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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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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笑了起来,也跟着他的样子学着。
只是有人能打卷,有人不能打卷。
那些不能打卷的人、那些单眼皮的人纷纷嚷道:“那我们就不是伏羲女娲的后人了吗?”
适笑着指了指刚才那个方格,说道:“舌头能打卷,是大陶罐;舌头不能打卷,是小陶罐。女娲和伏羲都是一大一小两个陶罐,所以你们说,你们若是能看到女娲伏羲,那到底是能看到大陶罐还是小陶罐呢?”
说完又摆出了四个陶罐,两大两小。
“女娲伏羲,相交生万人。可这些人有人是双眼皮,有人是单眼皮。有人高,有人矮。有人舌头可打卷,有人舌头不能打卷……种种这些,有人说是不可知的。但我要说,这是天志能够知晓的。”
“女娲伏羲,是为父母,各出一半,便有不同的可能。”
将这四个陶罐重新组合了一遍后,下面的许多人终于明白过来。
适心说,反正如今孔子还不是圣人,那便拿他编个故事吧。
“话说当年孔仲尼,是父母野合而生。他母亲是单眼皮,舌头不会打卷。他父亲也是单眼皮,舌头也不会打卷。后来孔仲尼长大,母亲去世,他终于找到父亲。他父亲看了他几眼,便认定这是自己的儿子。那你们说,孔仲尼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舌头能打卷还是不能打卷?”
他这话一说完,许多人轰然大笑回答出来,也纷纷回忆着自己父母的模样特征,越发相信。
可也有几个女人听完这些话后,脸色微微一变,低头不敢看自己的丈夫,或是急忙把头侧到一边,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心说自己不过是想来听听天志乐土,哪里会知道这天志竟还能惹出之前那些不可告人的事端?
适知道自己这一番话,不知道会引发多少家庭矛盾,不过他也不在乎。
又拿着大陶罐和小陶罐以及那个木方格做了比喻后,众人也都基本接受了这个观点。
源自父母,那自然是父母各给一半,组合而成一个新人,这是简单的道理。
但这个简单的道理,却让很多难以理解以为天命注定的事,变得豁然开朗。
适指着他画出的双螺旋的女娲伏羲的缠绕在一起的尾巴,点着上面的一条条的线,说道:“这一条又一条相交的线,每一条都代表着一种特征。按照我墨家大故小故之分,可称为大显小显。”
“记住一句话,两大必显大、两小必显小、一大一小只显大。”
“这些特征数以万计,不是我全能知道的,但我知道一部分。比如舌头、下巴、肤色、头发卷与不卷、眼皮、聋哑……我一一说,你们一一看,看看到底是不是这样的呢?”
他一边说,众人一边参照,大多数人纷纷点头,少部分人则看着自己的妻子面有怒容。
那些面有怒容的人,在此时选择了相信适,而不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妻子。
适又道:“有人生出了聋哑或是兔唇残疾的儿女,便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触怒了上天,甚至认为这是惩罚。但其实并不是。只不过你身上便有那样的小显,妻子身上也恰好有小显,你们两个正常,可是生出的儿女却有可能是双小显。”
“上古圣人知晓了这样的天志,所以制定了礼仪,同姓不婚、兄妹不睡。这就是为什么说上古圣人的做法很多都是秉持天志的原因,他们或许认为和天下人讲不通这样的道理,便把这样的道理隐藏在礼仪中。”
“但并非所有的礼仪都是符合天志的。墨翟先生曾说,我有天志便如匠人又规矩,衡量而已。符合天志的,我们便继承;不符合天志的,我们就去改正。只有这样,才能抵达最终的乐土。”
适见众人点头,又指着伏羲女娲图道:“有人曾问我,若是天鬼还活着,会怎么看我们?”
这个问题,是很多人的疑问。
天鬼会觉得此时的人有罪吗?会觉得此时的人道德堕落吗?会觉得这样受苦是因为违背了天鬼的意愿吗?人应该怎么做才会让鬼神喜欢呢?
