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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2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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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煤矿的人指着远处那个奇怪的大铁锅,仍旧好奇。
  “为啥?漏气呗。现在那些水力驱动、脚踏的刀床,钻个火枪的枪管还行,弄这么大的东西……弄不了。”
  “这么说吧,什么时候咱们的大炮用刀床镗过后,能打两里地、而且能够一炮打中两里地的房子,我就能搞出来牛马,而不是这个破驴子。真心的,这话丝毫不假。”
  他这倒不是诳语,原理有时候挺简单的,尤其是有适这个学过两千年人类经验的人存在。
  但难就难在材料、精密度这些东西。
  改进后提升了效率、可以用于大规模使用的蒸汽机,源于军事科技的发展急需能够镗大炮的镗床,没有可以镗大炮的镗床,那就没办法加工精度在两毫米左右的活塞和气缸,这就导致到处漏气。
  不是说不能用,而是没有办法大规模推广,成本和效率都太低。
  泗上的分工制军工厂已经在采用水力和脚踏驱动的床,但也就是削个螺丝、通通枪管这样的事上。
  蒸汽机的原理很简单,小模型用锉刀和铸铜都能搞出来,但不是放大了就能用,因为活塞不合气缸导致漏气。
  要是能把气缸挖出来完美的圆柱形内膛,那大炮也基本能做到射程范围内指哪打哪了。
  煤矿那人似懂非懂,只好哎了一声道:“我也盼着早点看到啊。实在是缺人,哪里都缺人,能用机械的,牛马的、风、水的,咱们泗上真是能用机械就不用人,可还是不够。”
  “我这拉车、排水,得准备好几十匹马,三四十个人。你这机器要是真能用,倒是能省出来几十匹马、几十个人。推广到煤矿,能省个几百上千人吧?”
  制械所那人嗯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烧煤的骡子也得用人。有些开关,得用人来开。什么时候放水、什么时候开气……不过用的人少,女人也能干。”
  “我倒是还能改进一下,巨子说,先上,先让天下人知道蒸汽和煤真的能当骡子用。至于剩下的改进,那就慢慢来。”
  “人啊,能省一个是一个。你看看现在那些开办作坊的,对人都眼红到什么程度了?逃亡过来的,官营的先要走三分之一;另三分之一去开垦垦荒服役,剩下的才能雇佣。”
  “前一阵那些人都盼着开战,你当是盼什么?盼人啊。看着那些贵族封地上不能动的人,眼红啊。我跟你说,那些贵胄那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同样的人手在咱们这,能生产出在他们手里三五倍的东西。”
  狠狠地发了一顿牢骚,那个奇怪的铁疙瘩也运了过来,这是最原始的用煤的机械,下面还需要支起一个大的灶坑,还需要人来负责开关冷水,可能按照他们不知道的效率也就能达到千分之十五的能量转化率。
  但凡人口再多一些,这东西实在是难以推广,可现在处处缺人,倒正是最容易推广的时候。
  后世的人口爆炸,精耕细作,从牛耕马耕退回了人耕;几乎用不尽的人手,稳定便成为了前提,没有强大的组织能力熬过机械取代人的剧痛,永远都会轮回。
  不管是羊吃人还是机械取代人,对于庞大的人口而言,所带来的阵痛那将是一场涉及到千万人吃饭生死的大事,没人敢动。
  而现在,人少,缺人,很多该有的阵痛不需要承受,强大的组织力可以把人投入到有计划的垦荒开发之中。
  技术不是科学,而有些东西,技术往往走在科学的前面,尤其是一些真的并不是太难的东西。
  这个时代,是属于会动手的工匠的。
  而那些藏在庠序里研究“天志”的人,是属于未来的。
