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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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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西河就有无镫的骑兵,按照《六韬》来说,那叫武骑士。此骑士非彼骑士,以封建制度来看,彼骑士从阶层上更像是此时有小片封地的士,此时主要以车战为主。
  原文说:武王问太公曰:“选骑士奈何?”太公曰:“选骑士之法,取年四十以下,长七尺五寸以上,壮健捷疾,超绝伦等,能驰骑彀射,前后左右周旋进退,越沟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乱大众者,名曰武骑之士,不可不厚也。”
  魏与越不同,越国少马也不适合骑兵,所以多以步兵为主。而吴起在西河,本身就重视战马,因此早早有武骑士的配置,但都是无马镫的。
  马镫的出现,让西河的武力直接上涨了一个台阶,那些原本能够骑着无镫马“越沟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乱大众”的骑士可以解放双手,发挥的更好。
  这一次攻楚大营中,也有五百武骑士。
  原本吴起对于击破楚人就有信心,而现在信心更足,唯独就是对于马镫骑兵和少量铜炮的战术掌握,尚在摸索中,因为之前的兵法没有这些内容,也只能靠自己来琢磨,或者靠墨家那边传出的消息。
  此时看的正有心得,便拿过那支青铜的圆规,以一端蘸签上墨,直尺为线,画了一下大梁城自己选定的攻击点所能展开的步卒范围。
  直尺墨线将出,吴起忍不住想到一年前自己刚刚接触那本《简易九数几何》之时,对于那句“线段没有宽度只有长度”颇为不解,心想画出一条线纵然很细,可若是以更细的分毫之尺去量,怎么会没有宽度呢?
  饶是这一个问题,他足足想了两个月,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仰天长笑。他又极为聪慧,举一反三,竟是粗通了许多看起来极为“不合理”的内容。
  正在规划的时候,忽然间大帐外传来一人的脚步声和通报声,正是他的亲信,脚步匆匆,显有急事。
  虽然适才安静,此时忽然有些乱,可吴起手中的规尺竟然不动,正是大将之风。
  听到亲信脚步匆忙,他放下手中的规尺,问道:“可是墨家与越国之间分出了胜负?”
  几个月前,就有消息传来,越王翳要夺回滕地,墨家与越国必有一战,现如今想来这消息应该就是了。
  那亲信忍不住脸上惊诧的情绪,大声道:“墨家义师在潡水畔,全歼近五万越军,己方只死两千。越王翳被俘!越君子军全灭!”
  饶是镇定如吴起,听到这个消息,也即刻起身,动容问道:“此事当真?”
  那亲信点头道:“墨家使者北上,传来的消息。”
  再多的就不必说,墨家从不说谎,吴起年轻时就认得墨家的人物,既说是墨家使者亲言,那定不会错。
  可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惊,越人君子军也算是步卒之巅,无往不利,就是靠着那几千君子军,越国才能站稳霸权的脚跟。
  可君子军居然全灭?
  五万越军全军覆没,义师才死亡两千?
  几乎是瞬间,吴起就猜到了个大概。
  不是如崤之战那般在山谷间打了一个伏击战、趁着越人没有展开而胜。
  就是越人的两翼被墨家的马镫骑兵包了,否则怎么可能会被全歼?
  虽是想到,心头依旧震惊,墨家这几年过于活跃,商丘之战对外说是与楚王会盟,可其实谁都知道当年那是突袭楚王营地抓获了楚王。
  现在竟又俘获了越王翳,而且越国五万大军一个不剩,不禁有些骇人。
  之前沛县的探子也传来了消息,义师加在一起也不过三万人,可能还未必到。
  震惊之余,吴起急声问道:“主帅是谁人?鞔之适?还是公造冶?”
  亲信道:“正是鞔之适。”
  鞔之适,是这些人对适的称呼。鞔者,制鞋也,这时候的称呼多以这样的方式,因为名字可能会重复,所以会在前面加上职业、身份或者姓氏,以区分。
  那亲信说完,又拿出怀里的几张纸道:“墨家众人绘制了此战之图……”
  吴起大喜,连声道:“速速拿来,何以不早说?”
