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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熊猫)-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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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清军。
“都是绿营?”顺治震惊地问道。最开始还有御前侍卫猜测是发生了营啸,更有人担心是外面的蒙八旗出现了什么变故。但四周的蒙八旗营地现在已经是座座起火,无一幸免,这看起来就不太可能是蒙八旗发动的兵变。再说这些蒙八旗平日同样受到优待,从情理上讲不该有叛乱的理由。
到处都是火光,这么短的时间内,所有的外围营地都受到了进攻,所有有战斗经验的军官都指出敌军的兵力非同小可。听到御前侍卫的报告后,顺治环顾左右,着急地叫道:“在这里谁能煽动大军叛乱?”
距离最近的是扬州的林起龙,不过河道官兵数量有限,并且分布在整条运河上。再说对于河道官兵的实力皇帝心里也有数,他们的战斗力比衙役高不了太多,想把漫长运河上的河道官兵集结起来发动一场叛乱,未免也太高看林起龙的能力了。除了林起龙以外,嫌疑最大的就是代理两江总督衙门事务的江宁巡抚,但江宁巡抚的大本营在南京,两江官兵分布的范围更大,要是蒋国柱把兵马集中起来送过长江,林起龙和两江的地方官也不会完全没有察觉。
“或许是林起龙和蒋国柱勾结了。”一个御前军官嚷道。只有林起龙和蒋国柱勾结,才能得知御前现在兵力薄弱,而且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两江部队送过长江。不过这个说法还是有很大的漏洞,即使知道御营现在只有五千兵马,高邮距离南京仍然太远了,蒋国柱集结两江部队一事动静太大,无法彻底瞒过地方府县。若现在真是两江部队在围攻御营,那除了说明林起龙参与外,还说明两江的府县差不多也都是知情人和参与者。这么大规模的叛乱实在太骇人听闻了,而且若真能进行这么广泛的串联,蒋国柱就更没有在高邮动手的必要了。遥远的距离大大抵消了蒋国柱的主场优势,即使考虑到后续的一万五千兵马,蒋国柱也应该选择等到御营渡过长江、靠近南京后再动手,这样御营就会深陷江南腹地,皇帝也更难以逃脱陷阱。
御前的军官们七嘴八舌乱纷纷地议论着,那些有军事经验的人很快就压倒了年轻军官们的胡乱猜测,他们指出,蒋国柱选择在高邮发动叛变,只能说明他缺乏对江南军队和官员的控制力,无法号召他们明目张胆地叛乱,与蒋国柱在主持今天乱事的前提相矛盾。
还有人提出或许是周培公或梁化凤谋反了,这个有一定的道理。现在他们正领兵堵截邓名,身边有集结的军队,但是蒋国柱和林起龙为何没有发现他们的举动?若是蒋国柱和林起龙也牵扯到其中,那问题转了一圈又回到老路上——既然江南官场已经如此有力地控制住了军队,那他们为何不选择在南京动手,而是要千里迢迢地跑来高邮动手。
没有人能完美地解释上述的矛盾,至少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不到。而这时御营周围的战斗变得更激烈了,有两座蒙八旗的军营已经陷入了火海,看上去外围的部队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皇上。”一个有经验的八旗军官见到外围营地正迅速地土崩瓦解,心急如焚地向顺治提议道:“是不是让御前出营支援?”
“这怎么行?”索额图嘴唇哆嗦着,虽然听他父亲讲述过很多次大战的经过,但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战争;听父亲回忆往事的时候索额图总是听得很带劲,但当他亲眼看到周围都是大火时,索额图感到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惊慌地说:“御前侍卫都是皇上的奴才,怎么能让他们出去拼命?”
索额图的话代表了很多御前官兵的心声,按理说满洲兵都是皇帝的亲奴才,而御前来自上三旗,能到皇帝身边当差更是亲奴才中选出来的好奴才,凭什么为了救蒙古人而牺牲这些皇帝最心腹的奴才?
