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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熊猫)-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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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知道……”司马平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对面的这位不是有勇无谋,而是还没有经过游历,不然就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而是立刻明白他们勒索小孩也是为了卖掉挣钱。
不过这样一个才出门游历的年轻书生,司马平和远处旁听的张俊乾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机。在经过官场的锻炼后,士人就会成长为东林、阉党的栋梁,执掌这个国家,到时候就轮到军官和侠客听不懂士人在讲什么了,什么该说,什么该带进棺材里根本不用丘八和侠客来提醒。不过但眼前这位年轻士人,除了良心一无所有,应该也不懂什么是保密,可是需要他守口如瓶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这是个读书郎,”高云轩在背后轻叹了一声:“是读书人啊。”
“高大侠说的是,”司马平回过头,轻声赞同了一声:“要不我让他发个毒誓吧。”
高云轩沉默了两秒,他听出司马平的言不由衷,不过并没有进一步为士人求情,而是摇摇头:“他知道的太多了。”
“所以去四川好了。”一个周开荒的卫士突然插嘴道,他盯着那个安庆人说道:“四川需要教书先生。”
司马平和张俊乾一起盯着这个明军卫士:“不会让他跑了吧?”
“放心,我会和兄弟们交代清楚的,他敢跑就打断他两条腿,让他躺在床上过夔门,”川军士兵盯着那个读书人:“他留下来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命不该绝。”
……
五个山东人、一个安庆人跟着周开荒走出店外,立刻就被道路上明晃晃的寒光晃花了眼,看到周开荒走出来后,上百名明军甲士一起转身向他行注目礼。周开荒回了一个礼,今天邓名开会讨论什么谈判底线问题,周开荒对此兴趣不大就出来巡查各营,正好撞上了这件事。
这是明军的常备骑兵连,他们身上的装束都是统一的,头盔也都一般无二,而周开荒有权打造一副符合他心意的特殊头盔,这也是高级军官的特权之一。这些常备骑兵和三堵墙一样接受了墙式冲锋的训练,他们的坐骑大都也是四川骡马行提供的年轻战马,身上的装备更是花费了成都的重金。
随着周开荒一个挥手动作,上百名明军骑兵都翻身上马,常备骑兵一个接着一个,跟在周开荒背后行军。没有人或马发出声音,只有密密麻麻的的马蹄声,和上百甲兵身体颠簸时发出的甲片铿锵之声。
哗、哗、哗。
一向自问胆大的高云轩等人,听着这有节奏的金属碰撞声,再看看甲骑一张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不知不觉的竟然也都忘记了交谈,一路默默无言地跟着来到了明军大营。当天,这几个于七的使者就见到了保国公本人。
第16节攀谈(上)
听说就要见到闻名遐迩的保国公了,几个山东人都紧张得很,两个负伤的人也不愿去休息而是决心先带伤拜见邓名一面。只有吴月儿的身份非常尴尬,作为一个女流,师兄们虽然很照顾她,但女子入军营多半会讨人厌。
不过吴月儿也想看看保国公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后,她决心冒着被斥责的危险去试探一下,反正不试探肯定进不去:“周将军你们怕晦气吗?”