  那亲信皱眉道:“只怕不知真假。兵阵之法,乃是不传之秘,墨家如此写出,难道就不怕世人学去?”
  吴起大笑道:“大缪!自炎黄战蚩尤于涿鹿,至今两千年,按说阵法不过十,攻城之术不过十二,兵种不过车、卒、骑、弓……战场上犯过的错,两千年内均有人犯过,难不成就再无人犯错了?”
  “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都学一样的兵法,都有一样的战车步卒,缘何有胜有负?战场临机而断,岂是兵法能够教授的?”
  那亲信拜服,将图送上。
  吴起展开,一看这图就出自墨家之手。上标南北,下标“比例尺”,河水丘陵俱有描诉,阵线齐整正是尺规所画,每张图上还写着大致的时间。
  炮如十字,在图上展示。步卒如矩,而骑兵以三角为替,越人车兵以圆为替。
  一共八张图,吴起快速地翻阅到了最后,和他预料的差不多,正是一场标准的侧翼包抄全歼的战斗。
  只是翻阅之后,他却没有立刻思考,而是迅速地拿过了直尺,翻阅到了战役关键的第五六张图,也就是义师的右翼开始战场机动的那两张,看了看上面的时间,以直尺测量了一下战场上的机动行军的距离后,摇摇头有些不可思议。
  可随后又将尺子往案几上一放,以手指敲动案几,赞叹道:“当真强军!我若有此七万之师,九州万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第三九六章 政行百里谋万域(九)
  亲信不明白为什么吴起拿尺子量了量两张图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却也没有问,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如今墨家势如朝阳,不可不察。公提八万魏师,可能夺沛灭墨家义师?”
  吴起叹了口气道:“战场上能,可战场下不能。”
  亲信不解,吴起道:“我曾言,如遇敌,有六者避之勿疑,不可与战。”
  “一曰土地广大,人民富众;二曰上爱其下,惠施流布;三曰赏信刑察,发必得时;四曰陈功居列,任贤使能;五曰师徒之众,甲兵之精;六曰四邻之助,大国之援。”
  “墨家土地不广,人民却富,人口亦不少。墨家兼爱仁心,上爱其下自无需谈。墨家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尚贤为任,赏罚分明。墨家甲兵之利,以枪炮冠绝天下。墨家据泗水,齐为我敌、楚为我敌,大国必援。”
  “此六者,墨家除了土地不广外,其余全有,如何能战?”
  “就算能战,墨家的政治与魏不同,把沛地赏赐给封君,沛县却是万民制法,又十五税一,封君见沛地富庶,岂不加税?既不能给予墨家执政时候的生活,又无此精力统御沛县,得到有何用?墨家不绝,假以时日,必以复政。”
  “若想全灭墨家,使之不能再起,也只能选择屠灭沛、彭、滕、留等地,鸡犬不留。你岂不闻墨家说,劳作创造财富,土地无人,封君要之何用?那楚国地广数千里,可有封君愿意去那地广人稀之处?”
  那亲信茫然,叹息道:“墨家无君无父之辈,不止会守城,如今更会野战,只恐天下君王不安……魏侯难道不会生出屠灭墨家的想法?”
  吴起听到无君无父之类的话,仰天大笑,心想墨家无君无父,这天下君子贵族终究要死。墨家的话,是有道理的,世卿贵族没有,墨家一样可以治沛以致民富用足。
  可虽说早晚要死,早死和晚死区别却大。
  如今天下战国,魏国会为了维护周礼、维护天下世卿贵族的利益,去自己剿灭墨家?楚国就真的那么听话,一致对待阶级敌人?看到魏国在沛县付出十万精锐,却按兵不动不去突袭三晋领地?齐国会那么听话看着魏国势大,看着魏地空虚还不为所动?不报平阴之仇?