不但索额图等御前官兵不愿意,就是顺治本人也不愿意,御前两千满洲八旗都是皇帝的心头肉,再说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放他们出去增援外围营地,那皇帝的安全岂不是要削弱了。
因此顺治否决了让御前出营增援的建议,命令他们严守皇营。
“朕绝不相信林起龙、蒋国柱都参与到了乱事中。”刚才那些有经验的军官的分析对顺治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他立刻紧紧地将其抓住:“黑夜中敌我难辨,部分营地里可能是受惊的官兵正自相残杀,应以坚守为上。”
就是一部分资深的御前军官也赞成持重的方案,认为在这一片混乱中,出去增援蒙八旗未必是什么好办法,还不如静观其变,等天亮后看清敌我形势后再做打算。不过还有人认为,眼下一片混乱或许是一个机会,反正皇帝是唯一重要的,两千御营应该全体出击,掩护顺治趁乱杀出去,索额图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主张突围的人自己还在为该向什么地方突围争吵不休,有人认为应该去高邮城,但乱党或许也猜到了这一点,而且没有人敢担保高邮没有参与乱事;向北逃也是一个选择,不过乱党在这个路线上可能更会布置重兵伏击;还有人主张兵行险招,向扬州突围,那里城高池深,而且还有大量的两江和河道官兵。不过即使有人敢担保林起龙和蒋国柱没有牵扯其中,顺治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说不定还有大批乱兵正从南边赶来,向南跑岂不是自投罗网。
御前争议不休的时候,邓名正指挥着部队肃清清军的外围营地。攻入外围蒙八旗的营地后,明军并没有立刻向纵深展开突击,而是沿着壕沟和营墙展开争夺,不断扩大己方的控制区。
“留神鞑子皇帝突围!”
邓名在战前就反复强调过,这一仗的关键在于是否能够击毙顺治,如果被顺治逃走,那么即使歼灭了五千御营也得不偿失。
只有将顺治杀死,才能打断皇帝的亲征计划,为张煌言和马逢知消除压力;如果能够让清廷陷入暂时无主的境地,对郑成功远征台湾的计划,对云南李定国的坚持也会有间接的帮助。除去这些对盟友的益处,一定要击毙顺治也是东南满清督抚的共同要求,顺治死亡他们才能得到喘息的机会。
一个多月前,张朝、董卫国向邓名托孤时,邓名就劝说他们反正——既然都是身死族灭的下场,那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但江西巡抚和布政使直到那时仍是不敢。他们告诉邓名,虽然他们二人是江西的一、二把手,但并没有机会和时间培养绝对效忠于他们的心腹,对江西官场和军队的控制力很大程度上还是来自于朝廷。张朝私下对邓名讲:若是他公然亮出反旗的话,估计凝聚人心的能力连金生恒都不如,尤其在顺治亲征这种背景下,一旦听说皇帝渡过长江,亲自来讨伐江西,估计就有不少人想要立功,会把张朝绑起来交给顺治。就是董卫国都说不定会心存侥幸,指望靠出卖张朝为自己的家人谋一条生路——如果张朝不公然造反,告密未必能救得了董卫国。
于是邓名在苦苦思考后拿出另外一个方案,那就是明军乔装打扮去突击顺治的御营,而两江、湖广为此提供方便。
对于这个计划,张朝和董卫国倒是能够接受。虽然他们慑于满洲八旗的威名,畏惧甚深,但既然已经走投无路,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为何不垂死挣扎拼一下呢?
