣,所需做的仅仅是尽一个属国臣民应尽的本分。
难道自己做了这么多,流了这么多血,换来的只是这些白眼狼的咒骂与怨恨?
可还值得?自己做这么多可还值得?
当然,他们不会揭竿而起,不会阻碍唐军的行动,但李括却感到后怕,若是唐军失势,这些平日里驯顺的胡民会不会抄起锄头菜刀,反戈一击?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仇恨,他们在仇恨什么?
李括在不停的思考这个问题,难道就因为高帅勒令他们向大唐称臣?可是安西军却保留了他们的文化,他们的文字啊!
相较于大食人的文化侵袭,他们难道做的还不够和善吗?
每每想起那些胡民浑浊又怨恨的眼神,李括便会不自禁的打一个寒颤。自己绝不能给他们起戈反抗的机会,绝不能!…………
“七郎,我们在前面的河谷歇一歇吧。”
周无罪催马赶上前来,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河缓声说道。弟兄们已经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走了两天两夜,距离上一次吃着热乎饭已经快三日了。
即便是意志再坚定的战士,整日喝着凉水啃着烤馕也撑不下来。换句话说即便大伙儿咬着牙硬抗了下来,待到了怛罗斯城下,怕也再无力气与大食人一战了吧。
“是啊,都督,即便是赶行程也不是这么个赶法,再这么下去别说弟兄们,就是咱们胯下的牲口都要受不住了。”
见周无罪上前力谏,窦青也见缝插针的添了一句,在他看来这支军队急行军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一个极限,若不稍作休整恐生变故啊。
“嗯,那便在前方河谷稍作驻扎吧。令大伙儿就地汲水埋锅做饭,今儿个也该让他们吃顿热乎的了。”
李括点了点头吩咐道:“叫瑜成带人到河对岸去看看,这个地界怕已是不太平了。”
李括的担心不无道理,虽然此地距离俱兰城尚有一段距离,但已经属于天方教控制区域。虽然说他所统率的兵马皆是精锐,但凡事还是做得稳妥些为妙。
“嗯,我这便去告诉他!”
窦青点了点头,拨转马头而去。
眼前的这条小河李括并没有什么印象,他估摸着是汛期临至,一时积起来的。微微用力一蹬,李括轻巧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少年蹲在小河侧,掬了一抔清水泼洒在面颊上,一种久违的清爽之感立时袭满了全身。
望着清澈河水中的那个少年,李括不由得苦苦一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若说他变了,便是他更加坚毅沉着了。若说没变,坚守的怕还是心底的那份良知吧。
突然河水中少年的身旁浮出另一个熟悉的面孔,紧接着一个碎石子被掷入了河中,击起一片涟漪。
“延基,坐!”
李括回首微微一笑,冲长满了青草的泥土地拍了拍。如今正是盛夏,悬挂在正空的毒日头便能生生的把人烤熟。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块荫凉的小河,可不得好好歇上一歇。
“这贼老天,真不开眼!”
张延基在李括身侧一屁股坐了下来,拍了拍手掌道:“我们来时便是一张苦瓜脸,现在的气温更是能煮熟一颗生鸡蛋!照这样行进下去,没等抵达怛罗斯,咱们弟兄都得被晒成了肉干。”
“高帅他们,说不准便在这样的天气下和大食人激战!”
李括捉起一枚石子便向河中投去,石子划过一个高挑的弧线,完美的落入了小河中心。
“我们早到一刻,他们便多一分胜算!”
李括招呼亲兵将一张羊皮卷的地图拿了过来,缓缓展开铺在草地上,又用石块压了角。
李括从亲兵手中接过炭笔,在俱兰城的位置画了一个圈,点了点道:“俱兰城三面环山,大股行军便只能从南面去走。呼罗珊总督若是要去解怛罗斯之围,势必会从俱兰城南面取道。如果不出我所料,现在俱兰城的守卫已经叛变了!”
“他敢!”
张延基大怒,拍了拍大腿便要起身:“区区一个小城城守居然如此两面三刀,括儿哥你拨给我两千甲士,我去率人把这座破围子平了!”
“你先别急!”
