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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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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忘记读书学习,对于陶丘的事他知道的不少,胜绰也多感叹,但是无奈的是陶丘的办法在秦地根本行不通。
各地有各地的情况,而泗上这些年一直是这些叛墨眼中吸取经验的地方,对于陶丘的情况也有过一本专门的小册子介绍,用以辅佐墨家的那些“财富总和”之类的理论。
那些书对于常人而言难免有些晦涩,可对于这些和墨家藕断丝连一直关注的人物,知晓甚多。
本身陶丘就富庶,夫差挖掘运河、陶朱猗顿致富后,这里就是天下之中。
鲁国在季氏改革后已经实行的初税亩制度,陶丘附近在墨家出现之前物产就颇丰富,私有制产权概念早早出现。
宋国政变之后,陶丘附近受到墨家的影响越来越大。
而墨家在泗上的政策过于激进,而且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一些政策实行起来基本没有什么压力。
如滕、缯、郯等国,原本都是越国占据的,越国在此拥有大量的王田。
潡水一战后,越国的势力退出了泗上地区。清算了一些亲越的贵族,加上越国退走后的大量王田,让墨家在这里实行的土地改革并无太大阻碍。
这一点是秦国学不来的。
说到这里,高个之士便生出一些无奈之叹。
秦国想要这么变革,就必须要触动旧贵族的利益。墨家则是抓住泗上的有利机会,靠着击败越国,用更为缓和的方式进行了变革。
秦国丢了西河,本身贵族的利益就受到了巨大损害,只能瓜分秦国内部的土地,彼此之间矛盾身后,稍微触动就会引动巨大的反弹。要不是公子连借助政变之名清理了一部分贵族,换地迁都,想要进行在秦地那样的变革更是千难万难。
墨家在泗上实行的政策,用另一种方式影响到了宋国泗水沿岸的诸多城邑。
随着泗上的手工业发展,成为了天下冶铁中心、学术中心、纺织、玻璃火药军工军械的生产中心后;随着泗上土地变革的完成,大量的农夫有了余粮进行商品交换和市场的内部开拓;随着河运船舶的发展……陶丘这些泗水、菏水沿岸的城邑率先展开了一系列的“求利变革”。
正是“善者利道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这对外影响墨家一直秉持着“利道之”的方式。
尤其是击败了越国、与越国签订了一些列条约;在楚国获得了免税权和通行权之后,泗上的手工业发展出现了一个爆发期。
爆发之后,酿酒、纺织这些东西都能获利,原材料价格上涨,墨家作坊生产的大量新商品和奢侈品,都需要大量的钱来购买,也促使了许多人求利之心。
原本宋国一些封地的小贵族,在之前百余年的缓慢变革之中,已经出现了租种土地的获利方式。
每亩每年收取实物地租,一年一亩地收取七斤粟米,小日子也算过得不错,尤其是在墨家出现之前亩产不过几十斤的时候,收取七斤粟米的地租已经算是重租了。
然而,随着泗上经济的发展,这些宋国的小贵族惊奇地发现……自己的钱和粮,根本不够花了。
大家都是贵族,最起码的体面还是要有的。别人家安个玻璃窗、拿个玻璃杯炫耀一番,自己买不买?
