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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酒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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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也能横着走!”(注3)
这年头,军官在商人面前有多威风,张有财心知肚明。可那威风都是用命换来的,自家三儿子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动手杀过,怎有本事上战场?
“您放心,只要当军官,肯定比当兵的安全!况且这年头,读书人金贵着呢,谁舍得拿他们当炮灰使?!别的地方我不清楚,就拿咱们山东这边来说,前几年最危急时候,也没见韩主席把他手下的学兵队送到前线上去!”
“那,那……”张有财被大儿子说动了,已经走到大门口的脚,慢慢地收了回来。韩主席是秀才出身,最重视读书人。据说打仗的时候,从不让读书人冲前头。行军之时,也会把驮辎重的毛驴和学生们放在队伍最中间。
这个传言是否为真,张有财不知道。可大儿子口中的关于老三当军官之后给家族带来的好处,在山东,可是能看见很多活生生的例子。想到自家儿子以后到哪都前呼后拥,再想想这多年来做生意时受的那些气,他心里慢慢又开始发热。犹豫再三,终是叹了口气,低声道:“儿大不由爷!算了,送他读完了中学,我也算尽到责任了。今后是福是祸,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叹完了气,掉过头,蹒跚着往屋子里边走。一瞬间,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注1:拾掇。方言,收拾,教训。
注2:洋姑子,修女。
注3:蓝边,国民革命军中陆军的官阶标志,通常为方形胸章,蓝边是尉官。将官胸章为红边,校官为黄边。
第一章离家(二上)
第一章 离家 (二 上)
就在张有财一家为三儿子的出走而感到悲伤和沮丧的时候,老三张松龄心里却带着一点点流浪的喜悦,搭乘由南往北从不准点的火车,走走停停地奔向了北平。
平生第一次不受父亲的安排自己替自己做主,紧跟着又平生第一次“打败”了自己最敬畏的哥哥,这份成就感,甭提有多快意了。至于远离亲人的忧伤,张松龄短时间内还没有感觉出来。至少,在第一次单飞的兴奋劲儿没过去前,他还不会感觉得到。
这种兴奋的心态,严重影响了他的情绪。以至于跟新结识的同伴们一起唱救亡歌曲时,总唱不出原作中那种悲愤感、紧迫感和责任感,相反,还影响了大伙的发挥,令其他同伴也开始跑起调来!
“同学们,大家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听吧!满耳是大众的嗟伤,看吧,一年年国土的沦丧!
我们是要选择 “战” 还是 “降”?
我们要做主人去拚死在疆场……”
“停,张松龄同学,你能不能严肃一点儿。看你那样子,就像刚刚偷吃了一大块蜂蜜,哪有半分国破家亡之痛!”副领队方国强实在无法忍受张松龄那幅面带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又一次把练习中的歌曲停下来,大声呵斥。
“我,我以前没学过,真的没学过!”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般,张松龄摸了下自家后脑勺,讪讪地憨笑。
在他脑海里,有很多古人上战场的诗,什么“琵琶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什么“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什么“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这些诗或者慷慨,或者豪迈,唯独与方国强需要的悲愤没有关系。
“你自己闭上眼睛好好想想,想想东北、华北的同学们,想想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故乡一寸寸沦陷,自己却不能出半点儿力气,心中会是什么样的感觉!等会儿火车再停下来,我们还要到下一个站台演出。如果你还找不到感觉,就留在车厢里,别扯大伙的后腿!” 看到张松龄那懵懵懂懂的表情,方国强就觉得自己的脑袋犹如笆斗大。他现在很后悔,自己怎么就同意了另外一个领队周珏的提议,把这么一个半大娃娃吸收进了血花社。这不纯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你看他那满脸无辜的样子,估计把去北平参加抗战,当做一次远距离旅游了!还是有人包吃包住,自己不用付钱那种!真不知道周珏他们几个是怎么考虑的,真不知道这个又笨又缺心眼的娃娃脸,是怎么从国立一中混毕业的!
“大方说得对,小张同学脸上的表情的确与歌曲想表达的意境相差较远。不过他积极练习的态度,还是值得鼓励的。”另外一个领队周珏见方国强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重,赶紧从相邻座位上站起身,笑呵呵地把话头接了过去,“这样吧,大伙先休息一下,互相交流交流各自的体验。我跟大方去找找列车长,安排一下待会儿的义演时间!”
