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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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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阳公无奈,适又道:“若您同意,那么这件事我们墨者可以为您做好,保证民众可以效死一战。若您不同意,我们也就没有办法了。”
  这种事鲁阳公也不擅长,但是墨家多贤才,似乎正可以交由墨家去做。
  他又不太清楚墨家的手段,也没想着把这样的机会让给墨家,到底得益最多的是谁。
  可是适都已经说出另请高明这样的话,思虑之后,也只好道:“既如此,敢不从命?”
  答允了这件事,适才嬉笑晏晏的和鲁阳公说起了别的守卫之事。
  ……
  数日之间,鲁阳公叫人准备那些契简,只是交到墨家手中,跟随来的四十多名墨者中也有一部分正是宣义部的成员,适便决定做点事。
  这几日也和鲁阳公等人交谈了一番晋郑若攻鲁阳的路线。
  夜里,孟胜、胡非子二人与适坐在一起,点燃灯烛,并未谈论毁契市恩的事,而是谈起这一次战争的准备。
  鲁阳城的位置很特殊,西边有片湖,北方是一串山峦,晋郑联军想要攻下鲁阳,只有一条路可走。
  这年月行军必然是要走大路的,不可能翻山越岭,于此时的组织力而言翻山越岭就是一场灾难。
  鲁阳紧挨着古滍水,《水经注》说滍水出南阳鲁阳县西尧山,从伏牛山发源,经过鲁阳,流向平顶山应城一带。
  晋郑联军想要攻击楚长城,要渡过滍水,鲁阳就是西线的必经之路。否则就得走叶城方城一线,那里难度太大。
  而要攻打鲁阳,就必须过牛阑,沿大路前进,经过一些鲁阳附属的小城邑,并无其余的路可走。
  后世的汝州如今已经有不少的大聚落,如狐阳、注城、赫人聚等一些小邑,这些作为楚韩边境的城邑,基本没有什么抵抗力。
  唯独在鲁阳东北的牛阑城,似乎可以作为一处防御的据点。
  死守鲁阳,并不是墨家守城的手段,墨家守城讲究的是如果能主动进攻打破敌人围城为上策、节节抵抗迟滞敌人进攻组织反击为中策,最后死守城邑拖延时间到对方粮食不足撤军为下策。
  既然上策行不通,也因为鲁阳地形的缘故,孟胜等墨子教授出来的弟子几乎一眼就看中了鲁阳北边的牛阑邑。
  这里位置关键,是晋郑联军进攻鲁阳的必经之路,绕不开。
  卡在这里,晋郑联军要么分出兵力围城,主力南下决战;要么就得攻下这座城,否则很可能被切断补给线。
  如果鲁阳公能够在鲁阳组织兵力,牛阑邑可以顶住晋郑联军的进攻,最终进攻方疲惫的时候鲁阳方向出兵反击决战,或许还有一丝战胜的可能。
  适对楚国没有什么感情,巴不得楚国乱成一团,但是要乱决不能是南阳方向乱掉,而是想办法让楚国失去东线的一大片土地,这才最有利于在沛县的墨家根基和方便墨家渗透楚国。
  既说要临机决断,想办法让墨家再次诸侯侧目,这一仗就必须要拿出一些真本事。
  墨家的守城技术的确超出时代,适从墨子那里学了一阵,融会贯通之下,发觉墨子可能是系统提出“交叉火力马面墙”概念的第一人。
  《备城门》、《备梯》、《备高临》几册守城专著中,提过许多次“行墙”的概念,也就是后世所谓的马面墙,或者说算是“无火药时代星堡概念”。
  依靠突出正面城墙的马面墙,让攻城一方受到三面抛射武器的攻击,这是最佳的选择。
  适不是那种蠢笨到不知变通的人,他也知道火药时代棱堡搞成那个样子的原因,按照墨家分析本源解决问题的方式,这种“行墙”和后世“星堡”的防御模式便可以拿到现在使用。
  棱堡后世搞成那个样子,主要就是两点。
  要防住攻城方的炮击。
  要发挥守城方的火力。
  问题在于,如今的进攻方是没有炮的。
  那么再死板地按照棱堡模式弄得那么低矮、斜坡、厚重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
  甚至于本身自己这边火器质量低劣的情况下,修成那样就是给攻城方更好的攻击机会,低矮的城墙更容易逾越,火力不足的情况下也不能靠火力压制敌人,还是要靠城墙本身给敌人制造一定的困难。
  现在墨家可以提供一部分火器,那么就要在不考虑“对方火炮”存在的前提下,尽可能发挥出己方的火力优势。
  将城邑从一个死守的乌龟,变为一个让攻城方死伤惨重的豪猪。
  这个概念不需要适提出来,墨子已经讲过无数次“行墙”的重要性,以及“为什么要修行墙”的本源。
  交叉火力的概念虽然没有总结成这四个字,但是内涵已经存在。
  孟胜等人一听,也就明白了适的意思。
  鉴于节节抵抗迟滞对方进攻,让鲁阳公集中精锐防守反击的策略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么怎么加强牛阑的防卫、怎么让牛阑成为天下诸侯侧目火器的焦点,也就是彼此间讨论的重点。
  内政问题,可以借鲁阳公的承诺,以市恩的方式组织民众,赏罚有度提前宣传也正是宣义部的本职。
  孟胜便道:“这些火器的使用,你是知晓的,我们并不太了解。按你所说,若是攻城方也有炮,牛阑根本是守不住的?”