这是道德问题,而适对道德这两个字有自己的理解。
于是面对这个问题,他大笑道:“在天鬼生前,他是通晓全部天志的。在他眼中,美丑也好、单双也罢,只是天地的规律。”
停顿片刻,他又画了一个单独的双螺旋图,只是伏羲女娲的尾巴,而没有头。
指着这个双螺旋图道:“天鬼若活着,以他通晓天志的双眼来看,你我还有那些王侯,都不过是这样的双螺旋。他看不到单双眼皮,只能看到大显小显,所以说天鬼之眼看不到人,但却能够推测出人。”
“我们所有人,在天鬼眼中,都是一样的双螺旋,只是这些交汇的线不同而已。又有什么分别呢?所以说,天下的人,在知晓天志的人眼中,都是平等的啊,并无天生的贵贱。”
适趁机又宣扬了一波墨者的理念,转而又道:“那现在你们知道了这种天志,我问你们。如果麦子粒大是大显,粒小是小显,那么选麦籽的时候是选大的还是小的?”
这是个不需要问的问题,因为这些人即便不知道这个概念,但是技术上已经知道该选择什么样的麦籽。
适这样一问,这些人立刻从知其然变为了知其所以然。那些以为理当如此的问题,原来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天志,更是相信适所说的天志,真的可以解释很多的东西。
适又道:“同姓不婚、兄妹不睡,这是符合天志的礼仪,但这种礼仪不应该放到牛马等畜生的身上。相反,越是近亲,越容易生出双大显的子嗣,当然也可能生出双小显的子嗣。”
适失笑道:“可牛马生出双小显的幼崽,我们摔死就是。可父母生出了双小显的孩子,谁又忍心摔死呢?这就是人和畜生的不同啊,也是人的礼仪不能够用在畜生之上的原因啊。凡事想要将人的礼仪用在畜生身上的,那都是没有理解天志、曲解天志的人啊。这样的人,你们一定要小心,他们是阻碍咱们抵达乐土的最大的敌人!”
众人牢牢记住这句话,适又道:“天志无穷,但也是可以学习和了解的。正如我现在可以知道眼皮下巴头发的大显和小显,但是更多的就不是我现在能知道的了。”
“我们墨者会想办法领悟更多的天志,将来培育出重数百斤的猪、吃的少长得肥的羊、专门取毛的羊、可以长得更快用以备荒防霜的种子、重达两千斤专门耕地的大马……这都未必是不可能的啊。”
他说了这么久,其实并没有解决从哪来这个问题,而是只解释了一小部分问题。
但这些问题,已经足够这些人相信天志,也足够让他们消化一阵。
至于更多,那是之后慢慢完成的。
他用天志解释了一些礼仪背后隐藏的物质,引发人们思索事物的本源,引发道德与礼仪到底源自什么。
他用天鬼眼中的人都是双螺旋,告诉人们其实在天鬼眼中众生平等,也其实在为日后解释天鬼做准备……
可能将来的天鬼更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灭世之后启发人们知识的机器人,当有一天他看到欣欣向荣的人世并且欣喜、想要融入人世的时候,他便死了。
所以天鬼喜好人的一切,美好与丑陋、善良与恶毒,对天鬼而言那都是生机勃勃的人世。
他用天志解释了人的模样和父母的关系,吸引了很多人听下去,感到好奇,也为稼穑之事提供了新的思路。
他用天志解释人的模样吸引了人后,又将乐土说成是知晓天志的推演,只要单双眼皮的事人们相信了,那么也会在种子和技术之外,相信乐土是符合天志的推演。
或许不久后他就要离开这个村社。可凡走过总有痕迹,他走后这些言语也会以这个村社为中心到处传播。
或许他走后,许多家庭会吵架,许多孩子会卷着舌头琢磨着父母的眼皮单双。
或许他走后,某一天有年画的时候,伏羲女娲的图会变成尾部一条条细线相连的模样,和之前的不再相同。
或许他走后,这些唱歌的少年长大了,变声了,但还会有新的孩子接替他们的位置,将这种习惯流传下去。
正如公造铸所说的那样,万千个村社就是天下。
他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所行的方式,会如同秋原上的野火一般,在他培养出的墨者的传播下,用一种类似宗教又符合此时人们认知的方式,传遍九州。
这场聚会之后,他已经完成了在这个村社要做的起步,也提供了一个可以实行的样板。
只要有足够的钱,买牛冶铁租用借用给村社的人,并且有能力保护这些东西不被别人抢走就可以传播的更快,更有利益,聚集更多的人。
村社的事,只要有人,那就按图索骥、照葫芦画瓢做下去就是。就如种植,他种下一枚种子,十几年后便可收获许多的这样的村社。
而现在,他已经让墨子看到了他想让墨子看到的一切,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村社,将精力放到城市的事、官吏的事,贵族的事,列国的事。
第四十九章 各取所需利非金(上)
适以正式墨者的身份,跟随着墨子返回商丘时,心情和从前大为不同。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商丘城,但是他第一次真正看看商丘这座可以追溯到帝喾时代的古城,因为他终于有那么一丝资格参与这座城市有关的事。