  不懂力学原理,不懂机械原理,不懂力学分解,一样可以做出水排、风车、连杆,甚至于在启发和指导下敲出一些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甚至于从零开始的化学,只要有人懂些原理,只要不怕死人,可以瘸着腿跳起来。
  但瘸着腿跳起来总会落下,那些藏在庠序高阁之类研究玄妙天志的人,就是给他们装上翅膀的。
  知易行难,这对泗上很适用,因为泗上有个知的人。
  但至于行,很多都是从零开始,靠着先知,用人命和时间堆出来。
  材料需要千万次的尝试,制械所的人太明白这其中的关键了。
  有些东西,原理一说,现在就能做。
  比如矾酸,要是不会做这东西,那么泗上就不可能有那种卖给诸侯贵族的、昂贵的治疗心痛的药。
  有些东西,原理一说,可能十年八年才能摸出个头绪。
  还比如矾酸,泗上现在最大的矾酸作坊,用的是铅室,可是铅太软。铅室做小了没效率,做大了很容易变形,那怎么办呢?外部四周加上木头框架,糊上草泥,上面弄上木头框架,把铅顶吊住……
  再比如那个听起来很简单的板簧,原理太简单了,弹性蓄力,击发燧石,可是要做出来足够弹性的板簧,至今已经花了十年。
  ……
  安装原始的烧煤机器的那人所谓的“隔壁”,此时人声鼎沸。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用钳子从融化的铅水里捞出一根弯曲的板簧,仿佛这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七八个人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可能只有手指长的东西。
  正如在煤矿旁发牢骚的那人所言,板簧从立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
  百金的奖励,那是对外的搂草打兔子,盼着有工匠无意中弄出来合用的。
  而在内部,则是分成若干的小组,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尝试。
  如那人所言,能用的淬火方式都用了。
  直到尝试到了用“铅”这个熔点比油沸要高、但却远低于青铜的东西,愣生生把铅融化了尝试淬火,这才终于有所突破。
  前几日的尝试,似乎有效,而这一次就是重复实验了。
  先是用熟铁锻打成渗碳钢,然后用水快速淬火,淬火之后,用坩埚化铅。
  再把在水中淬火后的板簧放入铅水中,等铅水凝固,再把铅融化,用钳子捏出来,自然冷却。
  具体原理,他们不懂。
  至于手段,百十号人用了十年时间,把熔点比炼铁温度低的能淬火的手段试了不知多少次。
  昂贵的蓖麻油、芝麻油,不知道耗费了多少。
  淬火用的水里面,不知道加过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就在前几日,一枚似乎合格的板簧终于被试了出来。
  今日负责这件事的、从当年的小伙子变为中年人的那些人都聚在这里,等待着一会的结果。
  冷却的那根小板簧的前面,系上了丝线,实验的工匠小心地在下面添加着砝码。
  等十斤的重量压上去的时候,那根寄托着百余人十年心血的板簧还在坚持,人群中已经发出了兴奋的喊声。
  “十五斤!十五斤就够!只要能畜十五斤的力,就能擦动燧石,让发火率在七成左右。”
  “撑住啊!”
  在这件事奋斗了十年的工匠们齐声叫喊着,仿佛那根板簧能听到他们的呼唤一样。
  负责加砝码的工匠额头上全是汗水,又是一个一斤的砝码放上去,然后剪短丝线,嗖的一下弹直。
  再度系上丝线,重复着原来的动作,很多人的心仿佛都跳到了嗓子眼。
  十二斤。
  十三斤。
  十五斤。
  十八斤……
  当最后一块砝码放上去后,剪断丝线再度弹直的那一瞬间,屋子里迸发出一阵阵呼啸。
  “成了!”
  “成了!”
  “去他娘的火绳!再也不用了!”
