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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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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使人各得其所长,钧其分职,事其所喜,是谓大同乐土。”
周围的民众立刻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鼓噪声。
“天下大同”,是秦末百家争鸣快要落下帷幕的时候才有的这么一个说法。
而天下大同的概念,很明显可以看出来里面浓浓的墨家和道家的痕迹,而且痕迹很浓,浓到里面太多“禽兽无父兼爱”的痕迹。
孟子不是真正的原教旨儒生、荀子也不是、后续融合了墨道农等诸多想法的儒生也不是原教旨的。
墨家和杨朱的发展,催生了儒家的自我革新,填补漏洞,造就了孟子;战国末年,各国集权,顺应时代,荀子脱颖。
到秦末,“克己复礼”已经不可能实现的时候,儒生们需要一个新的“遥远的理想”,于是融合了道、墨两家的想法,弄出了“天下大同”。
克己复礼往后看,天下大同往前看。
就像是鲶鱼效应一样,原本历史上,杨朱、墨家、道家、黄老诸多学派催生着儒学的自我变革,可最终又回到了“存天理、灭人欲”的儒教。
诸子百家,哪一派的学说发展到最后,都是兼容并蓄各自吸收的。
可关键就在于内核。
内核保守,最终那些吸收的东西都会被同化。
儒家那一套内核,永远绕不过去的坎,就是资本时代初期的种种罪恶和仁义的关系,只有谈利、谈不可抗拒的天道,才有可能迈过去。
道德礼法特色的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或许能有,但适觉得自己的水平还不足以构建完整的符合资本原始积累时代的新儒学体系,所以索性还是把内核变了吧。
道家谈天地不仁的天道,那可以说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
墨家谈权衡大利小利,那可以说是长久来看的大利剩余眼前的小仁义。
如今距离历史上出现“天下大同”的概念还有一百五十多年,墨家在适的修正下,终于提前喊出来了这个充满诱惑力的遥远理想。
天下归公。九州归一。人人兼爱。为利天下。各尽所能。各事所喜。是为大同。
这个修正过的大同概念,墨家的滋味更重,尤其是“各尽所能、人人兼爱、每个人从事的都是自己所喜欢的出于兴趣的工作、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内容,更是这些年墨家在泗上宣传的现实和未来的总结。
而“事其所喜”这句话,更是对于刚才人性观的一种加强,现在墨家还担着“无父禽兽”的骂名,那些颇有兼爱想法的大同理念,是二百年后的儒生认可的大同,却是现在的儒生所反对的“禽兽”。
那儒生闻言,仿佛是一个老鼠落入到了开水当中,惊声尖叫道:“放屁!放屁!大放其屁,臭不可闻,祸乱天下,当诛!”
“若满足人的需求就是人性,那不是天下要大乱?”
“农夫求利,就要悖礼,想要耕种自己的土地,不再去公田劳作;拥有百里封地的封君求利,就会想办法作乱从而有千里的封地;拥有千里封地的封君求利,就会想办法作乱从而有一国的封地。”
“人心求利,正是天下大乱的根源。你们墨家居然说求利就是义,求利就是人性,并且要顺导人性,这不是要让天下大乱是在干什么?”
“人性如果是这样,并且你们鼓励什么解放人性,那岂不是人人厮杀,天下混乱,血流漂杵……”
告子驳斥道:“你的话简直可笑。”
“神农氏之前,天下无人会耕作,神农氏参悟天志,以驯化五谷,教会人们种植,从而满足人们吃的需求。”
“有巢氏之前,天下没有房屋,人们寒冷,有巢氏参悟天志,为了避雨和躲避野兽的需求,从而使得天下有了房屋。”
“燧人氏之前,天下不知用火,人们茹毛饮血,燧人氏参悟天志,为了使得人们吃上更好吃的肉的需求,从而使得天下有火。”
“至于现在,因为民众需求灌溉,所以开挖河道,所以有了火药爆破法,从而节省了人力。”
“因为矿井需要抽水,所以制械所为了满足这个需求,而做出了烧煤运转的机械,从而满足了需求。”
“人对需求的满足、和对需求的不断提升和改变,是天下进步的根源,这正是人性的原因啊。”
“善恶,是人们分出了善恶,然后根据行为来判断的。我为了吃饱,我努力劳作,耕种自己的土地,收获粮食,我为了满足我的人性,我有错吗?”