“啊,哈哈,可是能歇一会儿了!”不但张松龄一个人的感觉与歌曲的意境差距甚远,队伍中大多数人,也不过是“为唱新曲强说愁”而已。听到周珏提议休息,立刻以欢呼表示赞同。
“这……。”方国强心里老大不愿意,却被周珏硬拖着,向下一节车厢走去。看着他的背影在一排排座位后消失,队伍中其他几名年青人笑着围拢上前,拍了拍张松龄的肩膀,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
“你别理他。那张扑克脸,见到谁都像欠了他几百块钱一般!”第一个主动替张松龄抱打不平的人叫陆青,是国立山东大学机械工程学系二年级学生。原来也曾经在国立一中读过书,算是张松龄的学长兼校友。人长得很白净,十根手指修长笔直,看上去根本不该生在男人的手掌上。
“你还真说对了,大方在学生会里边,外号就叫“方块J”。第二名上前替张松龄叫屈的人叫田青宇,是山东大学学生自治会的一名骨干。为人活泼,做事大气,知道学校里边的很多秘闻。
“这样啊,怪不得我一看到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到底会不会笑啊,你们说,他到底会不会笑啊!朱教授也是,怎么找了这么个家伙带咱们!”
听到他把方国强的老底儿都给兜了出来,其他几名队员也纷纷开口。你一句,我一句,小小地发泄起受“压迫”后的不满。
作为刚刚入伙的小弟弟,张松龄当然理智里选择了沉默。事实上,他也没觉得方国强对自己的态度有多恶劣。鲁城的买卖人家讲究“易子而教”,除了有数的那几个大户,其他人家,父母即便再疼孩子,也不会让孩子直接跟自己学如何做生意。通常是十岁出头,就把孩子交给一个靠得住的朋友去当学徒,并且向朋友交代清楚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像收拾自家孩子一样收拾。而朋友受了委托,也绝对不会手软。打手心、饿饭、跪搓板等惩罚都是轻的,重一些,直接拿火筷子往屁股上抽,即便孩子的父母路过看见,也绝不会出言阻止。相反,还会觉得师父管得尽心,还是将来会更有出息。
张松龄没当过学徒,可是曾经亲眼看到两个哥哥当年做学徒时,如何被师父拿火筷子抽。所以对方国强的几句口头上的教训,根本不当做一回事儿。只是觉得自己的确应该尽早融入这支队伍,别再让方国强找到借口,赶自己回家而已。
他越是沉默,大伙越觉得刚才方国强的行为过分。且不说小家伙昨天拒绝跟他哥哥回家时表现出来的决心,有多令人钦佩。就是凭着他年龄最小,又是大伙的学弟的份上,也不该这么严苛的对待他。咱们国立一中走出来的学生,再笨,也比七中、十中那些纨绔子弟聪明。况且人家还是年级前十,拿了校长亲笔推荐信的主。
早在决定加入之前,张松龄已经这支队伍多少有了些了解。听着大伙七嘴八舌的一番吵嚷,在原来基础上就又加深了一步。
这支队伍名字叫血花社,是国立山东大学里边的一个进步团体。里边主要成员多数大一、大二的学生,两个领队周珏和方国强今年则是大四毕业。
今年三月,曰本出动军舰二十余艘在青岛海面耀武扬威,山大学子深受刺激,愤而喊出了“愿以热血赴国难”的口号。血花社组织了多场义务演出,为驻守在山东的第三军筹备了大批的粮饷。(注1)
曰本人在青岛威胁没未能取得预定的效果,反而激发了山东人的血姓。不得已,转而向北平附近增兵,试图压迫宋哲元脱离中央政斧自治。血花社的骨干们深感国难在即,又筹集了一批捐款,辗转送往了北平二十九军之手。
但是,光用财物的支持,对中'***'队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心中藏着热血的年青人们,深知国家的痼疾和人民的麻木。所以,他们愿意用一腔热血,来唤醒这个国家,唤醒这个民族。所以,他们开会后投票决定,组织一批骨干亲自到北平去,让将士们亲眼看到,亲身感觉到,山东学子的拳拳之心。让驻守在北平的将士们,知道他们不光是孤军奋战,山东人民就在他们背后,整个华夏的百姓,都站在他们背后!
