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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九州)-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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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食人许是等将不及,在主将的命令下向那仅存的防线发起了一番猛攻。而在其先锋营骑手冲入防线的一刻,无数辎重竟然瞬间燃起,连成一片滔天火海。
大火瞬间便将包裹其中的一切生命吞噬。
对的,错的,善的,恶的,都随着熊熊烈火化为烟烬。
大爱无疆,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六十八章 冲冠(四)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望着不远处那燃起的滔天火海,高仙芝呕出一口鲜血。浓烟贴着云层黑压压的漫了过来,将人呛得连咳不止。高仙芝在亲兵的搀扶下,面前挺直了腰身。
他实在想不到,实在想不到将士们会用这种的方式阻截大食骑兵,不值得,不值得啊!
不知是被烟火熏的,还是情之所至,这个一向治军狠辣的铁血汉子竟然溢的泪水满面。透过木车噼啪噼啪的燃烧声,他仿佛能听到那首无比熟悉的大唐军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是啊,他们是袍泽,至始至终都是这般!等级的分别并不能遮掩这点,自始至终都不能遮掩!这些将士都是他高仙芝一手培养调教出来的,是他的骄傲!可是,如今他们为了保全自己,竟然用这么一种方式直面死亡!
渐渐的那声音复又消失,寂寥夜色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一切,仿佛耳边的这一切声音都是他自己产生的幻觉。
不,怎么会到这种地步,事情怎么会到这种地步。难道他败了,难道自己败的一无所有了?不,他高仙芝从不会败,根本不会败!
“来人啊,来人啊,着赵林尽持弩机,老子要和大食人决战!”
高仙芝几欲疯狂,不住捶打着一旁的沙袋。
“高帅,高帅,请听我一言。”
亲兵队正辛志旭胆膝跪地,向高仙芝苦苦相劝道:“为了能拖住大食骑兵的脚步,王瑜王老哥已经领着五百将士慷慨赴死。而闵夏闵老弟更是不惜自燃桐油,以葬身火海为代价延缓大食骑兵的推进。他们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您啊!”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给他们报仇!我是他们的主帅,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白死!我们还能战,还能战!我们还有多少人?赵林呢,赵林呢?”
高仙芝奋力空舞着双臂,发泄着心中的哀怨。是啊,他们都是为自己死的,他们都是因为自己死的。自己要替他们报仇,报仇!
“高帅,如今这火势只能阻挡大食人一时,若是再不撤离可就来不及了啊!是,您若是想战我们自是可以战,对,凭借我们手中的角弓弩和单弓弩说不准还能拼下一两千的大食骑兵。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对面可是有一万铁骑啊,如今嗣业将军被葛逻禄叛贼隔断了道路,无法回援。就凭我们手中千八百的步卒,我们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获胜的啊!”(注1)
稍稍停了片刻,辛志旭接道:“王瑜、闵夏他们之所以会慷慨赴死还不是情势所迫吗,他们是清楚这仗赢不了啊。他们是想用自己的死换取您和其余弟兄的生啊。若是您这样执着的战斗最后一刻,那他们岂不是白死了吗!”
他这话说的在情在理,高仙芝不禁陷入了沉默。
“可是,可是我们已经近乎摸到了怛罗斯的城头,就这么撤走,我实是心有不甘啊!”
高仙芝咬着牙愤恨的将随身佩刀插入了沙地中,摇了摇头。
“高帅!”
辛志旭连连叩首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您在安西军的军魂便在,只要您在,弟兄们的军心就在!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这次还是因为葛逻禄杂碎暗中使坏,投了敌军,这错不在您啊!”
见高仙芝不为所动,辛志旭大急:“高帅,咱们现在就背靠着怛罗斯河,我知道一处浅滩,那儿河面的深度尚不及腹腰,完全可以泅水而过!高帅,不要再犹豫了!”
“秀实那边的战况如何了?”
高仙芝还不死心,朝大食中军望去。只是此时天已完全黑透,远远望去除去星星点点的火星根本看不清什么。
辛志旭道:“高帅,即便现在段将军占据了优势,即便他最后能击溃大食中军,我们也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大食人眼瞅着便要冲了过来,我们还是先渡过怛罗斯河再观其变吧!”
“不行,我怎么能抛下秀实独自渡河!”
高仙芝挥了挥手,兀自拒绝道。
“高帅,您可是安西军的定军支柱啊!若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弟兄们仅存的意志还不瞬间崩塌溃散?”