可是,没钱。
两千亩封地或者私田的小贵族,也算是上士了,然而一年的地租收入不过一万四千斤粮食。
这在以往,足够“禄足以代其耕”,专门习练武艺车战御射之术,足够成为专职的军事贵族。
可现在……看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看着自己一年一万七千斤粮食的地租,看着潡水一战致师挑战的勇士被墨家的枪炮轰击成了筛子,看着泗上商人往来获利百倍成为“素封”之君……
当然,也有那些真正的“君子”,谨守礼制,每年春天还是按照过去的方式带头耕种鼓励农夫,收取地租过着脱产的君子生活。
可是,大部分人却是求利的,一个个年轻小贵族在听闻了潡水之战致师勇士被打成筛子后心态巨变;一个个年轻小贵族看着率先种植土豆酿酒、种植棉花售卖、种植靛草获利的先行者,眼睛都红了,什么礼制在利益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
于是,在墨家没有管辖陶丘的情况下,陶丘这个商贾云集之地便自发地产生了诸多变革。
一亩地七斤的礼制地租,一天天的那些新奇商品,让这些拥有土地的小贵族们很容易地做出了选择:收回土地,租给在墨家那里学过经营稼穑的小商人,或者自己经营。
两千大亩的土地,原本租种给别人要有六十户人才行。而现在,铁器牛耕垄作的出现,根本用不到六十户人。
收回土地自己经营,半数以上的租种户无法生存,只能够去陶丘求活,或是被墨家的那些人装船,运送到泗上。
此时人口不足,荒地太多,铁器的出现也让原本很多不适合耕种的土地成为了沃土上田,又有墨家有组织地吸引人口开垦土地或是发展手工业,矛盾并不严重。
地广人稀之下有大量的荒地作为这场变革的宣泄口,有墨家远超时代的组织力完成宣泄,陶丘一带的变革就在这十几年内并没有流太多血就完成了。
这些小贵族们摇身一变,开始站在高处嘲笑那些仍旧守着“贵族精神礼制制度”的同类,越发富有。他们不是大贵族,礼制给他们带来的利益远不足土地的产出收入。
投机、运作、赚钱、发财,成为宋地小贵族们每天都在讨论的事。原本租种给农夫的土地,变为了种植土豆酿酒的庄园;原本分散的土地收回,成为了轮作靛草棉花豆类的农场。
土地的变革,也为陶丘带来了更多的商品原材料,以及重要的自由劳动力。即便墨家不断把人装船送到泗上,陶丘依旧还有很多农夫不走,而是卖了土地去城市求活。
正是“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陶丘这座天下之中的商业城市,用一种畸形的方式完成了转型。
泗上的每一步发展、每一种新商品出现、每一次拓展了在楚越等蛮荒之民聚落的市场,陶丘这边便会多出更多的商人和雇工。
那些已经没有垄断暴利、被墨家放弃的手工业,迅速在陶丘发展起来。纺织业、染布业、造船业、木器业、制陶业这些年急速发展。
商人的力量越发膨胀,有钱却无势,因为身份的阻碍他们没有政治权利,于是开始想要自己的政治权利,认同墨家“人皆天帝之臣故而人人平等、人无分老幼贵贱有才即举”的理念。
如索卢参那样的人,或许看到了这背后平等隐藏的不平等,但社会的发展还没到那种地步,也很难一蹴而就,因而陶丘的发展处在一种上升起。
手工业者、小商人每日聚会,听墨家的讲学,带着一种市民阶层对平等的追求,成为了市民阶层的主力军。
大商人则忙着加入墨家牵头成立的一些作坊和特殊的“公司”,比如在潡水之战后墨家问越王要了许多的“习流”水师和造船工匠,那是十年前明确在条约中的,于是沿着泗水经淮河邗沟再到楚地、百越一带的商船每一次都获利丰富,已经有颇多大商人加入其中,利益相连。
海阳一带发展的制糖业、茶叶;泗上的冶铁、军火、玻璃、煤炭;宋地的粮食、棉花;北地来的马匹,本地的养殖……种种这些,都让陶丘成为了一座充斥着金钱味道的城邑。
这种情况下,商人最恐慌的,就是没有“成文法”,国君贵族可以剥夺他们的许多东西,他们需要掌握自己的力量,加上墨家的政策对他们更为有利,而且利益相连,他们自然选择墨家作为靠山。
宋国的君权本身就衰落,政变之后墨家在内部煽动,更是极力遏制了权力。
几次争取之后,商丘终于得以每年缴纳一定的赋税,换取了城市的半自治,成为和商丘国人一样的存在。
而魏国、齐国的政策扩张,让他们深感恐慌,于是他们出钱、本地的雇工和大量闲置人口出力,墨家出技术,花了三年时间重修了陶丘城,成为控制齐、鲁、魏三国的重要军事堡垒和工商业城市。