李括无奈的摆了摆手道:“我这也只是猜测,不过眼下俱兰城叛敌的可能性极大了。我们最好还是绕过俱兰城,从南面沿着珍珠河的古河道前行。”
“嗯,这倒也成!”
珍珠河本是流经拔汗那国,但其古河道却是流向怛罗斯的。从南面行军一来可以不引起敌军斥候的注意,二来可以加快行军速度,要知道在阔广的古河道中行军,可要比在枝桠纵横的丛林山谷里容易的多。
“等等!”
张延基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拍着脑袋道:“你要这么走的话,不是会碰上……”
他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李括当然知道他向说些什么。
“你是担心奎溪城守备出城迎战?”
李括微微一笑,在他们必经之路上重重点了一点:“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从南面绕过去,当然会途经奎溪城。不过,若你是奎溪城守备,在看到这么多唐军将士后,敢不敢孤注一掷,把城中所有将士悉数调出?”
“我,我哪里有怕!不过区区一个奎溪城而已!”
张延基挺了挺胸,强调道:“只不过这奎溪城主可是出了名的愣头青。若是因为他全力出击而误了大军的行程,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延基所言非虚,自从阿布·穆斯林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奎溪城主,这个胡酋便一门心思投到了大食人的怀抱。西域胡国上行下效之风尤甚,既然连城主都真心实意的投了大食,手下士卒自然而然的便跟风倒了过去。最可怕的是奎溪城的胡兵打仗最不要命。两军交战之时,奎溪城胡兵往往将自己的要害完全暴露出来,以留待更多精力与敌人搏杀。
俗话说的好,软怕硬,硬怕横,横怕不要命。他张延基虽然不是胆小之辈,但没必要跟不要命的硬拼不是?
李括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假若你是奎溪城主,便是下定决心要阻截我,是会选在自家门口,还是……这里?”
李括的右手急速上移,最终定格在一处距离奎溪城一百里的山谷处。
“啊,原来括儿哥早就算好了,哈哈,不错,他们绝不会在奎溪城出击拦截!”
李括所说的不错,纵观珍珠河流域,只有奎溪城城主能对安西唐军稍稍构成威胁。而作为大食人的爪牙,奎溪城主绝不会坐视自己取道而坐视不管。只是奎溪城外是一片平原,自己又都是骑兵,他即便调集了城内五千甲士阻截也占不到丝毫的便宜。所以,唯一有可能设伏的地方便是百里外的这个山谷了。
“可是,括儿哥,若这奎溪城主真的在百里外的山谷设伏我们可该如何是好?毕竟纵观这片地界,我们要想往怛罗斯去,这个山谷非过不可!”
李括闻言冷冷一笑道:“他们可以设伏,我们便不能吗?”
这下张延基可是彻底被李括弄糊涂了,想来他只听说过守城方立陷设伏,可从没听说过远行的军队还能设伏的啊。括儿哥这是要弄哪出?
李括见他一脸愕然的样子,只觉好笑:“好了,你也不要乱猜了,看这里!”
李括在距离那无名山谷仅数里的一条小河处点了点,用炭笔画了一个圈。
“这条小河该是珍珠河的支流,这条河恰巧从那无名河谷旁流过。那奎溪城主要想设伏阻截我们必定会事先派兵丁前往山谷布置。我们只需在这上游派人撒些东西,待到我们经过时,这些胡兵怕是没有气力在跟我们搏命了吧?”
第四十四章 飞沙(一)
李括摊开双手,难得的冲张延基作了个鬼脸。
张延基见李括这般作态,瞪大了眼睛,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行为是括儿哥做出来的。在张延基看来,李括自从来到安西后就似乎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和弟兄们插科打诨,而是变得不苟言笑;他不再轻易的答应一名嫡系军官的请求,而是会详细比对利弊再作出决断。
他变得更务实了,更追求利益了,更像一个边军将领了!