绝望的蒋国柱和林起龙也支持邓名的第二套方案。和张朝、董卫国一样,他们都认为自己无法煽动起足够多的绿营去进攻御营,而且也不能保证对这种涉及到人数上万的叛乱行为保密。但利用职权为邓名的军队遮掩行踪,向化妆成绿营的明军提供粮草,或是帮助邓名打探消息,他们还是完全可以办到的。
远在武昌的张长庚最后得知这个计划,收到周培公的秘信后,张长庚也表示了完全的支持。在参与密谋的诸位督抚中,张长庚是动员能力最强的。得知顺治必定要亲征后,张长庚甚至认真考虑过投奔明廷的可行性——张长庚经营自己势力的时间最长,清洗工作最彻底,而且手里还有一笔积蓄可以充作军费。不过投明对张长庚来说是最不得已的选择,因为这样他势必会被川军和夔东军要走大片的地盘,而且张长庚也不敢说湖广到底有多少人会跟着自己走——这只是比身死族灭要强一些。
顺治必须死,参与密谋的督抚们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空前的一致,对邓名来说这也是最好的结果。如果顺治逃脱,清廷不发生大动荡的话,张煌言、郑成功和李定国的压力就不会明显减轻,而且参与密谋的督抚在绝望中会做出什么事来也很难说。
“占领壕沟,严防鞑子突围。”邓名重申道。明军全力夺取着每一座外围营门、每一段壕沟和营墙,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形成对内的防御线。
第12节围困(下)
明军的进展相当的顺利。遭到突然袭击的蒙古八旗一开始就被打得晕头转向,明军不但有熟悉地形的巨大优势,而且还拥有三比一的兵力优势,尤其是在各个关键地点,攻击一方对防御者的优势都在十比一以上。
“我们可以从此战中得到什么教训呢?”战斗展开一个时辰后,各条战线上捷报频传,得知明军已经控制住营地外围而顺治还没有开始突围后,邓名对身旁的任堂开玩笑道:“以后无论多忙,我军都得自己扎自己的营地。”
八千明军披甲已经在营地的外围形成了包围圈,后续的辅兵也正在赶来,不过在黑夜中辅兵对战斗部队的帮助不会很大。任堂向邓名提议道:“让部队转入防御吧,我们没有必要立刻进攻鞑酋,天明后我们再攻击,伤亡会小很多。如果我军伤亡过大,江南那些督抚说不定又会起别的心思,说不定会主动攻击我军来向虏廷邀宠。”
“任少校说得不错。”在邓名的原计划中,明军会发起连续的攻击,直到杀死顺治为止。但执行这个计划的前提是顺治尝试突围,这样明军就要攻击皇帝的御前侍卫和中军大营,牵制突围清军的兵力,同时尽快制服抵抗,让局面变得简单明了,以防顺治金蝉脱壳。
既然现在清军采用比较保守的战术,邓名也就倾向于稳扎稳打,以便减少明军的损伤。江南的几个督抚不过是与明军合作,是敌人而不是盟友,唯一能够阻止他们进攻明军的就是实力的差距,邓名对此非常清楚。
当明军转入防御后,顺治也感到压力顿减,乱兵并没有继续向皇营进攻,给了御前侍卫从容部署的时间。
“坚持到天亮就好了。”不少御营的军官都大声地鼓舞着士气,给那些初次上阵的御前侍卫打气:“一旦到了天亮,周围就会有大批的援兵赶来护驾!”