“嘘!”不等周开荒回答,高云轩就急忙伸出手指示意吴月儿噤声,要不是特别尊敬她父亲,估计高少侠就要先开口责备师妹了。
“你是想进军营看看?”周开荒扫了吴月儿一眼,她那一脸的期待连厚厚的黑黄还有粉褶子都掩盖不住了:“可以,但是得先洗脸,不然会影响我军将士对山东姑娘的印象。”
见众人愕然,周开荒也没多做解释,毕竟大批士兵惦着去山东买媳妇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丰功伟绩:“我们军营从来不忌讳进来女人,上次从浙江回来都进了十几万了。”
行军时是有女营,但在安全地带允许夫妻团聚的时候,川军从来不会为了忌讳问题而多修一片营地让男性士兵搬出军营,而是利用现成的营地。起因当然是邓名,他觉得这属于封建迷信,为了封建迷信浪费体力不值得,川军是他一手拉扯起来的,没人纠正得了他最后也就形成传统了,即使邓名不在领兵的军官也懒得多此一举。
既然周开荒这么说,吴月儿就满心欢喜的跟着进入了中军的辕门。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上午来开会的友军将领都已经立刻,而赵天霸和任堂也去别的营地值班。见到周开荒回营后,卫兵就告诉他马上要开饭了,邓名、穆谭和几个少校都在棋牌帐等饭熟。
“跟着一起来吧。”周开荒招呼五个山东人跟紧他。
很快就来到了邓名的中军帐前,周开荒先走了进去,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嬉笑声,好像还有个人在嚷嚷:“饭不够吃了。”
接着又是一声:“多做点便是,小声点,别让客人听见。”
在帐外,高云轩对吴月儿说道:“满意了吧?你先去休息吧,晚上我们回去一定仔仔细细地给你讲。”
这时周开荒走了出来,对几个山东人点点头:“保国公请你们吃饭,不过还请把身上的武器都卸下吧。”
等山东人把藏着的家伙都掏出来后,卫兵还过来认真的搜了一遍,最后只剩下吴月儿一人。
“来吧。”吴姑娘举起了双手,示意卫兵尽管来搜,她宁可被搜一遍也要争取进帐的机会。
“小姑娘不懂事。”邢至圣和高云轩都比周开荒要大一些,但他们在对方面前却总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不妨事。”周开荒盯着刚刚洗好脸的吴月儿看了几秒,点了点头:“不用搜了,进来吧。”
说完周开荒就返身先进去了,高云轩有些生气地责备道:“为何这么不懂事?”
“周将军让我进去了。”吴月儿毫无听话离开的意思,知道不能让保国公久等,最后高云轩狠狠地瞪了吴月儿一眼,无可奈何地率先走进去了。
屋内是一张很长的椭圆长桌子,竖着冲着帐门口,左侧坐满了人,而右侧位置都空着。
山东人进门后,桌子边上的人刷地一下子都侧头向他们看过来,而周开荒已经走到了最里面的位置,一边拉椅子坐下,一边给其他人介绍着进来的人的姓名。
本来高云轩以为保国公肯定会坐在正中间的位置,所以进门后他就打算叩拜行礼,但正前方空荡荡的,让他顿时不知所措。
“我就是邓名。”排在靠近帐篷门第二个的人说道,紧接着飞快地连续吐出两个命令:“免礼,请坐!”
同时邓名伸出指着对面的位置,让山东人自行坐下好了。
“被让我仰头看着你们,脖子很累。”对方支支吾吾地不肯就坐,邓名再次指了一下桌对面的那些空椅子。
高云轩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右侧最靠外的那把椅子上,邢至圣琢磨了一下,没敢面对着邓名坐,而是空出了右边第二把,坐到了第三把上面。
“邢少侠对吧?”对面的人友好的打了个招呼:“我名叫穆谭,川军中校。”
“穆校尉。”邢至圣急忙搭腔,他不知道中校准确相当于什么官,不过他估计大概类似于千总。