在此之前,城市再大,也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商丘城是宋国都城,按照周礼的规定,公侯国的国都的边长不得超过七周里。
数百年前,周礼绝对是最符合科学的,也是按墨子所说的最秉持天志的规范,完全符合当时的生产力水平,但现在已经相当过时了。
当时不管是筑城,还是侯甸采卫男、公侯伯子男的分封,都是按照最为有利于氏族制全民皆兵的手段来的。
夏商之时,邦国数万,一大堆按照夏里的面积的伯爵子爵。那时候一里是二百五十米,一尺只有十三四厘米。
商灭夏后,改用商尺。
度量衡变革后,习惯性的按面积说自己是伯爵子爵的习惯没变。
于是一群没跟着商汤灭夏的伯爵们忽然发现,按照商的度量衡,自己被商降级成了子爵,一堆子爵变成了男爵,一堆没跟着灭夏的伯爵还没有商的子爵领大。
等到了周灭商,所剩下的男爵基本都是夏之前的千年古国,按照当年商给伯爵降级成子爵的习惯,才有了蛮夷都被称作子爵一说。
楚是子爵,虽然弄成小西周,灭了一堆诸姬,连文王四友南宫适的封国都弄成了自己的附庸国,可仍旧在一定程度上遵守着周礼,城墙的边长不敢逾越,只能打擦边球。
宋国是周朝三恪,正宗公爵,在建国之初就可以营造边长七里的大城。但现在实力不济,更加不敢逾越。
商丘城并非是一个标准的正方形,以现在的数学水平建一座标准正方形的城市不是难事。
然而正方形不容易钻周礼的漏洞。
商丘城最短的城墙是三公里,恰好是七周里,这没有僭越。
但是最长的城墙接近四公里,超出了七周里,这算是僭越。
虽然周天子当年被郑伯一箭中了肩膀、又有楚子问鼎轻重的事,权威已无,可那些礼仪大家还是要象征性的遵守。
哪怕是七雄已成的时代,七雄的主城最短的城墙都是七里,但是最长的城墙一般都短于九里。
天子的城是九里,公侯的城是七里,所以要钻漏洞就要最长不超过九里,但最短的也一定不能超过七里。
如果有任意一条边超过了九里,那就是超出了天子。
如果所有边长中最短的一边超过了七里,那就是超过了公侯。
各国人才济济,这样擦边球的手段层出不穷,更是彰显了此时的逻辑学智慧。
不管是周天子还是公侯国,建国之初没有那么多的人口。
这么大的城市,不可能全都是居民区,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农田。
现在人口增长,城内还是有一些菜田或是农田,而非全部都是住宅、集市或是宫殿。
营造数百年的大城,自有其过人之处。也正是靠着商丘城,宋国才能在晋楚争霸的夹缝中不断守城生存,也让墨子当年止楚攻宋有了坚强的后盾。
在适看来,商丘城已经算是相当宏大了。
城墙高达十米,城墙底部宽有将近二十五米,城墙顶部的宽度也有将近十米宽。
城墙附近有些天然的小湖泊,大部分都是城中人用来浸麻的,有人攻城的时候也可以作为天然的护城河守护。
这样的城市和春秋之时,领着几十个人就能攻下一个男爵国俘虏男爵夫人的城市是完全不同的。
适的家,算是城市的中心地带,靠近集市。
这一次跟随墨子前去见面司城皇,正好要从自己的家门口经过,怎么说自己的祖先也算是和宋国司城打过交道的人。
他们这一行属于为数不多没有马车就能进入司城皇宅院的人。
适跟随着墨子进入司城皇家中后,司城皇带人在庭院迎接,与墨子站在庭院的两侧见礼。
分庭之礼,墨子当得起,司城皇也必须做足姿态。
进入内室后,引领着跪坐到座位上。
墨子坐在东边,面朝西。
司城皇坐在西边,面朝东。
正北方空着。
市贾豚、适等弟子坐在南面,面朝北。
主人面东,能与之分礼相抗的平等朋友面朝西,至于等级最低的就要坐南朝北了。
北面没有人,因为司城皇找不出一个人比自己地位稍低、但又比墨子地位高的人坐在那里,所以只能空出来。
适这样的人,属于礼不下庶人的庶人,但现在的身份是墨子的弟子,因而有资格坐在其中。
案几上摆着各种餐具,适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
好在只是宴请墨者,上的也只有一些粟米饭和一些豆羹,还有一些淡出鸟的酒水。
司城皇知道墨子要求节用、非乐,这一场宴请也就简单的多,没有任何的乐舞之动、丝弦之音。
吃饭不是目的,目的是谈事。
适与市贾豚作为弟子,并没有决定权,只能在一些问题上予以补充,真正和司城皇交谈的还是墨子。
适暗暗看了一眼墨子,想到昨天晚上的一些建议。
昨天晚上墨者们商量这件事的时候,适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昨晚上,适讲完了伏羲女娲的事情后,众多墨者称赞不已。
只有刚刚解开那日适问他的三个墨者一人一升饭问题的辩五十四和适开了句玩笑。
“适,上回你随口编造奚仲的事,已经让公孙泽不快。如今又编造仲尼的事,等过几日这些人把这里发生的事传过去,他定要来找你。你总不好又说这是籍设之推吧?仲尼可是三岁就丧父啊,他父亲怎么能看看他到底是单眼皮双眼皮?”