“我为了吃饭,我去偷盗别人的财物,我当然有错。可你能说人性就是错的吗?”
那儒生大骂道:“如果需求就是人性,那么天下就要大乱。所以需求不能够是人性!”
告子大笑道:“这就像是太阳从东边升起,在西边落下一样,这是道法自然,这是不可更改的天志。不是你说它存在它就存在,你说它不存在它就不存在的。”
“认识到人性的存在,并且利用人性,从而大利天下,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岂不闻上古之时,大禹治水之事?”
“禹父鲧,不知道天道天志,从而堵塞水流,导致天下大乱,人或为鱼鳖,祸害天下,这正是因为鲧不能够知晓天志的缘故。”
“而禹圣,则知晓天道,知道顺引着水流,从而大利天下。”
“那么,人性本身无善无恶,和水本身向下流也是无善无恶,又有什么分别的?不去逃避而去认识人性,那就是大禹,可以借助这个天地间不可更改的道,来有利于天下;去逃避甚至根本不知道人性,甚至认为人性本善,那就是鲧,会导致天下大害!”
“太阳夏天热而冬天冷,无善无恶。可是有人却在夏天穿着棉袄,却在冬天光着身子,然后咒骂太阳恶毒,这难道不是可笑的吗?”
下首的许多儒生已经开始低头沉思,台上的那名儒生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三百一十八章 告子辩性(五)
就在这时,一个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俊朗儒生主动站出来,将台上不知所措的那名儒生推开,先是很君子地冲着告子行了一礼。
这样的礼节,这还是辩论以来的第一次。
告子急忙回礼,心中得意洋洋,心说再来多少人也不怕。
那儒生看着告子,开口道:“正如火药,可以用来开挖沟渠,也可以用来制作枪炮。”
“关于人性之辩,你我都清楚,不在于真假,而在于如何能够使得天下安定。”
“你们之所以认为人性是那样的,因为你们让天下安定的方法需要人性是这样的。只是恰好这是真的。”
“而我们之所以认为人性是那样的,未必真的相信就像是我们儒生所说的那样,不过是为了让天下安定而已。”
“人性是用来安定天下的。人性不是用来探求真理的。”
“为了安定天下,即便人性本善不是真理,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人生而就有等级贵贱,这是真的,那么人人生而平等那就是假的。”
“可是,泗上之内,年幼的民众都相信人人应该平等,都相信人人平等才是你们所谓的不可变更的天志。”
“泗上之外,从商汤到此时,都是贵贱有别,人们也一直相信人真的就该贵贱有别。”
“两者相悖,若其有一为真,那么有一必为假。”
“一定是真的才可以传于天下吗?泗上之内与泗上之外,一真一假,抑或全假,可是泗上内外的人都会相信这一真一假或者全假,对于庶民而言,他们知道的只是我们所教化的。”
“真假重要吗?”
“重要的是让天下安定,是让天下不再有率兽食人之举。你们墨家追求所谓的不可更改的天志,可曾想过天下会有多少人因为你们而死?”
一句话,告子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原本得意洋洋的神情立刻收敛。
心中刚才的无奈和仿佛在和孩子说话一样的心态顿时警觉,又隐隐有些兴奋。
只是两句话,告子已经感觉对方是有实力的,和刚才那些人完全不同。
可台下的儒生已经纷纷破口大骂道:“叛徒!”
“滚下去!”
“你根本不是儒生!”
“快滚!贱人!”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贵贱有别,这才是天命。你居然说他们可能是真的?你这个叛徒!”
“无耻!”