  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工匠忽然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他的儿子在服役的时候,死在了火绳引发的火药燃烧是故上,那只是一场很寻常的是故,正常到这种事每年要传来七八次类似的消息。
  而那个从跟随着适系统地学完了一些东西之后,就一直在负责制作板簧的曾经的年轻人,伸出手抚摸着这根小小的板簧。
  他确信,自己的孩子出生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小心地触摸过。
  百余人,十年的心血,就是这么一根小小的板簧。
  他用力将板簧掰弯,对准了自己的腿,忽然松手,巨大的弹力抽打的他的腿一阵剧痛,可他却哈哈大笑。
  没有人觉得他痴傻,也没有人觉得又笑又哭有什么不对。
  将近十年的时间,这些人所有的生活都是围绕着这根小小的板簧,生孩子不过才十个月,而他们花了十年。
  在他们眼中,这根小小的板簧,就是士卒胸前的军功章、是那些庠序先生写的书中的道理、是子墨子建起的墨家、是周公分封的天下……
  那是许多年后,人们仍会记住的事,那也是他们这一辈子至今为止最大的骄傲,最大的成果。
  曾经学习的孩子,如今已是中年,而现在,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当年先生给他行的那个礼,他用了十年的青春终于还清了。
  负责人笑过之后,没有去讲这件事物对于利天下的意义,因为已经不必讲。
  他举着那根板簧,却说了一番极为生活的话。
  “去买一挂鞭炮!庆贺一下。”
  “直接去找度支部,领取那百金!”
  “休沐一月!”
  “派人,快马,去城内买剧院的票,去包最好的酒肆,今晚喝醉,后晚看戏!票数多少,按照妻、子一并买了。今晚上的酒宴,也一并携妻带子!直接走账,领金之后再补还。”
  轰……
  人群立刻发出一阵自发的鼓掌声,当即便有两人急匆匆跑到外面,不多时轰轰的鞭炮声响彻整个制械所。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大乱前夕(八)
  大院内隔壁的那些部门纷纷探出头来,不用多问,连连恭喜。而负责板簧制作的这些工匠,一如当年改良了纺车和织机的那些人一样,昂着头骄傲满满,冲着那几个隔壁的人喊道:“你们继续忙吧!我们要休沐啦!”
  那几个挂着“削铁刀”、“细丝璆琳管”、“银镜”、“炮床”等牌子部门的人一脸羡慕,羡慕之后,又回到自己的大院内。
  ……
  是夜。
  百余人包了沛邑最大的酒肆,带着红色袖标的、隶属于督检部的内卫部队在街上看似正常的巡逻,实际上却在酒肆的附近部署了至少三十人。
  看上去一切正常,车水马龙,只是一些准备到这里吃饭的商贾悻悻离开。
  这里便是沛邑最为热闹的地段,不只是因为靠近泗水、酒肆林立、金行和交易所在附近,更是因为沛邑的“百姓剧院”也在附近。
  随着泗上生产力的提升,大量工商业的畸形发展,市井文化也开始丰富起来。
  墨家非乐,但到了墨子去世后,主管宣义部的是适,很多东西修正的厉害。
  从“非乐”为结果变为了“非乐”为手段,从要非乐变为了为什么要非乐,既然他提出了“阶段性的手段不同都是为了利天下的目的”这个说法,很多东西自然变得不成样子。
  此时天下的音乐水平已经很高,宫商角徵羽五音,外加十二平均律都已经出现,墨家在泗上事实上“灭”国不少,各种乐器齐全。
  有人曾说,看看墨家有多僭越,去看看沛邑的“百姓剧院”就知道。
  适一开始主管着宣义部,很多宣传手段他采取深入民众的办法,除了口头和道理的纸笔宣传,民众喜闻乐见的“歌唱”、“戏剧”等活动,也都成了宣传的手段。
  百姓剧院,就是在这种前提下建造的。
  那么多的乐器,若是浪费了岂不可惜?用来铸炮,又不合用,于是泗上最为礼崩乐坏的一幕便时常在百姓剧院出现。
  那里不止演戏,还时不时组织编钟、笙箫、陶笛之类的大型交响音乐表演,所谓“诸侯看得,我看不得”?