并且出资成立了一支义师,只不过这支义师是掌握在墨家手中的,因为墨家的政策相对于贵族和君权更让他们喜欢,有组织的宣泄变革矛盾也让这种变革的矛盾减轻了许多。
墨家的讲学在陶丘极为兴盛,手工业者和市民阶层本身就是墨者的主要支持者。
然而这一切,都是别处不能复制的。
墨家有技术优势,可以用各种新奇的商品冲击各国原本的手工业和贵族农业。
墨家依靠对越战争获得了大量的“王田”进行土地变革,减轻矛盾的同时,扩大了泗上的市场。一个自耕农的购买力是原本公田庶农的十倍不止。
小贵族能够在变革中获利,受到利益的驱使自发地转变身份,成为经营性的地主和农场主。
“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粟”,有夫差修建的菏水、邗沟两条运河,让河运成本远低于陆运,勾连和黄河和长江的水系让这里的商业可以对外扩展。
对越国的战争获得了各种商业优惠,成为商品倾销地的同时,也让越国的内部矛盾更加深重。楚国内乱之后墨家在楚国的渗透,也让长江一带的楚国城邑成为市场;百越等蛮族在水运接近的地方,也可以倾销大量的货物,换取北方急需的各种商品……
种种这一切,都是秦国所不具备的条件,所以秦国只能实行“授田制”,因为土地是秦国最大的收入,一旦放开土地买卖,实行泗上这样的制度,只怕“民众皆怨”,都想退回到至少还有土地可以耕种的年代。
胜绰等人在秦地进行的变革是如此,因地制宜。原本历史线上的商鞅在秦国的变革也是如此:秦国不是土地私有制,遍观秦简,卖什么的都有记录,唯独没有土地;王翦征楚之前要的是“使使还请善田者五辈”。
若非这些人是叛墨出身,多研读墨家的书籍,或许他们也难以理解泗上的发展,正如吴起看到陶丘的城邑所发的感慨一样。
技术变革可以带来财富和力量,但是与技术变革相适应的制度更能激发这种力量,遥远的秦地连铁器尚未普及。
于是还未到沛邑彭城,只是到了陶丘,所见一切,便只能望而兴叹,感慨莫名,虽知善政却不能行亦无力行。
第三十七章 闲谈
赞叹与羡慕之后,吴起也有了别样的疑惑。
自己在西河编练武卒,成为武卒者家庭免除一部分赋税要徭役,于是人人以入武卒为幸。
胜绰等人在秦地的变革,是以军功授田,发配农奴仆从,以此让秦人好战,战能得利。
墨家既然以为“善者利道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以利道之,那么墨家又是怎么保证从军之人能效死战的呢?
这是吴起没有想通的,因为他觉得最好的士兵一定是自耕农,而陶丘本地的义师多以手工业者为主,这样的军队能够作战而且获胜吗?
本来在他认为,这样的地方,民众一定是“民富而孱弱”,若是民众都富,谁人愿意打仗?
秦地的变革,那就是让每个人都处在贫困之中,以战争诱惑这些人依靠战争获利。
施以重税、加以重罪,寻常人很容易犯罪犯禁,这样就可以保证大部分人的罪囚和贫困,以此才能让人好战,战争几乎是唯一一种跨越阶层的手段。
以乱世之国论,吴起认为这才是乱世天下正确的选择。
可是泗上这里却截然相反,使民富的同时,又能够在潡水、最等地,连续击败天下强国。
这很让吴起不解。
眼看就要入城,吴起便生出了在陶丘中行走观看的想法。
因为他不只是个将军,更有入相变革之才,这种视野让他不只是关注军事变革。
揣着这种想法,伴随着车队缓缓进入陶丘城,吴起在马车上听到了万众欢呼的声响,陶丘本地的人组织起来,就在道路两侧迎接索卢参等人的归来。
这应该是有组织的,也和墨家在这里的讲学息息相关,而且这里的商人早在半月之前就看到了墨家的“新报”,上面介绍了一些极西之地的国度风情……以及商人最关注的“转运丝绸、玻璃,百倍之利”的诱惑。
越靠近泗上,入城之后的欢呼声越大,也让那些跟随索卢参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归来的人感觉到自己这件事的意义。
数百人入城后,就安排在城中的馆舍休息。
这里商人往来,这些年人数更多,莫说是数百人,就是千人也能够安排妥当。
这一处馆舍和别地的完全不同,用的是红砖红瓦建筑而成,一些房屋上还镶嵌着在别处极为昂贵的绿色玻璃。
这些玻璃如今也只能制作小块,所以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玻璃制造业刚刚起步时候的建筑风格:窗子很大,但是窗棂分开的用以镶嵌玻璃的格子很小。
馆舍内的地面镶嵌着砖石,馆舍内也提供饭食,住宿之处都是白色的棉布被褥,看上去极为清新。
这一般都是往来商人住宿之地,平民只要有钱虽然也能住在此处,但是价格相对而言较贵,也少有农夫入住。