曾几何时,括儿哥和自己这些儿时的玩伴一起在长安城的校场中扎着马步、端着白蜡杆子,挨着督官的训斥,受着边将的刁难。曾几何时,括儿哥和他们这些长安城中的死党为了德子、小六的冤情不惜愤然出手,得罪权贵。曾几何时……
张延基突然无比怀念起当年那一起流汗流泪的时光。那段日子虽然比现在艰难劳累,却能让他感受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快感。
但自从括儿哥来到安西,他要为大大小小的军机事务操心,他要为纷纷杂杂的民讼案子而操心。他思的多了,想的多了,承担的东西多了,所付出的的当然也多了。自己能感受到括儿哥在强迫着自己改变,改变的更像一个边疆大吏,更像一个上位的决断者。他知道这个转变的过程对括儿哥来言十分痛苦,但他却丝毫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看着,看着……
他直害怕,害怕有朝一日括儿哥会变得,变得似杨钊、李林甫一般冷血无情,唯利是图。若是这般,即便括儿哥做到当朝宰辅又能如何呢?若是这般,他宁愿时光回到那个于国子监读书的时刻!
直到今天,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括儿哥没有变,他的心自始至终都没有变!他还是那个跟大伙儿一起哭一起笑的括儿哥,只不过他的名字前冠上了一连串的封号!
外表的东西只是掩饰,只要内心的执念没有易变,我们曾共同守候的东西便不曾消失湮灭。
张延基不知道括儿哥多长时间没有像这样放松过了,也许半年,亦或是一载?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了,他需要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括儿哥!”
张延基猛然起身,扑在了李括的臂膀间:“括儿哥,你没变,真好,真好……”
“噗!”
李括被这小子夸张的举动弄得笑出了声,连连摇头:“我当然没变,呃,你先松开一点,我要喘不上气了。”
李括被张延基紧紧的环住了脖子,一时喘不上气便在张延基后背“狠狠”拍了几掌。
“噢!”
张小郎君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闪开身子道:“我,我……”
“不用解释了,我还不知道你!”
李括轻刮了刮张延基的鼻头,无奈一笑。
张延基忙拨开李括的手:“括儿哥,我都这么大了!”
说时张小郎君白皙的双颊间已升起两朵红晕,活像两个煮熟的红皮鸡蛋。
“都督,都督,弟兄们把炊食做好了。嘿嘿,上好的大米粥,快来喝两碗。”
濮大锤招着手从远处跑了过来,临到近前见到张延基在李括身边,便不由自主的瞅了过来。
“咦,张兄弟怎么也在这儿啊。你怎么脸上这么多眼泪啊,喔!该不会,该不会……嘿嘿,俺老濮赶紧走,不坏你们的好事。继续聊,继续聊……”
濮大锤嘴角咧的有如碗口,露出两排黄牙,牙缝间还夹杂有不少半生不熟的米粒。
“大锤,休得胡言!”
李括知道他已想歪,只狠狠瞪了他一眼。
“炊食做好了也不来叫我,我看你这个‘亲兵’是皮肉痒了,我啊该派人打上你几十板子好帮你紧紧肉!”
李括半开玩笑的冲濮大锤身上拍了拍,“狠言威胁”道。
“都督饶命,都督饶命吶!”
濮大锤很是配合的“痛呼”出了声,连连告饶。
“得了,既然米粥都熬好了,我们几个就别在这瞎扯了。走,喝粥去!”
李括苦笑着摇了摇头,迈开方步朝不远处的营盘走去。……
深夜,奎溪城王宫。
漆黑的屋室内突然燃起一只红烛,橙红的火光顷刻间将屋子映的通亮。
一名持刀甲士步履匆匆的走入了屋内,走到一尊人形金像前单膝跪倒。
“尊敬的国王陛下,瑞泰尔不负您的重托,在奎溪城外五十里发现了一群迷途的羔羊。”
那个名为瑞泰尔的甲士将音调拖得很长,刻意的加入了卷音以赢得国王陛下的好感。奎溪城中的百姓都知道,国王陛下最喜欢与擅发卷音的人对话,认为他们是真主派到人间的智者。
“哦?他们可要从奎溪城借道而过?”
声音从那尊金像中传了出来,带着一丝明显的欣喜。
“如您所愿,我的陛下!”