  那是很有趣的地方,来往泗上辩论、求学、找茬的各个学派的人向来不少,但是儒家弟子来到泗上,从来都是绕开最繁华的街市区,更不可能进入剧院。
  剧院能够容纳不少人,也算是沛邑的一个标志性建筑,更为有趣的是剧院的门口贴着半幅“对联”。
  上阕写的是“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年前有几名儒生弟子用纸写了这么一张大字报,贴在了剧院的门口,以示愤怒,这严重伤害了他们的信仰和感情,并且曾组织人在宣义部的门口抗议。
  宣义部的人倒也有趣,出面给这些抗议的儒生弟子一人发了一支火枪,还给了他们四百钱,说三家分晋和田氏代齐比这个还严重,墨家对于你们的信仰很尊重,特此决定发给你们枪和火药以及路费,还可以送你们去临淄、安邑、中牟等地,若是觉得枪不是君子之艺,也可以送你们弓。
  结果还真有人敢接,当即骂道:“事有轻重,你们较之三家分晋与田氏代齐轻,却不能证明你们做的就对。”
  其余人倒是不敢去,却有三人,正有风骨,当即领取了钱和火药,自行前往了魏都。
  头戴高冠,明知必死,依旧正衣冠,高呼“魏宗悖礼”的口号,行刺魏侯的车驾。
  结果被抓,随后被五马分尸,当真可歌可泣。
  当时正值墨家和魏国关系的微妙期,魏国当时很怕墨家全力介入魏楚干涉陈蔡之战,于是把人杀了之后,赶忙派人带着礼物来到了泗上,表示这件事经过仔细审问确定是儒生的自我行动,魏侯认为此事与墨家绝无关系,绝不会因为这个就认为这是墨家派去行刺的,更希望墨家放心,此事绝不对影响到双方关于阳城、廪丘弭兵的盟约签订。
  至于那幅贴在剧院墙上的大字报,墨家却也没摘,而是保存了下来。
  这就相当于有人骂墨家不要个逼脸,结果墨家大喜,表示不但自己不要脸,而且还希望天下人一起不要脸,那样现在的不要脸就是以后的要脸,岂不美哉?
  并认为,当年适不学字,而是教会别人识字,于是原本“不”识字的适,成为了“最”识字的适,这也是一样的道理。
  随着纸张的出现,“对联”这种源于诗经赋比兴却又不一样的对仗文体也已出现,尤其是墨家在各处的公务机关贴对联——适主管宣义部的时候,搞了挺多他认为诸夏该有的样子的样子,贴对联也是其中之一。
  也正是弄得泗上处处对联,过年放鞭炮,让别处的人一来一看,就感觉跟不知名的夷狄似的。墨家夷狄的谣言,也并非都是空穴来风,不是夷狄干嘛贴对联?此时天下可没这样的习俗。
  那张大字报被当做了剧院对联的上阕,宣义部花十金求下阙,一时间传闻美谈。
  愿意琢磨的,未必在意那十金,而是在意名声远播,可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下阙,倒是时不时有人写了便贴到了另一侧的墙壁上,也挂了不少。
  今夜此时,和父亲闹翻了从邺地来到泗上求学的西门彘,也提着自己写的一张下阙,在下面署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和几个同窗弄了点浆糊,趁着今夜休沐来看戏的时间,准备贴上。
  “九伶戏诸台,假作真真亦作假”。
  旁边有几个在那看其余张贴的人读了读西门彘的下阙,点点头又摇摇头。
  此时诸夏管表演的叫伶优,墨家非乐,适在非乐这件事上大搞修正主义,索性将唱歌的、演奏的、街头表演的、演奏的……统称为伶,共分九种,号称九伶,并非是一种侮辱性的称呼,而是连同工人、商人、农夫、士卒等一样的正常称呼。
  泗上的人喜欢街头讲义,喜欢众人面前张扬,西门彘倒也不在乎旁边关注的目光,旁边那人却道:“对的不工整啊,而且立意不高,境界不足。”
  “我也想过这下阙,最好是借着儒生那句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而对,立意应该类似于‘人人平等’这样的意境。”
  “你这对的,似乎不错,但是并不合啊。这立意合于剧院,但是不合于‘废礼’。”
  西门彘笑了笑道:“就是一时兴起,写着玩的。”
  旁边说话那人看了看西门彘,看着他穿的衣裳,正是青青子衿,笑问道:“庠序的学生?哪个系的?”
