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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道[出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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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见李煊脸上略有迷茫和踌躇之色,又贴过来悄悄地说:“你是给官家办事,也要赚些跑腿钱不是,五百匹绢我一定给你足量,也是上好的货色。但价钱嘛,略贵上一点点。不过,我可以给你留出三十两茶点钱。”

  李煊摇头道:“这事不行,我怎么能中饱私囊,只要尽快办好货物,也就是了。”中年胖子眼珠一转,说道:“反正我给你剩下三十两银子,你回去充还公帑也罢,自己用也罢,我就不管了,天色不早,我先给你办货去。”

  中年胖子向内室唤道:“阿母,您出来照应一下这位客官和店面。”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应声而出,脚步甚是健朗。然后胖子脸上露出一丝歉意,说道:“我店里只存了三百多铜钱,要进货恐怕不够,客官先将三百两银子给我,我好去办货,你在这里饮几盏茶,不消半炷香工夫,我就办齐备了。”

  李煊点头答应,那老太太陪他坐下,也不说话。李煊更是无心和她闲聊,只是默想今后的打算。

  然而,等来等去,三百声收市的铜锣都响了,还不见那个中年胖子回来。李煊有点着急了,问那个老太太,老太太也茫然不知。

  冬日白昼很短,渐渐已是红日将落,李煊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再三诘问老太太,老太太也害怕起来,和李煊说了实情。李煊一听,当真是“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情知是被人骗了。

  原来,这个老太太根本不是那个中年胖子的母亲。据老太太说,她本是一个在华阴县里沿街乞讨的穷婆子,丈夫早早去世,自己并无儿女,加上容貌粗陋,又不识字。原来还能帮人做点粗活度日,如今年老力衰,于是沦落到街头行乞。

  哪知一个月前,这个中年胖子见到她,口称是她的族侄,并将她接回家,洗浴更衣,又饱餐一顿。老婆子虽然听他谈论起家事来,完全不对卯榫,但好容易有人使之衣食无忧,哪里敢否认!过了几天,中年胖子又坚持让老婆子收其为义子,二人母子相称,老婆子欢喜过望,以为是菩萨显灵,神佛保佑,当然是满口答应。

  李煊虽然朴实,但并不愚蠢,听到此处,已经完全明了,原来这人早就是处心积虑,安排下这样的圈套等人上钩。一旦有巨额的钱财到手,他就立刻金蝉脱壳,逃之夭夭了。因为留下店面里的“老母”为质,客商必然不疑,哪里知道竟有这样一手?

  老婆子此时心里也全然明了,于是瘫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李煊无可奈何,只好倒反过来劝慰了她几句。

  此时晚风飒飒,冰轮般的冷月从天空升起,街鼓早已响过,长安城的大门想必早已紧闭。李煊呆坐在几案前,思绪随着油灯的火焰不停地跳跃:

  自己采购军需物品,一去不归,军中想必认为自己是携款远逃了吧。如果如实回去禀告,想必也会遭到重罚。为什么自己来到长安,偏偏就遇到这一连串怪异的事情?那计婆婆和贺兰晶想来也不会真是什么好人,我还是趁万骑兵将们没来捉我之前,悄悄逃了吧!对!抓紧逃回西域,还过白天放牧打猎、晚上喝酒唱歌的自在生活去。

  想到此处,李煊主意已定,突然他心中一惊,暗暗叫苦道:“不好,我日落不归,想必军中早已派出缉拿我的甲兵来了。”李煊迈步出门,悄悄绕过巡街卫士,走到朱雀大街边,正想趁机溜走,只见黑夜中,一大队人马疾驰而来,细看那灯笼上的标记,写着斗大的“韦”字。

  李煊更是心中惊惧,认为是韦播亲自来拿他,他赶忙缩到一棵大槐树后。过了一会儿,只听人声渐渐远去,才又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他不敢再走大路,转弯抹角地寻小巷前行。

  突然前面又是一大队人马过来,隔着数十丈远,觉得香风拂面,一辆四面装饰着明黄色流苏、擎着九花蟠龙宝盖的香车迎面驶来,有人远远呐喊:“什么人?”李煊大惊,眼见左边是个古庙,前面小池塘边有一棵大柏树,有个树洞十分宽大,忙一转身躲在树洞里。

