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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九州)-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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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监军边令城那阴阳怪气的语气,高仙芝便觉一阵头痛。这阉人明明对行军用兵一窍不通,却喜欢在一旁指手画脚,一次次的催促自己出城和叛军决战。

倘若现在能够出城,自己会拖到现在吗?这阉人也不看看自己手中的兵卒都是些什么人?市井无赖,地痞流氓,流徙囚徒……

由这些人仓促组成的军队,你指望他能够有多强的战斗力?

如果说凭借着潼关天险,自己还可以借力守住城池的话,若是出城野战哪怕人数是叛军的一倍,也必定会被打的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偏偏这厮心中只有陛下的圣命。

只许胜,不许败!只许主动出击,不许消极怠战。

呵呵,他懂个屁!

前些时日,封老二就为了这事和边令城那厮吵了一架,气的那厮浑身发抖,当即扬言要回京将情况奏报予圣上。狐假虎威,他也就这点本事!

自己好言好语没能拦住他,怕这厮如今已经到了长安吧?

也罢,也罢,这种五体不全的人心智难免畸形,自己只需抵御住叛军的攻城即可,管这么多旁事作甚。

“报,报!报大帅,叛军又来叫阵了!”

木门突然被推开,亲兵跌跌撞撞的冲入屋内,跪倒在地奏报道。

“这是第几日了?”

高仙芝微微抬起头来,沉声问道。

“第,第七日了。叛军已经连着叫骂了七人。他们越骂越狠,越骂越毒……”

亲兵低垂着头,扭扭妮妮的不敢言会所。

“他们骂什么?”

高仙芝微微不愉,追问道。

“他们骂,他们骂当今圣上是扒灰吃嫩草的老色鬼,他们还骂贵妃娘娘是不知廉耻的荡妇娼妓……”

亲兵将头埋得更低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微若蚊吟。

“该死!”

高仙芝重重的击了一记案几,咒骂道:“这帮叛军真是无耻!”

虽然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实情,但高仙芝仍是暴怒不已。妄自议论君上,这放到哪儿都不是臣子所为啊。

还好边令诚那厮如今不在潼关,这些事情若是传到他的耳朵里,还不闹翻了天?

“大帅,大帅,恕末将直言,若是免战牌再这么挂下去,恐怕士气会一落千丈啊!”

亲兵鼓起勇气,重重向高仙芝叩首。身为一名安西老兵,他当然不会怀疑自家大帅的决定,但是如今的形式是叛军指着自家陛下的鼻子满嘴喷粪,这若是再不出城一战,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士气恐怕顷刻间就要散光了啊。

“你懂什么!若是能战,本帅难道愿意当这缩头乌龟!”

高仙芝狠狠的剜了这不知趣的亲兵一眼,叹道:“也罢,你下去吧,传我将令不论敌军如何叫阵谩骂,不得开城迎敌!”

“得令!”

那亲兵见奉劝不过摇了摇头,兀自领命退下了。

抬首望了望城外那阴沉的天空,高仙芝怅惘的摇了摇头自嘲道:“莫非,天要亡我大唐?”……

“让开,让开,都给杂家让开!”

边令诚在一队刀斧手的簇拥下,倨傲的昂着头迈着方步入了潼关城。

“封常青那厮呢,赶紧叫他出来,杂家这里有陛下的圣旨,叫他快滚出来接旨!”

边令城一边走着一边推开试图上前阻挡的高仙芝的亲兵,高声咒骂道。

“边公公,您不能过去啊。封将军如今正在城头御敌,城头上甚为危险,若是一不留神让流矢伤到了您,可就不好了。”

高仙芝的亲兵陪着笑向边令诚分析道:“不如您先去城中留守府歇息片刻,等封帅击溃了这波叛军再去叫他见您?”

对于这个五体不全的阉人,他可全然不敢得罪。这厮是连高、封两位大帅都不放在眼里的主,自己上去硬抗不是找死吗?