辛志旭咽下一口吐沫,苦苦劝道:“若是段将军胜了最好,到时他可以渡过怛罗斯河与我们会和,那时我们自可回渡,以求再战。若是段将军败了,他们也可以安然脱身的啊。他们是轻一色的骑兵,只要沿着怛罗斯河岸一路疾驰,总有一刻可以绕过对岸!”
辛志旭所说的不错,怛罗斯河的河道并不算长,段秀实领的又是最精锐的骑兵。即便他们不幸战败,若想逃出生天也绝非难事。
但自己就这么独自渡河,把秀实抛诸身后,总觉得心有不安……
“高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就不要再犹豫了!”
辛志旭连连冲高仙芝叩首,竟是将额头生生磕破:“末将替数万安西军将士求您了,求您顾全大局,勿要被私情牵绊啊,高帅!”
沉默了良久,高仙芝终是摆了摆手道:“也罢,也罢,便如你所说渡河吧。”
微顿了顿,高仙芝道:“你且找个人带话给嗣业,让他不用再守了,尽快突围脱身吧!”
“末将遵命,定不负高帅所托!”
见高仙芝终于答应渡河,辛志旭心中大喜连连应了下来。
只是他这一抬首,借着微弱的篝火却发觉高帅鬓角又添了不少白发。昔日那个纵横西域,英姿飒爽的安西大都护一夜之间竟变得苍老孤独如斯?……
注1:角弓弩射程二百步(300米)单弓弩射程百六十步(240米)在不同范围均可以形成威胁。不知何时起,安西中军的最后一道防线前,响起了阵阵军歌。
第六十九章 起死(一)
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唯将示之以不活,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高仙芝回首远望怛罗斯河对岸的阵阵黑烟,只觉心中一阵唏嘘慨叹。他精心筹备了数月的怛罗斯之战便这么结束了,结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无数与自己走南闯北、觅取功名的弟兄纷纷做了冤死鬼,许多安西军中校尉以上的军官甚至连个囫囵个的尸首都没有留下。如若自己昨日没有听从辛志旭的劝告,怕是现在也已经化为一抔灰烬了吧?
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率军突袭七百里的做法是否正确,当初自己是为了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但是现在看来,大食人对于河中一代的掌控力明显要强于自己,相较于大唐,那些胡国国主也更倾心于投靠大食人。所以,自从自己越过葱岭的那一刻,就注定失败了!他败给了大唐对待河中诸国羁縻统治的政策上,他败于长途作战粮草不接的短板上!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败了,哈哈,哈哈,世事真是大梦一场。梦醒之后,便发现自己曾经为之不懈奋斗过的东西都幻化为一缕烟云不复存在。
“高帅,我们还是先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啊!”
李嗣业见高仙芝仍是放不下这一仗,不免心中担忧,低声提点道。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事实上就在高帅昨夜趁军阵燃起大火横渡怛罗斯河时,便遇到了大食骑兵的阻截。那名大食将领叫乌苏米施,他带了一千骑兵锁死了怛罗斯河下游那个唯一的浅湾,在高帅率诸位兄弟渡河时,发起了突袭!
高帅方面虽是与他军力相当,但一是事出突然,二是对方全是骑兵占据了优势,一时高帅竟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若不是自己听了辛志旭的奏报及时赶到,怕是高帅危矣!
自己盛怒之下率着众陌刀手把那胡骑杀了个落花流水,但凡事总有漏网之鱼,若是有人趁着夜色躲到尸体堆里装死,等到天明后再渡过河岸前去报信,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若是寻常的将领逃脱在阿布·穆斯林眼中或许不算什么,但若说这人是安西大都护、唐军的最高指挥官高仙芝,相信阿布·穆斯林一定会立即派遣骑兵渡河追击。
自己不能让高帅冒这个险,现在要做的便是火速回到安西稍作整顿!大食人此次于怛罗斯之战险胜,应该不会立即对安西四镇发动总攻。但他们对安西垂涎已久,稍作调整后势必还会向安西进发。到了那时,高帅若是没有做好准备,所丢的就不仅仅是河中故地那么简单了。
“嗣业,你是不是恨我?哈哈,我真没用,竟然舍下你和秀实独自趁夜色泅渡。哈哈,我就是个懦夫,懦夫!”
高仙芝望着对岸狼藉的战场,幽幽一叹。
“高帅,你何出此言啊。战场之上,生死本就交给了老天爷。您有机会脱身自然要先走一步,若是什么事情都要讲所谓的义气,那反而是在害弟兄们啊!”