  一进树洞,他差点惊呼出来,原来树洞里早有一人,她高梳云髻,穿着枣红色锦缎蝴蝶纹百裥褶裙,是个美貌女子。

  李煊并不知道,其实这一天,羽林万骑中闹得天翻地覆,根本无人来理会他的事情。这些人也根本不是为他而来的。

  原来,万骑中的将士一个个不是身经百战,就是弓马娴熟,武艺精通。他们见韦播和高嵩两人见识平庸,武艺低微,连五石硬弓都拉不动,都很是鄙夷。

  一日,韦播见左营统领葛福顺有一匹膘肥体壮的枣红色宝马,贪念顿起,就开口索要。哪知此马甚为顽劣,又极通人性。韦播一骑,这匹宝马就觉察出变换了主人,于是上蹿下跳,蹶蹄狂奔。

  韦播草包一个,如何驾驭得了,当即就从马上倒撞下来,跌得鼻青脸肿,惹得众将哂笑不止。韦播不自认骑术不精,反倒猜测怪罪葛福顺有意将他戏耍,就此恼恨在心。

  这天,韦播借口葛福顺所部军容不整,就大声训斥起来。葛福顺是血性汉子,一时怒起,当即反唇相讥,韦播就下令让自己的亲兵把葛福顺绑到柱子上当众鞭打。打到几十鞭后,只见葛福顺怒目圆睁,突然奋力一挣,捆绑住他的麻绳竟被齐齐挣断。他像受伤的猛兽一般,抡拳踢脚,早打翻了数名韦播手下的亲兵。

  韦播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左营将士们也袖手旁观,伫立不动。混乱中,葛福顺抢过一把陌刀,浑身血痕斑驳,突然跨上一匹快马,冲出了军营,纵马自行飞驰而去。

  韦播大呼:“反了,反了!赶快给我拿回来!”高嵩却劝住他,对禁军喝道:“葛福顺不听号令,犯上谋逆,大家都是亲眼所见,你们左营军兵,不可和他一起作乱,如有率先擒回葛福顺者,赏银千两。”

  然而,左营军兵个个仍旧木然不动,原来这羽林军极重义气,葛福顺在营中,威信极高,谁肯先出头,落此不义之名?况且万骑将士,个个都是名门高第的子侄,本不怎么稀罕钱财,听高嵩用赏银千两作饵,更是不齿。

  韦、高二人见此情景,生怕激起兵变,口称要面圣陈词,飞马去禀报其叔韦温,然后相约入宫向韦后告状。

  葛福顺纵马直奔城外,只见山寒水浅,黄叶飘零,跑了有四十多里,到了一个山坡前。他驻马长叹一声,倍感凄凉。逃出军营时,他依旧赤裸着胸膛,刚才一路发狂般地急奔,尚不觉得什么,现下但觉秋风凄冷,透体生寒,不胜瑟瑟。

  眼见红日将落,正惆怅间,突然后面一骑人马追了过来。只见来人衣甲鲜明,身手矫健,这十数骑到了葛福顺面前,戛然驻足,分列两厢,中间一位贵公子轻裘缓带,金鞍玉勒,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

  他亲手捧起一袭蜀锦长袍,披在了葛福顺的身上,葛福顺微微一怔,觉得他有些面熟,问道:“阁下好似曾经照过面,是哪一位?”

  这人微微一笑:“前一段时间,我们在东校场打过马球。记起来没有?在下临淄王李隆基。”

  李隆基属下的从人一阵忙碌,转眼就用锦帐在这山野中搭成了一间小屋般的帷幄,并搬上美酒牛脯,请葛福顺举杯痛饮。李隆基见葛福顺心情逐渐平静,眉头却渐渐紧皱起来,于是趁机说道:“葛将军,如今你一时冲动,逃出羽林万骑大营,今后如何打算?”