边令诚却是冷哼一声挥了挥手道:“不必了,杂家是领了陛下的圣旨来了。你以为这是城头买韭菜吗,还能要价还价?速度叫封瘸子给我滚下来,杂家就在城头这儿等着,什么时候他封瘸子下来了,杂家再开口!”

“这,这……”

亲兵一时为难,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不快去,难不成让杂家请你!”

边令诚双手插腰,阴阳怪气道。

“哎,哎!”

亲兵受不住这阉人的气势,忙转身朝马道疾奔而去。

“哼,跟杂家斗,叫你不得好死!”

边令城望着城头燃起的黑烟,眼神猛地变得阴鸷无比。

过了半柱香的工夫,封常青在两名亲兵的护卫下奔下了马道,朝城头的边令诚走来。

“边公公!”

封常青从边令诚一抱拳,点了点头。

“哼,败将封常青接旨!“边令诚却是不想和封常青闲扯,一把从身侧小黄门手中抓过圣旨,阴阳怪气道。

封常青虽然心中憋了一肚子气,却不得不一撩裙甲,单膝跪地道:“臣封常青接旨!”

“安贼谋反,朕曾拜常青、仙芝为平虏将军,寄予厚望矣。然常青以贼摇众,被夺洛阳。而仙芝弃陕地数百里,皆是不战而溃。二人又盗减军士粮赐,叛军追袭之即溃逃,未尝与叛军有一战矣。此实乃丧师辱国,罪无可赦。特命监军边连成赴潼关传旨斩首封、高二人,首级悬于城墙上三日以作示众!钦此!”

第三十八章 流年(五)

“安贼谋反,朕曾拜常青、仙芝为平虏将军,寄予厚望矣。然常青以贼摇众,被夺洛阳。而仙芝弃陕地数百里,皆是不战而溃。二人又盗减军士粮赐,叛军追袭之即溃逃,未尝与叛军有一战矣。此实乃丧师辱国,罪无可赦。特命监军边连成赴潼关传旨斩首封、高二人,首级悬于城墙上三日以作示众!钦此!”

边令诚的话音才落,封常青的身子便下意识的颤了颤。

封常青知道此事非比寻常,连忙道:“冤枉,冤枉啊。封某之所以从不与叛军交战实是因为叛军势如破竹,而我军皆是老弱,陕郡又是无险可守,不如退回潼关,以图再战!”

边令诚却是冷哼了声道:“封大将军,你这番话跟杂家说有什么用,要斩你的是陛下,难不成你想抗旨不尊?”

说完也不给封常青辩驳的机会,向左右道:“来人啊,把败将边令诚斩首示众!”

立时便有禁军上前要捆绑封常青,封常青却是不甘于束手就擒,一边挣扎一边疾呼道:“汝二人快去报之于高帅,再晚,吾命休矣!”

“封老二你莫要着急,陛下圣旨里说的明白,高仙芝那厮也逃不了,你先上路,他待会就会来陪你。”

不屑的瞥了一眼满身血污的封常青,边令诚冷冷一摆手道:“还不行刑!”

“冤枉,封某冤枉啊。封某一心为国,无半点反心啊。冤枉,冤枉啊!”

封常青虽是神力但如何能敌过数名禁军,不多时的工夫已经被捆成了肉粽,压倒了城墙跟上。

“斩!”

一轮大刀挥下,在黑灰色的城墙上洒下琳琳血画。……

高仙芝望着暴尸芦苇的封常青,满面茫然。

“边公公,这是何故,这是何故啊!”

边令诚得意的笑了笑道:“高帅不必着急,您亦有恩命不是?”

说完边令诚抽出那张黄绢写成的谕旨朗声道:“高仙芝接旨!”

高仙芝虽然心中惆怅,亦是平复了心情下跪道:“臣高仙芝接旨!”

边令诚见他如此驯顺,心中自傲不已,遂将对封常青念过的谕旨复对高仙芝念了一遍。

高仙芝听后愤怒道:“我退,实乃罪也,然罪不至死!至于以我减截兵粮及赐物论我有谋反之心实是诬陷!”

边令诚闻言却是不以为意的摊了摊手道:“这可是陛下下的谕旨。上有天,下有地,难道高帅你就全然不知道私自分发兵粮赐物是死罪吗!”