  让魏国做维护周礼贵族的圣人?哈,谁也不傻,即便都是死,那晚死也比早死强,损自己而让其余敌国强大,这不是魏侯能做出的选择。
  况于,世卿贵族们对于墨家的道义不屑一顾,可是游士平民却大为支持,难道要贵族亲自上阵搏杀?
  商丘一战,楚人与墨家交战,之后墨家的道义便在楚军中流传,到时候围攻泗上不成结果归国后诸侯士卒皆信墨家之义,也未必不能。
  泗上富庶,此时却是一块是非之地,除非周天子重复权威,邀天下魏、韩、赵、齐、燕、楚、宋、卫、鲁、越等诸侯会盟出兵决战泗上,屠灭泗上,可……现在周天子算个屁?若无天子,且无霸主喊出类似当年尊王攘夷的口号,这件事做不成。
  而且就算做成了,也不齐心,以墨家现在展现出的实力,真要逼急了跑到楚国去,只怕楚王第二日就会宣告天下支持墨家。
  莫说一个出身本土的墨家,便是当年华夷而分的时候,那诸侯还不是引夷狄之兵屠镐京?谁人肯做维护周礼世卿制度的圣人?
  如今说这些都没意义,只看谁的拳头大,那仲尼天纵奇才,可惜拳头不大,现如今儒家之名不也式微?天下君王谁人肯信?
  吴起也想了一下极端的情况,越想心中越是确信,墨家势力已成,恐怕已经无法剿灭这些无君无父之言了。
  区区数年,从五百墨者弄出了三万精锐之师。就算现在各国注意到了,开始紧张了,准备会盟合击了,就算各国的矛盾都消弭了,就算是各国都不想着保存实力背后捅刀子……就算一切都就算,然而墨家已得泗水。
  各国会盟再出兵,少说也要三五年后,三五年后,墨家在泗水防御,可有十万步卒,各国想要获胜,少说要出共出八十万。
  墨家若是在泗上修上一堆牛阑邑、滕城那样的堡垒,墨家有炮有枪,诸侯无炮无火药,只能慢慢围困啃下来。
  八十万诸侯联军,后勤撑得住三年吗?只怕三年后国内粮荒,墨家的思想传播的更快,到时候遍地盗跖。
  啃一个堡垒要围一年,不屠灭百姓,诸侯大军一散,墨家瞬间就能再起。屠灭百姓,那泗上之民必然决死反抗,战意极浓,那还怎么打?
  围困堡垒,按照牛阑邑一战的状况,两万围三千,一个个堡垒围下去,后勤怎么办?
  八十万诸侯联军不能聚在一起,聚在一起那非饿死不可,分散的话,墨家以堡垒固守,集结兵力吃掉一部,又怎么办?
  纵然我知兵有才,墨家与我野战未必就能站到便宜,可那些别的蠢货很容易打成越王翳这样的仗,这样的仗来个三五场,谁还有心思啃这硬骨头?早琢磨着背后捅刀子了!
  吴起向来瞧不起那些世卿贵族,觉得他们一个个本事不大,只是靠着血统才有如今的地位,从这一点上,墨家的一些道义他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
  唯一也就是魏斯对他有知遇之恩。
  他这种人和世卿贵族不一样,有才能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够扬名,而那些世卿贵族离开了封地一无是处。
  是故田子方才说,士可以傲于贵,而贵不能傲于士。
  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用墨家的话说,不在其阶层,那脑袋就不必为其余阶层的衰败而痛苦。世卿贵族自然不愿意看到平等尚贤,可对于他这种人又凭什么看不惯?
  再者,墨家在沛县做的那些事,其实与西河的土地制度变革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他正思索着,那亲信问道:“公以为,那鞔之适经此一战,可算得上是天下名将了吗?”
  吴起是有资格评价的,他又重新看了看那八张图后,笑道:“鞔之适这一战,不在于他,而在于越王翳太愚蠢。既要说名将,当与天下名将对敌,如我。他若胜我,可算是名将,可他面对的却是越王翳这样的愚将,怎么能够判断他是否可算名将?”