事实上,李嗣业确实对高仙芝产生过一丝不满。但那是因为己军大败一时气火攻心所致。现在想来,高帅的选择确是正确的。将帅乃一军之胆,若到了两只取其一的地步,自然而然应优先保的一军主帅的安全。
高帅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何况如今整个河中都处于大食人的控制中。这些胡国皆被天方教入侵,保不准有哪些蕃国军将见到己军的行踪,将之透漏给阿布·穆斯林以谋求赏赐。毕竟,现在他们的战力已大不如前,区区一只五千人的轻骑兵便能将自己一举击溃。
说到段秀实,李嗣业亦是觉得心中隐隐作痛。现在想想,老段是接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倒卷珠帘,呵,倒卷珠帘!借河中诸胡溃兵冲击大食人中军本阵,这个战术看上去天衣无缝,可实际上却是漏洞百出!
试想,阿布·穆斯林久领兵军,怎么会连这么点常识都没有。即便他需要分兵以袭击安西军中军,以大食人的兵力优势,也绝不会挤不出几万兵马守卫中军。
事实上,只需要一万的重甲步兵守护在中军侧引以为屏障,倒卷珠帘的战术就不可能得以实行!毕竟那些胡儿是因为畏惧战死才调转方向朝大食中军行去的。而如果迎接他们的不是友军的援助而是一杆杆银色长枪,他们绝对会再次调转方向向段秀实的骑兵杀过去。
事实也正是如此,阿布·穆斯林留了一招后手,利用重甲步兵将诸胡溃兵驱散遣返,反而对段秀实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哎,老段那里您也不要过于担心。他小子可是只老猫化身,有九条命哩。咱安西军的骑兵可是出了名的擅长奔袭。怛罗斯河沿途的河谷皆是一马平川,那小子只需撒开鸭子跑便是了,哪里会被大食人追上!”
他这话虽是有意说的讨喜,却是没有收到想要的效果。高仙芝只微微一愣,旋即便叹道:“也罢,也罢,这次便是我负了秀实。若是他怨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嗣业,我们走吧!”
高仙芝幽幽转过身来,颤巍巍的朝坐骑走去。不知是因为心力交瘁还是心生不宁,他这一翻身竟是从马背上滑了下来,引得众人连连惊呼。
“高帅,注意身体啊,安西父老乡亲的身家性命,可就全系于您一身了!”
辛志旭忙将自家主帅扶了起来,不论别人怎么看他,在自己眼中他都那个最优秀最出色的大唐将帅,没有之一!
“安西的父老乡亲,呵呵……”
高仙芝似又被刺到了痛处,摇了摇头吟道:“力拔山兮气盖世。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静默良久,高仙芝叹声道:“原先我每读至太史公所撰《史记之项羽本纪》总要为西楚霸王的境遇慨叹一番。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一方面是哀其不幸,一面便是怒其不争。如此一个英雄男儿竟然因为一次失败就一蹶不振,乃至乌江自刎,还谈什么王图霸业?偏偏他还找出一个无颜再见江东父老的借口,当时只觉楚霸王也不过是个图慕虚名的伪善之辈了,他没得江山,是百姓之幸。”
微顿了顿,高仙芝却是俯身拾起一枚石子,奋力向怛罗斯河投去。
“直到今日,我才能真切体会到西楚霸王心中之感。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明明已经无限接近功成名就,却偏偏一着不慎,输的丝毫不剩!呵,他确是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了。数十万大好男儿被他带去拼争天下,最后却连一张裹尸席子都没有混到,他还有什么颜面……”
高仙芝索性两脚一岔,坐到了地上。这个动作于他这样级别的将帅本是极为不雅,但高仙芝此时自是全然顾不得这许多了。
“我起初还嗤他懦弱,却发现我才是那个真正懦弱的人。西楚霸王至少还敢对着乌江自刎以赎罪,而我呢,我将自己的弟兄抛在了对岸,自己带着残兵败将半夜泅渡只为了跑路逃命!”
高仙芝一番言论发自肺腑,引得不少将士动情落泪。
“高帅您别这么说,弟兄们从没怨过您。自从大军和大食人交锋以来,咱什么时候吃过明亏?这不是,这不是因为葛逻禄人临阵投敌吗?若不是这般,兴许我们现在已经坐在怛罗斯城中庆功了!”
辛志旭不忍见高仙芝如此自责,在一旁安慰道。
李嗣业也道:“对,要怪便怪那些葛逻禄人。我早就看他们脑后生了反骨,可您还偏偏不信,这不,人家刀把子一转方向,便朝我们这佣主砍了过来!”