  牛阑不是商丘那样的大城,真要是攻城方有炮,可以说一轰即破。大炮出现之后,城市的防御体系也必然会发生巨大的变化,火器普及之后,墨子的《备高临》、《备梯》等篇章提出的行墙概念,也必然大放异彩。
  适道:“牛阑想要守住,就要按照巨子守城的手段,加强牛阑的防御,修建新的城墙。以九数几何,计算行墙方位,从而保证攻城一方进攻一处,都有三面或者两面可以攻击,这样他们就无可奈何。”
  适大致地画了一下星堡的形状,解释了一番,孟胜点头道:“这便是要发挥火器之利。只是如你所说,敌人无炮,那么我们就不需要修筑的那么厚重,还是要防住敌人攀附、发挥火器威力为主。”
  适点头道:“这样一来,其实土方量要比防备敌方有炮少得多。”
  换而言之,就是放弃棱堡地方炮击的优势,因为此时完全无用。
  但是发挥交叉火力的优势,同时按照此时主要的攻城手段,将一些城墙修得比后世的棱堡要高,也不要那么厚重,薄一些即可。
  在晋郑联军进攻之前,他们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按照新的规划,修缮一番城墙。
  同时沛县那边还会源源不断地将一些武器运送过来,短期培养一批投射兵种,也可以让更多的精锐弓手加入的鲁阳公的野战队伍之中。
  如果能以一群乌合之众,死守牛阑,想来足以让天下震动,墨家的一些“防御性武器”、“天志九数几何之学”等等东西,也可以引发天下的重视。
  适便道:“既如此,明日我便带几人前往牛阑。依靠九数几何之学,测量牛郎地形,绘制城防图纸。”
  “若能成功,诸侯侧目不说,也助于我墨家‘天志’学问传于天下。既然守城都可以用符合天志道理去加强,那么别的也自然会被人觉得有道理。”
  孟胜问道:“那鲁阳这边呢?”