  “如一人,高八尺而殴童子,殴而胜之,此人到底能不能打,谁又能知晓?”
  “不过……虽不算名将,可也算得上是智将了。”
  亲信不解,吴起道:“两军相望,不知其将,将欲相之,其术如何?”
  亲信不知,做求教之状,吴起道:“令贱而勇者,将轻锐以尝之,务于北,无务于得,观敌之来,一坐一起。”
  “其政以理,其追北佯为不及,其见利佯为不知,如此将者,名为智将,勿与战矣。若其众喧华,旌旗烦乱,其卒自行自止,其兵或纵或横,其追北恐不及,见利恐不得,此为愚将,虽众可获。”
  亲信琢磨一阵,吴起指着第三张图道:“此图,越人左翼溃逃,义师右翼却追北佯为不及,其见利佯为不知。”
  “事已至此,越王翳就该清楚,勿与之战,早早收兵才是上策。”
  “如此愚钝之将,鞔之适与之对阵,即便获胜,也算不得名将。”
  亲信知道吴起素来自傲,但却不自大,自傲有自傲的本事在身。
  吴起思索片刻,又道:“不过……越是如此,越能看出义师之强。”
  “令行禁止,机动迅捷……天下诸国,能做到这样的,也就是各国那数千精锐。西河武卒或能做到,但恐怕也有不如。”
  “我曾言,夫齐阵重而不坚,秦阵散而自斗,楚阵整而不久,燕阵守而不走,三晋阵治而不用。”
  “现而观之,义师阵整且坚,能走且用,实乃强军。强军固守,无需名将,便不能破。这一战就算是鞔之适被流矢所杀,越王翳也不能破义师之阵,这才是可怕之处。”
  “只不过遇到了越王翳这样的愚将,以至于鞔之适此战成名,打出了歼灭战。”
  “他若遇到我,不会成此威名的!”
  亲信急忙道:“公之能,天下皆知。司马穰苴尚不能及。只是若攻为越王,这一战该怎么打?”
  吴起却不言语,笑问那亲信道:“你若为越王,现在已经看到了这八张图,又该怎么打?”
  那亲信既是亲信,也算是吴起弟子,明知道看过八张图之后再说占了便宜,却还是说道:“我会摊开兵力,拉长阵线,加强两翼的宽度。”
  吴起笑问道:“你攻?你守?”
  那亲信道:“自然守。”
  吴起大笑道:“那你必败。潡水距离滕城二十五里,距离琅琊七百里。你守,墨家为何要攻?二十五里,运送粮草,一日即到。七百里转运稻米,途中耗费之多,你守而不攻,必败。”
  那亲信又道:“那就全军向前,维持阵线,阵整而击。”
  吴起又大笑道:“你展开兵力,拉长阵线……难道你的步卒变阵,有墨家的骑兵快吗?骑兵迂回侧翼,背后突击,你这么薄的阵线,岂不是一冲即破?”
  “再者,你摊开兵力,一旅对一旅,难道是墨家义师的敌手吗?看这图第六张,越人两万中还有君子军,尚不能吃掉整阵坚守的义师六千,你摊开兵力,墨家只要反击,你也必败。”
  吴起的手指点了点潡水和左翼的堡垒,说道:“墨家选定的地方与越人决战,正是扬其长而避其短。”
  亲信又问:“那我避开此地,围攻墨家其余城邑如何?”
  吴起更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墨家守城之术,我尚且怕,你屯兵坚城之下,后勤粮草据此七百里,义师主力尚在,攻城能力之强五日破城,你若这样做,败的更快!”
  亲信连声问道:“以公之见,难道越人必败?”