  此言一出,葛福顺须髯颤动,黯然说道:“我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老葛我打算就此远走天涯,四处混迹江湖,即使落草为寇,也不想在此处受气。”

  李隆基沉吟道:“可是,葛将军,据我所知,你的妻子刚诞下一个麟儿,还没有过周岁。你一走了之,这母子俩怎么办,那姓韦的要是下毒手报复,又如何是好?”

  葛福顺脑门上青筋暴动,先是攥紧了拳头,然后又突然垂下头来,叹道:“如果我不远走,姓韦的也不会饶过我,说不定现在他就在密告韦皇后,给我安上策动禁军哗变的罪名。就算当今皇帝仁厚,不把我送到东市砍头,我也会给他们整死在黑狱之中。”

  李隆基叹道:“唉,当年黑齿常之和程务挺将军威震边陲,何等神勇,但就是因为谗言陷害,都白白屈死了!”

  葛福顺怒发欲狂,挥动手中的长刀:“我这就潜回军营,先取了韦播和高嵩的狗头,就算老子没了命,也不能便宜了这两个畜生。”

  李隆基望着长安城的方向,缓缓地说道:“据我所知,韦播约同韦温,正匆忙前去进宫面见韦后,并安排了右营骁骑卫士满城戒备,悬赏捉拿你葛将军,这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如果你不辞而别,更是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为今之计……”

  李隆基沉吟不语,似在细细思索,葛福顺急得手足无措,在帐中踱来踱去。看着葛福顺心急的样子,李隆基心中暗笑,其实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安福宫内,唐中宗正和宫女们开“夜市”玩闹,只见华灯高悬,照如白昼,宫女、宦官们扮作街市上的贩夫走卒,穿梭来往,彼此高声讲价,喧闹无比。

  唐中宗也是一身短衣小帽,嬉皮笑脸地和一个假装当垆卖酒的宫女调笑,他手里拿了一串大粒明珠,前来问价,宫女道:“一盏酒收三颗珍珠。”唐中宗假意还价,并动手动脚地乱捏乱摸,宫女也假意嗔怪躲闪,两人吵了半天,结果和宫女讲定一盏酒收一颗珍珠。

  正胡闹中,忽然有宦官传报,说太平公主有急事求见,中宗被搅了兴致,不免大为不悦。但他知道太平公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若非有很重要的事情,决计不会此时进宫。于是他匆忙换了冠冕,在神龙殿召见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神色郑重,对中宗说:“统领万骑的将领,可是叫作韦播的?”中宗含糊答应。“他私自和突厥默啜的密使来往,有人证和书信在此。”说着向旁边跪着的一名汉子指了一下,“这是万骑左营统帅葛福顺,正是他窥得了秘密,结果韦温就想借机处死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因无法进宫面圣,才拦住我的车驾,禀告此事。”

  葛福顺一直伏在地上,听中宗说了句“呈上书信来”,这才心怀惴惴地将秘信双手托过头顶,当即就有小宦官取了拿给中宗看。

  这一切都是李隆基的计策。他告诉葛福顺,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抢先进宫面圣陈说韦播有不臣之举,才能摆脱危机。李隆基早已吩咐高手依照韦播的字迹写下一封暗自和突厥首领默啜勾结的书信,让葛福顺持此入宫。因天色已晚,葛福顺一介禁军兵将,身份低微,不可能当晚就面见中宗,所以李隆基又请太平公主协助,这才得以直接闯宫“告密”。

  中宗自然辨不出是否真是韦播笔迹,但谋反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正要传旨将韦播革职拿问之时,只听宦官高呼“皇后驾到”。中宗眉头一皱,神色更为难看。

  只见韦后气冲冲地带着韦播走了进来。韦播一瞥眼,看到葛福顺也在殿中,不禁大吃一惊,怒道:“你这贼子,怎么混进宫来的?”