高仙芝却是全然不惧道:“高某在京中召集儿郎,虽得了少许财务军械装备兵卒尚不能足,又何谈私藏?军士们用命御敌,我取之赏予诸兵卒以励其奋力抗敌有何不可?至于高某弃守陕郡,引军至此也是为了固守潼关啊。高某绝无半句虚言,高某若是冤枉的,弟兄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话音刚落,临近的士卒纷纷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求情道:“高帅一心为国绝无二心,还请中使监军网开一面。他实在是冤枉的啊!”

一时声音震天。

边令诚却是冷冷一笑道:“这是陛下下的命令,边某人不过是传个话罢了,高帅倒是真看得起我。陛下是天,说下的话就是圣旨,岂有改口的道理?高帅若真是忠贞不二,何不以死证身呢?”

高仙芝见他这副嘴脸知道他今日必定不会放过自己,摇了摇头望着暴死的封常青叹道:“罢了,罢了,封老二啊,从你入行伍至今,我们弟兄俩走过了不少年头。从判官到副节度使,又至代我为节度使,这份情谊高某一直记在心间。今日能与你同死在此,高某无憾矣!”

说完,高仙芝转过身冲边令诚道:“边公公可否替高某向陛下进一言?”

边令诚有些不耐的摆了摆道:“快些说,说完也好上路。”

高仙芝擦去眼角的泪水道:“臣所将之兵,皆是乌合之众,素未训习。率周南市人之众,当渔阳突骑之师,尚尤杀敌塞路,血流满野……今陛下要斩臣,臣死不足惜,但臣有三请。一期陛下斩臣于都市之下,以诫诸将;二期陛下晓之以逆贼之势,将诫诸军;三期陛下知臣非惜死之徒,许臣竭露……臣死以后,望陛下不轻此贼,无忘臣言,……仰天饮鸩,向日封章,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哎呦呦,哎呦呦,这说的情真意切啊,连带着杂家都被高帅感动了呢。早知现在,有何必当初呢?你放心,你第一个愿望,杂家便能答应你。至于这其他的话嘛,杂家会向你带到陛下那的。高帅啊,你便放心的上路吧。”

边令诚挑出一个兰花指作捧心状摆了摆,面色一寒道:“行刑!”

“臣仰天饮鸩,向日封章,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臣非惜死之徒,臣非惜死之徒……”

高仙芝披头散发的被刀斧手拖到城角,兀自大笑着喊道。

想不到他高仙芝戎马一生,为唐室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换来的竟然是这个结果。

哈哈,罢了,罢了。封老二我这便来陪你,省的你又嘲我不够义气。

封老二,我来了,哈哈!

鬼头大刀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高仙芝登时血溅三尺,身首异处。

见高、封二人已经伏法,边令诚捏着鼻子向几个惊得目瞪口呆的士卒点道:“哎呀,要死了,要死了!这咋的杀个人,留了这么多的血,真是晦气死了。你,你,还有你快点把尸首用草席子裹了随便挖个坑埋了!哦对了,别忘了把二位将军的首级吊绑在城头上,这可是你们高将军的遗命啊,应了这个请求,杂家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嗯,杂家有些乏力,先去歇歇!”

说完,边令诚便在数百名甲士的簇拥下向城中官署而去。

第三十九章 流年(六)

正月二十七,长安城落了入冬以来的第三场雪。

大雪似鹅毛,沉甸甸的压在每一个长安城百姓的心头。距离安禄山起兵已经将近三个月,叛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克数城,直逼京师长安。