另外两个人走到邢至圣的后面,挨着坐下,而吴月儿老老实实地躲在最远的地方,小心地观察着保国公的模样。
“第一次见到这么有绅士风度的人。”邓名突然笑起来,望着畏缩在帐篷边上的吴月儿说道:“这位女侠,你师兄给你留了个位置呢。”
在邓名的再三催促下,吴月儿终于走过来,坐在了高云轩和邢至圣之间。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攀谈,说是攀谈,其实就是一种多对多的盘问,问话的不止邓名一个人,他周围的人也都参与其中,只有周开荒闷头喝水,在店里他已经盘问了半天了。
在回答不断抛过来的问题时,高云轩也在打量着邓名和对面的明军,这些人都和周开荒年纪差不多,同样都是铁甲在身。所有在场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和周开荒类似的、掩饰不住的杀伐之气,即使是努力表现和善的邓名,有时眼中精光一闪,也会让高云轩的心脏骤然揪紧一下。
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出来,但对高云轩、邢至圣这两个江湖经验还算丰富的人来说,对面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他们根本惹不起的人物。放在以前,如果在赌场里发现一个这样的人,他们两个肯定会暗地里交代伙计们要客客气气的,千万不要对他出千,如果对方输得太多还会送点筹码过去。
有几次高云轩回答稍有迟疑停顿,或是表达不清,邓名隐藏得还好,但邓名左右的人笑容就会一下子变得僵硬,眼中立刻露出冰冷的怀疑和警惕,那时高云轩就会感到后脊发凉——这是一种类似草原狼嗅到了狮子的味道后的本能反应。
随着问答的持续,对面那几个人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收敛,显然相信了他们的身份和叙述,扑面而来的压力消退后,邢至圣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汗,脖颈处也凉嗖嗖的:“刚才穆校尉问的这事,周将军也问起过——”
这次穆谭没有仔细地听,而是插嘴反问道:“为何你管我叫校尉,而叫周将军。”
“因为人家一看就知道我比你厉害。”刚才一直没有吱声的周开荒开口道,他显然是察觉到盘问已经结束了,真正的攀谈开始了。
坐在邓名右手位置的是吴越望,他让士兵上饭,还热情地招呼对面的山东侠客:“边吃边聊,山东的战局我们也很关切。”
见大家要吃饭了,吴月儿就识趣地站起来,向在座的行礼告辞。
“吴女侠不吃饭的吗?”邓名问道,其实他这是明知故问,刚到这个时代他还不知道,后来很快就发现明朝的男女不同席,男人吃饭的时候妇女都在边上看着,只有在壮劳力吃饱喝足后全部离席,女人们才会上来吃剩下的残羹。
“吃完再走,”邓名很认真地说道:“我们四川的习惯就是男女一起吃饭,一起干活,女的也得养家挣钱。”
邓名的部下闻言都在腹谤:这哪里是四川的规矩,明明就是你定的,为了收税逼女人出门干活,士兵买媳妇的钱因为是找你借的,所以不给你教满几年的书你还要罚钱。
“我坚持。”见吴月儿还在犹豫,邓名加重了语气说道。
饭菜送来的时候,邓名还笑着对吴月儿说道:“我这个位置是有讲究的,上菜先从我面前过,坐在后面的万一菜少就轮不到吃了,周中校来得最晚只好坐到最里面去了;而刮进帐篷的冷风嘛。”邓名拍拍身旁吴越望的肩膀:“还有个人挡着,平时这种座位我未必能抢到,吴女侠的位置和我一样的好,可要多吃点别糟蹋了好座位。”
没有说几句话,山东人就提到了李国英的陕西兵,显然川陕总督的标营给山东好汉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深刻印象。
