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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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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入魏韩那两个重步阵和主将之间的位置,对行进间的重步阵发动一次冲击,不求破阵,但求那两个方阵停下脚步选择防御,拖延时间。
  他确信剩下的骑兵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只要骚扰成功,那八门小炮调整部署,配合五百步骑士,后续的骑兵一冲足以破阵。
  至于魏韩主将,只要那两个步阵不黏过来,那就是瓮中之鳖。等到骑兵重新集结,纵然有散开追击的,以一个旅之势一冲必下。
  心意已决,便长啸一声,率领两个骑兵连队朝着步卒方阵想要靠近的方向直冲而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降
  半刻钟后。
  魏韩主将面如死灰。
  身边贵族和从奴的反冲击失败了,而且失败的如此之快。
  对面那些墨家骑兵在冲击之前列阵,一冲之下,以有阵对无阵,墨家骑兵侧翼出击形成了包围,只是半刻钟的时间己方的贵族骑兵们便纷纷溃退。
  被他寄予希望的两个步卒方阵也停下了脚步,三百多名墨家骑兵发动了一次必然失败的冲击,但是这一次必然失败的冲击也使得两个方阵陷入了混乱,停下脚步的同时整理队形。
  他还看到了让他羡慕而又嫉妒的一幕:那八门驮马拉拽的小炮在己方的骑兵溃散的同时,便在其身边精锐几乎是连射不绝的步卒的掩护下调整了炮口,没有选择驮马拖拽,而是一个炮组有序地转移了那八门小炮的方向。
  暂时还没有骑兵冲击他这里,可是那些墨家骑兵却已经在打那两个重步阵的主意。
  就在那三百名骑兵的必败冲击退回之后,五百名步骑士靠近了重步阵,一次齐射之后,重新列阵的短铳骑兵也选择了一次射击,从那三百骑兵冲阵的反向发动了一次冲击。
  八门小炮的轰击、五百步骑士的齐射,以及短铳骑兵冲击之前的一次齐射,使得混乱的重步阵顿时在侧后出现了巨大的缺口。
  一冲之下,方阵已经摇摇欲坠。
  魏韩主将长叹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战场。
  他寄予厚望的右翼,依旧没有按照他预想的,以重兵方阵碾压而过的气势突破楚军的左翼。
  即便陈蔡之师已经崩溃,可楚国新军的三个旅仍旧稳住了阵脚,之前的一次雷霆万钧般的齐射之后,挫败了魏韩方阵一鼓作气的气势,使得魏韩方阵不得不选择继续向右绕从而包抄。
  因为正面就那么宽,一攻不下,想要发挥人数优势只能选择继续挪动大阵而突袭侧翼。
  可重步方阵一动……需要的时间便要以刻钟计!
  现在来看,至少还要两刻钟才有可能突破和完成再度包抄。
  因为陈蔡之师的溃败,魏韩的骑兵和车兵已经乱了,有的在追击逃兵,有的分散了位置,现在还未集结。
  然而之前冲击失败的楚国车广骑士已经重新集结,掩护在楚国新军的侧翼,驱逐着那些落单的骑兵。
  中军,魏韩的方阵已经摇摇欲坠,几门铜炮的阵地已经被楚军夺取,正在调转炮口。
  左翼,楚国之前调动过去的步卒在炮兵的配合下逐渐有了优势,魏韩重步方阵的侧翼出现了危险,而且似乎有方阵注意到了后面骑兵迂回突袭的情况,阵型已经乱了。
  右翼不败,甚至还处在攻势,可是不败不代表胜利!魏韩主将要的是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击溃陈蔡之师,迅速转向从楚军左翼形成包抄,这一构想没有达成,那即便右翼不败,于整个战场却已经是败了。