  西门彘连忙道:“文科院,西域语系的。敢问?”
  对面那人笑嘻嘻地说道:“你这是要学索卢先生西游万里出使西域啊?我是化学系的。听你口音,你是外地游学来的吧?”
  西门彘哎了一声,略是羡慕,却也笑道:“我们外来求学的,哪里考的进格物理科院?我是从邺城来的。”
  那人呦了一声道:“那不是西门豹治河伯的地方?上学的时候学过。”
  西门彘也不说西门豹就是自己父亲,只是点点头,羡慕道:“听说化学系的人,都是跟随巨子最开始的几个弟子学,你学了这段日子,有何感触?”
  那人极为感叹而又真诚地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原来,极大和极小竟是如此相似。日月星辰、万物原子,当真有趣。沉溺不能自拔……我觉得我学的这一系是最有趣的,你若有时间,不妨去旁听一下,管教你大开眼界,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西门彘笑而不语,心说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包括我在内,哪一个都觉得自己学的学问是最有趣的,到了泗上才知道自己所知道的那个世界根本就不对,太多震撼人心的东西。
  况且,自己这西域诸国语言尚且学不完,哪里有时间去旁听?那波斯国和希腊诸邦语言的先生,如今泗上话说的不错,可学起来还是麻烦的要命,又是阴性又是阳性的,想想就头疼。
  说话间,上一幕演出应该是散场了,剧院里呼呼啦啦地涌出来一群人,有几个勾肩搭背地出来,一边说着一同吃酒去,一边谈论着刚才的演出。
  “嘿,那邯郸姬真够劲儿,跳的我心里痒痒。”
  “以前听说,这跳踮屣舞的女子,穿的极少,里面都没穿,一旦转起来都能看到里面的肉,这穿的也不少啊!”
  旁边那人笑骂道:“这又不是在南海,如今冬天呢。你要痒痒,就找个人结婚嘛,你们这些在南海发财的,正是现在的好女婿。这次你们运回来这么多‘长工’,大赚一笔,你们也分了不少吧?”
  西门彘听到“长工”这个词,不由地蹙了一下眉……
  长工,是对那些深入楚越之南地区贸易的人,带回的“人”的称呼。
  说是长工,更像是掠夺来的奴隶,只不过没有奴隶的身份,表面上平等。
  泗上缺人,缺的是廉价的人,缺的是廉价的……劳动力。
  为了兵员和稳定,不能动泗上农夫基本盘。
  可为了工商业发展,又必须大量的廉价劳动力。
  那些去楚越之南搞“贸易”的人,发财的手段西门彘多有耳闻。
  曾有四百多人高呼“那夷狄城邦有奴隶制,对人不利,害天下也”,于是带着大炮火枪开战把一个尚且处在青铜器早期文明的邦国给打下来……“没收”了人家宫室里面的黄金,顺带着把那个小邦国里所有的文化阶层——贵族、祭司全部以害天下的名义枪决,彻底毁灭了那里的文化、文字、传说、历史、所有的记载了文明的青铜器拓印之后全部熔炼。
  这件事在泗上早就传开了,而且引发了极为热烈的讨论。
  墨家牵头组建的南海贸易公司,不断殖民移民,这就不免有些肮脏的交易,上面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长工”就是那种需要闭一只眼的事,南海本来就有诸多邦国部落,统称缚娄,南海的殖民贸易公司就在那边干这样的勾当:卖枪、卖刀剑、卖手工业品,然后各个邦国之间作战捕获的奴隶,贸易公司再用低廉的价格收来:价格相对不低,但价格这东西……一支火枪换俩人,拿到泗上一支火枪能不能雇人干半年的活都两说。
  现如今刚刚出现城邦的南海诸邦整日开战,那些商人就坐收渔利,等着收人。
  把人赎买过来后,说是我们出钱给你买回来的,你得签个合约啊,好好干,干个十年,你就自由了。
  自由之后,会分给你们土地和农具,会给你们一笔垦荒钱,为什么之前不每个月发钱给你们呢?