瑞泰尔将头埋的更低了,这样他的腰身收束,臀部自然而然的拱起,整个身子活像一个圆滚滚的皮球。
“这些迷途的羔羊触犯到真主安拉的威严,却没有认识到错误。而现在他们却要从安拉之子的城边经过。这就像狐狸企图偷吃一块猎人放在路边的熏肉,毫无顾忌的踏上了陷阱。我的陛下,还望您传达安拉的旨意,将这些羔羊全部捕获!”
瑞泰尔最厉害之处便在于,他可以像唱诵可兰经一般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说将出来,而不作任何停顿。当然,这也是追附于国王陛下的喜好。
“哦,不,不。瑞泰尔,虽然你的长句唱诵的如此美丽清秀,让我想起远方的斯伽尔雪山。”
微顿了顿,国王转过了身,露出了全身唯一可见的那张脸。这具金甲他已经许久没穿过了,现在穿上竟然有些微紧。
嗯,这金甲卡在腋窝,实在是碍的人难受,看来要好好整改整改了!
“虽然它如此美丽清秀,啊!就有如斯伽尔雪山。但是它似乎太过繁复,已掩盖了句子本身的内容,我似乎不能听出你要说些什么。”
国王摇了摇头道:“当然,我也不想听你再说第二遍了,我只想看到这些羔羊关在我的笼子里,接受真主的审判。”
“听到命令就立刻照办!”
瑞泰尔将本已微微抬起的头又埋了下去,如一只老狗般呜呜应声。
“下去吧。嗯,我最倚重的瑞泰尔啊,快把我赦免胡鲁尔的手书追回来,我明显感觉到这身铠甲有些不合身了。”
第四十五章 飞沙(二)
距奎溪城一百里有一处无名山谷,草木茂盛,树林荫翳。
此地少有人烟,几乎没有什么人来这里定居。往来的人少了,自然也就没了取名的必要。
所以,自这个区域产生文字起,这处山谷便没有一个官方的名字。
不过,来这处山谷打猎的猎户都习惯称它为野狼谷,因为在他们行猎时总会自然不自然的看到一些野狼。这些野狼出则成群结队,往往敢捕食比自己体型大的多的猎物。
猎户们不敢夜间行走,只会在白日结伴行猎,行猎后也会迅速离开,不招惹麻烦。
人有时和狼极为相似,凶残、伪善、出则成群结队,猎食后互不相让。在这个森严的等级制度中,往往只有最强大的头狼才能享受丰厚的优待,食用最鲜美的肉食。
瑞泰尔将军无疑便是一只善于钻营,凶残伪善的头狼。至少,在奎溪城这片区域,他可以呼风唤雨,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国王陛下几乎不怎么过问政事,这些堆积的事务自然而然便要由他瑞泰尔来解决。若是有哪只公狼不自量力的想挑战他的权威,那他一定会被吞食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要成为一只头狼,首先要学会伪装自己,其次要能一击必胜,不给对手丝毫的喘息机会!
狼爪一旦亮了出来,绝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瑞泰尔将军,您说唐军真的会从这个山谷经过吗?这地方可是连采药人都不屑来的蛮荒之地,估计也只有些野兽出没。”
一名队副模样的奎溪城军官揉了揉酸痛的腰肢,艰难的扭过头来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他们已经这样趴在杂草丛生的灌木林里半日了,直是累的筋骨酸痛,头昏脑涨。这半日来,别说唐军了,便是过路的商队都没看到半只。瑞泰尔将军也不知道听信了什么谗言,竟然认为在这种地方会有唐军出没。
呵,他老人家是想立功想疯了吧?
唐军将领又不是傻子,即便真的要从奎溪城的辖境经过,也不会走这个荒无人烟的道儿啊。
“废什么话,老子的推断什么时候出过问题?”
瑞泰尔狠狠的瞪了那队副一眼道:“你小子不想回军营挨一顿鞭子就给老子好好的盯着,一有唐军的动响立时来报!”
那队副被瑞泰尔瞪得后脊一凉,灿灿的一笑:“看您老说的,谁没事儿跟自己过不去啊。你放心好了,有我在这儿守着,保准不放一个苍蝇过去!”
“哼,你小子识趣就好!”
瑞泰尔却没有这么好的耐性,轻嗤了一声:“我先回去陪侍国王陛下,这里便交给你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仔细你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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