说到这儿他才{‘文’}意识道惹{‘人’}了麻烦,望着{‘书’}高仙芝叹{‘屋’}了一声,再是止口不言。
“不怪他们,怪只怪我太轻信于人了。事实上,即便葛逻禄人不投于大食,战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高仙芝摆了摆手道:“我现在在想,若是我没有在石国一代屠城,这些胡国是不是就不会对我安西军如此仇恨,是不是就会有至少一半的国主站在我们这一边?归根结底是因为我自视甚高,目中无人。我觉得仅靠自己之力便可以驰骋河中,力抗大食。只是我错了,任何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只有善于调度利用周边力量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古人诚不欺我!”
“罢了,罢了,这一杯酒便当是我高仙芝给诸位弟兄赔不是吧!”
高仙芝突然跪倒在地,面朝怛罗斯河行三叩首。礼毕,高仙芝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抽出一个酒囊,用牙咬开了木塞,将一壶浊酒倾数倒入早已被血水染得通体赤红的怛罗斯河中。
第七十章 起死(二)
距离怛罗斯河不远的一座矮丘上,移动着密密麻麻的黑点。
马蹄铮铮,行于荒郊野岭,则必是一只军队矣。
只是,从这支军队的装束上你很难辨别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虽然穿着大唐的制式铠甲,却浑身染满了血渍,头发更是蓬乱油污的有如一顶鸡窝,怎么看都不像是素来注重仪容的唐人。更何况,安西大都护可是刚刚和大食人决战完,眼下溃败的安西唐军都在从怛罗斯河谷往东撤,怎么还会有唐人在这个节骨眼上闷头往西走?
若真有这么一只军队,战败不想着逃命还拼死跟大食人决战,那他的统帅肯定脑袋被驴踢了!
这一片区域有不少放牧的牧民,他们多是逐水草而栖,今年怛罗斯水源丰沛,蓄养了一处的好牧草,他们也就从俱兰城一线迁到了这里。
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唐人派了兵马使,还是大食人兼了总督,日子还是照旧过,丝毫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啊,无论是哪家主政,即便他们税赋收取的再严苛,也不会收到他们这些牧民身上。若是把人逼得急了,谁家还没有一把星星铁打得趁手的弯刀啊?
草原上的牧民,翻上马背就是战士,他们虽不好挑事却也并不怕事。不过像眼下这种事,他们自然是不好去管的。不就是一些规模稍大的‘商队’吗,若是大食人事后问了起来,自己也能理直气壮的作答!
于是乎,在星星点点的毡帐中穿行而来,这支军队竟然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拦。
“括儿哥,我们这已经过了桑佳尔山口五十里了,怎么连个大食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张延基被枯燥的行程磨得有些耐不住性子,单手挽着马缰抱怨道。他们自桑佳尔山口一战后,已是连行了五十余里。见完了山大爷,就见了山孙子,又穿过一片小草场,却偏偏连一个大食游哨都没发现。
“莫不是,莫不是那厮记错了位置,害我们白走了一趟?”
“怎么可能!”
李括出言打断道:“高帅在信中明言他们是从乌孙海一带向怛罗斯城进发的。这乌孙海应该就在附近,我们是一路按照舆图行过来的,怎么会有错!”
“可是,可是,这怛罗斯大战怎么一点动响都没有,这怛罗斯河谷这么阔长,难不成我们还得沿着河谷去找?”
倒也不怪张延基矫情,这怛罗斯一代可供布阵开战的地方实在太多,高帅又没有说明具体的位置,这让大伙儿怎可么找?
“那封信都是一个多月前寄送的了,高帅怎么可能预料的了这么多!”
李括只觉好笑,张延基果勇起来确是颇具英雄气概,但若是犯起傻来,也是呆的可爱。
“哼,依我看这场仗多半是打完了,要不然为啥一点动响都没有。你也是,紧赶慢赶催着大伙儿一路疾行,临到怛罗斯周遭却发现仗已经打完了。嗯,是胜是负都与我们无干了!”
张延基双手摊了摊,故意将声调提了提。
“凡人呐,凡人!”
周无罪摇了摇头:“今天的天真蓝啊!”
“你想说什么!”
周无罪一出口,张小郎君便觉得他来者不善,警惕的缩了缩肩膀发问道。
“知道为什么这么蓝吗?”
周无罪微微一笑,显现出那张婴儿肥面颊上那两个讨人喜爱的酒窝。
“为,为什么?”