  吴起摇头道:“不是必败。胜败也要看对方将帅是否犯错。只是越人一开始的战术就不对,所以没有胜的可能。让我来打,至少能做到不败,但想要吞掉义师,也需要鞔之适犯错。”
  说罢,他拿出直尺,点了点墨家义师的右翼道:“墨家以堡垒和潡水为撑点,想要获胜,就需要让墨家变两个撑点为一个撑点。”
  “我可以引诱义师的右翼继续向前,做出全军欲退的态势。若是他不追击,那么我可以退出战场。”
  “若他追击,右翼离开潡水的掩护,侧翼暴露,我以君子军突袭侧翼,义师右翼便会溃败。再者,右翼若追击,战线前移,墨家的骑兵和这两个旅需要移动的距离就更远,留给我吃掉他右翼的时间也就越长。”
  吴起侃侃而谈,分析了一番,若是义师第七旅的旅帅也在这里,必要震惊。这个被适称之为天下知兵第一人的想法,竟然和阵前六指所说的越人唯一获胜的可能并无二致。
  那亲信想了一下,终于问道:“可您既说,那鞔之适是‘追北佯为不及,其见利佯为不知’的智将,他若不准追击怎么办呢?”
  吴起大笑道:“他若不追,我能如何?鸣金收兵呗。可他没有全歼我,甚至我损失不大,那你说他还能算是名将吗?所以我说,他这一战,不是源于他有多强,而源于义师之强,源于越王翳是愚将。”
  亲信忍不住问道:“可您刚刚说,琅琊据此七百里而滕据此二十五里,避而不战,越人不败而败。”
  吴起拍案感叹道:“正是如此。正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谋者无赫赫之名!越人不得不出兵,就注定了失败,只是若避战而逃,鞔之适就不会有此赫赫之名,可墨家依旧是获胜了。”
  “墨家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行政、制度、道义、军制、兵工、练兵、大略、大势……在战场之外他们已经胜了。只不过愚钝的翳成就了鞔之适成名的机会。如今我们在此与楚对峙,这也算是墨家敢打这一仗的原因,连这一点都算到了,如何不胜?”
  那亲信似懂非懂,又问道:“若公在鞔之适的位上,这一战又能打成什么样?”
  吴起哈哈大笑道:“打成什么样?以两万七千对阵五万,全歼敌军,自损两千,就是我来打,又能打成什么样?只不过墨家义师再少五千,我还能胜,就是不知道他鞔之适能不能获胜了。”
  吴起叹息一声道:“你们只看到战场厮杀,眼界太小。名将不名将,意气之辞。”
  “若将眼界放于淮北泗上,墨家自此想打哪里就打哪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主动进攻就能主动进攻,泗上淮北自此不归越人,攻守之势易矣。”
  “若将眼界放于天下,这一战可谓:步兵之兴、骑兵之曙、车兵之末、贵卿之冢。可惜世人又有几人能看透?”


第三九七章 政行百里谋万域(十)
  受制于眼界,亲信并不能够放眼天下,自然也就难以理解吴起所说的那句“步兵之兴、骑兵之曙、车兵之末、贵卿之冢”的话。
  然而他和当年跑到左丘明亲传弟子那里学史的吴起差距太大,甚至都不能放眼泗上淮北,问道:“以公之言,义师固然善战。可越尚有土地千里,八十余城,人口百万。昔年勾践以二十年生聚卧薪尝胆而复夫差之仇,其时甲士不过三千。如今越地广阔,义师不过三五城邑,难道真的是攻守之势相易了?”
  吴起教育道:“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阵;不和于阵,不可以进战;不和于战,不可以决胜。越王朱勾当年弑父而登君位,越国岂能和?国不和则不能出军,又如何战?”
  “再者,纵越国八十城,百万人,可潡水一战,君子军全覆,越人岂敢再以五万之师出战?提十万之师,在堡垒广筑的墨家控制的泗上游走,这岂非自寻死路?”
  “非十万之众,越人不敢与墨家战。提十万之众,粮食不济又不能攻,只能守。十万之众又不能整日集结,义师其疾如风,破城又快,三万出征越人非十万不敢对阵,征召十万非半年不能,期间又要稼穑耕收……墨家岂不是想攻哪里攻哪里,想去哪里去哪里?”