饭菜算是丰盛,尤其是这里的烹饪风格与原本中原贵族的风格截然不同,吴起也是食指大动。
在馆舍内休息了两日,便传来消息,说是索卢参等人已经先行沿河回了沛地,他们这些秦人使团身份暂时不宜公开,在这里先休息几日后,再行前往沛地。
既如此,吴起便与他们商量,自己要在陶丘走走。
这里已经不是魏地,纵然各国在这里间谍习作极多,可能也有认得他的人。
但吴起自认即便自己已老,风华不再,可寻常刺客七八个也不能近身,身边又有秦人死士跟随,是以不惧。
陶丘原本是曹国的封地,乃是诸姬之后,之后才被有殷商风气的宋国占据,因此城市的布局虽然几经变革,依旧还有周制的影子。
这一处馆舍处在城北区,这里是商业区,往来的风气就已经与三晋或秦不同。
商贾往来其间,身边多有持剑护卫的游侠儿或是技击之士,其实也就是这些商人的保镖。
秦地在二十年前的变革中,允许官吏佩剑。三晋之地,非士人不能佩剑。
随着仲尼开了私学的线盒,随着墨翟等人持剑利天下,宋齐鲁等地的风俗已经开始悄然改变,配剑不再是一种贵族身份展示。
只是贵族政治数百年,天下人皆以贵族为梦想,因而在宋鲁齐等地但凡能够买得起配剑的,一般也都会买上一口作为一种装饰。
吴起看着往来街头的商人身边护卫,不禁感慨,这些护卫身上的佩剑……很长。
长到吴起看了一眼就确定,即便带着剑鞘,吴起也能知晓里面包裹的必是铁剑。因为铜剑做不到这么长。
除了铁剑之外,还有一些商人身边的护卫腰间插着亮闪闪的铜手铳,这在宋地看来已经成为手弩一样的防身兵器,并且逐渐被当地人所接受和熟悉。
偶尔竟然还能看到一些长一些的火铳,很明显是墨家军中的兵器。
吴起观察着四周,发现不少商人朝着一处名为“交易所”的地方去,那里车马极多,熙熙攘攘,门口有持兵刃者护卫。
这交易所三字,用的自然是墨家的文字,这些年吴起勤学几何九数,对于墨家的文字多识得,尤其这三字又简单,不由默念几声,也能猜测到大约是做什么的。
交易所外,有几处酒肆饭铺,有些只是一个草亭。
那些商人身边手持兵器的护卫看来并不能进入交易所当中,所以多在外面等待。
吴起在馆舍几日,知道此地人多喝一种名为“茶”的树叶,里面多加一些从海阳等地沿着水路运过来的“蔗糖”。
这是二十年前天下绝无的风俗,但在这里已然成为市井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那些手持兵器的护卫多在草亭下喝茶等待,或是闲聊。
吴起暗道:“天下都说泗上富庶,单从这喝茶之俗就能看出。闲人且能喝茶,闲人多,农人就少。农人少,粮价居然又贱,按照墨家所言,这就是人均生产力远胜别处。”
“糖,不是盐,可吃可不吃。既然市井多吃,也能见此地富庶。想来秦地,喝茶加糖之俗,需要上士之上才行。”
他在街头看看,本就是想要观察一些细微之处,所谓见微知著。
心中所感,便和身边的护卫踱步走到了一处草亭之间,那里正有几个持枪喝茶的护卫。
他早年游历卫、宋、鲁、晋,各地方言也算通晓,便暗示那几个开口便带着浓浓秦音或是晋音的护卫不要出声,走过去也要了一壶茶。
那店家问了一嘴:“加一包糖还是两包糖?”
吴起也没多想这其中商人的狡诈,又不缺钱,便要了两包,趁着个话题与旁边几持枪的护卫攀谈起来。
待说了一阵,吴起佯作无意地问道:“你们可都从过军?”
那几名护卫点头道:“都做过义师。陶丘义师成立的时候,我们便参与进去,做了火枪手。做了三年。”
“你也知道,如今行商,处处凶险。若在泗上行商,自然是不用我们的,可是想要获利便要去凶险处,我们这些做过义师的,最受商人喜欢,多出高价雇佣。”
说到这,说话的这名护卫便颇为自豪地说道:“那些游侠儿剑士,虽武艺高,善用剑,只是商人还是更愿意雇佣我们这些义师里退下来的。若持剑角力,我们不如他们。可要是押送马车、围车结阵、装填火枪压制强盗,他们不如我们多矣。”
吴起点点头,他深以为然。在西河编练武卒,他就知道结阵而战的重要性,当初火药刚出的时候,亲信仆从就曾问过他:是不是火药一出,阵型阵法已无必要。吴起当时的回答就是越如此反而越重要。
那些游侠儿技击士击剑角力,确实勇猛。然而临阵对强盗,比起纪律那要比起义师差得远。潡水一战之后,吴起就多感慨……越人佯北而不逐,能做到这一点的军队天下极少,可见义师的纪律之强。
再说火枪如今已出,能够熟练使用火枪的,也多是义师出身的,这东西配合车阵连环确实是对抗强盗的利器。
吴起想要多了解一下泗上的军制,便问道:“难道你们家中竟无田?不是说在义师从军的,退役后即便无田也会组织共耕?”