直到现在,顺治的亲卫们仍然认为这是一场绿营的叛乱,虽然不知道是谁煽动的这场叛乱,但他们都深信叛将无法完全控制住军队。有的军官还认为,此时有一些叛军可能受到蒙蔽,还不知道他们正在攻打御营。只要等到天明,把顺治的皇旗高高地竖起来,并宣布对胁从既往不咎,给倒戈反正的官兵论功行赏,就可以动摇叛军的士气和战斗意志。
外围的三千蒙古八旗被击溃后,有一部分人向皇营靠拢,已经登上营墙开始防守的禁卫军毫不犹豫地向他们射击,阻止任何人靠近皇营的城墙。
“不许靠近,否则一概视为乱党。”禁卫军军官在墙头向着溃兵大喊着:“如果你们是皇上的官兵,就转身向外,为皇上保卫营门,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在禁卫军无情的攻击下,溃散的蒙八旗不得已停止了脚步,转身向着外围,成为皇营营墙外的第一道防线。幸好明军并没有尾随追击,这些人没有受到持续的攻击,混乱得到一定程度的控制,不再叫嚷着继续向皇营涌过来。
“皇上,”一个御前军官跑过来向顺治报喜:“御前戒备森严,乱党无法趁虚而入。”
“好。”顺治的心情此时也放松了一些,周围的喊杀声较之前已经小了很多,在他看来这是局面不断转好的征兆。
即使是那些有战斗经验的八旗军官,大部分也因为局面趋于平静而喜悦,在他们看来敌人没有混在乱军中一起冲击皇营,这是乱党犯下的巨大失误。不过也难怪,毕竟在一片漆黑中,乱党也难以在短时间里察觉皇营的位置;兵荒马乱的时刻,再有本事的统帅也无法控制全军,发起协同攻势。
只有极个别的人有些不安。在正常的情况下,叛军一定会尽快地发起对皇营的进攻,因为皇帝的积威对于小兵的影响是很大的,如果不能尽快地歼灭御营,那局面很容易发生逆转。
“难道叛军确信周围不会有勤王军吗?”有一个人心里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但他没有敢说出来。
另外还有一个军官也心神不定,叛军组织得不够好是很正常的,不过叛军领袖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方法是强攻皇营,以造成既成事实,而不是在黑夜里停下来整顿部队。当然,这也可能是那个不知身份的叛军统帅犯下的一个重大失误。但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这个御营军官更担心叛军统帅另有图谋——某个他现在还想不到的阴谋。
“皇上,”有这种忧虑的几个御前军官先后向顺治进言,主张派出求援使者,让高邮、扬州派出勤王部队。这些派出去的使者还可以在路上收拢他们遇到的每一支清军,让他们赶来保卫皇帝。一个御前军官回忆了一下营地周围的地理,对顺治说道:“奴才敢请皇上让奴才突围求援,外围几座营地之间都有空隙,叛贼趁黑而来,忙着攻打周围的几座营地,现在应该到处都是空隙。奴才现在突围,天明后就能把高邮的勤王军带回来。”
“去吧。”顺治想了一想,就答应了这些军官的要求。
“喳。”临危受命的禁卫军军官更不迟疑,纷纷离去,各自点了几个骑术精湛的部下。把任务仔细交代过后,这些去找援兵的使者就来到营门前。在无数禁卫军官兵紧张的注视中,营门被打开了一道缝,让这些人全速出营。当营门在背后又一次关上时,这些禁卫军军官已经分头冲开去,大喝着把周围的蒙八旗溃兵逐散,向着夜色中急急奔去。
前往高邮的那个佐领一边纵马疾驰,一边仔细地回忆着御营周围的地理。从军二十余年让他养成了不少习惯,今天傍晚扎营的时候,很多同僚忙着去吃饭,这个军官却一丝不苟地把整个御营都踩踏了一遍。对各个营寨、营地之间壕沟、鹿角的布置大致做到了心中有数。
此刻,佐领带着手下绕了两个圈子,避开有火光和人声的地方。外围营地的营门、中军帐等肯定是最吸引叛军注意力的地方,但营地与营地之间的空隙却很容易被忽视。
深冬的黑夜,让人几乎看不到一丈外的东西,佐领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领路,护卫只有紧跟在他身后才不至于掉队。不过这样的夜色对于突围者来说也是很好的掩护,十几个骑兵不会发出很大的响动,不会引起叛军大部队的注意。
“就是这里。”佐领心中默念着。他大致记得前方是一处空旷的平地,没有壕沟和鹿角,距离两侧营地的位置也很远,更不靠近诸如营门之类的重要目标,只要冲过去就可以踏上去高邮县城的大道。
已经把马速提到了最高,即使附近还有叛军士兵,他们也来不及阻挡,更不用说呼喊周围的叛军来堵截——等他们赶到时,这十几个骑兵早已经冲过险境。佐领这时忍不住开始感激自己多年来的军旅生活,正是因为这些丰富的经历,才会让他在今天这种看似旅游一般的行军途中,仍然认真踩踏地形,在关键时刻帮了他的大忙。
突然间,胯下的坐骑好像失去了平衡,战马长嘶声中,佐领身不由己地向前飞了出去,飞扑向前方漆黑的大地。
一头撞在了坚硬冰冷的地面上,佐领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被震松了。背后传来连续的惊呼和马嘶声,跟着他的十几个骑兵都已经人仰马翻。
“绊马索吗?”佐领摇了摇发胀的脑袋,心中惊骇不已:“叛军居然察觉到这种空隙,还有余力来部署绊马索!”