  葛福顺早得到李隆基的指点,此时朗声说道:“皇上圣明,韦播为掩饰罪行,肯定是前来捏造种种是非诬陷小人,还望皇上明鉴。”

  中宗转头问韦播:“皇后带你来,所为何事?真如葛福顺所言吗?”韦播一时语塞,不知怎么说才好。支吾半天,还是嗫嚅着说了葛福顺不听将令,擅自逃营而去等罪状。

  中宗冷冷地一笑,抛下那封书信,让韦播自己看。韦播一看,吓得魂飞魄散,焦急之下,更是语无伦次。

  却说韦播借机鞭打葛福顺,只是为了恐吓全军,借此立威。本来就是些“鸡蛋里挑骨头”的借口,他万万没想到葛福顺竟然也能进来皇宫面圣,更没想到还拿了一封模仿得几乎天衣无缝的假书信来反咬一口,这葛福顺是个粗莽军汉,怎么会有这样谨细的心思?要怎样才能向皇帝辩清绝非自己所写呢?

  韦播脑子里乱作一团,说话更是结结巴巴,显得十分理屈词穷的样子。韦后大怒,恨不得当众搧他几个耳光,她强压怒火,向中宗大声嚷道:“朝中有不少人,对我们韦家一族很是忌恨,这封信定是伪造,也不必看了,我来担保我侄韦播绝无反心。”

  说罢,韦后竟拿起那封书信,三两把撕得粉碎,然后一扬手,纸片如蝴蝶般在夜风中片片飞舞。然后,她恶狠狠地盯着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神色不变,只是冷笑了两声,转眼盯着唐中宗李显。她心中想道:韦后跋扈到这样的程度,竟敢当众毁灭证据,真是可气!但好在这证物其实是侄儿李隆基假造的,细究起来,倒也麻烦。这蠢婆娘一怒毁去,正好显得韦家理亏。

  中宗神色甚是尴尬,他沉吟半晌,说道:“此事必是误会,肯定是有人伪造书信,诬陷韦氏宗族,韦家贵为皇族,荣宠非常,岂有和外敌勾结造反之心?但葛将军也是一派忠心,信也不是他假造的,这纯属一场误会。”

  太平公主知道中宗懦弱,想要他下旨处置韦家族人,是做不到的。于是趁机说道:“虽然如此,葛福顺和韦播两人就此生下嫌隙,今后恐怕多有不便之处。”

  中宗吩咐道:“那就让羽林万骑分为四个营,左营由葛福顺调动,右营归韦播指挥,前营受高嵩统领,后营听常元楷号令。”

  这常元楷,正是重阳节时给太平公主送菊花的那人,太平公主听得将她的亲信也提了一人统领万骑,心下略为满意。然而,韦后却十分恼火,当着众人的面,也不便发作,她气冲冲地先行离去,脚下的高屐踏得香檀地板咔咔直响,回廊远处,传来韦后的一句冷语:“哼!成何体统,真是个‘和事天子’!”

  中宗听了,脸上微微一红,挥手让众人离去。小宦官过来问道:“启禀皇上,今晚还射风流箭吗?”

  这“风流箭”是一种纸杆卷的箭,箭头裹以软软的皮囊,射在身上,不但无性命之忧,连疼也不疼。中宗专门用这箭射“街上”假扮摊贩的宫女,如正好射中酥胸,当夜就让她来侍寝,所以宫中有“风流箭,中得人人愿”之说,但此时经这事一闹,中宗有些疲乏,挥手道:“罢了!不射了!”

  这小宦官很是伶俐,赔笑道:“不如皇上去看赌坊里的宫女们赌钱吧,今晚谁赢得头筹,就让谁侍寝。”中宗一听,兴致又起,连声道:“好!好!这就去看看。”

  零玖 平康坊巷

  李煊藏身树洞之中,却见里面早有一个美貌女子,两人虽然都是惊异非常,但均不敢出声。这树洞本就不大,又不可露出衣角引得别人发现,只好紧紧相拥。那女子似是害羞,转身背对李煊。李煊紧贴着她,黑暗中,脸也是热得发烫。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人马响声渐渐远去,李煊正要发问,只听树梢一阵轻响,一个人从半空中跳下来。只见这人鼻孔朝上,头发半秃,稀疏干黄,活像一只母猿,正是四大丑女中的金嫫母。

  金嫫母向树洞里轻声呼唤:“程雯。”那女子尚未应声,金嫫母突然看到有一个男人伏在她身上,以为是有人对程雯大施轻薄。她自小就受师父教诲,最恨男人欺负女人的行为,不免心中大怒。她十指如钩,左手一把揪住李煊的后领,将他扯了出来,右手举在半空,就想当胸来上一记重拳。

  李煊见势不好,急呼道:“是我,莫动手!”借着月光,金嫫母也看清了李煊的脸庞,她奇道:“咦,怎么是你?”与此同时,李煊也惊呼道:“怎么你也来到此地?”