  两个唯一能够黏住这些迂回的墨家骑兵半个时辰的重步方阵也已经垮了一个,另一个只能选择固守,他撤退到那边的路已经被封住。
  退到中军,最是不智,现在中军和左翼即将被攻破,若是退入中军就要卷入溃军乱军之中,生死难料。
  为今之计,只有选择退入右翼,彻底放弃左翼和中军,趁着墨家迂回的骑兵突击中军和左翼的时机,调整部署,将剩余的几个方阵集结在一起,撑到天黑。
  右翼已经和楚国新军交火黏在一起的那三个方阵已经不可能唤回了,两个正在继续向右翼迂回的方阵也完了,能收拢的部队最多一万,甚至只有八千。
  他也是决断之人,当机立断,立刻乘车向右奔去,彻底放弃了整个战场,只看能不能将这一万人带回去,撑到天黑找机会退走。
  ……
  两个时辰之后。
  战局已定。
  魏韩联军的中军先崩了,因为庶俘芈等这些墨家骑兵选择了直冲中军,再席卷左翼,整个魏韩联军的中军左翼连锁型的崩溃,楚军已经完成了包抄。
  楚国的陈蔡之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可是墨楚联军依旧还有三万多的主力。
  然而魏韩这边,只剩下了八千人组城的五个方阵,以梅花阵的阵法固守。
  骑兵没了,炮兵一个不剩,只剩下了一千五百火枪手、六百弓手,还有六千多戈矛重步卒。
  墨楚联军形成了三面包围,魏韩联军军心已无,鼓声阵阵中,许多士卒握着戈矛的手都在颤抖。
  就在这时,几名楚国的士人举着白色的旗帜出现在了阵前。
  “必是说客。”
  魏韩联军的主将明白,看了看天色,却不得不选择和谈以拖延时间。
  然而楚人士人进入军中之后,并没有拖延时间,而是直奔主题。
  “将军之重步阵,若山峦,似乎极难攻破,将军多想,坚守至天黑,或可撤出。”
  魏韩主将哼声道:“尚未可知。昔年齐墨一战,墨家名为六指者,也以梅花阵坚守,撑到最后。我今日用此阵,未必就败。”
  数年之间,曾经默默无闻的六指也已经成为这些贵族大将口中的人物。
  那说客大笑道:“将军缪矣。昔年齐墨之战,墨家六指以梅花阵坚守,其阵中尚有铜炮十余门,布阵之妙,使得无论何处主攻都有铜炮支援。”
  “敢问将军,您可有铜炮?”
  魏韩主将无言,他当然知道当年齐墨之战的南济水之战的情况,墨家为了防止史书“战略多于战术以致云里雾里使得读书之人以为战争无非智斗”,故而一直都将一些经典的战役编策,只要讲战术,齐墨南济水一战正在此列。
  当时一战,六指在侧翼佯攻,吸引了齐军反扑,列以梅花阵,以重阵防守,炮兵处在阵中,部署之妙浑然天成,无论哪个方向都可以用铜炮支援,以此撑到了最后,使得齐军七攻而不破。
  那说客又道:“重步之阵,一怕行进变阵被骑兵突袭,二怕铜炮轰击。”
  “阵整而重,纵深等宽,最怕炮击。如今将军一门炮都没有,而我军铜炮数十,将军凭何而守?无炮,何以能结阵而守?”
  “再者,昔年南济水之战,墨家巨子亲帅主力猛攻一侧,六指军中都知道他们必胜只需要坚守一段时间,敢为将军,此时魏韩之卒可有士气?”
  “其三,昔年南济水之战,先以声东击西之策引诱,又以中心开花之术反包抄,将军此时不过困兽之斗,岂可并论?”
  “若将军不降,则我军数十铜炮齐发,以火枪近射打开缺口,骑兵冲击之下,岂能守住?”
  “昔年菏泽之盟,诸侯有约,不杀降卒,将军何不早降?”
  “许地之兵,防守尚不足,岂能出兵来援?固然将军今日不降,坚守到天黑,明日又能如何?骑兵骚扰之下,将军一日可行五里?”
  那说客大笑道:“如今之战,无炮,何以守?重步卒之阵虽整,却正被炮克,魏韩无炮,便无可守。将军可问军中天文术士,且问术士,今明可能有雨?若术士言无雨,将军除了早降,还能做什么?”