  适说道:“是这样。既然鲁阳公同意市恩于民,这件事就要掌握在墨家的手中。怎么做,怎么说……宣义部这边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说辞,既可以让民众应战,又可以传播墨家的道理。”
  “想要民众相信赏罚有度,却难。只怕民众对于贵族多不信任,这里也不是宋国,对于墨家的名声民众知晓的也少,不能只靠‘墨家’这个称号,就能让民众觉得不需怀疑。”
  适想了一下,说道:“鲁阳与牛阑,都可在街市上立一辕木。发布命令,说能从一侧城门抗到另一侧的,便给予金玉奖赏。这样一来,必能轰动。”
  “我们也提前准备一人,要是民众只是观望,不去相信也无人站出,就需要这个人站出来做这件事。若是有民众站出抗走,让鲁阳公准备金子,由我们的手奖赏抗木之民。”
  “如此一来,很多法令就可以被民众相信了。即便我们离开,只怕十年之内,民众依旧会记得墨家之名。”


第三零五章 徙木立信市恩民(三)
  这等借花献佛的本事,适掌握的纯熟。借鲁阳公的利息,播扬墨家的名声。
  鲁阳公现在是不答应也得答应。因为这一次受到威胁的,是他的封地,而非别处。
  若是楚国的其余城邑受到了攻击,鲁阳公自然不会放弃自己的利益,可现在他已无可奈何。
  以墨家之“权”字的解释,这是小害与大害相比,取小害而舍大害便是利。
  至于说徙木立信这样的手段,此时虽无商鞅,但在西河的吴起已经用过类似的手段。
  这是取信于民。
  而这种办法可以取信于民,也侧面证明了此时的贵族在民众眼中信誉全无,矛盾尖锐到了找不到反抗的办法只能心中不满不信任的地步。
  又细说了几句,孟胜与胡非子纷纷赞道:“确是良策。只是要守城,非得我们亲自出手,否则便守不住。”
  适明白孟胜的意思,墨家之前说不会参与这场纷争,是说给天下市井与那些游士们听的。让他们确信,墨家对于两年后的弭兵会终止期限还抱有希望。魏韩等国也是如果墨家直接出面帮助楚人就不参与弭兵会来要挟墨家,或者说想要把天下纷争的帽子扣到墨家头上。
  如果没有墨家的人物在牛阑主持,这座计划中的新式城邑和新式守城法,根本无人可以实行。
  适琢磨了片刻后,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这件事关乎墨家之后的种种,便不得不要有死不旋踵的觉悟。”
  孟胜与胡非子并不畏死,也根本没有把生死当回事,便直接开口询问。
  “只要城不破,我们掩住面容背后操控,就算魏韩知晓是我们墨家出手,却也无可奈何。而且又能彰显我墨家的名声,以备将来。”
  “城不破,那么什么事都没有。”
  “只是,未料生,需先料死。若是一旦城破……你我便只能自毁面容,焚烧残躯,不给魏韩以口实。”
  这种事在春秋常见,很多游侠儿替人复仇的时候,如果是必死之赴,最终为了不连累家人多会这么做。
  欲成大事,就要有献出生命的觉悟,适已经不再是那个籍籍无名之辈,想要在墨家站稳脚跟,即便心中怕死也不能让别人以为怕死。
  不这么做,墨家在楚国就无法有足够的威望让楚王安置,也无法在楚地掌控一县之地,更不可能再次让诸侯侧目。
  孟胜叹了口气道:“死不足以畏,只恐利天下之事不成。”
  适嗯了一声,点头道:“若是同意的话,便书写好这些内容,叫人传递回沛县,报知巨子。”
  胡非子与孟胜也都同意,三人便联名书信,交由可信之人连夜前往沛县将这里的决定传递回去。
  数日后,适等墨者先已来到了牛阑邑。
  鲁阳公将在牛阑的贷契和牛阑的守城璜符交于适,也算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毕竟这关乎到鲁阳公自己的封地,也就足以让他拿出平日不可能拿出的热情。
  牛阑小邑,非是鲁阳那样的大城。
  而且位置相对来说有些偏僻,墨家在这里基本没有什么影响力,而且这里作为贵族的封地又处在边境,无法采用在沛县等地那样的宣传方式。
  这座小邑,正是晋郑联军攻打鲁关的必经之路,除非走叶城方向,否则无论如何都要经过这里。
  而且这一次战争的目的是入王子定,晋郑联军就要考虑后续的后勤和运输问题,无法如同别处一样绕开这里沿着乡野小路直接破城。