“李国英的标营,恐怕比一般的八旗还要厉害,”听山东人哀叹连一个总督的标营都应付得这么吃力,不知道该怎么和八旗兵打后,穆谭立刻宽慰道:“反正就我的感觉,打李国英的标营可比打满、汉八旗费劲多了,或许北京的八旗兵更厉害一些吧,那应该和李国英的标营水平也差不多。”
“国公和李贼的标营打过吗?”邢至圣好奇地问道,同时也充满期望,盼着川军能给他带来一些希望和勇气。
几乎所有的人都向邓名看去:“只有国公和李国英的标营硬碰硬过。”
虽然战斗过程已经进入了川军的军训教课书,其他人也都能叙述一遍,不过有邓名这个亲历者在,别人也不好意思抢他的风头。
“嗯,是。”邓名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曾带着二百多骑兵在一个时辰里先后与两批川陕总督的标营甲骑交战,总计五、六百人。
邢至圣申请肃穆,手心里又一次微微出汗,对方遇上的人数是胶东大侠等人遇到的好几倍,在山东川陕总督的标营一般都是百人一队展开行动的,还没有遇到需要他们以更大建制出阵的对手。既然邓名还好端端的坐在对面,那应该是赢了,不过邢至圣还是不由得感到紧张。
“两阵斩杀三百余,俘虏百多,斩下了李国英的前任标营指挥的首级,我本人大概斩了四级吧。”邓名用很平常的口气说道:“至于北京的禁旅八旗,我感觉士气比李国英的标营要好一些,不过战斗技巧差不多。”
第16节攀谈(下)
从顺治下令建立绿营开始,清军的主体就开始变成了绿营,明军最主要的敌手也变成了绿营,不过很多绿营自己对此还没有意识,邓名也是在两次东征后才意识到这一点。在川军军事训练中,绿营的编制和战斗力强弱是很重要的学习内容,书院的教授、讲习也向同秀才普及这些军事知识。
相比川军,山东义军的准备就非常不足,大部分义军对全国的军事情况毫无了解,很多人对济南府的力量都缺乏了解,只是知道自己身边一亩三分地的情况。邓名面前的几个山东好汉,在义军中就算见多识广的了,也搞不清楚山东以外的外省强军都有哪些,对清廷中央部队的了解基本就是“八旗兵”三个字。
邓名就在饭桌上给他们介绍了一下,绿营的兵员全部是招募来的,首先招募成丁,从中选拔为守营兵,再从中选拔精干为步战兵,更精锐的是马战兵。这些马、步战兵和守营兵丁组成了绿营部队的主力,营兵交给将领驻扎各地镇压汉人反抗。而在这些营兵之上,则是四种标兵,总督指挥的督标、巡抚的抚标、提督的提标和总兵的镇标。其中总督的标兵最有战斗力,也是各大总督倾力打造的直属武力,而巡抚的抚标理论上是一省最精锐的绿营兵,但这个编制和提督的提标相近,由于巡抚时文官而提督是武官,所以巡抚的标营实际上较差,战斗力远在提标之下,而个镇总兵的亲兵营,就是镇标。比如王明德的亲兵营就属于镇标,而胡文科的手下就是普通的营兵。
“满清十督标,十四提标大都很有战斗力,除了漕运总督和漕标和河道总督的河标是凑数的,”对川军来说漕运总督的标营就是徒有其名,根本称不上精锐,听说黄河总督的标营的主要工作也是设卡,装备还比不上漕标后,川军也把河标划入了鱼腩部队,邓名对二者根本看不上:“剩下的就是十二抚标,六十六镇标,一千二百营兵,满额是六十万绿营披甲兵,不过实际上谁知道呢,至少李国英、蒋国柱的督标肯定是很多年都没满额过了。”
尽管理论上标兵会比营兵更有战斗力,但实际上未必,富庶的江南的营兵装备和军饷都有保证,而北方的标兵未必能得到应有的待遇。除了装备差异外,还有兵源问题,大明最精锐的部队就是秦军,而清廷最有战斗的部队就是甘陕绿营。
“西北二百多营兵,十二万甘、陕、宁绿营,是清廷的支柱。”对于山东人感到很苦恼的川陕总督标营,邓名给了很高的评价,虽说抬高手下败将就是抬高自己,不过邓名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真心实意地重视西北军:“不过永历十二年吴三桂进攻云贵的时候带走了不少精锐,洪承畴也抽调了大批西北精兵,五年来我趁着甘陕绿营元气还没有恢复又连续攻打他们,所以甘陕绿营的战斗力始终不能恢复到永历十二年之间。”