张延基虽知道这小子存心给自己下套,还是忍不住问道。
“因为,你太‘天真’了,懒人!”
周无罪轻笑了笑,竟是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若说这仗打没打完,不是你说了算的。”
见张延基一副懊恼愤恨的模样,周无罪摊了摊道:“当然,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哼,这还差不多!”
张延基没好气的翻下马背,跟在周无罪身后看他去搞什么名堂。
“依本天才来看,若一场大战在河流旁展开,势必会血染长河。我们只需走到河谷旁俯身一瞅,只从河谷的颜色便能判断出战役进行的情况。若是浅红该是刚刚打了不久,若是赤红,许是激战正酣。若是暗红吗,说明战役已经打完!”
周无罪也不管身后的张延基,兀自迈开方步朝不远的怛罗斯河走去。这个位置大约是怛罗斯河下游,虽然映证这个理论不似在中上游那么明显,但也可以做到鉴别大概了。
“真的有那么玄乎,你小子可别骗我?”
张延基半信半疑的耸了耸肩,向周无罪讨要起了说法。“上回我和你小子去终南山玩儿,你就骗我说夜观星象可以断出姻缘,还说我不出七日便能交到桃花运。可是一路上我除了一个生着满脸麻子的尼姑啥都没碰到!”
周无罪不曾想他还记得此事,尴尬一笑道:“呃……那是失算,失算。”
微顿了顿,他却是强调道:“不过这次可不会有假。我们只需走到河谷便,俯身一看……”
说话的工夫,周无罪已是走到了怛罗斯的岸边,将身子朝下探去。
“啊!啊!”
周小郎君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出一副慨叹,再借机挤兑张延基一番,而是惊呼出了声。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
张延基只觉周无罪在开玩笑,也没在意便向河岸走去。
待到他走到周无罪身侧俯身一看,才明白周小郎君为何会如此失态!
“是尸体,是尸体,不,不是尸体,是……”
张延基只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早上刚喝的米粥便顺着嗓子呕了出来。
只见一具断臂生生悬挂在一块突起的巨石上,它许是久被河水冲刷,其上的血污已被冲涤干净,乍一看来更显得苍白阴森。
更为可怖的是,这条河流中不仅仅有着一只残臂!远远望去,原本清澈见底的怛罗斯河中竟有无数人马尸体、残骸陷落其中,清澈圣洁无比的怛罗斯河此刻看来竟有如修罗地狱!……
第七十一章 起死(三)
张延基的喉结微微涌动,咽下一口吐沫跌跌撞撞的跑到李括身侧。
“括儿哥,是尸体,河里全是尸体!”
他许是太过紧张,一句话说来磕磕绊绊甚不清晰。李括见他面容如斯惨白不似开玩笑,便蹙起眉头朝河岸走去。待走近看到怛罗斯河中的惨状,便连一向坚毅的李括都忍不住紧紧闭上了眼睛。
若不是看到漂浮河中尸首上那一件件大唐制式明光铠,李括实在不愿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怛罗斯之战真的已经打完了?河流下游已经堆积了如此多的尸首,莫不是,莫不是高帅他们已经遇害……
“括儿哥,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啊。如果大战已经结束,我们这点兵马继续沿着怛罗斯河向前走,岂不是送死?”
张延基狠狠掐了掐大腿强自让自己镇静下来,越是遇到这种情况越不能慌乱,眼下前方的情况局势扑朔迷离,必须要早作决断啊。
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李括沉思了片刻摆了摆手:“继续前行!”
这个决定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在场众人皆是大惊。
张延基本以为李括会说出按照原路返回一类的话,没曾想他憋了这许久竟然还是要向前进发。如若说在看到怛罗斯河中惨状之前他是一个十足的乐天派的话,现在他只想尽快的逃离这个可怖的地域。那些大食人分明就是禽兽,看看弟兄们惨死的样子,看看他们那被人蹂躏的尸首……
“括儿哥,我们倘真要继续前行?高帅他们怕是已经,已经……”
张延基咬了咬牙终是开口劝起了李括。不是他贪生怕死,他只是不想自己这些兄弟死的不明不白。怛罗斯河中的尸首已经说明了一切,安西军败了,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溃败、惨败!
三万多联军奔赴怛罗斯都被大食人一举击溃,自己这五千人便是到了怛罗斯城下又能占到什么便宜?
“就算高帅他们溃败,我们也要继续前行!”