  “胜负乃交战常事,吾王也不求文马为赎,将军何不早降?”
  他说完这些彻底让魏韩主将坚信守不住的话之后,又小声道:“大司马又有机密事相告。请屏退左右。”
  魏韩主将也知道,楚军胜券在握,如那说客所言,句句是实,没有铜炮,根本守不住,此时楚人必不会有行刺之事。
  于是屏退左右心腹,那说客道:“大司马有言,晋楚之争,规矩之下争霸天下也。宋地之变,魏韩楚皆临墨家,不可不防。”
  “今日之战,所为者,郑也,非是为了图谋魏韩故土。将军降,则魏韩之卒尚在,日后防墨反墨亦可大用。将军不降,围攻之下,死伤必重,若墨家发难,又当如何?”
  “若将军降,则是降于楚王,非是降于墨者。吾王亦为天子分封,有争霸天下之心,却无墨家兼爱平等乱世之意。”
  魏韩主将闻言,长叹一口气道:“如此,可降。只是五万精锐,被我毁于隐阳,有何面目去见君上?”
  他慨叹数声,却没有自刎,而是选择了投降。
  至此,由宋国政变引发的一连串战争算是暂时结束。
  隐阳之战,墨楚联军借地不利而化为天时,以楚国新军的优势扬长避短,舍弃左翼诱使魏韩中计,以陈蔡之师诱使魏韩主将以勾股大阵突袭,借助新军体系的预备队和快速机动转向部署之优势,将计就计兵行险着,反包围席卷侧翼完成了包抄。
  此战,宣示了魏韩的重步卒体系必须要变革的现状。
  更宣告魏国了虚弱事实,以及想要一战压楚五年、外交纵横团结三晋移师防秦战略的破产。
  魏文侯时代遗留的魏之霸权,彻底易手——赵继承权战争的中山复国之事,尚有人觉得魏国休养生息卧薪尝胆五年之后便可夺回,但经此一战已成幻想。
  此战魏韩联军全军覆灭,被俘两万五,被杀六千,逃窜万余,新郑以南门户大开。
  魏韩想要夺回主动权,除非选择大梁、襄城、阳翟、新城等方向的全面战争,否则只有和谈一途。而全面战争,是魏韩楚三国都不愿意看到的,因为旁边还有一个等着鹬蚌相争的渔夫——对魏国而言有俩,西边还一个呢。
  墨楚联军死亡千五百,陈蔡之师溃逃于营垒处,集结仍可再战。且缴获了铜炮十余门,战马千匹,战车百乘。
  略作修整,仍可再战。
  新郑以南,魏韩已无可战之军,新郑以北,只余野战之军两万余,拼凑之下也不足四万,无力再战。
  至此,楚国或可以选择和、或可以选择打,主动权在手。
  若和,则必可得许、鄢陵。
  使得楚之方城、鲁阳、汾陉塞、许、鄢陵、榆关连为一体,进可攻、退可守,不再面临可能被魏韩分为左右两线的危险。
  若战。
  向北,则可直扑新郑以分韩魏左右;向东,则可夺回大梁;向西,则可兵临城父,汝水之阴尽可夺之。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变数
  隐阳之战后七日。
  墨楚联军破许,许之守军望风而逃,墨楚联军陈兵洧水,以偏师强度,直扑鄢陵。
  于此时,军中却来使者。
  密室之中,楚大司马听到了使者传达的消息。
  “王上言,陈兵于许,不得进军,修缮城邑,坐待和谈。”
  “墨家若求战,不许,亦不得使之单独出战,以免魏韩反扑。若其单独出战,断绝粮草,逼其退兵。”
  ……
  墨家单独驻扎的营寨内,亦得命令。