  吴起说到这,低头沉思片刻道:“只是不知墨家在此一战后,又要如何?他们既说要天下弭兵,行墨家的仁义之政……”
  “凡兵所起者有五:一曰争名,二曰争利,三曰积恶,四曰内乱,五曰因饥。墨家起兵却以利天下为名,不争名利、无有积恶内乱,更无饥荒……前所未有,不能判断。”
  那亲信闻言道:“墨翟此次派出使节去见魏侯,莫不是想要借魏侯之口,请天子封侯?”
  吴起一怔,即刻大笑道:“断无可能。墨家真的在意天子?既不在意,又自行政,何求公侯之名?”
  “你啊,小觑了天下英雄。墨家求不朽,不会在意公侯万代之名的。因为他们的道义中,公侯分封贵胄世卿,本身就是要腐朽消亡的,他们又怎么会求让自己成为他们认为将要消亡的东西呢?”
  ……
  魏都。
  老迈的魏斯正在与群臣议政,太子击沉默不语,看似情绪不佳。
  墨家的使者团前日抵达,伴随而来的还有墨家义师俘获越王的消息,立刻引发了魏国群臣的震撼。
  魏斯听到这个消息后,却先以此教育了一番太子击,当年太子击认为魏斯对于墨家的态度有些过软。
  儿子骄傲,这是魏斯欣慰的,但这骄傲之外的容忍和大局思量终究和自己相比差了些。
  借潡水一战,魏斯便问,若是当初牛阑邑一战之后,兴师问罪于宋,如今在大梁对峙的,便可能是一支类似于全歼越师的楚师,又该如何?
  太子击不能对,只得口称错误,拜服跪听,徐徐而退。
  昨日墨家的使者团抵达,魏斯设宴款待,也给足了墨家颜面,舍弃了部分周礼。
  墨家非乐,魏斯在宴会的安排上也没有奏鸣钟鼓,单单是这一点便是前所未有的待遇,更是严重违背了周礼的。
  墨家的正使这一次不再是禽滑厘,级别相对而言不高,可魏斯还是亲自接见,并且设宴与群臣一同听了墨家使者的建议。
  既是建议,自然要有名,而名又要符合墨家的道义,无非就是非攻兼爱利天下之类的说辞,这些都是不需要争辩的,因为争辩起来没有意义。
  魏斯和群臣关注的,是墨家在潡水一战后,下一步要做什么。毕竟,越国一直是三晋的铁杆盟友,有齐、楚两个共同敌人,关系向来融洽。
  昨日的宴会上,墨家提出了会盟的邀请,同时给出了会盟的种种提议。
  魏斯不得不承认墨家众人的大势眼光,此时提出的这些条件,他竟然找不出任何理由不接受。
  这三年时间,韩国已经做出了选择,看到了楚国的虚弱,利用了郑国的内乱,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韩国方面派人与魏斯密商,希望魏国和韩国合力,瓜分郑国的部分土地。韩国会出兵与魏国一同对抗楚国,入王子定,同时郑国的东西两部分,东边的归魏国,西边的一部分允许韩国占领。
  这件事商议完毕,魏国的首要战略就是战胜楚国,所以这时候无力干涉泗上之事。
  越国是魏国的盟友,魏斯也清楚,这一次越国大败,齐国不可能不去摘桃子。
  但是,魏国无力在两线作战,不可能干涉齐国对越国的反击。
  然而,三晋中还有一家赵国,让他们合力去打楚国,赵国肯定各种推脱,因为那等于是用赵国的血去肥魏国的势。
  可若是让他们去打齐国,赵国定然欢喜,可是魏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赵国赶出这个势力范围,真要是三晋干涉齐国,那么得利最大的必然是赵国,因为赵国出力最多,分饼的时候要的也一定最多。
  墨家选了个好时候,魏韩联军已经确定在明年攻打大梁城,这种情况下不能再有任何的意外。