  主要是要“节用”啊,怕你们把钱都花了,将来没有本金谋生,我先替你们攒着……
  于是南海沿海地区就靠着这样的“长工”搞起了种植园、水稻田、矿产。


第三百章 大乱前夕(九)
  墨家不准有奴隶,所以用的长工之名,干十年……这话倒是真的,十年之后也学会了泗上的语言,一人授予百亩荒地,给一套铁器,外加一支火枪。至于能不能活到十年,那就是未知数了。
  宋国、楚国、越国、齐国逃亡来的农奴,不在此列,因为墨家在泗上的控制力和组织力,足以把他们组织起来。
  而南海,天高皇帝远,又真的缺乏劳动力开拓,况且用的“节用”、“长工”的道义,这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泗上又得了淮北、东海,到处缺人,土地广袤,工商发达,种植业工商业都有利可图,前一阵的制法大会上,长工贸易被众人一致通过,允许在泗上开展。
  消息刚传来,南海地区搞贸易的那些人立刻运回来四千多,大赚了一笔:主要是泗上工商业发展之后,南方贸易出货容易,回来的时候却没什么可携带的。
  糖、鹿皮之类的也就堪堪可以,除了为了减税必须携带的稻米之外,“长工”也是有利可图的贸易对象之一,可能仅次于黄金白银和铜。
  墨家在那边的官方力量,只有沿海、沿珠江口的几座城邑,走的是泗上模式,搞强制同化。
  可干部不足,泗上模式很难展开,这种变种变形的开拓手段主要是以私人力量为主。
  好在墨家算了一笔账,那边也没有太大的邦国,就算开战,军费那边搞贸易的人也出得起,甚至可能不需要动用正规军,而是用那些退役出去发财的“泗上技击士”就够了。
  武器和组织力代差之下,中原诸国早就吊打那些原始邦国,更况于带着火强大炮和阵型纪律的“泗上技击士”退役老兵。
  西门彘对于南海的事听闻过一些,对于“长工”这个称呼,不免蹙眉。
  四千多长工运来泗上,不到三天销售一空,煤铁矿那边直接出面买走了两千。
  苏北淮北地区的“荒地经营法令”的出炉;棉、靛草、油料、桑、丝等价格的上升;畜力梳棉机、水力榨油作坊、分工制煮蚕茧作坊等新技术的出现,促使许多诸侯国的资本被商人携带来到了泗上,纷纷表示:你敢运一万个,我就敢买一万个。
  并且当场给了足够的定金。
  泗上已经分配的土地大部分不准买卖;诸侯国最好的地在贵族手里不能买;泗上的政体不是资产阶级专政,但比较而言却是相对于其余诸侯国对工商业最有利的,每年都有大量的资本跑到泗上,受制于劳动力一直有个限制,而现在“长工法令”的出台,对那些新兴的工商业阶层来说简直就是曙光。
  泗上需要大量的直辖人口作为兵员和官营作坊的工人,抢宋、齐、楚、越逃亡来的人,工商业者哪里抢得过泗上墨家这个最大的资本集团,只好退而求其次。
  本地允许土地兼并,兵员减少,社会不稳定。
  本地不允许土地兼并,人力成本提升,资本没有劳动力无法增值。
  泗上之外,土地买卖兼并还是大部分不被允许的情况,包括后世历史线上的秦国,那也是授田而不是允许兼并的私田。
  长工法令的出台,也算是为更多的资本涌入泗上开放淮北创造了一个契机。
  西门彘早在邺城的时候,自我感觉是个多余的人,是蠹虫,一腔狂热。被西门豹痛骂一顿后,也算是能够看清楚现实了。