四周传来了铿锵的铠甲摩擦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佐领奋起余勇,从地上一跃而起,抽出腰刀就向前扑去。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耽误不得,更顾不了那些部下了,只盼望敌人兵力有限,自己的部下也能争取一点时间,让他有机会跑出去完成任务。
眼前突然闪起了一道火光,佐领知道这是敌人正在擦燃火折。
“快跑,马上就要有一支火把亮起来了,接着可能还有。”佐领不顾身上的疼痛,闷头向前跑去。
但出乎佐领预料的是,一大团火光骤然出现,把四周一下子照得通明。
“这是……”佐领向亮光处看去,发现那里赫然有一大推稻草,上面可能还淋了油,正在熊熊燃烧。
在佐领反应过来之前,四周又是几堆篝火燃起,把十几个清军照得无处藏身。火光中,佐领看到前面密密麻麻都是披甲的敌兵,人数多得数也数不清……
“就知道会有人来。”把十几个清兵悉数斩杀后,吴越望先是确定无人漏网,然后指挥部下把绊马索重新布置好,把缴获的战马牵到后方,负伤不起的战马就地宰杀。大批的明军士兵擦干了武器上的血迹,重新退回到他们的拒马防线后。如果佐领看到这条防线一定会更加地绝望,因为即使刚才来的不是十几个清兵而是更多人,也无法从明军的拒马工事上冲过去。
从大车上搬下稻草,淋上油脂,这时前面的篝火也差不多要熄灭了,吴越望把还在散发着红光的余烬踩熄,重新隐身于黑暗中,准备伏击下一批猎物——如果还有的话。
第13节天明(上)
天亮了。
看着出现在东方的朝阳,江宁巡抚蒋国柱自言自语道。如果一切都按照计划来办的话,他知道现在高邮湖旁正有一场生死战在进行。
“终于开打了,大概这两天就会有结果了。”蒋国柱被希望和恐惧两面夹击,精神已经不堪重负了。除了这种矛盾的心情外,知道结果即将见分晓,又让蒋国柱有如释重负之感。为了支援明军的军费开支,江宁的藩库早已经见底,如果再继续拖下去,恐怕江南官场的库房崩溃会先于蒋国柱的精神崩溃。
上次郑成功围攻南京的时候,郎廷佐紧急动员两江部队护卫城池,在南京城集中了两万披甲和七万辅兵、壮丁,还有超过一万匹的战马、挽马,每天消耗的军费高达惊人的一万两银子。但这次邓名军队的花销还要在那次之上,尽管有江西巡抚和漕运总督分担明军的军费,南京方面平均每天的支出仍高达一万三、四千两之多。
肯定要向临战状态的军队提供足额的口粮,一般情况下,一个绿营披甲每天需要两斤米和半斤豆子,为了鼓舞士气还需要在战前为每一千名士兵提供一口猪或是两只羊。可邓名的要求显然不能和一般绿营相比,他麾下的三万军队采用统一标准,并无战兵、辅兵的区分。每天江宁需要提供的粮草是三万六千斤米面,一百五十头猪或是相当的牲口、鱼类,除此以外,邓名还指明要江宁提供大量的青菜和豆类。
为了凑齐明军需要的物资,两江部队的补给已经被压到了最低点,所有的调动和操练都被取消,以便节约物资。当然,这些物资的筹措都是打着供应周培公和梁化凤的名义进行的,各个府县和总督衙门中不知情的幕僚都因此对湘军怨声载道。他们并不知道周培公的大军其实子虚乌有,而梁化凤的军队口粮也被一再缩减,实际上和其他两江部队一样近乎于每天吃糠咽菜。
可对蒋国柱来说,既然两江部队无法用来攻击御营,那他们的用处自然无法与明军相比,牺牲他们的补给来满足明军所需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当猪羊不够所需时,两江总督衙门毫不犹豫地收集耕牛给明军送去——最开始蒋国柱还担心皇帝行动过快,希望明军能有更多的准备时间,以迎战威震天下的八旗劲旅。但到了最后,蒋国柱已经抱着一种“早死早投胎”的心态在盼望皇帝尽快抵达了。幕僚们一再指出,两江总督衙门的财政状况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一个月高强度的运输还让大量的车舟报废、挽马死亡,后期这些损耗完全是靠张朝拨给的银两来补充。