  “中央有令,急切求战,以救郑惩不义之号求战,要求楚人进军北上新郑。若其不从,只是呐喊。若楚人让我们单独出战,则以无步卒掩护为名不出,必求楚人一起行动。”
  “全军戒备,做好撤退之准备。若楚人翻脸,则违背非攻同盟之约,可以直接入宋;若不翻脸只是龃龉,一旦命令下达,即刻经阳夏沿沙水南撤。”
  ……
  与此同时,楚之鲁阳、汾陉、阳夏、榆关、林;魏韩之城父、襄城、长社、雍丘、襄陵、大梁等地。
  皆得类似的命令:集结整军,不得出战,各自据守,以作威慑。
  ……
  商丘,适背着手在室内踱步,面带微笑。
  隐阳之战,墨楚联军获胜,兵锋直抵新郑。
  成阳之战,六指威慑魏军,连破成阳廪丘,卫人不敢让魏之溃军入城,约战魏人于马陵之北决战,魏人不应。
  形势大好。
  适背着手转了几圈,放声大笑。
  这一战,他没指望获得什么实际的利益,楚国不可能继续作战了,肯定要选择和谈,因为在打下去墨家就要不出什么力坐山观虎斗成为霸主了。
  魏楚都不傻。
  这一战对墨家而言,至关重要。
  这是适坐稳了巨子之位后最关键的一战:这一战之后,泗上的非攻立国派、对诸侯还怀有幻想的派系,将会彻底失声,彻底成为泗上政局的配角。
  即将到来的墨家的新一轮代表大会上,非攻派和幻想弭兵和约派将会迎来适的最后一击。
  放弃幻想,准备斗争这八个字,终于不再是单单的口号,还是贵族君侯们啪啪的打脸之后的觉醒。
  适掌控着局面,给了幻想派最后的机会,实则挖了一个深坑:出兵干涉郑国了,楚国也合作了,楚国会选择放出一个实行泗上政策的郑国吗?魏楚韩会承认郑国民众的诉求吗?
  没试过,怎么知道?
  靠讲道理,有时候讲不清楚,既然如此,那就让贵族们用事实和那些心存幻想的派别讲讲道理。
  之前适故意提出了幻想派们最想要的结果:缔结盟约,诸夏国联取代周天子,各国弭兵,非攻不战,变革制度,不流血不战争。
  这是以退为进,因为他很清楚,这个东西根本不可能实现。
  但是,不能实现的东西,听起来总是美好的,很能蛊惑人。
  不只是墨家内部有些派别,乃至于天下士人中的一部分,都觉得适成为巨子之后,墨家有些悖离了墨子之义,好战、斗争、不妥协、不退一步种种种种。
  这对于墨家而言,算不得大事,但是在宣传上难免有些被动。
  现在经过这一系列的事,墨家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非攻、弭兵、国联、以非攻和邦国不分大小一律平等为基础的国际法、民意变革、王侯贵族与墨家各退一步……
  一切都在开战之初的宣传之中。
  太美好了,似乎是这样的。
  然而越美好、就越容易碎。
  适要让那些摇摆派、觉得各退一步妥协一下便天下太平的人亲眼看到:不是墨家过于激进,是贵族王侯太过混蛋,二十年前第三次弭兵会无疾而终,二十年后弭兵会也一样会无疾而终。
  不是墨家想打仗,不是墨家想诛不义以利天下,是诸侯贵族不给机会。
  你看,弭兵国联,一切商量着来好不好?各国放开关税统一税率,同文同轨,墨家的便宜的手工业品利于天下好不好?天下尚贤,有才者则上无才者则下,好不好?