  城邑内人口约在七八千户,城墙修筑的也自然不可能如同商丘一般雄壮高大。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这里的人并无消息,一如既往地生活着。
  小城邑背靠一条河,是滍水的支流,不算宽广,也没有洪涝风险,不过想要渡河攻城依旧很难。
  城邑的城墙算是个不太标准的正方形,算是标准制式,但并不和墨子对于守城城墙防御体系的规划。
  适围绕着城墙转了一圈,考虑了一下可以动员的人口,以及大致的土方量,觉得是重新修建一下,完全成为一座适合防守、可以给攻城一方带来巨大杀伤的城邑。
  不需要防备对方的炮击,这就减少了极大的工程量。
  大致绘制了一下图形,盘算了一下,回去还需要仔细用尺规作图,尽可能发挥出远程火器和交叉火力的优势。
  ……
  城内,来到牛阑的墨者拿着鲁阳公的印信符令,完全接管了牛阑的民政和城防。
  清点府库,点数粮食和兵械,整理成册。
  街上的人对于来到牛阑的这些墨者颇为好奇,他们穿着打扮看起来只是庶农,却可以出入府库,而且竟然有车。
  市井间议论纷纷的时候,又传来一条爆炸性的消息,这些自称墨者的家伙在城门附近立了一根辕木,说能从南门扛到北门的,奖赏黄金二十镒。
  消息一出,顿时轰动。
  不少人扶老携幼,前往南门围观。
  适与几人就站在那根辕木旁边,围观的民众虽多,却没有一个站出来的。
  即便那二十镒黄金就摆在了城门下,可不少人觉得这或许就是个玩笑。
  不少人喜欢看这样的玩笑,尤其是一些贵族公子,实在无趣的时候便会拿出这样的诱惑,叫人做一些傻事,然后看着做傻事的人哈哈大笑。
  二十镒黄金,对于这些庶农来说实在是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一笔巨款,就那么明晃晃地摆在众人眼前,似乎触手可及。
  只是无人肯动,甚至都无人问一句。
  面对这种情况,适觉得也在情理之中。要靠徙木立信这样的手段推行法令,可见统治阶层的信誉已经彻底破产,完全得不到民众的信赖。
  他也不急,只是坐在那等待。
  许久,才有一老者出面,与适见礼之后问道:“你们自称墨者,可是二十年前游鲁阳的墨翟弟子?”
  适一怔,他倒是安排了托,但并不是此人,心中不免好奇,便道正是。
  那老者点头道:“若是如此,那我是可以相信的。我本鲁阳人,二十年前曾在鲁阳见过墨翟,我也是木匠,从他那里学了一些手段,也曾听他讲过一些学问。”
  老者说完,便回身与聚集过来的民众道:“既是墨翟的弟子,你们大可相信他们的话。这些人可不是那些王公贵族啊,他们说的话都是会做到的。我老矣,已经搬不动了,否则哪里会说与你们听?”
  这人在市井中似乎有些名声,声音刚落,周围便热闹起来,纷纷询问。
  老者退后道:“有什么话问他就行。”
  指了指适,立刻便有几个壮汉道:“你说话可做真?”
  适连忙道:“自然做真。只要可以从这里搬到北门,黄金二十镒就是你的了。”
  其余人尚且将信将疑的时候,一壮汉出面道:“我来!”
  一群起哄地喊道:“不要流了汗,最后金子没到手,反惹来人家笑!”
  那壮汉却也是个爽利人,大声道:“无非是一把子力气,流些汗,就能换回金子,有什么不可?如今天下,就是想要靠流汗换些铜钱都不能呢!”
  发了句牢骚,便走到那根辕木旁,众人喝了一声彩,壮汉低下身子将辕木抗在肩上,便朝着北门缓缓行动。
  后面的人跟着叫喊,适也跟在后面。
  这辕木本也不沉,对于此时的农夫而言算不得太累,扛起来便走,中途也没停歇。
  等到了北门,那壮汉刚刚放下了辕木,适便取出金子,喝道:“这是二十镒金子,我们墨家说到做到!”
  那壮汉顾不得擦擦身上汗水,连忙接过金子。
  可直到沉重的金子到了手,还觉得尤在梦境,好半天才反省过来。
  其余人或是懊悔连连,或是大声叫好,亦或是询问刚才那老者这些墨者是什么人。
  不管是什么人,只是徙木赏金这件事,便证明这些人的话是可以相信的。
  待众人都安静之后,适道:“如今我们的话已经可以被相信了,那么还请诸位争相转告。”
  “三日后,凡有欠着鲁阳公钱财的,不管能不能偿还的,都请带着契据到这里来。”
  适顿了顿,露出一抹微笑道:“好事!”