面对谩骂,那儒生却不为所动。
告子心中并不谩骂,只是隐隐绝对对面这人不可小觑。
那儒生盯着告子道:“你们的天志,可以用来研究天下万物,但却不能用来研究人。因为你们的天志要求验证才能判断真伪,然而天下若是用来验证,需要死数不尽的人。”
“所以在人性这个问题上,即便你们说的是真理,那也不可以让天下人知晓。”
“你我都知道,夫子不是开创了儒学的人,周公制礼,夫子只是将整个儒学体系化,就像是你们的鞔之适将墨子的利天下学说完成一个可以自洽的循环。”
“周礼,是一口剑。礼崩乐坏的时候已经腐朽。”
“是夫子,将这口剑体系化,铸造了一个模子,使得天下人都可以自我铸造这口剑,知道了应该是什么样子、以及知道了为什么该是那个样子,将来的天下也有办法照着这个样子熔铸出周礼盛世。”
“天下治乱,动辄死伤百万,夫子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礼崩乐坏之前,天下安定。那么,这就证明只有能够走回到礼崩乐坏之时,天下就会大定。”
“为什么要克己复礼?”
“因为夫子知道,人性。但是,每个人都想要那么多,都想越多越好,天下只有这么多的东西,这怎么可能满足每个人?”
“所以才要克己复礼,使得每个人的行为、衣食住行,都合于礼法。”
“归其根源,是因为天下所能生产的粮食布匹就那么多,人的欲望却是无穷的,所以要规定礼法、克己复礼、等级制度,从而使得天下人居于礼法等级之内,使得天下的财物可以按照等级分配、按照等级制度有需求。”
“这是可以使得天下安定的。”
下面的儒生纷纷大喊道:“滚下去!”
“夫子不是这样的!”
“你根本就没有信,凭什么说你是儒生?”
“克己复礼,这是夫子的志向,但却不是出于你这么想的。滚下去!你不是真正的儒生!”
“你把夫子想成了什么?”
“滚下去!”
骂声如潮。
那儒生依旧不为所动。
告子心中反倒是更为兴奋和紧张,手心隐隐地冒出了汗水。
辩了半天,一个能辩的都没有,告子是颇有些不屑的。
这个儒生,或者说这个被称作是“叛徒”的儒生,所说的这些话终于让告子从不屑的沉闷中亢奋起来。
按照儒生的理解,仁义和克己复礼,并不是这样的。
而是源于人应该克己复礼,所以要克己复礼。
可这儒生却将其中的本源说出来,至少在告子看来这是本源,而在儒生看来这是叛逆的所谓本源,这让告子不得不慎重地应对对面的儒生。
“你们墨家说人人平等,那么什么是平等?”
“奴婢想要和主人平等。”
“封地农夫想要和大夫平等。”
“百里大夫想要和千里上卿平等。”
“千里上卿想要和万里国君平等。”
“你们墨家是鼓吹什么说知推理之术的,难道你就从未想过这样的天下会混乱成什么模样吗?”
“百里大夫想要和千里上卿平等,怎么平等?”
“拥有百里的封地就想要千里,封地都不平等,人和人怎么平等?”
追求平等,是墨家的一大罪状。
不只是此时,而是之后的数百年都是如此,平等是罪。
就像是适自小所被灌输的那一切,他可能不知道人和人为什么平等,为什么非要平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论证出来的人和人应该平等。
但他自小所接受的一切,就是平等是个理所当然的概念。
然而此时,平等是罪。
罪不可恕的罪。
百五十年后,韩非子非天下十二子中,给予墨家的罪状之一,就是平等。
所谓:“上功用,大俭约而僈差等,曾不足以容辨异、县君臣;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墨翟之徒也。”
韩非子认为,崇尚功利实用,重视节俭而轻慢等级差别,甚至不容许人与人间有分别和差异的存在、也不让君臣间有上下的悬殊;但是他们立论时却有根有据,他们解说论点时又有条有理,足够用来欺骗蒙蔽愚昧的民众。墨翟就是这样的人。
其中墨家有两个罪状。
一个是崇尚功利实用,也就是说韩非子认为墨家的功利性太强,批判墨家有功利主义色彩。
这个“罪状”,墨家得接。
本来这个“罪状”墨家就得接,尤其是适加入墨家之前的道义,功利色彩很浓。
功利分为狭义和广义的。
狭义的功利,体现在墨家的“权”字上,那是狭义的功利,是权衡利弊,取其大利而扬其小利。