一面幽州胡骑如入无人之境的在中原腹地厮杀劫掠,一面朝廷军队驻扎囤积在潼关之中畏怯防守,这着实有些让长安城的百姓寒心。最重要的是,皇帝陛下刚刚斩杀了高仙芝、封常青两位大将,于王师的士气是很大的打击。既没有铁骑精锐,又少了名帅良将,大唐朝廷怎么看都占不到一丝优势,作为身处长安城中的百姓,无不似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世人皆知安禄山那厮生性残暴,最喜欢挖人心肝做下酒菜。从河北道到河南道,从范阳到东都叛军一路打过来,但凡守城反抗的,城破后皆会被叛军屠城,当是鸡犬不留血流成河。在这种时景,若是有不听话的孩子吵嚷着哭闹着要上街去玩耍,一定会被阿爷娘亲厉声喝止,若是孩子还是顽皮执拗,那家中长辈一定会丢出安禄山的恶名,威胁称再不听话就把他送给安大魔头做点心。此话一出,再顽皮的孩子也不会胡闹了。

止孩提夜哭者,说的似乎就是安禄山。

大军压城给长安城百姓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阴影,便是再乐观的人也不免凭栏叹上两声或者去慈恩寺求上一签以度将来的打算。心理承受力差的百姓或许便开始收拾细软放到床头,一旦有叛军攻破潼关的消息传来就准备毫不犹豫的逃出长安,另谋出路。

就是在这种氛围中,长安百姓们度过了一个不平凡的新年。

大难将至,平头百姓是如此,富贵王公同样逃不离。一些沉不住气的豪门望族已经将族人向西蜀乔迁,以至于像崔家、韦家、裴家、郑家这样的豪门大族,除了仍在朝中为官的金字招牌,其余族人已经尽数逃离了这个繁华无比的都城。

家族的延续不论在哪朝哪代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在这些世家的眼中,传承远远比所谓的忠诚重要的多。

毕竟,这繁华无比的黄金之城,就要迎来一场遮天蔽日的暴风雨了。

胡骑一踏三千里,关陇不靖长安乱!…………

“我要换那套襦裙,鹅黄色带绛紫边儿的,千万别起了褶。哦,对了,勤政务本楼里光线太明,这次要不太亮的发簪,发乌一点最好。”

虢国夫人杨花花正对着铜镜梳妆打扮,不时提点着贴身小婢女取来自己喜欢的衣物配饰。今晚,皇帝陛下要在勤政务本楼设一私宴,她可不能被人看了轻。

“夫人,今儿个怎么这般好心情,莫不是又看重了哪家的小郎君,要替本家小姐们说项?”

贴身小婢将一整套衣物放到了杨花花近前的靠床上,柔声问道。

与自家小姐一起过活了这好些年,对她的脾性小婢女自是十分了解。往日皆是素面朝天的她,今儿个怎么突然打扮起了自己了?

“去,去!尽会在一旁瞎忖度。我不替人家拉线做媒就不能捣鼓捣鼓自己了,恁的我杨花花就是公婆脸寡妇命这般不讨人喜?”

杨花花没好气的从额间抠下簪花,与小婢女打起了趣。

“使得,使得当然使得!嗯,让我猜猜,是不是李家小将军来了消息,说要回长安了?”

小婢女半允着手指头歪着脑袋坏笑了起来。

“作死!”

杨花花没好气的夹了小婢女,脸上登时染了两片红霞。纵使她刻意的将头埋了下去,仍不可避免的被小婢女看了透。

“如今的我跟他是天各一方,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况且,况且……”

况且他是有家室的人了!杨花花的眼角一湿,一行清泪顺着面颊便滑落了下来。

“哎,夫人,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哭上了!”

小婢女连忙闪身上前拿起浸润了水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帮杨花花把泪水拭去。

“得,这刚打的粉底全泡成了浆糊,又得重新上!”

“你要是恼了到旁的玩去,我自己来!”

杨花花从小婢女手中抢过眉笔粉扑,便要上脸上招呼。

“夫人!”

小婢女扭了扭腰咬牙道:“您又何苦这么为难自己呢,既然李将军不适合你,又何苦念念不忘呢。”

自家夫人自从恋上了那个李将军,就一发不可收拾。明面上虽然碍着面子不能说出来,可这在不见人的时候,那份望眼欲穿的劲头看起都叫人心痛。

“你不懂!”