  都很好。
  墨家巴不得如此,可贵族王公不答应啊,那便须怪不得墨家。
  他踱步许久,终于沉稳下心情,给墨家的中央委员会写了一封信。
  信上就三个意见。
  成阳廪丘可以还给魏国作为诚意的象征,但是如果魏楚韩不能够达成墨家底线的要求,则要做好迁民的准备,将魏国数城的民众自愿跟随墨家的全部迁走。
  要求魏楚韩履行非攻之义,退出郑国,答应新郑民众的合理要求,将契约之土地分与民众。
  要求魏楚韩各国裁军,在答允裁军、退出郑国的前提下,召开第三次弭兵会盟。
  其关键,就是要求楚国继续进军,直扑新郑,赶走魏韩,使得郑国彻底中立,民众推选新君、制定新法、分配土地,各国不得驻军。
  以及……魏韩君主告知天下,以示道歉,表达对侵郑这一不义之战的忏悔。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当然是听起来很美好的。
  所以,要大肆宣传墨家的议和提议、大肆宣扬墨家为天下和平作出的努力、对魏楚韩以维护中原和平为名义的会盟加以赞赏并且主动要求墨家也参与会盟,将魏楚韩防墨的会盟搞成墨家主导的弭兵会。
  墨家是无所谓的,所有墨家提出的条件,墨家都能答应:就比如放开关卡之税、允许自由开矿、允许民众于诸夏自由迁徙、变革土地制度种种,墨家都能答应,甚至很多都已经再做了。
  可是王公贵族敢答应吗?
  墨家不是靠土地税的,墨家大不了摇身一变成为新兴资产阶级,有资本有技术有相对各国更强的工商业,各国敢放开土地农夫束缚和开矿权以及关卡税,墨家可以搞得诸侯不宁。
  贵族有什么?
  不束缚农夫的土地制度,还有贵族吗?有善良的贵族,却绝没有放弃土地束缚和封建义务的贵族阶层……因为如果放弃,那就不再是贵族阶层了。
  这一战之后,墨家的战略意图已经达成。
  魏国被削弱,宋国成为墨家附庸,郑国被瓜分魏韩之间矛盾增加,诱使楚国相信墨家的战略是向北,迁徙民众补足淮北地区,迫使各国修筑堡垒扩张军备……
  占据天下大义,堵住那些质疑的心怀幻想觉得各退一步天下太平的嘴,只是顺道为之,当然也很重要。
  对于这一次隐阳之战的结果,适很放心会按照他计划的来。
  因为有双重保险。
  就算楚国决定放出郑国作为缓冲,还有一层郑国必须进行全面的变革的保险,有泗上诸侯“珠玉”在前,全面变革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楚王不会不知道,他绝不对答应郑国“墨化”。
  所以楚国不得不背这个“背信弃义、名为非攻实则求利”的大黑锅。
  当然如果楚国为了防备墨家,而选择和魏韩和谈瓜分郑国,那么这个大黑锅就得魏楚韩三国一起背。
  而实际上背后逼出来整个乱局的墨家,将是大争乱世之下最“纯洁无辜”的那朵白莲花……被王公贵族背叛,为了非攻大义而被人当枪使,无奈之下悲愤退兵再也不相信王公贵族的无辜纯洁。
  对墨家而言,郑国现在那是连鸡肋都算不上的地方,扔了就扔了,得到也守不住,不如换个天下民心。
  至于说等到墨家席卷楚地、猛攻各国以至于各国风雨飘摇,再拿出今天这番弭兵非攻的话的时候……时势易也,墨家上下当然不可能再有想着答应的人。
  提笔落下最后一个字,适轻轻敲击着桌子,考虑着最大的变数。
  最大的变数,不是秦国,而是赵国。
  隐阳一战,宣告了魏国已经是外强中干,更宣告着魏国中原地区的野战机动力量的丧失,河西武卒必定要移师部分到中原。
  新郑围城战,更会让秦国紧张:如果今后天下的攻城战如此艰难,如果魏国为了防备墨家向北突袭开始修筑堡垒城邑,那么秦国必然要考虑在魏国的西河防御完成之前进攻。
  再加上吴起胜绰等人的年纪,秦太子的出生……种种这些问题,都可能让秦国在数年之内进攻西河。
  秦攻河西之时,就是墨家入楚之机。
  秦攻西河,则魏韩无力攻泗上。
  泗上菏水济水防线基本完成,可以有更多的兵力攻楚。
  五岭的运河基本开凿完成。
  秦攻西河则无力攻汉中,汉中南郑之军可以顺流而下,偷袭襄阳。
  楚王的年纪也到了,只要他一死,楚国必乱。
  魏韩无力插手、秦人不会插手、齐国插手也难有威胁,当真是千载难逢之机。
  但是,秦国距离泗上太远,真等到出事的时候,有心无力兵抵中原,反倒是这几年一直沉默的赵国,不能不考虑。
  赵国的态度。
  是趁魏乱要魏命,和秦合作共分魏国?还是唇亡齿寒放弃自身利益助魏防秦?