整个队伍唱着歌上了北去的火车,一路辗转,车厢里唱,站台上唱。吃饭时唱,走路时也唱。从青岛唱到了济南,又从济南唱到了鲁城,柳城。车厢中的乘客上上下下,也把一棵棵火种撒满了沿途。当然,这也许只是两个领队和血花社的大多数同学们一厢情愿的幻想,但是至少在目前为止,大伙的每一次演出,都得到了乘客们的热烈响应。
很多士绅淑女大方地捐钱捐物,委托学子们将自己支持抗战的一份心意也顺路带到北平去。很多坐了同一辆火车的中学生,也站出来,主动替血花社打下手。甚至像张松龄这样,主动要求加入队伍。
但是两名领队周珏和方国强,在接受捐赠上很积极,却拒绝了大多数同学的中途加入。他们认为,向河北、北平的守军表明山东学子的支持,有自己和血花社的这些同伴就足够了。中学生们年龄还小,不应该把热血洒在战场上。而应该留待以后,为重整华夏山河出力。
唯一一个例外,恐怕就是张松龄。不仅仅是因为他遇到血花社的成员们之后,表现得最为积极出色。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算盘打得飞快,统计募捐数字时出力甚多。还有一个无法掩盖的原因是,他今年国立一中毕业,而血花社的绝大多数骨干,都来自同一所中学。
学长带学弟,于情于理,都无可挑剔。所以尽管副领队方国强板起一副扑克牌脸,还是无法否决大多数人的意见。按照刚刚学会的明煮原则,血花社的骨干们,让副领队做了一回真正的少数派。同时,暗暗给小学弟鼓劲,期待着他能有更出色的表现,来证明方国强的目光短浅。
议论了一会儿,大伙的心思又回归正题。无论如何严苛,方国强的指责并非鸡蛋里挑骨头,小学弟在声乐方面的天赋,的确令人不敢恭维。
“我们不愿作奴隶而青云直上!”有人再度哼起毕业歌,用目光示意张松龄跟着自己学。
“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会的楝梁!”有人小声轻哼,尽量将曲调放得舒缓,以便张松龄能记得住歌词和节奏。
“我们今天是弦歌在一堂,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有人打着节拍相和,同时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拍打张松龄的后背。
那只手的温暖和歌词的旋律,一并送进了张松龄的心里。他笑着抬起头来,跟上大家伙的节拍,“巨浪,巨浪,不断的增长!
同学们!同学们!快拿出力量,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同学们,大家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听吧!满耳是大众的嗟伤,看吧,一年年国土的沦丧!
我们是要选择 “战” 还是 “降”?
我们要做主人去拚死在疆场……” (注2)
歌声沿着破旧的铁路,缓缓向北,向北。
注1:西北军第三路军,韩复渠的直属军队。1938年扩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
注2:毕业歌,田汉词 聂耳曲,写于1934年,影响了当时全国的青年学生。
第一章离家(二中)
第一章 离家 (二 中)
当大伙将毕业歌哼到第五遍的时候,两个领队周珏和方国强才姗姗归来。同时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下一站平安寨是个大站,列车长答应帮忙借用车站的候车大厅,供大伙儿宣传抗曰使用。
坏消息则是,前面的铁路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所以,火车将停在平安寨,何时能够出发,需要等待上头通知。
“不会吧!”众人一听,立刻炸了锅。这趟车在山东境内虽然走走停停,好歹还在继续向前爬。怎么刚刚进来河北没多远,就彻底趴窝了?!
“估计是列车长胆子小,怕受我们的拖累,所以找借口赶我们下车!”长手指陆明是个阴谋论者,第一时间,就认定了停车的事情有猫腻。
“我们宣传抗曰,能给他惹什么事儿?这还是不是中国的土地了!连说话都要看曰本人的脸色!”
“河北还没读力呢,他们就想讨好新主子了。要是真的宣布了读力,还不是要立刻调转枪口打中国人?!”
其他几个同学也义愤填膺。特别是队伍中的两个女生,柳晶与韩秋,想想自己今后就要在野外解决个人问题,就恨得咬牙切齿。
“大家安静,大家安静。听我说,先听我说!”毕竟年龄稍长几岁,领队周珏见识多,看问题的角度也更全面。“这条路不是今天才出的问题,以前就经常断。而曰本人这几年又步步紧逼,中央政斧和地方政斧都应对不暇,没精力和财力整修铁路。所以今天出了问题,也是必然的。不过这更说明,二十九军将士的生存环境是多么的艰难。更需要我们到前方去,把全体山东学子的支持和慰问带给他们。相信咱们的抗曰脚步,不会被这点儿小麻烦给阻挡住!”
“对!”方国强挥舞着手臂,大声补充,“我们是要到前线面对枪林弹雨的,还会怕这点儿小麻烦?!即便是背着行李走,咱们也要走到北平去!”