在甘陕绿营中,实力也不是完全遵循标营强于营兵这个规律的,比如陕西提督张勇的亲兵战斗力高于大部分营兵,但未必就比他手下的王进宝的营兵高多少。因为后者南征北战经验丰富,本人很会练兵还有一批同样有经验的军官(邓名没有彻底消灭干净),加上王进宝和上司关系不错,能要来足够的经费,所以虽然是营兵但并不比镇标的战斗力差。
而副将赵良栋的亲兵战斗力更为可观,提督张勇并不是旗人,但赵良栋是以旗人的身份来带绿营兵,装备、军饷都能得到保证,而且就算实力强劲,北京也很放心,知道这一支绿营劲旅是掌握在干儿子手里。
邓名听说赵良栋和王进宝在河西又编练了不少绿营,不过河西绿营受到卫拉特蒙古的牵制,大批的兵丁要用来防守边界线上的堡垒,即使有足够的粮秣供应,也无法长期离开驻地进入四川作战,就像上次重庆之战时赵良栋、王进宝本计划春、夏出发,秋季参与作战,而秋后蒙古人的马壮后他们就需要赶回驻地。
自从邓名说了他的战绩后,接下来的时间里山东人就变成了更彻底的听众,吃完饭后邓名让他们回去休息的时候,几个人脸上还都是敬仰和钦佩之色。
“张尚书不同意议和。”山东人走后,邓名就对周开荒说道。
“不奇怪,”周开荒飞快地答道:“不过难道其他人就同意吗?”
“也都不同意。”邓名摇摇头,张煌言是反对得最激烈的一个,而巩焴也不赞同,夔东众将虽然有人觉得邓名谈判从来没有吃亏过,但也都认为和地方谈判和公开与清廷谈判是两回事,说出去太难听。
“我说可以给这个和议设置时间,比如三年,也就是说三年后和议自动到期,”在邓名看来,三年后与清廷交战无疑比现在更有利,而且他还想提出一些让地方督抚和清廷中央更加离心离德的条款——有些条款不必对方同意,只要提出来就有离间的效果:“就算想提前开战,借口总是能找到的。”
“但议和就是议和。”周开荒说道。
“嗯,不错。”不过邓名的麻烦也是明摆着的,康亲王因为情报被截断而变得越来越小心,当然其中也有遏必隆和李国英的很大作用,总之就是清军步步为营,一点儿也不肯冒进。而且河南、山东和直隶的绿营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前线开过来,清廷正在往这场豪赌中压上越来越多的筹码。
但清廷可以不断地添加筹码,邓名却不能无限地跟注,而且若是比赌本,邓名无论如何也赢不了北京。现在主动权正从邓名手中渐渐转移到康亲王手中,只要北京咬牙供应物资,不催促康亲王速战速决,那邓名也就只有和地面耗下去,被钉在江南这里——虽然北京也可能耗不起,但未知因素太多,说不定河西的赵良栋和王进宝又会蠢蠢欲动,而且北京现在还有藩王的部队和归顺的蒙古可以调动,家底还是要比邓名厚实得太多。
“这几个山东人来的很是时候,或许我们可以在他们的帮助下打破这个僵局。”邓名一直很关注山东有没有来人,而在场的几个人也都知道邓名的打算,那就是派出一支奇兵渡海去偷袭山东。船只是现成的,邓名已经和张煌言说过,让投奔的闽军驾船前往舟山,张煌言和邓名手中都有不少山东渔民,因此洋流和风向也不是一无所知。
不过在研究登陆作战的时候,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本地的向导,明军对山东绿营的兵力部署毫无了解,不知道地方守备和粮食存储情况,也不知道道路、地貌,就算能登陆上去也是两眼一抹黑。