适当时也是笑个不停,想到后世常用的编造名人名言的故事,心说凡事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这种随口编造名人行为的话不能再说了。
墨子倒不在意,此时村社之人只知仲尼之名、不知仲尼之事,这样的事说说也没什么。若说鸡豚狗彘,哪里比得上一个名士叫人容易记住?
他是相信适说的天志的,正如他经常举的辩术的例子:一个人一生只见过白马,于是认为白是马的特征。但实际上马的特征并非如此,而是需要总结出来寻找共同点、分出不同点。
适举的大显、小显的例子,不是白马那样的孤证,因而可以被认为是正确的。
墨子当然不会在乎公孙泽怎么想,反正儒墨两方的仇怨早已结下,就算这件事传到公孙泽耳中,公孙泽再想来找适的麻烦已经不易。
当时既说到公孙泽,又说到仲尼,便自然想到周礼,便又说起了如今晋之三家邀人会盟的事。
墨子是看得透彻的,齐国大乱,各国均想咬一口,说不准一场波及数国的大战就要爆发。
秦国与楚交好,咬不到齐国,肯定会趁机去咬三晋;齐国还在商丘的北方占据着贯丘,对齐国来说是块飞地,但插在宋国陶丘附近,这是三四年前齐国从卫国手中抢来的。
司城皇的封地很多在陶丘附近,按照利益去看,司城皇很可能希望趁着齐国内乱三晋伐齐的机会,拿下贯丘。
但墨子实在没想到司城皇想要的不止如此,还希望趁机借用三晋的力量来对付宋公一脉,更没想到适手中的那些种子会成为嘉禾,借用当年唐叔虞封晋的事来一场符合天命的分封。
他总谈非命,不信天命,因而在分析这件事的时候就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
数十墨者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司城皇要那些谷米种子有什么用,适也没有想明白。
但适早已坚定了把一些种子换钱的心思,因为墨家实在是太穷了。
墨者倒是有自己的工匠作坊,也能生产武器,但是这些武器从来不卖,而是只用来守城,所谓行义。
若是卖了,那就算是给不义之战提供武器,这是违背墨子想法的。
适心里却不这么想,但这时候也不好说,只能用行义这样的理由,想办法给墨家弄些钱,以扩充墨家的力量。
既然众人都猜不出司城皇为何要谷米种子,适便说道:“既然不知,那就不必去猜,明日叫先生问问便知。若是用来行不义之事就不卖。但如果既不是行不义,也不是行义,总可以卖。卖的钱我们用来行义,是一样的。”
这一点他已经说服了墨子,墨子也同意,便问道:“你想怎么卖?”
适早已想好,说道:“先生,您已经看到了村社的事,先生相信按照我说的那些办法可以亩产两石吗?”