那护卫笑道:“我本就是陶丘做工,不会种地也不愿种地。种地有什么好?我倒是喜欢到处看看,这几年跟随金主去过楚国、百越,可比种田有意思的多。”
“每年金主给的钱财又多,虽多凶险,但却快活。我是不愿种地的。墨家之义,说要利天下,那得是墨者。我们又不是墨者,便只要求利即可。利自己而不害他人,人人得利便是天下得利。”
“我虽没有成为墨者为利天下死不旋踵,但我保护了金主让商货流通,使百越之民有铁盐可用、让荆楚之民有棉布可穿,又不曾偷盗犯禁,也算是利于天下了……”
吴起闻言暗惊,心道这陶丘之地墨家讲学之风极盛,军中之人做工出身,居然也能够坐而论义,这确实不得了。
他却不知道义师内部每天都要组织学习识字,又多讲一些道义。那护卫看吴起神色有异,这样的惊奇之前多曾有人问过,便笑道:“你也不必惊奇。这义、利之说,都是我们连代表每日讲的。我觉得很有道理,也确实是那么回事,便记下了。”
“义师从军的,多识字,这也是金主愿意雇佣我们的原因。只不过……利天下死不旋踵,既是誓言,便要遵守,又极难,非是有此志向坚定,也不愿更难以加入墨者。”
第三十八章 见微
护卫最后所说的这些话,也正是吴起最奇怪也是最难想通的地方。
墨者既说要求利,又说要为利天下而死不旋踵,这如何让人心甘加入墨者?若死不旋踵自苦以极,又与求利相悖,怎么想都想不通。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相问,便道:“我听说,若是墨家巨子有令,要为利天下而战,那些成为墨者的,即便退在家中,也必须尊令重返军中?”
那护卫点头道:“不止如此。不止是墨者,便是在泗上的人,都有此义务。一旦众议通过,所有从军之人都需即可入军,不得拖延。”
“连代表说,没有无义务的权利,也没有无权利的义务。泗上之人从军是义务,权利就是保证泗上之民富足、不受屠戮、凡有无地难活者组织共耕等等……”
这人说话极有条理,若在二十年前,单凭这几句话,便足以响彻一方,足以做一邑名士。
只是如今却只是一个普通护卫讲诉的,吴起不禁骇然。
心中对于墨家的评价,不禁又高了一层,这墨家竟然是想“人人成士”?
且不说这护卫到底是否理解那些话,便是能说出来,便已不易。
这二十年前能够识得几个字的,哪一个不是士人?
现如今在义师中退下的,都能书写自己名字,都能算是识字,而且人人嘴里都能几句什么义务之类的墨家书籍中的新词。
这齐鲁开国之时,上士不过三百,下士不过半千,若以那时候士的标准来看,这泗上之地少说也有万士。
吴起暗暗慨叹,心想自己经营西河多年,能写字的又有几人?