更大的麻烦就是登陆后的行动,当山东农民看到这一大群口音怪异的陌生人后,第一反应肯定是逃避。明军登陆后的粮草收集工作根本无法解决,就算想抓民夫、征粮,也未必能抓得住本乡本土的山东百姓,能找得到他们隐藏起来的粮食,很可能登陆一个月后还在登陆地点周围和居民做迷藏;而如果都要从崇明运输过去的,明军又如何提供那么多的路面运输车辆和畜力?明军连基本的路况都不知道,根本无从计划,再说只要离开了河道,靠后方运输提供粮食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必须要就地征粮,区分只是清军的沿途村镇三光还是购买居民手中的余粮。
在山东登陆作战的风险极大,而且效果很小,最大的可能性是折腾了一、两个月还没有能远离登陆区,没有丝毫的威胁所以济南都有可能把明军的大规模登陆当成沿海骚扰,自然更不可能分散杰书的注意力。就算异常顺利的抓到了大批的民夫,刨出了百姓藏起来的粮食,那开出登陆区也要花不少的时间,而且还要组织人手监视抓来的山东民夫不要逃走,对付反抗明军游击队,这都需要花费很多兵力和时间。最后在陌生的山东土地上,与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的、数目不明的清廷中央军混战一场,这赌博的风险远比在运河流域交战还要大得多。
因此邓名最近一段时间来就一直专心研究如何在运河附近以较小的待机将清军击退,完美结束这次东征,讨厌的是杰书不肯合作,不老老实实地发起鲁莽的进攻,而是不断从后方抽调兵力,想和邓名打一场决定生死的大会战。
“就算有于七的支持,”穆谭还是对邓名的计划表示谨慎的怀疑,在他看来时间也是一个大麻烦:“嗯,我们需要于七突围接应我们,至少要号召山东的百姓欢迎、支援我军,提供粮草、向导和民夫,让我们能够快速通过无人区威胁山东腹地,从而伏击仓皇回师的杰书。”
这样就需要这几个人先返回山东潜入包围圈,取得于七的同意,然后再溜出来向明军报告,计划可能还有需要沟通修改的地方,一来二去半年都不知道够不够,这还没算消息走漏、有人被俘、背叛的意外时间。
第17节虚招(上)
第二天,邓名又把几位山东人找来详细询问于七的情况。
于七在山东经营了十余年,实力确实是相当可观,在山寨里存储了大量的粮食和火药,而且还有不少武器。这些江湖好汉虽然战斗力不能和正规军相比,但比普通百姓还是要强很多,所以并没有被清军一举击溃。
不过通过询问邓名也确认了一点,于七千真万确是被逼反的,事先并没有进行过广泛的串联和组织。起义一开始就是各自为战,很多造反者若不是因为战败,也不会去和于七会师;而且清廷在山东厉行禁海令后,于七并没有暗中阻扰、破坏,或是收留过大批渔民,更没有尝试与舟山走私,因此于七在沿海地区并没有什么情报来源和势力。
一度席卷大半个山东的起义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各路起义军被进入山东的清军各个击破,现在大都和于七一样躲藏在山寨里。虽然清军的主力正在往南移动,不过元气大伤的义军还是不敢从山寨里出来。因为交通要道和府县全数掌握在清廷的手里,义军彼此之间无法联络协同,反倒是清廷的部队可以快速增援。
得知邓名在考虑登陆山东后,高云轩等人当然都非常欢迎,他们表示只要无敌的川军进入山东,击败满清的中央部队,义军就可以再次趁势而起,配合川军消灭山东的地方部队。高云轩向邓名保证,山东义军其实还是很有实力的,就是半年以来野战惨败的次数太多了,所以大批的义军战士对前途悲观失望,脱离队伍逃回家去了。只要川军能够在山东的地盘上击败清军,让大家看到清军不是不可战胜的,义军就能迅速恢复元气。
因此高云轩等人认为,川军在山东作战算得上是本土作战,义军可以承担侦查、占领、防守、运输等诸多工作,还可以在川军围城的时候当突击队。高云轩说他的师门人脉很广,每个县城都能找到真心实意的合作者,不用担心后方官吏是否可靠。总之,他们给邓名的印象就是,川军在山东不愁找不到合作者和民夫。