这一点众墨者之中懂稼穑之事的也都同意,更别说墨子了。
适接着话头道:“既然这样,弟子有个想法。明日,我们可以包司城皇一部分土地的税。假使他有一片地,每年可以收粟两千石,那么我们可以用两千五百石包下来。”
市贾豚一听,顿时明白了其中关节,击掌称赞道:“适的办法好。若以什一之税的定额,是两千石。而用适的办法,却严格按照什一之数来取,可能会是四千石。如此一来,那些农户反而能得利。这正是一种行义。”
墨子听到包税二字,终究想的深远,忧虑道:“若此事成风,墨者可以做,别人学去可不好。他既以两千石包走,心欲得利,必收四千石,受苦的仍旧是那些农夫。”
适笑道:“先生多虑了。如今除了我墨者,谁人能以两千五百石之税得利?我们眼中的利,是行义;商贾眼中的利,是金铜。他们往来贩运,即可得利。其余贵族,全无此心,亦无此能。若包税只加赋而不改耕种之法,农夫不满,民意滔天。只有我墨者如今可以适当加赋,而民用更足。日后可以教出许多会新耕种之法的农夫,传走四方,岂不大为有利于天下?”
“先生,我只怕先把这耕种之法传遍天下,王侯贵族收的赋税可就不是十亩一石了。以如今天下,能够秉持行义利天下之心的,除了墨者又有多少呢?与其相信他们,不如相信自己。至少,我们真的可以让人得利,积微义而成大义。”
“况且,若那地富足,众人也能相信新的耕种之法。先生既然认为君之权乃臣氓之通约,弟子便认为要在新耕种之法传遍天下之前,先达成约法,定下亩之税额,以我墨者为监督,若其违约则……罚!”
“若想言罚而能罚,便必须要有更多的人知晓天志,相信墨者的规矩。积少成多、累土成山,待到通约而成,这约法中也可以全然禁止包税之法。”
“先生有剑,故能赏罚。墨者约天下之剑,弟子尚未得见。赏罚天下之剑如何铸?传天志之言为铜、集众人之心为炭、利天下之物为锡齐,此三物我墨家均有,何不铸赏罚之剑?”
“我于村社,有此三心之剑,故可赏罚村社;若宋国有此三心之剑,可赏罚宋国;若天下有此三心之剑,便可赏罚天下,谁敢不从?”
第五十章 各取所需利非金(中)
适已经把道理说的很清楚了,除了最后的那段关于铸天下赏罚之剑的豪言,墨子也明白了适的意思。
这是有事实根据的,只不过这个事实发生在未来。适可以以史为鉴,墨子却不能,只能听适的分析。
后世秦国变法后,税赋最高收到了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一。适要是现在就专心做个推广新耕作之法的人,宋国的司城皇肯定会提高税收,说不准还要作死去招惹各国。
宋国是有强国之心的,祖上也曾阔过,当年真是平齐镇楚。
哪怕在被齐、楚、魏三国瓜分之前,也曾雄起过一段时间,西北伐梁魏、东取齐之城,南夺楚之土,狂妄到最后觉得自己太厉害了以致人间无敌,于是叫人把三牲的血装在皮袋之中拿弓怒射,名曰射天。
当然结果也是顷刻就被各国捏死。
适可不想自己的这些东西为他人作嫁衣裳,而且还是必死之宋国的衣裳。
还不如用最没水平的包税法先控制一片地方,因为墨子不接受封地。
如今他有权威的那个村社还是太小,可以做他适一个人的孟尝之薛,却不能做所有墨者的孟尝之薛。
后世太史公路过薛地,孟尝君已经死了许久,可是那里任侠风气的恶少年极多。
适觉得若有这么一块地方,弄成全是“刁民”的风气,也非难事。墨者为先锋,一群“刁民”为徒卒,便大有可为。
墨子也觉得适说的有些道理。四百墨者,可以守一城,却不能罚不义,而墨子自己也觉得鬼神赏罚之说有些难以支撑,也想尝试一下或可解决他一生都追求却不可得的赏罚。
众墨者对于适的想法热血沸腾,墨子犹豫后也是许可,于是今日来见司城皇。
宴席上,司城皇与墨子说了几句话后,墨子便介绍起跟随自己的弟子。
先说到市贾豚,司城皇叫人赐酒,连声称赞。
“陶邑之商贾,多说起此人,我也有所耳闻。不知另一位是谁?”
“乃是新进的墨者,那谷米正是此人的先师所传。此人名适。”
司城皇也猜到了适的身份,问过之后又叫人倒酒,适又趁机说起当年子罕让邻之事,气氛便逐渐活络起来。
这时候的酒水很淡,可灵魂是自己的,身体却是原来的适的,原来很少能喝到淡酒,入口也有些不舒服。
适心说,就现在这酒的酒精含量,自己若是前世的身体,喝个一坛都不可能醉,酒倒是挺甜,这也算酒?