杨花花将身子别过去叹了口气:“等你到了这个时候,就明白了。”

小婢女却是耸了耸肩道:“我才不要嫁人呢,夫人待我这般好,我要伺候夫人一辈子。”

说到这里,小婢女却是浑然不让,决不肯后退一步。

“傻丫头!”

杨花花剜了小婢女一眼,眼神中满是说不出来的落寞:“女人,终归还是要依靠男人的。要不,到头来像我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却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

小婢女道:“那些人是没眼光!像夫人这般一个人多好,想做什么做什么,完全不用看那些臭男人的脸色。”

“倘真如此?”

杨花花嗤嗤笑了笑:“不用看臭男人的脸色,哈哈,不用看臭男人的脸色。”

“夫人,夫人,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这个样子啊!”

小婢女这才晓得自己犯了大错,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

“罢了,罢了,替我上妆吧。人这一辈子,戏里戏外哪儿能是如意的事,便是过的再懊丧不还得打底上妆继续演下去嘛。”

杨花花缓缓闭上了双目,任由泪水从眼眶中夺堤溢出。……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时隔数年再次坐到勤政务本楼中,哥舒翰清晰的感受到生命和活力正无情的从他身上流逝。自从患了风疾来,他的行动能力便大大降低,虽然不发病时仍能控缰纵骑,但速度和耐性上终归差了许多。

不论自己承认与否,他确实老了。如果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他哥舒翰无可奈何的话,怕便是年华流逝了吧。

英雄迟暮,咳咳,英雄迟暮……

“爱卿,来,饮了这杯酒!”

哥舒翰抬头朝上首的御座望去,见李隆基正端着玉杯笑眯眯的看着他。哥舒翰连忙双手平端盛满琼浆的玉杯深深一礼:“臣敬陛下,祝陛下万岁万万岁!”

细细打量起来,哥舒翰发现这个统治了大唐江山四十余年的帝王已经斑白了发丝,就连双目上依然英飒的剑眉都沾染上了岁月的斑霜。他正竭力的挺直那佝下的腰杆,手中的玉杯却在随着手掌不自觉的颤抖……

威加海内的天可汗,不知何时已经苍老如斯。

是啊,他们都老了,都老了。

“不知爱卿此次来长安带了多少兵马?”

李隆基顿放下玉杯,提起筷箸将一片炙鹿肉送入口中。

“回禀陛下,臣这次来到长安乃是星夜兼程,未带一兵一卒,仅臣一人耳。”

哥舒翰微微颌首,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啪!

象牙筷箸猛然砸落,李隆基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瞬。

“一人,你一人?”

李隆基难以置信的盯着哥舒翰,良久才复问道。

“是,仅臣一人。”

哥舒翰的回答干脆果断,也彻底摧毁了李隆基的妄想。

“也罢,有爱卿一人,能订千军万马!”

李隆基强自挤出一抹笑容道:“以爱卿当年勇取石堡城的魄力击败区区两万叛军绝对是手到擒来的,到时爱卿凯旋之时朕一定亲自出城相迎。”

“臣谢陛下隆恩!”

哥舒翰连忙出席,向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下跪叩首。

“快快请起!”

李隆基又恢复到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状态,似笑非笑。

“元一,取朕的那份挂袄来!”

李隆基朝近旁的高力士挥了挥手,点头示意。高力士立刻心领神会的冲台下的小宦官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把已经提前准备好的棉衣捧了上来。

李隆基从高力士的手中接过了棉衣,起身向哥舒翰走去。

“正月天气寒,潼关那边不比长安,湿气重!爱卿身上有风疾,不要总想着战事而忘了照顾自己的身子啊!”

李隆基亲自将那件绣有团龙祥云的明黄色织锦缎面儿棉衣披在了哥舒翰的身上,沉沉的在这名老将身上拍了拍。

第四十章 流年(七)

“陛下,陛下!折煞臣了,折煞臣了啊!”

哥舒翰猛地跪倒在地,环抱着大唐皇帝李隆基的粗腿痛哭流涕道:“陛下对臣有如此恩典,臣不知该如何为报!臣有愧于陛下啊!”