在饭桌上听过川军的战绩后,山东的五个人对川军的战斗力就有了迷信一样的崇拜,高云轩称山东就是三岁的小孩都知道邓名乃是盖世豪杰,说到这里的时候,吴月儿也在边上拼命点头。
不过邓名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在山东人离开后询问巩焴对下一步战略的考虑。
“他们有办法立刻动员起五万民夫和不少于两万的兵丁么?”巩焴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有。”邓名摇摇头,刚才谈到登陆后的补给问题时,这几个人表示他们需要返回栖霞,让藏身在那里的于七和各路大侠出面,广派弟子联络地方豪强,等有了眉目后再来接引明军上岸。
“在运河决战吧。”巩焴飞快地答道。虽然他一开始不愿意邓名留下来与清军决战,但随着双方不断蓄势,已经难以抽身。现在数万清军云集在凤阳府、淮安府一带,如果明军突然撤退,他们肯定要南下大肆劫掠一番,不然都没办法向各路将士交代。如果这种事情发生了,就算东南督抚都奇迹般地平安无事,下次明军过境时也不会受到往日的欢迎了。
而且随着两军对峙,全国官吏和缙绅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过来,他们看到的是明军大模大样地劫了漕运,然后就优哉游哉地在清廷的重兵环绕中享用收获,而无论是山东还是南京,都拿这支明军无可奈何。崇祯朝清军攻打明廷第四次破口,在明廷的境内流连不去,甚至放牧几个月,把牲畜都养肥了才退出关,大概也只有那件事与这次川军的情景相当。
差异在于,现在的清军具有攻击的**和架势,如果在与邓名的对峙中清军先畏缩了,邓名按照计划将其挫败然后从容离开,那么全国的官吏都会联想起二十年前的明清局势,只不过是颠倒了角色而已。那样的话,满清的威望就会再一次受到沉重的打击,更多的官员会认为明军控制区虽小,但天下的大势依旧未定。
“如果我军被击退了,那么我军的形势就要倒退两年。”这次轮到邓名来阐述此时决战的不利条件了:“我军就算打赢了,如果损失太大,胜利的果实多半也会落到别人手里,比如蒋国柱、张长庚和南方的三藩,他们一定会笑开了花。”
“有的时候是不得不赌,赌赢了就问鼎中原,岂有不行险而取天下的?而且只是倒退两年罢了,并不是一下子输得干干净净。”巩焴认为,邓名的赌本比李自成当年还要雄厚,巩焴看到了蓬勃发展的四川,大批退役的老兵和以亭为单位的军训让邓名不愁重建军队的问题;现在就是战败了,也可以关上夔门修养,然后找机会和满清再赌下去——若论赌本的雄厚,巩焴觉得邓名和三王内乱之前的孙可望也差不多了;战败的直接后果恐怕就是川西的高速发展要被打断了,而且邓名也会失去补贴同盟军的能力。
“岂有不行险而取天下的?”邓名喃喃自语了一声。他今天请巩焴过来,主要是想探讨有没有可能在山东掀起大规模的游击战,以支援运河的正面战场。而邓名自认为擅长的是正面交锋,而巩焴则拥有丰富的游击战经验,所以邓名就问起了巩焴可否有良策。
“不行。”巩焴一口否定了邓名的设想:“山东义军已经完全垮了,他们现在只能躲在山寨里等死,根本没有冲出去和清军交锋的勇气了。要想闹出动静来,不管打得赢打不赢,至少要敢出门啊,哪怕是包围个县城什么的。”
巩焴认为邓名的打算是一厢情愿,山东义军已经被摧毁了,除非川军在运河上打出轰动全国的大捷,那样的话山东义军或许还能起死回生。
“那些大侠起事和缙绅不同,缙绅的力量在乡间,而大侠的力量在府城、县城。”巩焴认为,于七无法形成邓名设想的游击战基础,江湖好汉大都聚集在城里,他们对农民的影响力远不如缙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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