  正在此时,几名巡街卫士远远看见这边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敢犯夜禁?站住别动!”要知道,犯了夜禁,轻则罚钱挨鞭子,重则拘至监牢里关上一夜。这几人,都是各有心病在身的,哪里肯停下来让卫士捉拿,金嫫母从树洞里抱出程雯,和李煊拔腿飞奔,逃进了古庙里。

  这座古庙年久失修,主殿已坍掉了一个角儿,里面有十几尊木胎神像,东倒西歪地倾卧在地上。主神塑像早已不见,却有一具巨大的石棺横陈在中间,透着十分诡异的气息。

  李煊似乎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飘到后面的小院中去了,这人的背影隐约有些熟悉,是计婆婆?不像,似乎是个男子的背影,却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那些兵士,只是按例巡街,见这几人跑得不见踪影,也就无心细查。李煊他们躲在石棺之后,互相间悄悄问起这段时间的去向。

  原来,在五兵神窟之中,金嫫母也是眼前先出现了很多金黄色的花瓣,后来就身体一软,昏了过去。当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居然就和三个师妹躺在原来她们一起住的山间草庐里,这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金嫫母轻推三个师妹,银无盐、铜东施和铁孟光也都渐渐地醒来。几个人从头到尾一说,都是惊异非常。过了两日,金嫫母惦记着李煊,又到石窟封口处默默端详,正在犹豫要不要想办法揭开封石再犯险探寻,忽然听得人声喧闹,妖僧慧范领着一群天竺胡僧也来到这里。

  这慧范将李煊等人封在石窟中回去复命,太平公主却冷冷地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办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怎么这次如此不力?快去将那人的首级斩下呈上。要不是你忠心跟随我多年,我都要怀疑你是故意放走了他。”

  慧范一听,不免冷汗淋淋,虽然之前他早就向公主汇报过有人要策动自己作乱,并且在密札中向太平公主坦白了:毗沙门的人之所以和他联系,正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也是毗沙门旧将的后代。但那都是老黄历了,他绝无此心。

  然而,如今太平公主说出这番话来,似乎还是对他深有疑忌,慧范当下很是心惊,所以他多纠集了一些人手重来此地,倒不是为了厮杀,只是为了尽快移开洞口巨石。他满以为李煊等人就算不死,也会饿得气息奄奄。

  哪想慧范来到此处,一眼就瞥见了金嫫母,不禁大吃一惊,其心中的惊异绝不在金嫫母之下。他心中暗暗叫苦道:这个女丑八怪既然能脱困,那李煊想必也跑掉了,这可如何是好?

  慧范手下的这一群天竺胡僧,自号“十八罗汉”,见金嫫母虽然丑怪,但毕竟是个女子,当下就围上来想将她捉住,哪知金嫫母身手矫捷异常,突然抽出贴身的短刀,一下子斩断了一名张牙舞爪冲上来要抓她的胡僧的手腕,那胡僧痛得哇哇怪叫,一下子成了“断手罗汉”。其他“罗汉”们,再不敢大意,纷纷抡起熟铁禅杖,向金嫫母打去。

  敌人一多,金嫫母毕竟难以抵挡。好在山林中大树极多,她见形势不好,且战且退,来到大树旁边,从怀中取出一副金丝手套带上,用力一纵,就跃上了树干。这手套前面的十个指尖处,是用精钢打就的指套,这样金嫫母犹如生了一双利爪,活似狸猫一般飞速攀上了大树。