  潡水一战,墨家的势力更大,也展示了足以掰腕子的力量,这时候去招惹墨家、指责墨家祸乱天下,笑的最开心的必是楚国。
  而墨家给出了一个好建议:三国一家干涉还建阳、巨陵,给齐国一定的利益,但又不损害越国的根基。
  必要的话,如果越国内部发生了政变,墨家可以提供贷款和武器,帮助越王翳复位,只要越王翳能够遵守一些“利天下”弭兵的条件。
  魏国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去会盟,支持墨家的意见,就可以得到两个好处。
  盟友越国仍在,可以继续威胁齐国和楚国,不使齐国扩张力量到泗水流域,同时又可以让田氏领魏国一个人情,毕竟建阳、巨陵是齐侯割让出去的,但此时却算是田氏要回来的。
  第二个好处就是可以杜绝赵国干涉齐国,避免赵国把触角伸到东方。魏韩又可以全力准备对楚一战。
  越国不倒,齐国的后方始终有威胁,对抗魏国就不敢用全力。越国不倒,楚国的东方依旧面临着威胁。而墨家在泗水流域崛起,暂时魏国又无法染指,那就没有必要招惹墨家。
  唯一受损的,也就是越国需要放弃泗上的霸权,但是不放弃也没意义,墨家想打还是可以获胜的。
  墨家嘴上说的是小国非攻结盟,实则魏斯很清楚,到时候那些君侯不过傀儡,墨家才是泗上的无冕之君。
  他也警惕于墨家扩张的速度,但却不希望自己做天下贵胄世卿的“殉道者”,拼尽全力扑灭墨家的结果就是被赵、韩、楚、齐、秦瓜分。
  在宴会上,魏斯也询问了墨家使者这次会盟的基调和底线。
  墨家使者表示,墨家这一战是迫不得已,越王翳好战先攻,墨家只是防御。而打完之后,又不忍齐越开战,所以……
  听墨家说完一堆“利天下”非攻的理由后,终于说到了最后的底线。
  越国以沭水为界,沭水以西墨家代行其政,十五小国非攻同盟,不攻不取。
  越国归还建阳、巨陵两城,释放被俘获的齐国奴隶。
  如果越国内部发生了政变,而越王翳为了“利天下”与“弭兵仁义”接受了各国的条件,那么墨家愿意提供一笔贷款,释放全部的越人俘虏,越王翳可以用这笔贷款购买墨家的粮食和部分武器,墨家给予后勤支持,各国施压,迫使政变篡位者让位,使越王翳复国。其中这笔贷款,由魏韩两国国君的信誉担保,偿还方式墨家自有条约。
  建阳、巨陵以南百里,沭水以西到鲁国东邑重镇启阳,仍旧归越国管辖。
  墨家将保证齐、鲁、越三国非攻。若齐国攻越,墨家会助越守卫,自建阳、巨陵方向反击。如越国攻鲁,墨家会助鲁国防御启阳,同时会帮助鲁国修筑启阳。如越国攻齐,墨家会威胁越国琅琊,同时从彭城、邳出兵,切断邗沟。如齐国攻鲁,墨家愿意与三晋合力援鲁以制齐。
  这一切条件,在魏斯听来其实就可以总结为一利、一威慑。
  对魏国的利处是,保有一个基本完整的越国,反正越国在泗上的统治也不得人心,等同于无。越国的根基不乱,就能够从南面锁死齐国的扩张方向,有墨家这个搅屎棍,齐国绝无南下发展的可能了。
  对魏国的威慑,无非就是……让魏国放弃诸如联合越国攻打墨家的想法,若是敢打,墨家立刻就和齐楚联盟,先攻越国琅琊,切断邗沟,断联盟一指。断了邗沟,等同于和楚国齐国一南一北瓜分越国。攻打琅琊,则意味着越国处在墨家的威胁下,对于合力谋泗上这样的事,绝不敢出头,更不敢和魏国会盟合力……魏国大军没到,可能墨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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