李括深吸了口气道:“若是高帅带领败兵朝东面突围,我们便正好可以迎上他们,那时大军一齐返回安西行程上也要安稳许多。若是高帅不幸罹难,我们至少也可以收拢溃兵,将此次西征的损失降到最低。”
见张延基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李括叹声道:“我们这次西去怛罗斯的任务本就不是和大食人死撼。若是遇到小股游哨,将其悉数歼灭即可。若是不巧碰到了大食人主力,我们避开便是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摸清这次战役的真正情况,也算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他这话说的在情在理,不论此战是胜是负,大伙儿都急需一个了断。若是胜了自是皆大欢喜,若是负了,大军输到什么程度,战后该如何布防安西四镇便都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成,但括儿哥你得保证,无论发生了什么不要气血上涌,跟大食人搏命!”
张延基见李括已经下定了决心,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得退而求其次,让其作下保来以安军心。
“罢了,我答应你便是。”
李括无奈的摆了摆手苦笑道。
“嘿,那我便舍命陪君子一回,反正我这条命也是括儿哥你救回来的,你要去哪儿作甚,我跟了便是!”
“好兄弟!”
李括呼出一口气,与张小郎君击掌为誓。……
沿着怛罗斯河谷一路前行,越往西走,河中的景状便越凄惨。一到正午,炙热的毒日头便能将活人晒脱一层皮。河中的尸体已经漂浮了几日,经由这么露天曝晒有的已经腐烂变质,飘散出一股尸体的腐臭。
偶尔会有一群秃鹫盘旋着飞到河谷中,享受这一顿丰盛的美餐。他们出则成群,往往能遮蔽小半块天空。每到这时,铜武营的将领都会绷着一根神经,时刻准备制止情绪失控的士兵冲入河谷驱赶秃鹫。
身为安西军的一部分,他们又何尝忍心见这些腐鸟亵渎袍泽的尸身,但此时是在行军,一切阻碍行军的行为都需要被制止。为了让更多的袍泽活下来,他们必须前行,他们不能停下脚步。
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有人小声抱怨,为何不从北侧的密林绕行,这样虽然路途远了些,毕竟大伙儿不用再看到怛罗斯河中的惨象,心里也好过一些。
但李括却执意沿着怛罗斯河行军。这样做的目的有二。其一自然是为了节省时间,现在每挤出分毫的时间都可能救出更多的袍泽,不到最后一刻,他们自然不会放弃。其二,便是为了有更大的可能性遇到安西军!毕竟方圆百里只有一条怛罗斯河穿过,而战败之军往往丢盔弃甲,慌乱之下为了保住性命便是水囊、干粮都会毫不犹豫的抛去。这样一来,水源便成了问题。
溃军也是人啊,败兵也要饮水啊!在这种情况下,沿着怛罗斯河前行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当然这样的想法自己能想到,大食人自然也能想到。选择从这条道路前行,注定了要冒更大的风险。事实上,自从天威军见到怛罗斯下游河谷的惨象后,军中轻松愉悦的氛围便被一扫而空。军中士卒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显而易见的,每个弟兄皆是紧张了不少。按照常理,李括该出面将行军的氛围调谐的轻松一些,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面对前方未知的挑战,便是李括自己都不能保证可以安然突围。他需要每一个将士像他一样绷紧神经,在遇到危难时第一时间作出正确的反应!
“都督,都督,前方发现几百名安西军骑兵,后面许是有大食人在追击!”
一名斥候策马从前侧的土堆旁拐了过来,还没下马便不迭的冲李括汇报道。
李括下意识的将手朝腰间的横刀探去问道:“大食人有多少兵马,那些安西骑兵你可能确定是自己人?”
那斥候累的七荤八素,连连喘声道:“我不敢靠的太近,看不太清,不过估计大食人应该有一千上下,皆是骑兵!”
稍稍顿了顿,那斥候接道:“那些安西骑兵应该是我们自己的人,我在那旗手的身上看到一面破碎的唐军将旗!”
“嗯,你先下去休息吧。”
李括冲他摆了摆手示意道。这个消息可谓是个利好消息,至少证明安西唐军还没有一败涂地,全军覆没。李括稍稍思忖了片刻,便冲左右吩咐道:“窦青、李晟听令!”
“末将在!”
二人齐齐抱拳应道。
“我命你二人各领五百甲士至前侧灌木丛中埋伏,听我将令随时漫射!”
“遵命!”
李括点了点头道:“濮大锤何在?”
“都督,末将在!”
濮大锤心中早就憋着一股怨气,现下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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