  天竺胡僧正要伐倒此树,却见金嫫母借着树枝的弹力,轻轻一跃,又跳到相邻的一棵树上。气得这群胡僧口中“嗷嗷”喝骂。

  慧范见大家都没有弓弩,一时奈何不了金嫫母,又惦记着李煊的下落,就喝令大伙住手,带着一群胡僧径直远去了。原来慧范见金嫫母居然在此守候,以为是有意安排,想必李煊还没逃多远。如果和她缠斗下去,不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于是匆忙撤去,令众僧分头在方圆十里之内的山中要道上四处把守,严密搜寻。

  不觉天色昏暗,慧范等搜寻了半日,并无结果,只好悻悻离去。慧范想,如果这样空手而归,定会让太平公主大起疑心,要是公主说他是有意放纵李煊逃走,这可如何是好?

  他眼珠一转,想了一条毒计。只见远处山路上有一个十几岁的打柴少年背着一大捆柴草正要回家,慧范喝住他后,急急赶了上来。那少年一脸汗水,茫然不知何事,慧范眼露凶光,抽出大食国所产的弯月宝刀,唰啦一声,就斩下了少年的人头,他取出革囊,将人头放入,心想:回去就和太平公主禀报,已杀了李煊,反正公主也不认得他。

  慧范回得山庄,却听武崇福说道,太平公主有事去会见临淄王李隆基去了。原来,太平公主得到上官婉儿的蜡丸密报,说是中宗受韦后的挑唆,命韦家人统领羽林万骑。她心中十分焦急,于是匆匆前去找李隆基商议对策。

  听得此言,慧范也不着急,心想拖得越久,他皮囊中的人头就更加模糊难认,岂不更好!

  慧范惶惶不安地回到终南山庄,却不知金嫫母一路悄悄地尾随其后,也来到了山庄边的红墙下。原来金嫫母自从和李煊共同经历了石窟劫难之后,竟然对他萌生了爱意。她见慧范四处搜山,就十分担心李煊被他们捉去。

  金嫫母自幼受师父严训,不可对男人有丝毫感情,她情知现在对李煊关切有加的心态已大大地违犯了门规,但又自行宽解道:师父不是在信中吩咐了,不能让他跑了或死了!我这样做,也是遵循师命啊。

  心念至此,金嫫母又理直气壮了。她远远地跟随着慧范等人,却没有瞧见慧范滥杀砍柴少年这一幕。等她追过来时,只看见一个没头的男子尸身伏在山谷之中,更是心惊。虽然走近验看,并不很像李煊,但仍旧不放心,于是悄悄地一直跟到终南山庄。

  山庄门口,有多名金甲卫士把守,戒备森严,不亚于皇宫内院。金嫫母不敢硬闯,眼见红日西沉,昏鸦喧噪,夜幕即将降临。金嫫母绕着朱红色的围墙,走了有数百步,想找个容易攀越的地方,等夜深人静时一探究竟。

  金嫫母伏在长草之中,吃了几口随身所带的蒸饼,静静地等着。初冬的清冷夜风中,草木瑟瑟有声,天幕中几颗最亮的明星开始闪烁起来,弯月如眉,很是好看。

  金嫫母想起偶尔也去过山间的乡村边,每逢这个时候,都是炊烟四起,村妇们忙碌着煮好热腾腾的饭菜,让田间荷锄归来的汉子和放牛回来的孩童们饱餐一顿,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一瞬间,李煊的身影又出现在她眼前,她心中忽然起了一个自己都不敢想下去的念头:要是我能和李郎结成夫妻,不求别的,就像那些村庄中的柴米夫妻一样过日子,有多好啊!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见远处墙边有响动,金嫫母悄悄一看,只见一个女子穿着枣红色锦缎蝴蝶纹百裥褶裙,好像是公主侍女的模样,带着一个包裹,从墙上翻了出来。只见她身手十分拙笨,不像是身怀武功的人。

  果然,只见她一不小心,就扒掉了墙上的琉璃瓦,几片瓦砾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有人大喝:“是谁?休得逃走!”