李隆基轻在哥舒翰肩头拍了拍道:“爱卿是朕的股肱栋梁,是朕的大柱国,有爱卿在我大唐将国祚绵延,朕也将安枕无忧。难道这还不算对朕的报答吗?”

“臣,臣……”

“快起来,堂堂陇右节度使,我大唐的郡王爷,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李隆基虚扶起哥舒翰,冲杨国忠点了点道:“在内朝有国忠辅国安民,在外廷有爱卿统兵御敌,这安贼叛乱何愁不平?朕等着你的好消息,爱卿平叛安贼之时,便是朕加封你为亲王之日。王爵世袭罔替,永不衰降!”

李隆基敛了敛龙袍的下摆笑道:“国忠前些时日还与朕打赌,说由爱卿出手,多长时间能击溃叛军,夺回东都。国忠说不过一年,朕说半年足矣!”

哥舒翰听后神色微沉,笑道:“潼关囤积之兵近二十万矣,而围攻潼关的叛军主力崔乾佑部不过两万,加上其他协助的杂牌军不会超过五万,如此巨大的优势,臣只需出城一战就能击溃叛军!”

“好!”

这些时日来接连传来叛军攻克某州某县的消息,李隆基整日阴郁着脸,没有一天的好心情。如今哥舒翰这般表态,虽然仗还没打,到底增加了他不少的信心。

“哥舒将军是咱大唐边军之中的翘楚,区区一个安贼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不过可要小心有心之人啊!”

杨国忠轻捋了捋胡须道:“毕竟这安贼即便再凶恶也行在明面上,总比暗地里使绊子的人容易防备。”

他不时朝上首的太子李亨瞅去,引得太子殿下险些一口呛道。

“相爷无须担心,哥舒虽不才,但哪家是忠哪家是奸还是辨别的清的。”

稍顿了顿,哥舒翰道:“只是不知相爷喜欢几分熟的烤猪肉,这样哥舒到时抓到安贼,涂脂火烤时也好有个标准。”

“哈哈,哈哈,将军真秒人,真秒人啊!”

杨国忠听得捧腹大笑,直是压弯了腰:“无需多,七分熟,七分熟即可,哈哈,哈哈。”

“为了大唐,干了此杯!”

李隆基一时志得意满,仿佛眼前发生的安禄山叛乱不过是场无关痛痒的小闹剧,大唐终归还是那个大唐,江山终归还是他李隆基的江山。

这大唐天下,终归还姓李!…………

私宴一结束,太子李亨便在贴身内侍的陪伴下出了勤政务本楼,沿着靠着宫墙的小道一路朝东宫疾驰而去。

今夜他喝的酒太多了,竟有些头晕眼花。

嗯,这是几时了?

呵呵,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不论是几时不还是浑浑噩噩的混过去?以前有李林甫现在有杨国忠,自己永远不能有随心所欲,舒畅快活的日子!

到头来他才明白,不论是杨国忠还是李林甫都是父皇扶持以打压他的替代品,只要父皇不驾崩,他的愁苦日子就不会有尽头。

父慈子孝,父慈子孝!

他倒是想过父慈子孝的日子,可是大唐皇帝陛下给自己这个机会吗?给吗!

“呃!呃!”

走到一处拐角时李亨终于忍将不住,抚着宫墙呕了起来,一连整日的酸水都被连带着吐了出来。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孙太医专门叮嘱过您,不能饮酒过多,这下怎么办,这下……”

小宦官一时落了慌,一边拍打着李亨的脊背一边四下张望,在犹豫要不要叫人来搀扶太子殿下。

李亨自是了解他的想法只摆了摆手道:“不要找人了,孤这身子孤自己清楚,不碍事!”

他现在如今能拿的出的手便是年龄了,若是让父皇知道自己是个身子羸弱的病痨鬼,怕在他老人家心中真是一无是处了吧?

他要熬下去,他要熬下去。

“哎,哎!”