广义的功利,则是一种意识形态,认为人的本性是避苦求乐的,人的行为是受功利支配的,追求功利就是追求幸福;而对于社会或政府来说,追求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是基本职能。
最开始墨者为什么要为利天下死不旋踵呢?因为墨家一开始的道义认为,使得大多数人幸福,那是世界上最为有意义的事情、是快乐的——吃得好、穿得好,那只是表面的享受,真正快乐的事,是那种精神层面的享受——为利天下,短褐草鞋,死不旋踵,这才是真正的幸福。
换而言之,墨家要做“精神贵族”,摒弃外物的衣食的快乐,认为精神层面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幸福,以此来号召许多的仁人志士投身到利天下大业之中。
这是墨家在适加入之前能够弄到成百上千的、类似于苦行僧一样的、为利天下死不旋踵的理想主义者的重要原因。
我利天下,既是为了天下大利,也是因为利天下是我的精神幸福,这就是韩非子认为墨家“功利”的缘故。
任何学说,都不能脱离其时代,没有物质基础,有些学说就根本不可能出现。
“追求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和“追求全人类的解放”,这是个看似相似但实则完全不同的概念,也就是墨家在本质上还是一个“启蒙学说”的缘故:墨家追求平等,追求多数人的幸福,感性上觉得天下人不平等,却没有深究人类不平等的起源。
因为这时候,最大的不平等是真正的等级制度下的血统的不平等,虽然本质上也是对于生产资料的占有导致的,可原本墨家没有深究这么多,于是很正常地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将目光投向了等级秩序下的不平等。
包括适后来修正墨家的道义,都是维持在“启蒙学说”的基础上的。
经过修正的墨家三义是同义、平等、兼爱,但现在墨家的人性观、经济学说、多数人得利、权衡多数人的大利小利这些东西,实际上也只是启蒙学说的一个变种。
正如墨家不是道家,但和道家在反礼法这件事上站在同一战线上一样,也使得后来墨家三分势弱之后黄老之学有一派一直希望调和儒墨矛盾一样,两边的道义并不完全一样,但又是互相影响有所调和的。
至于另一项“罪状”,平等,那就更是坐实了。
此时,人不平等,理所当然。
人人平等,儒生反驳墨家,很容易提出的一个反驳理论就是:人要是平等了,那低阶贵族想当高阶贵族,士想当大夫、大夫想当上卿、上卿想要取代君主,那不是天下大乱了吗?
这个反驳的根源,就在于他们认为等级制度是不可能不存在的,并且以此考虑了一个悖论:等级制度下的人人平等。
经过修正的墨家,要做的是“虚伪”的平等,远还没到追求真正的“物质基础”上的平等的地步,这就使得墨家足以大逆不道。
儒家反对墨家平等的重要因素,就是这个“等级制度下的人人平等”的悖论。
认为人人平等,那就意味着犯上作乱之心会充斥天下,从而导致“天子坐得、我坐不得?”的想法会招致天下大乱。
这个问题可能在二十年前墨家还需要想办法驳斥,而于此时,告子对于这个问题,哼笑一声道:“有平等,便意味着没有礼法等级制度;没有等级制度,也就没有天子、诸侯、上卿、大夫、士、庶农、奴婢的区分,人人都是人的平等。”
“大夫高于庶农奴婢的缘故,不就是因为他们拥有土地吗?如果分掉他们的土地归属于天下人,剥夺了他们做‘蠹虫’的根源,那么又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呢?”
“大夫没有封地,没有兵权,没有一方的执法权和行政权,他们又凭什么想要作乱呢?”
“他们作乱又作什么呢?现在大夫之间作乱厮杀的根源,是为了什么呢?”
“还不是为了土地、为了封地、为了能够支配更多的农夫、获得更多的封地、当更大的‘蠹虫’吗?”
“以现在我们墨家的道义,天下人人平等,不因为等级身份的差距而拥有不同的权利、不同的饭食、不同的礼乐、不同的衣衫,也就意味着这天下没有大夫、士、天子、诸侯,只有一个又一个的、因为自己的人性的需求所努力的人。”
“你有利天下之心,就依靠尚贤而取的选择,真要是有从政之心,又有才能,选天子以为天子,治理天下,何以不可?”
“你有致富之心,就依靠节用节葬勤劳耕种土地、经营工商,获取财富。”
“这难道是不对的吗?”