那护卫见吴起在那沉思,又道:“不过,我是陶丘人,又没有在退役后参与共耕或是去作坊做工,因而倒是不受此义务之约。陶丘不归墨家管嘛。”
“可这就要是有一天真要是有什么利天下的大战,我也会返回军中的。墨家的事,总是对的,也能让我们得利,这都是看得到的。我虽不能成为为利天下死不旋踵的墨者,但真要有所召唤,那我也不能退缩。”
“正是天下得利,便是人人得利。我既为天下人之一,利天下便是利自己。真要到了需要我们这些人从军的时候,想来那些死不旋踵的墨者都要死光了,他们死了,就没人救天下救我们了,就得我们自己上了啊。”
“现在嘛……”
那护卫脸上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自笑道:“现在不是还有一心为利天下的墨者来救天下嘛,还轮不到我们。”
“不过想来也用不上我们。真要是有什么大事,泗上义师已存近二十年。三四年一轮,十七八都要从军服役三年,每年有年轻人进来,又有老兵退去,真要打起来……不说对外去征讨那些不义之君,真要是有不义之君想占泗上,便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十万雄师。”
吴起附和几句,心中越发感觉到泗上军制的可怕之处。
西河武卒,是重步兵,多披甲死战,训练不易,而且选拔极难,又因为牵扯到免税等特权,人数不可能太多。
一名披甲武卒,需要会持弩作战,可以持矛冲击,既入选拔,便要从军到五十。
他经营西河多年,武卒不过三五万。然而就是这三五万武卒,便足以让秦人不敢东顾、压服韩赵以臣侍魏。
然而泗上的义师,却是和武卒截然不同的,这种三四年从军的军制,如今也只有泗上能够用。
别国若用,便有许多行不通的道理。
比如泗上的火枪,虽说射速不如弩、射程不如弓,可是培养一名可以近战怒射的弓手需要七八年时间。然而泗上的火枪手,要学的就是队列、举枪、齐射、行进,半年即可成军,对射不弱于那些操练了七八年的弓手。
泗上军阵,阵整而笨,追击迂回全靠骑兵。而马镫又源于泗上,各国都在用战车的时候,泗上便开始有了骑兵,远胜各国。所以步卒的训练,就以方阵横队为主,经过三年的训练,即便退回家数年,一旦征召,半年又可熟悉,结阵而战便可不弱于别国强军。
再加上墨家军中宣传道义,人人知为何而战,又有那些死不旋踵的墨者为中坚……真要是有什么“好战之君”欲得泗上,那恐怕墨家真的能在泗上拉出数万军士。即便不能野战,用以守城,以墨者的守城筑城之能、配合火炮之利,到时候墨家的那几个野战之师在旁逡巡,谁人敢言胜?
他也想过如何与墨家对阵,但是想来想去,如果墨家当乌龟野战死守,似乎还真的没有办法攻破。
墨家义师打的仗不算多,潡水一战算是正规野战,后来的援最之战,则是墨家先派人助鲁国守城,待齐师疲惫的时候,义师再进军,齐人溃败,算不得对阵野战。
若以潡水之战而论,吴起思考了许多想要攻破墨家防守的战术,可他所能想到的获胜的可能,最终都归结于墨家的右翼主动追击,拉开阵型,除此之外别无胜算。
吴起不是一个把所有胜利的可能都归结于对手犯错的人,所以他知道墨家义师难敌。
想要攻破,除非炮、骑强于墨家义师,然而炮、骑强于义师的又不存在,墨家只要不想进攻,那就真就无可战胜。
原本潡水之战的时候,其实还有机会,现在嘛,墨家未必能能吞并各国,可要是各国想要联军攻泗上却也不可能。
吴起暗道:“泗上之地,已经彻底归属墨家了。魏击若取泗上,魏国危矣。只是他既不听我先压服秦人之言,又对泗上富庶心怀贪婪,如今我又入秦……文侯霸业,毁于此子啊!”
念及于此,吴起终于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你们服役之时,连队之中可有加入墨者的?”
那人点头道:“有啊。我做火枪手三年多,连队里一共七人成为墨者,或是候补墨者。”
吴起便笑道:“那墨家又说要人人求利,又说要做墨者便要为利天下死不旋踵,这岂不是如同一个人说我既喜欢白色,又讨厌白色吗?”
那护卫瞪着眼睛道:“你这人……说的可是不对。”
“连代表是这么和我们说的。其一,我刚才已经说了,利天下便是利天下人,人人又是天下人之一,所以利天下便是利自己。这和墨家的兼爱之说是一样的。”
“墨子不是说过嘛,仁就是爱,爱自己才能知道怎么爱别人。比如我们连代表说,我喜欢马,是为了骑马用马,那不是爱马。连爱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爱别人?”
“利天下也是一样的道理。你得知道自己想要得利,然后才能知道这天下怎么能让自己得利,然后就要知道做什么才能让天下得利,从而让自己有得利的机会。”
“那以前的庶农,在土地之上,觉得缴纳租税为贵人服劳役,那是自来如此。墨家得先教会人们求利,然后才知道这不合理,然后为了求利就得做点什么吧?”
“其二嘛,那当年子罕不受玉的故事你听过没?有人以金玉为宝,有人以义为宝,得宝便是得利,有的人便是觉得自己能够做利天下之人便是一生所求,这样的人……也不少。他们虽吃着苦,且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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