  现在还很难说,这也将是今后几年墨家外交的重点。
  对墨家而言,赵国怎么选择其实都差不多,高柳地区本就是可以为了最终胜利的弃子。
  但对楚国而言则不一样。
  墨家需要战略欺骗,要继续让楚国以为墨家的战略方向是北边。
  赵魏之间的关系,经历了赵继承权之战后,很难再真心为盟。
  历史上几年后赵国搞过一次魏国,正所谓君以此始必以此终,魏国参与过赵国继承权之争,历史上魏击死的那一年赵韩也参与了魏国继承权之争。
  韩国是保守一些,希望将魏国一分为二,作为缓冲,因为韩国确信打不过赵国;而赵国则希望直接废掉魏惠王,立新君,割土地,做附庸,蚕食魏国。
  现在的情况更为复杂。
  赵国的战略方向出问题了。
  如果三晋同盟达成,赵国不能南下,都城始终在魏国的威胁之下,用兵方向只能是四处。
  夺高柳云中,意味着和墨家彻底决裂,魏国得吓死,因为泗上可能无法支援云中但却可以拿魏国当人质:赵国和墨家泗上的确隔着魏国,三晋同盟的存在,赵国攻墨,墨家肯定要啃魏,魏国不会同意,那么三晋同盟等同于瓦解,赵国不敢单独攻墨家。
  攻中山,这是墨家堵住赵国北上、利用边境贸易为赵国提供源源不断税收之后的最佳选择,这件事得看隐阳之战的后续。如果墨家因为被王公贵族“背叛”,悲愤之下再也不提非攻弭兵之事,那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攻齐,就不得不考虑墨家的态度,魏赵合力攻齐,威胁到泗上的侧翼,墨家肯定不会答应。
  攻燕,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比起攻中山而言差一些,中山夹在赵燕之间,最好是先灭中山再谋齐燕。
  反过来,如果赵国不准备结成三晋同盟,攻魏的话,有利有弊。
  利,和秦攻魏,拱卫邯郸,获取河北地,赵国的局面就好看的多。
  弊,如果魏国完了,赵国就要直面秦、墨、楚三面的威胁,而且缺乏盟友。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秦得西河、赵得河北,削弱魏国之后再结三晋同盟,那么这个三晋同盟就是以赵为主导的。因为要对付雄起夹击的秦和墨,有共同的威胁,三晋同盟也就更可能一些。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走狗故事
  至于到底会怎么选,一个是看秦国什么时候夺取西河,若是五年之内,赵国十有八九会选择复当年“继承权战争”之仇,趁机吞掉黄河以北的魏国土地;如果秦国七八年之后才攻魏,那赵国很有可能在此之前会选择三晋同盟,攻打中山。
  事物是普遍联系的。
  赵国的选择,又和墨家今后的选择息息相关。
  原本的历史上,后世将此时看作是春秋与战国的分水岭。
  何谓春秋?何谓战国?
  说法万千。
  但于万千之中,便有一种说法,也可以算得上是自圆其说。
  春秋之世,是两超多强众弱的局面,是周礼国际法体系崩溃之后、霸权国际法的初定。
  晋、楚两国,主宰春秋,其余秦齐燕宋,皆为体系之内的诸侯。
  有体系,有规矩,便不至于太乱。
  战国降临,旧的国际法体系彻底崩塌,两超多强的局面伴随着三家分晋、王子定出逃大梁城之败被打破,楚不再能对抗完整的三晋,完整的三晋也变成了魏楚韩三国。
  新的规矩还未定下,旧的规矩已经无法维持。
  适明白,战国乱世,新的规矩其实很简单:强者一统天下,书同文、车同轨,诸夏九州为一体。
  但这需要一个过程,一个漫长的过程。
  三家分晋、田氏代齐,本已经将旧时代的规矩打破,却偏偏墨家横空出世,延缓了整个旧规矩崩溃的时间。
  二十余年前,商丘城中,适对墨子说出了“约天下之剑”,却也因为这个“约天下之剑”,导致了墨家内部的纷争。
  约天下之剑,有很多种解释。
  泗上单独立国,为一超而诸侯多强,以此定下新规,一如昔年千国万邦以殷商为首,泗上一国为约天下之剑?