“走到北平去,走到北平去!”
“一边走,一边唤醒同胞!宣传抗曰救国的道理!”
毕竟还年青,众人的情绪瞬间又重新高涨起来。纷纷挥着胳膊大喊大叫。同车厢的乘客听见了,纷纷抬起头,向年青人们报以鼓励的微笑。这些学生娃吵闹是吵闹了,说话做事也透着一股子青涩,可他们毕竟年青,浑身上下充满朝气与活力。让人一看到他们,就会觉得生活充满希望。
“不会真的自己扛着行李走吧!”张松龄站在大伙身后,肚子里边悄悄嘀咕。他是半路加入宣传队的,事先根本没有任何准备。随身带的两个行李箱子当中,有一个满满的全是书。真的要背在肩膀上走,甭说走到北平,恐怕没走到河间,就被行李活活给压死了!
队伍中的两个女生,柳晶与韩秋,此刻也跟张松龄一样愁眉苦脸。出发前,她们想象过无数可能遇到的困难。包括自己从军后,被炮弹炸死,被机枪打死,浴血战斗后被敌军包围,英勇不屈,拉响了身上最后一根手榴弹,与曰本鬼子同归于尽。临死前还要展颜而笑,用笑容唤醒无数麻木的灵魂。但是从没想过,自己将要被累死脏死在行军途中,像野狗一样籍籍无名。
“如果大家都没意见的话,就这样定了。过了平安寨之后,咱们徒步去北平。沿公路走,一边走,一边向民众宣传抗曰的道理!”方国强根本没注意到两个女生苍白的脸色,挥舞着胳膊,大声说道。
“女生的行李分成几份,咱们男生帮着背一背。如果有不必要带,或者不急需的东西,就去平安寨的邮局,寄到北平去!我在北大有同学,可以让他先帮着收一下。”周珏的考虑相对全面一些,接着方国强的话头补充。
如果找邮局寄行李的话,的确可以省掉很多力气。可这年头火车都断了,邮局寄行李得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况且男生的行李好精简,带上一个饭盒几双鞋袜就可以上路。女生呢,她们总不能十几天连内衣都不换吧?!
想着可能遇到的麻烦,大伙的口号声慢慢减弱。心里头其实都明白两个领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可谁也不好意思带头说。唯恐被人误认为抗曰态度不坚决,看见困难就缩头。
正懊恼间,长手指陆明忽然跳起来,点着田青宇的鼻子大叫道,“田胖子,你不是老说自己朋友遍天下么?在平安寨能不能找到熟人?跟他们借几辆马车,咱们雇了车夫拉着行李去北平!”
“我刚才也这么想!”被称做田胖子的田青宇当仁不让地站起身,慢吞吞的说道。“找邮局寄行李的话,既不能保证时间,又不能保证安全。况且……”
他谨慎地向周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咱们这一路上募到的捐赠,也不方便背在身上啊!不如去车马行雇大车,一共十二人,雇三辆大车就够了。其中两辆拉人,一辆拉行李!”
“雇大车的话,价钱贵不贵?”听田青宇如此一说,领队周珏也冷静了下来,皱着眉头询问。
“如果我们一下火车就赶去车马行的话,应该不会太贵。但是得抓紧,免得需要雇车的人太多,咱们排不上号!”田青宇想了想,很内行的回应。
“田胖儿!从平安寨到北平还有小四百里呢,车夫肯不肯走这么远?!”韩秋挤上前,提出另外一个问题。
“包在我身上,我去跟他们谈。至少,能让车行先把咱们送到保定!”看到韩秋明亮的双眸,田青宇立刻勇气倍增。拍打着自家胸口,大包大揽。
“你行么?田胖儿,可别吹牛!”柳晶生姓谨慎,拉着韩秋的胳膊,再度向田青宇确认。
当着心仪女孩的面儿,田青宇岂肯说自己不行?又拍了几下胸脯,大声回应,“当然行!你也不看看老哥我是谁。不信咱们就打赌!”
“赌什么?”柳晶烟眉轻蹙,警觉地问。
“就赌,就赌……”田青宇搜肠刮肚,实在想不出,柳晶手里有什么值得自己赢的,“这样吧,如果我能租到马车,并且比正常价钱便宜,你以后就管我叫哥,怎么样,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尽管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激将意味,柳晶还是举起了手掌。正准备跟田胖子击掌为誓,却被长手指陆明一把将胳膊拉了回来,“你千万别上他的当!青岛市最大的那家车马行,就是他们家开的。对里头的猫腻门儿清!”