  那女子十分忙乱,一个踉跄从墙上滚落下来。她顾不得浑身疼痛,爬起身来没命地向前奔跑,可是墙内跳出来两个身穿软甲的彪形大汉,身手甚是敏捷,飞速地从她身后追来。那女子心下惊恐,一下子被脚下的枯藤绊倒在地,那两个大汉如鹰拿燕雀一般将这女子按住,其中一人还骂着用脚来踢打。

  金嫫母自幼就听师父灌输男人都是坏东西的理论,见此情景,不禁心中大怒。她一纵身就来到两个卫士身后,其中一人刚听得有些异样,猛一回头,还没看清金嫫母的样子,就被她手套上的钢甲精准地切断了脖子上的喉管。另一人腰间的刀才拔出一半,金嫫母手中的短刀就捅进了他的胸膛。

  眼见那女子匍匐在地,一时行动不便,金嫫母就背起她来,也不敢再探山庄,急忙远远地逃开。到了一个僻静的山谷,这女子哑声说道,自己名叫程雯,是山庄里的侍女,只犯了些小错,就要被打死,这才逃出来。她跪地磕头,请金嫫母送她回长安城里去。

  要送这女子进长安城,倒并不是多难,但金嫫母的师父原来严令她们不得涉足城市,这可是大大的犯戒。程雯见金嫫母有踌躇犹豫之意,于是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有好多珠宝,金壶金碗等灿然夺目。她取了一个大金壶要送给金嫫母,金嫫母坚辞不收。

  只见程雯急得又哭了起来,金嫫母突然心念一动:我就悄悄将她送回长安城,又有谁知道?这段时间,金嫫母“邪念”横生,就像堤坝溃决一般,开始只是小小的蚁穴一般渗漏,到最后却越来越难以控制。

  借助金嫫母灵巧的身手,加上程雯对长安街坊十分熟悉,两人倒是绕过了层层巡街的金吾侍卫。可刚来到崇义坊这个地方,便远远望见似乎是太平公主的宝马香车疾驰而来,直把程雯吓得面无人色。她慌忙指点金嫫母来到这间荒僻的古庙前,此处号称“血盆照镜”之凶地,一向少有人靠近。这半夜时分,更是无人前来,没成想却碰上了李煊。

  李煊和金嫫母互相简略地诉说了彼此的经历,突然间李煊想起,刚才那个背影似乎就是初入长安城时,在渭水桥上遇见的那个麻衣白发的邋遢道人!

  是他,正是他,就是看见了他,才有了这一系列的怪事。想到此处,李煊纵身跳到古庙的后院,只见这里杂草丛生,枯枝零落。西边有一座奇怪的石塔,这石塔十分高大,几乎有十丈来高,好似一个宝葫芦一般,顶端挂了五盏灯笼,两盏黄灯、三盏红灯。

  东边正对着石塔,有一个赑屃驮着的神像,这尊神披着甲胄,戴着宝冠,右手持棒,左手擎塔。李煊见了,如中雷击,这正是当时麻衣道人向他展示过的神像模样,而且他在安邑鬼宅里的一座佛堂中,也曾经再次见过!

  金嫫母和程雯这时也跟了过来,见李煊呆呆地发愣,金嫫母问起情由,李煊一五一十地讲了,程雯听了害怕起来,拉着金嫫母的手,示意要尽快离开此地。李煊心中也有些惶恐,几次都是死里逃生,难道每次都有这样好的运气不成?

  只是,李煊和金嫫母对长安城一点儿也不熟悉,更不知哪里有更好的藏身之处。程雯却胸有成竹,建议大家先往长安城内的平康坊里躲避,等天明再悄悄出城远走。

  这平康坊里,是长安城中诸妓云集之处。其中沿坊墙而列的妓家,都是一些容貌平庸的粗妓,院舍也陈列简陋。最有名气的是南面和中间的妓家,称之为“南曲”和“中曲”。这里庭院中遍植异种花卉,更有怪石盆池、曲廊古藤。精雅的亭阁之上,有不少貌若天仙、能歌善舞的名妓居住。有的名妓极重身份,尊贵非常,不少长安贵家公子,一掷千金,仅得对面饮茶数盏而已。

  程雯之所以要到这个地方来,是因为此时长安城内家家闭户,只有此处还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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