除了鼎力相助的南昌,湖广也为这次行动提供了财政帮助。张长庚包揽了明军的军服、拒马、长枪以及火药等的需要,还紧急为明军铸造了一些青铜大炮和投石车。每天都有湖广的船只抵达南京,把成船的军事物资卸下来交给梁化凤,然后再由后者转交给打着湘军旗号的明军。仅弓箭一项,邓名称每天训练的耗损就有一万支之多——蒋国柱知道邓名的射手大概只有千人,这就说明每个弓箭手每天进行的针对性训练中,每人每天射坏的弩箭就有十支——这差不多是一个绿营射手几个月的训练耗损。
“终于要结束了。”蒋国柱轻叹了一声。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帮助邓名对抗八旗劲旅,江南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经济代价。如果蒋国柱不打算用暴力掠夺缙绅土豪的话,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勉强维持官府的运转,估计明年税后都无法恢复正常的军事训练。不过只要邓名能够顺利击毙顺治,那一切都还是值得的。之前蒋国柱曾经和邓名面对面地讨论过顺治死后的政治格局,现今的皇太后肯定不愿意大权旁落,而重臣如索尼、鳌拜等人的身上也刻下了太深的顺治烙印,他们都绝不会同意让顺治的皇子以外的人继位——虽然对满清朝廷来说,选择一个成年皇帝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皇太后和重臣的同盟应该能够取得上风,压制住其他亲王和旗主的野心。当幼小的皇帝登上宝座,大清处于主幼国疑的状态时,北京对江南督抚也就只能采用怀柔政策。若是忠于顺治的势力和觊觎皇位的人僵持不下,争权夺利甚至发生武力冲突的话,那当然是对大清更坏的局面,但对江南督抚来说却是大大地利好,因为这样双方就都需要拉拢他们。
尽管邓名断言后一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不大,坚持认为皇太后和重臣的联盟实力远在八旗王公之上,但蒋国柱还是希望大清皇室出现内讧,这样蒋国柱就会获得更大的自由,能够在朝廷重建权威之前更好地控制江南,像张长庚一样获得效忠于自己的力量,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置于皇帝或是邓名的手中。
……
高邮湖。
“天亮了。”初升的旭日让对垒的两军都发出了欢呼声。皇营内的八旗军官马上行动起来,昨夜他们已经把部下士兵中大嗓门的人都集结起来,一见到日出,军官立刻让这批士兵登上营墙,开始向对面的“叛军”喊话。
绣着金龙的天子旌旗在墙上升起,御营的官兵齐声高呼,让对面的叛军意识到他们正在攻打的是神圣不容侵犯的天子行营。同时他们还告诉对面的叛军,天子是仁慈的,只要他们放下武器,皇帝对他们昨晚的冒犯既往不咎。
“凡是能生擒周逆者,赏万金,抬旗,赐精奇尼哈番;能斩周逆者,赏五千金,万户侯……”