  还是这约天下之剑的剑,便是千万民众之意的化身,天下归一,约天下者,天下人也?
  于前者,墨家已经可以做到,现在就能做到,只需要定出新的国际法,融合墨子的非攻、邦国不分大小尽皆平等的理念,以“法理”将西河许诺给秦,那么天下至少会和平五十年甚至于百年。
  这就是这一次墨家假装要“弭兵、非攻、国联、新规矩”的理论基础。
  于后者,墨者一直在做,到时候就是“统一无罪、战争有理、为利天下为兼爱世人,必须要同义同文同轨同天下”。
  五年前菏泽会盟,适已经打好了基础,但还不够。
  这一次宋郑之事,就是适准备彻底喊出来这番话的时机,宣告战国乱世的来临、旧的国际法彻底失效的时机。
  于此之下,中山无罪,但赵吞中山,墨家便不会如郑国这件事一样去管,至少赵国不要杀人屠城不要搞民族压迫。
  于此之下,赵国的选择就可以更多一些,就可以不至于觉得墨家的非攻压得赵国没有出路……马镫的出现,赵国得益最多;经此一战,赵国可以知道魏国外强中干。
  总归,赵国不会因为头顶上那个“非攻”的枷锁,只有选择三晋同盟对抗墨家一条路,因为对赵国而言,对抗墨家得不偿失,而赵国的旁边还有中山和燕这两个弱鸡。
  “得让中原打起来,得让中原诸侯爆发第二次中原大战,如此泗上才有更大的机会。”
  适如是想,并且准备如是做。
  ……
  月余后,围绕着郑国宋国之变,中原发生了很多事。
  消息的滞后性,使得在西陲的秦国刚刚得到了完整了隐阳之战的消息。
  秦国新都。
  十余年变革,秦已然和十余年前不同,至少秦国的王公贵族不再听秦国那些传统的“瓦缻之乐”,而是开始欣赏起来中原的丝竹之乐,邯郸的舞姬也开始在秦国贵族的府邸中旋转翩翩。
  宫室之中。
  年迈的吴起、胜绰等人,跪坐在秦君下首。
  正值壮年四十余岁的赢师隙手指轻轻敲打着节拍,欣赏着他在魏国做人质流亡时候就已经熟悉和喜欢的中原音乐,尤其是郑国的靡靡之音。
  酒香四溢,皆源于公营作坊。
  秦国工商多归于公,私营工商业税费翻倍,以农为本,其法理就是叛墨们的“一切财富都源于土地、只有土地才能够让天下的财富总和增加,而工商业不过是将水变成了冰”的一整套的重农主义体系。
  即便多年前索卢参从极西之地返回后,便在邯郸城内反驳了那些叛墨的道理,可这仍旧是秦国重农之策的基石。
  民穷而国富,这是秦国此时的现状,垄断者对西域的贸易、攻打西戎获取人口土地的军功制度,都使得大量的平民得以成为类似于“府兵”的富裕小地主。
  一两个西戎奴仆,百余亩土地,这就是秦国的政策基础,因为如果只是分地而没有人耕种,依旧没有用。
  绕开了贵族这个“中间商”,没有人赚差价,使得秦君从秦国最大的贵族变成了秦国真正的国君。
  此时此刻,余音袅袅,赢师隙挥挥手,那些乐师舞女停止了动作纷纷下去。
  他看了一眼胜绰,笑道:“鞔之适的信,颇为有趣。”
  他说的有趣,指的是心中丝毫不掩盖的“挑唆”:趁着吴起等人年纪大,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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