腹诽几句,有些微醺,不敢再喝,只拿勺子戳着那碗粟米饭,颇为失礼。
司城皇见状,心里耻笑,可脸上却仍旧挂着笑意,心说果然礼不可下庶人。
又闲说了几句,墨子终于问道:“不知司城要这谷米何用?”
司城皇其实并不愿意和墨子打交道,在他看来墨子这人事太多,动辄就问是不是要行义。
可他也知道墨子是属烈马的,认定的事根本不可能更改,也知道墨子的手段与墨家的徒众本事,说假话是不行的。
“先生想来也知道三晋邀盟的事。三晋势大,不可阻挡。楚王无厌,荆人数围宋。若将来战乱起,宋人必遭兵刃之灾。宋弱,楚晋皆强,不可不服,不可不贿。我想以谷米为礼,贿于三晋。若荆人再围宋,则引三晋为援。”
“谷米虽贵,但比之数万宋人还是不如。莫说一金,就是十金,只要能让宋免灾祸,我又有什么舍不得呢?”
这话说的漂亮,司城皇以为墨子定会无言以对,难以反驳。嘴上句句都是墨子的道理,反倒似乎还要被夸赞。
却不想墨子正色道:“以物贿三晋引以为援,终非长久之法。难道楚王无厌,韩赵魏便不贪吗?不修政治、不治国事,岂能长久?若能修明政治变革法度,国富民强,宋人便可守宋,又何必贿三晋?”
司城皇嘿然一声,沉默一阵,终于说道:“君上多疾,我无大才,公族无才,只好行此下策。”
墨子勃然作色道:“宋国岂无才?古时圣王为政,任德尊贤,即使是从事农业或手工、经商的人,有能力的就选拔他,给他高爵,给他厚禄,给他任务,给他权力。做官的不会永远富贵,而民众不会永远贫贱。有能力的就举用他,没有能力的就罢黜他。”
“你为司城,位高权重,难道你以为这是一种赏赐吗?爵位不高,民众对他就不会敬重;俸禄不厚,民众对他就不信任;如果权力不大,民众对他就不畏惧。这三种东西给你,不是赏赐你,而是为了让你把事情办成!”
司城皇知道墨子的脾气,嘴上连连称是,心中却道:“谁人敢用你们墨者?那胜绰何等人才?在项子牛手下闯下偌大名声,你说他不行义便召回,要是都行义,我这司城还怎么做?”
“我还不知道你们墨者中才能之士极多?可墨者只知大义,只认你墨翟,非我心腹,我岂能用?若你这些墨者都归属于我,你看我能做出多大事?”
心中所想,嘴上不能说,反而在称是后道:“君上素来知道先生大才……”
墨子直接回绝道:“君上可能用我的大义?”
司城皇佯装默然无语。
心中却想,我当然知道不行你的大义你便不做大夫,要不然我也不会说你。今日有求与你,就让你说上一阵,日后少见就是。你不愿见我,我也不愿见你,正好。
适在旁边看的心急,心说昨日和先生说的好好的,怎么今天忽然说的如此急躁?你这话说了没用,司城皇怎么可能听进去?平日见您很是聪慧,您也教过公造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意思,今天这是怎么了?
可惜他插不上话,只能干着急。
这时候墨子又道:“我们墨者,若不行义,是不能做臣隶的。做臣隶只为行义,不为俸禄。”
司城皇又敬酒道:“先生所言极是,我是佩服的。先生之言,莫说是我,就是楚王齐侯,又有谁不信?君上不用先生之言,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就算想要行天生之义,又能怎么办呢?如今先生将那些谷米给我一些,我为礼而贿韩赵魏三宗,能免宋人之灾,就是我所能做的行义之事了。”
墨子似乎犹豫了一下,反问道:“若我将那谷米给你,真的可以免宋人之灾?数年之内不动戈兵?”
这话在司城皇听来,觉得墨子已经心动,连忙道:“这是自然。以晋为援而制楚,先生之谷米可抵战车数百。所以还请先生予我一些。”
墨子沉吟一阵,似乎已经被司城皇说动。
司城皇也以为墨子马上就要同意的时候,不想墨子忽然道:“既然这谷米可抵战车数百,三五年内可以不动戈兵,那就减免三年的赋税吧。前岁大饥、去岁又修宫室,纵然君上不准,你总有自己的封地。”
司城皇一听这话,心头暗骂自己又中了墨子的辩术,话已至此再说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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