儒生亦是冷笑道:“你们说的有道理,可我们儒家的难道就没有道理了吗?”
“假使每个上位者都有仁义之心,克己复礼,大的不想着去侵吞小的、小的不想着去谋反大的,那么天下就没有了战争。”
“天下没有了战争,那么就不必征收那些违背礼法的税收。”
“不去征收违背礼法的税收,那么就可以使得民众居于封地之内,使得封主各爱其民、民众以公田代税,井田制度,这样天下就可以安定的。”
“所以我说,祸乱天下的,你们墨家为最大的罪人,你们使得人人求利,从而使得民众想要更多。”
“有吞并天下之志的诸侯,次等之罪。”
“有不臣之心的大夫,再次等之罪。”
“有开垦土地的农夫、想要要更多的财货的工匠商人,为最末之罪。”
“我只问你,若是人人都能守礼,克己复礼,天下能不能安定吧?”
“你不要说我们的学问是不对的,因为你没有办法证明天下人不能人人守礼,况且,文武之治的时候,已经证明天下人可以人人守礼,不去僭越。”
“但天下从未有一处可以证明,人人平等、为了需求求利的天下,是可以存在的。泗上不是天下,就算泗上可以,你又怎么知道天下可以呢?”
“如道家所言,小国寡民、一切依自然之法,那在很小的村社可以达成,放于天下又怎么能够达成呢?”
“你们现在在泗上可以做的很好,你怎么就能确定在天下一定也可以呢?可是读过史书,却可以知道,文武之时,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人守礼的天下,诸侯不乱、大夫治家、百姓不求利,这是过去已经做到的啊。”
“你们没有办法证明不可能人人守礼,所以夫子的学说就没有错。”
第三百一十九章 告子辩性(六)
这反驳的言辞,连带着道家的学说一起斥责。
看似是在辩论中又拉到了别家的仇恨,可实际上儒道两家的关系此时一直也是相当不好,杨朱列子那一派的人算是道家的分支,而道家向来又认为这些礼法都是束缚人的东西,是圣人违背人的天性弄出来的,根本没有法理性。
告子明白对方的可怕,对方明知道再继续争辩“真”与“假”下去,已经不可能获胜。
于是趁着这个机会,挨着儒生同伴的骂名,将人性是需求这种这个“真假”的辩题,折到了“好坏”、“对错”上。
真假是真假。
对错是对错。
在一些学科上,这二者等价,比如算学。
可在人文上,这二者不等价,真的未必是对的、假的未必是错的。
告子明显能感觉出来对方在避重就轻,想把问题往对错上引,因为再继续辩下去告子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这和刚才的“仁义之心人皆有之”的那个辩题其实是一样的套路:仁义之心看不到,也可能不表现出来,但你凭什么就说它没有呢?
就像是给你一个木桶,不准打开,也不准称重,更不准摇晃剖开,我偏说里面有东西,你怎么证明没有呢?
你不能证明它没有,那么就可以扭曲为你承认它可能存在。
你承认它可能存在,那么就可以扭曲为你承认它真的存在。
你承认它真的存在,那么就等同于你承认人性就是仁义之心。
这个“人人可能会有仁义之心、人人可能都守礼”也是一样的道理。
你凭什么就说这种人人都守礼的天下不可能存在呢?
如果你不能证明这种人人守礼的天下不可能存在,那么就证明我们的不是错的——好比现在我就说一加一等于三,三加一等于五,那么我说一加一再加一等于五,有错吗?
现在你们墨家说人的需求是人性,那你们推知所得的天下应该是你们说的那个样子,法令也应该是你们说的那种法令,但是你们的学说是在一加一等于二的基础上推出的。
你们的学说也对,但不代表我们的学说就是错的,因为如果一加一等于三,那么三个一相加真的等于五,你能证明没有这种“人人守礼”的可能吗?
告子也是在墨家内部沉浮了二十余年的人物,内部的辩论远比这个更需要思考。
既然对方明白继续辩论人性到底是什么很可能就会导致克己复礼完全被推翻的可能这才选择了论证对错善恶,告子心中微动,便想到了顺着对方的话题继续往下谈。
对方一直没明白,在空地民众面前辩论的目的,不是为了辨明真假,而是为了说服民众。
只不过,恰好是真理更容易让民众接受而已。
告子于是问道:“我记得,仲尼以为稼穑之事,是小人事,对吧?”