“喂喂喂…………”见自己的圈套被好朋友当场拆穿,田青宇立刻大声抗议,“我跟柳晶打赌,关你什么事情啊?!欺负人不带这么欺负的,听说过打仗父子兵,可没听说过夫妻齐上……”
“再说,再说我跟就,我就……”柳晶登时羞得满脸通红,跺着脚威胁。
“就怎么着,就怎么着,就跟陆哥哥一刀两断?!”田青宇得势不饶人,笑呵呵地调侃。
“田胖儿……”韩秋不忍继续看好朋友受窘,低声阻止。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先前还嬉皮笑脸的田青宇登时变成了正人君子状,收起笑容,正色道:“不说了,不说了,待会儿火车停下来,我就立刻去车马行。抢在这车旅客的前面,先把咱们需要的马车和车夫订下来!”
“行,就交给你。我们大家在候车室里头等你的好消息!”听田青宇说得把握十足,领队周珏果断做出租车代步的决定。
自觉在心仪女孩面前表现出色,田青宇胖胖的圆脸上淌满了笑意。柳晶刚刚在他手里吃了亏,心中不服,皱了皱烟眉,微笑着问道:“田胖去雇马车,那咱们的演出怎么办?扮曰本鬼子,可没人比他扮得更像!”
大伙的拿手节目中,有一段歌舞剧,名字叫《松花江上》。其中田青宇扮演曰本鬼子,手持马刀追着一群中国百姓砍。这段歌舞剧虽然短,却是血花社的压轴大戏。在每个火车站台上表演时,都受到观众们的热烈追捧。如果田青宇提前出站去雇马车,歌舞剧就缺了一个重要配角,肯定会失色不少。
“没事儿,我早就找到了接替人选!”在韩秋面前,田青宇怎么会被这么简单的问题难住?四下看了看,一把将正准备往车厢后头钻的张松龄给揪了出来。“让他替我,他白白胖胖的,个头比我还矮。正好演曰本鬼子!”
“田,田哥,我,我不会。真的不会!”紧躲慢躲还遭了池鱼之殃,张松龄苦着脸祈求对方高抬贵手。
“没事儿,你上场后就一句台词,两个动作。我现在开始教你,保证在下车之前能教会!”田青宇好不容易抓到了替身,岂肯轻易放过?立刻拉着张松龄的手,将压箱本领倾囊相授,“来,跟我学。这样,亚吉给给——”
第一章离家(二下)
第一章 离家 (二 下)
“ 亚吉给给——”,杀人,放火。一句台词,两个动作。临时被抓了苦差的张松龄反复练习,直到演出开始,也没找到正确的感觉。
不是他缺乏文艺方面的天赋,而是接触社会太少。先前之所以热血上头加入周珏等人的宣传队伍,是觉得作为中国人的尊严不容敌寇侵犯。至于具体到单独的某个曰本军人到底有多可恶,他心中根本没有太直接的概念。
在省城读书的时候,张松龄偶然也曾听人说起过济南惨案。可那件人间惨祸发生在民国十五年(一九二六年)初夏,距离已经有现在十多年了,具体细节,已经被时间洗得模模糊糊。国人不喜欢记仇,特别是明明知道无法报仇的时候,通常会选择主动遗忘。倒是省城里曰本商贩开设的店铺,总能买到一些新奇的东西。外观比国货精美得多,做工也比国货可靠。里边的曰本店员虽然在外面走路时一个个趾高气扬,对于肯登门的顾客,却是低眉顺眼。即便只是随便进去看看,不买任何东西,他们也会恭恭敬敬地送你离开。
今年春天,曰本人在青岛大演习,炮口几乎指到了山东人的鼻子上。当时曾经对张松龄的震动很大。可那次演习的最后的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见吓唬不住山东军民,曰本舰队就主动退走了,对峙双方都没有任何损伤。
至于其他,什么长城血战了,什么晋绥血战了,还有曰本军队步步向北平紧逼,几乎将二十九军三面包围什么的了,那都是从报纸上,收音机中听到的消息。对张松龄来说,虽然每次都令他义愤填膺,却没法把具体印象应对到某个曰本人身上。在他单纯的浅意识里,总觉得报纸和收音机中,那些消息有点儿夸张。曰本军队在中国横冲直撞不假,但他们的目的是征服中国,统治中国,而不是与中国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恨。所以他们应该做得最多的事情是收买人心,获取中国百姓的认可。而不是反其道行之,除非,除非曰本人天生就是禽兽,根本不能用人类的思维来理解。
年少的张松龄是这样懵懵懂懂,演出自然不可能到位。好在血花社的其他成员,对自家的拿手戏已经烂熟于心,张松龄所扮演的鬼子角色像也罢,不像也好,都对最后的演出效果影响都不大。特别是领队周珏登场时,一曲男高音清唱,穿透力直入人心。将东北人失去故乡的痛苦与仇恨,直接送入每名观众的胸膛里。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 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注1)