小宦官一边摸着泪水一百年搀扶着李亨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

晚风嗖嗖的划过面颊,利如刀割。

夜深了,这兴庆宫的月色,直让人又爱又恨。……

翌日清晨,大唐皇帝陛下亲自在明德门外为大将哥舒翰送行。

接连斩杀了高仙芝、封常青二人,这是帝国如今唯一能拿的出手与安禄山一战的将帅了。

不论旖旎夜色中如何安慰自己,当酒醉人醒之后,李隆基清楚的知道哥舒翰这一战意味着什么。

自古取关中者取天下,便是高祖当年从太原起家后在刘文静的倡议下也是毫不犹豫的向关中进军。天下没有永远的正统皇帝,所谓的受天之命都是当权者鼓弄出来迷惑民众的。这些,李隆基当然都知道,所以他才会如此看重这一仗,不惜把河西、陇右的半数兵力都调了来,任由哥舒翰排兵布阵以迎击叛军。

这一战,已是背水一战,他真的输不起了!

“爱卿,战场扑朔,卿应当机立断,不着犹豫。安贼虽兵锋锐利,但却是逆天而行不得民心。今贼围攻潼关已有月余,却是久攻不下已是强弩之末。爱卿若是用兵得当,善握战机定能一举克敌!朕等着爱卿的好消息,朕等着爱卿不日得胜归来!”

李隆基在群臣的簇拥下走到哥舒翰的近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出了一番令人慷慨激昂的话。

哥舒翰立刻跪倒在地道:“臣定不负皇帝陛下的天恩,三月内取安贼首级献予陛下!”

“好,好。出征,出征!”

李隆基只觉热血沸腾,拔出那柄久未出鞘的佩剑,铿然高举。

“天佑大唐!”

“天佑大唐!”

三军齐喊,万兵用命,这声音直干云霄传的很远,很远。

第四十一章 长啸(一)

在军民一心的奋力赶工下,唐州东城的城防改造工作终于完成。

李括终于稍稍放下了心,得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到军队训练和哨骑侦察上。

南霁云的愤然离去对李括的打击不小,虽然知道自己这么选择是对的,但被南大哥这般误解,他还是心中隐隐作痛。

被好友弟兄误解这来的往往比辱骂更为让人痛心,因为这份痛苦只能由自己来默默承担,无人可以诉说。

事实上,李括之所以不出兵雍丘一来是潼关方面的考虑,二来他认为此时安禄山叛军不会花费太多的精力在扩占地盘上。毕竟像雍丘这样无关痛痒的州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如今安禄山已经称帝立国与大唐分庭抗礼,最希望的肯定是一鼓作气攻入关中拿下长那,彻底的击溃唐朝君臣的信心。从这个层面上看来,小张探花和南大哥那里暂时是安全的。

眼下,大唐兵锋紧张,自己必须把有限的士兵用在最关键的地方,若是南大哥怨他,也只能由他怨了……

“七郎,七郎!”

周无罪纵骑从不远处驰来,临到军营前一个纵跃翻下了马背。

“怎么了,看你急成这个样子!”

李括替周无罪擦去额角的汗水,微微笑道。

“你快来看看这个!”

周无罪显然有些焦急,慌忙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李括。

李括接过纸条微微展开,只看了半晌便蹙起了眉:“你是从哪儿看来的?”

周无罪摊了摊手道:“还用刻意去看?如今满大街传的都是这种纸条,总角娃娃都清晓高帅和封瘸子被那昏君给斩了!”

李括一把攒起了纸团道:“怎么会这样,前些时刻陛下不还对二帅信任有加吗,怎么突然之间就会阵前斩杀大将?”

周无罪轻嗤一声道:“这我哪里知道,不过帝王之心不可测,若是身旁还有奸人挑唆,难保你那位圣明天子不会犯了糊涂,犯下大错。据说,他老人家给出的理由是高、封二人不战而退丧师辱国。呵呵,若这都算丧师辱国,那些主动将城池献予安贼的又该怎么算?”

“比说这些没用的了?你确定此事为真,什么时候发生的?”

李括摇了摇头追问道。

“那还能有假,若是你不信,可以带几人单骑去往潼关看上一看。我保证二帅的人头就悬挂在城头示众!”

周无罪极度愤怒,不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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