对面的儒生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明知道下面旁听看热闹的民众多数都是所谓的“贱人”,可他不能说连这句话夫子都没说过。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这算是个很出名的典故了,樊迟前脚问夫子农事,夫子说我不如老农,转头就和弟子们说樊迟就是个小人。
告子又问:“既然你们不学稼穑,那么你们能知道现在一个人一年能够产出多少粮食吗?”
“你们不知道。仲尼尚在的时候,一亩地也就能产三五十斤的粮食。现在两季却能产四五百斤,涨了十倍且不止。”
告子这也是睁眼说瞎话。
因为那时候的亩和现在泗上的亩,根本不是一个亩,前者只是后者的三分之一。
对方是儒生,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区别。
台下的民众又确信告子说的没错,两季加在一起可不是四五百斤吗?若是一些水浇田、又有粪肥,只怕两季要有七八百斤。
告子再问道:“如你所言,克己复礼,那是因为天下的粮食布匹就那么多,所以按照规定每个等级要有合适的物质,这是唯一目的吧?”
“若不是唯一目的,那就等同于承认,礼法是为了让贵族当蠹虫来盘剥民众的。”
对面的儒生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已经来不及,只好道:“是唯一的目的。夫子大仁、周公大圣,目的自然是为了这个缘故,而不是你们所说的为了让贵族当不劳而获的蠹虫。”
告子笑道:“现在在人口不变的情况下,民众手中富余的粮食增加了五倍十倍,却又不允许他们违背礼法,就算要积存粮食渡过灾荒之年,完全按照礼法,还是会剩下比以往数倍的粮食。”
“那么,粮食菜蔬、布匹丝绢生产出来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不是为了让人使用的吗?”
“积攒粮食预备荒年是使用、穿上衣衫抵御寒冷是使用。可用粮食酿酒、用粮食换更多的货物、穿更好看的布匹衣衫,难道不也是使用吗?”
“按你所言,为了能够让克己复礼实行下去,必须还要退回到亩产二十斤的时候吗?否则的话,生产出的这么多富余的粮食布匹,岂不是只能堆放着让它们慢慢腐烂?”
“这难道就是你们想要的吗?为了克己复礼,宁可让天下粮食的产量退回到亩产二十斤的时候?若不然,那么多的粮食腐烂、布匹发霉,又不准用,这该怎么办呢?”
“所以铁器农具、马耕牛耕、新的织布机这些,都是妨碍了你们克己复礼的、都应该被焚毁,对吗?”
那儒生只好道:“上位者只要重视礼,民众就不敢不敬畏;在上位者只要重视义,民众就不敢不服从;在上位的人只要重视信,民众就不敢不用真心实情来对待你。要是做到这样,四面八方的民众就会背着自己的小孩来投奔,哪里用得着自己去种庄稼呢?”
“儒学是君子之学,君子是服务于上位者的。稼穑的事……我们或许不懂,稼穑带来的改变,我们也或许不懂,但是……却是可以重本而轻标的。”
“夫子所谓克己复礼,其本,不在于确定的周礼,而在于克己复礼的天下形势。”
“若是礼……若是礼已经不符合如今的时代,便可以修改。譬如餐饭酒水,原本大夫能够吃的现在士人可以吃、原本诸侯能够吃的大夫可以吃……顺应时代,修改礼的细节,却不能违背了克己复礼的本质。”
“礼可以变通,但是克己复礼不可变。按你们墨家所言人的需求就是人性,即便你们精通小人事,难道你们真的可以做到将来的某一天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吗?”
“若不能,克己复礼就是最完美的。”
“商人求利,商人的欲是难以满足的,他们用钱财可以买到原本僭越的一切。”
“的确,按你们说的,人人平等了,人人只要花钱就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每个人怎么可能都很有钱?必然有穷有富。”
“所以,本质上其实人人还是不平等。只不过把礼法变为了金钱。”
“与齐你们说虚假的平等,为什么不来真正的不平等呢?规定新的礼法规矩,按照现在天下的财富,制定出新的礼的细则,使得什么身份的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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