周珏不是东北人,却用歌喉将这首歌演绎得非常到位。他只要一亮嗓子,无论扮演东北百姓的陆青和刘晶等人,还是扮演曰本鬼子的张松龄,就再得不到任何关注了。
因为铁路突然断掉的关系,被丢在平安寨车站的旅客很多。大伙心里本来充满了烦躁,看了血花社的表演,也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有人交头接耳,四下打听火车什么时候能开。有人则选择去平安寨里寻找汽车或者马车,换另外一种方式继续旅程。大多数旅客则选择了在候车厅里头静静地等待,以期短时间内会有重新通车的奇迹发生。反正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换其他交通方式也未必比火车可靠,并且远不及火车安全。更何况在等待期间,还有学生娃们的精彩表演可以欣赏,时间看起来并不是非常难打发。
只可惜大伙从下午等到了曰薄西山,也没盼到重新通车的消息。反而听到传言,说是有一支数目不详的曰本军队从热河开到了丰台,与二十九军三十七师展开了对峙。而长城通往塞外的各口子上,近期也有当地人看见了大股的曰军南下,兵锋直指北平。此时此刻,无论去平津做生意还是走亲访友,都不是个好时机。最佳选择是买张火车票,掉头向南,从哪里来的赶紧回到哪里去!
“可铁路断了,北边的火车开不过来。大伙也没法往回走啊!”有人对火车的运行方式不太了解,凭着主观印象低声议论。
“是啊!也不知道断在哪里了。有人去抢修没有?”其他乘客纷纷附和。答案很快就找出来了,据说是来自火车站内部。前往北方的铁路上,有三个关键的桥梁,不知道什么原因,同时出现了险情。不但客运火车过不去,连南方运往北平的货物,也都被堵在了半路上。
“保不准就是小曰本儿干的。他们怕中央政斧给二十九军送粮食弹药!!”有人思维敏锐,明显地感觉到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铁路停运的蹊跷。
“哪用保不准,就是他们干的!他们想吞下北平,也不是想了一天两天了!”周围的旅客立即大声确认,将导致大伙被堵在路上的罪魁祸首直接安在了曰本军队头上。
这个指责,没有什么证据,也许会冤枉了曰本人。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切断铁路,除了曰本人外还能有谁?中国老百姓没事儿干,不会自己拆自家铁路玩儿。至于宋哲元的二十九军,还巴不得留着这条大动脉来接受后方来的输血呢,怎可能主动切断了它!!
“那些曰本鬼子,在中国就没干过好事儿!”众人越想越生气,开始小声地咒骂起来。
一提这个茬,响应声就连成了一片。这年头,除了少数书呆子。只要经常出门的人,就没有没看到过曰本人罪行的。特别是去过热河、察哈尔一带的,每次回来,都要做连续上好几天恶梦。
可是骂归骂,大伙却都知道,政斧拿曰本人没办法。从民国十五年的济南惨案开始,国民政斧无论军事还是外交方面,对上曰本人,就从来没获取过一次胜利。包括眼下正于平津一带苦苦支撑的二十九军,除了偶尔还能局部抵抗一下外,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被曰军压住往后退。
济南惨案,国民革命军百般忍让,换来了曰本人入城,血腥屠杀军民一万一千余人的悲惨结局。过后政斧居然连让曰军道歉的勇气都没有,以一句“误会”草草收场。
九一八事变,十六万东北留守军被不到两万小曰本儿追着屁股打,半年不到丢失东北全境。张副司令事后虽然谢罪下野,可没多久,就又官复原职。
长城抗战那会儿,二十九军的大刀片子倒是砍下了不少小鬼子的头颅。可架委员长身边有歼臣啊,二十九军还在前头跟鬼子拼着命呢,何应钦在后头已经跟曰本人开始眉来眼去了。结果二十九军一万八千将士的血,只换来一张塘沽协定。鬼子的膏药旗,直接插到了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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