御营的喊声遥遥地传了过来。看到叛军穿着湖广军服、打着绿旗和那面书写着“周”字的大旗,御前侍卫们又惊又怒,立刻就确定了对面的叛贼是周培公。知道了敌人到底是谁后,顺治反倒放心不少。周培公年纪轻轻,骤得高位,除了少量心腹以外,在军队中的威信不会太高,就是死党的数量估计也很有限,大赦和重赏双管齐下,对瓦解叛军会有很好的效果。
“该是打破鞑子幻想的时候了。”昨天行军的时候为了尽可能地遮人耳目,邓名并没有让部下穿上明军的军服。反正绿营的服装和御营的差距不小,对明军来说足以辨识敌我,对敌人来说还有一定的迷惑效果。
御前侍卫高声喊话的同时,那些被阻挡在御营营墙外的蒙古八旗也纷纷跟着嚷嚷起来。现在他们建制混乱,丢盔卸甲,“叛军”只要发起进攻,转眼间就能把他们轻易碾碎,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用含混不清的汉语跟着御前侍卫一起叫嚷,指望“叛军”士气瓦解,向周培公发起反戈一击。
随着邓名一声令下,卫士把绿色的三角旗从旗杆上退下,换上了邓名军队特有的矩形红旗,邓名的卫队也同时升起了他们的三堵墙军旗。
随着第一面红旗高高升起,环绕着皇营的“叛军”纷纷落下绿旗,脱去他们身上的湖广绿营伪装,露出了明军的大红战袍。
“大明长江提督邓”,见到周围变成了赤帜的汪洋大海,刚才还在高声喊叫的御前侍卫和蒙古八旗们顿时失声。
而明军这边则开始了他们的回击:“奉朝廷明令,讨伐建州叛逆,弃械者免死,抗拒王师者格杀勿论。早降!”
伴随着明军“早降”的喊声,前排的明军向被御墙外的蒙八旗残兵发起了攻击。这些蒙古人根本不能靠近皇营,否则就会遭到御前侍卫的攻击;他们大都手无寸铁,也缺少能够保护自己的铠甲,无法抵抗明军甲兵的进攻。而且现在是白天,明军结成战阵逼上来,他们想混战都没有机会。
即使在这样不利的局面下,蒙八旗的士兵竟然还不肯投降,他们肩并肩地和明军搏斗,拔出射在他们身上的箭当做短剑和匕首继续抵抗。被长枪刺中的蒙八旗在临死前使出全部的力气攥住明军的枪杆,企图掩护身旁的同伴,给他们创造扑入明军阵中肉搏的机会。
“这就是和我们汉人打了几百年的塞外野人啊。”邓名看着战场上一边倒地屠杀,轻声感慨道:“他们是彪悍的骑兵,没有马匹时仍是很好的步兵,能这样轻松地消灭他们真是再好不过。”
皇营的营墙上,满洲军官们冷冷地看着外面的战斗,成片的蒙古人被明军割麦子一般地砍倒,一个年轻很轻的御前军官忍不住说道:“是不是扔一些武器给他们?”
此时御前侍卫们并不知道他们正面临着林起龙曾经遇到过的问题,不过他们做出了和林起龙同样的选择。索额图正好站在这个同僚旁边,他冷酷地说道:“御前侍卫的武器很富裕吗?扔给他们不会被贼人缴获吗?”
“全军戒备,保护皇上。”既然知道了对面是邓名,那么两千满洲八旗也就放下了一切劝降的幻想,他们把盾牌在营墙和塔楼上支好,弓箭手紧张地守在其后,准备击退明军对皇营的进攻。
“不许任何人靠近营墙或营门。”军官们生怕士兵在见到蒙古人的顽强抵抗后对他们心生怜悯,对那些被明军赶过来的蒙古兵心慈手软,从而威胁到皇营的安全:“凡是靠近营墙的都是乱贼,一律格杀!”
“喳。”御前官兵回答着长官的命令。除了弓箭以外,成排的鸟铳也从盾墙后探了出来,射手们全神贯注地瞄准着前方。
第13节天明(下)
蒙古兵很快被击溃,加上昨天晚上的俘虏,三千蒙古八旗被俘的只有八百人而已。
被抓住的这些蒙古人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勇气,其中一部分人用不通顺的汉语向明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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