  泗上的利益分析学说是平日课堂的必修课,也是考入庠序的考题类别之一,他自然是学过。
  对于那些在南海发财的暴发户,他心里多少还有点“贵族出身”的优越感上的瞧不上。
  而且对于长工法令隐隐感觉好像有点不对。
  其实他来到泗上之后,对于墨家的了解日益加深,很多地方扭转了他在邺地对于墨家的想象。
  父亲说的那些话,如今听来,倒是琢磨出了几分滋味。
  他本以为,墨家都是一群“自苦以极、以利天下、人人求圣”的圣人之徒,那泗上的民风应该相当的保守,不想来到泗上之后才发现……相对于别处,泗上的风气简直是开放到了极点。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二十年的发展、超额利润的垄断、新技术的发源地、教育体系全面铺开等特性,再加上墨家最重要的“义即利也”的道义,泗上根本不可能保守。
  比如这剧院刚刚演出的、刚才那几个明显是人口贩子嘴里的“踮屣”舞,简直就是“腐朽”。
  屣,谓小履无跟者也;踮,谓轻蹑之也。
  这种赵地的舞蹈,穿着无跟舞鞋,伸展身体,用脚尖点地,高速旋转,而且市井文化之下,穿的又……少,一旦演出,人满为患。
  踮屣不是芭蕾,但是芭蕾的近亲。都是穿着无跟的舞鞋,依靠脚尖点地。
  很多邯郸女子专门跑到泗上来演出,不乏大家,至于到底算是艺术还是低俗,那就是人各有见。
  不止如此,西门彘曾以为墨者一个个都是穿着草鞋短褐,行义天下……结果到了泗上发现,泗上的确有很多穿短褐草鞋的,穿短褐草鞋的不是穿不起,而只是墨家的一个派系:号称不能让天下人都穿上棉布衣衫和棉布鞋,自己绝不先穿。
  这派系的人挺多的,但是并不影响这个他们听听音乐、看看演出。
  而除了这个派系的人之外,别的墨者虽然谈不上侈靡,但是就整体生活水平而言,当真是比别处的农夫高出了数倍。
  墨家的道义里,鼓励众人发财,只不过限定一个条件:认为封建贵族那种食利地租贵族是蠹虫,但是经商、做工等,大力支持,鼓吹“劳动致富”。
  墨子在的时候,就说:合于天志则天帝庇佑,必使之富。
  于是富裕,就扭曲成为“执行天帝让人过得更好的意志”的体现。
  在“剩余价值”理论出台之前,在打倒贵族封建土地所有制之后,在维系“平等”这个虚幻概念之时,在“财富源于劳动”的理念下,很容易扭曲成这样:天帝肯定是希望人们越过越好,那不富怎么能算是合于天志呢?
  所以财富就可以“不择手段”,惟害无罪,法不禁止即许可嘛,我往南海夷狄聚落卖枪、我买卖夷狄人口、我们商会煽动部落城邦内战、我们商会诱骗加强制当地人去金矿劳作……但我致富了,而且法律没说不准,所以我的行为合于天志,天帝庇护。
  说到底,墨家不是农家,不代表小农阶层的利益,反对贵族,却不反对土地联在一起使用:土地集中使用是好的,只在于所有权归谁。
  墨家也不代小手工业者的利益,分工制的大作坊、冒着浓烟的各种大作坊,都是墨家手里的,利益集团早已形成,怎么可能因为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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