  说罢挥手,也不管别人的问询,自行带人离开。
  在那里围观此事的人,不由有些紧张,这里不少人都欠着鲁阳公的钱。
  此时这里并无太发达的商业和手工业,鲁阳公作为本地最大的贵族和土地拥有者,以及不需要缴税的种种优势,很自然地也就是本地最大的放贷者。
  春秋时期的契约就已经很完善了,而且有专门掌管契约的官吏。
  各种赋税又多,每年所得余钱有时候连利息都不能支付。尤其是还要被征召服役,或是军役,或是劳役,这都是封建义务,期间不会给一分钱,耽搁的都是自己的活计。
  如此一来,就算是不想借钱也得借,不借就没法生活,更没法缴纳租税。
  很多人都是欠债越来越多,多到连利息都还不起的时候,选择逃亡,居于山野大泽之中。
  收债……从没有好事。
  可是,适却说三日后有好事。
  若是别人说,他们并不相信。
  然而有了徙木立信之事,众人已然是将信将疑,毕竟收债这种事……天经地义,似乎用不到还需要先取得信任。
  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事的?人们只能猜测。


第三零六章 徙木立信市恩民(四)
  三日后,牛阑邑欠债的人,都拿着契约来到街市上,人数极多,便安排众人坐下。
  那些没有欠债的,也都跟着过来看热闹。
  墨家书秘吏和宣义部的成员,多跟随适学过不少,处理这种事极快,很快将债务分为了两类。
  一类是利息不是很多,今年如果收成好一些,差不多可以偿还的。但一般这种明年还会借贷。
  另外便是利息多到已经彻底还不上了,很明显已经被压的无法翻身了。
  众人满怀期待,期待着好事的发生,内心却还是惴惴不安。
  不少老人先行出面,与适说道:“这几年收成不好,恐怕未必能够还的上。”
  适点点头,慨叹一声道:“你们这里还算是好的。”
  “有些边境之城,每年都要随军出征,自己家的田地荒芜,根本无法种植。结果呢,还要听从君命出去打仗,只留下老小妻儿在家,哪里能够忙得过来呢?”
  “鲁阳这些年倒是没有发生大战,可收成稍微不好,就会难以生活……”
  他引出了这番话后,立刻引来了无数人的共鸣。
  人们虽然疑惑于收债的我什么来说这番话,可话头被提起来,便也不再顾及,纷纷诉苦。
  只说虽然这几年没有打仗征召,但是一系列的劳役也难以承受,还要先耕种公田然后才敢顾及私田,往往错过了时节。
  有时候修缮城墙、宫室,都会不顾及农时,在一些春秋时候修缮,冬日又要演武,可是税赋却不能少缴纳。
  诉苦之后,适叹息道:“这是天下间都有的情况。墨家是想要利天下的,利天下万民,这种事就不得不去考虑。”
  他叫众人安静,又道:“我们这一次见鲁阳公,听闻晋楚又要开战。墨家讲究的是非攻,兼爱,希望天下再无争端。你们说,要是再也不打仗了,好不好?”
  墨子之所以提出兼爱非攻的学说、并且可以有持久的生命力,重要原因就是天下人对于战争已经厌烦。
  尤其是……自己得不到利益的战争。士大夫与贵族们得利,农夫们要履行义务,然后还要缴纳赋税,自己家里的田地根本没时间种植,又被贵族的高利贷剥削,日子过得极苦。
  不打仗,自然是好的,即便解决不了全部的问题,却也能解决一些眼前的问题。
  众人听到又要打仗的消息,却也没有震惊,战争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纷纷叹了口气。
  听适说了一番墨家的道理,也都赞同道:“不打仗,自然是好的……”
  “你们墨家的道理是什么呢?”
  “君王会听吗?”
  “喂,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去过百里之外,你们是知道道理的,说为啥要打仗呢?”
  众人都很想知道,为什么天下不安定,为什么要打仗。
  于是适借机宣传了一波墨家的道理,说的极为浅显,听的那些人不住点头。
  孟胜与胡非子对视一眼,心道:“适果然与我们不同,这番煽动民意的手段,我等万不能及。宣义部非他不能管辖!他说的道理浅显易懂,又多在必要处挑唆情绪,这只怕是天生而来的……”
  适绕了一个圈,将鲁阳公决定不收利息这件事,全部转嫁到墨家的功劳上。
  于是在讲诉完墨家的道理之后,适便道:“我便想,你说如鲁阳公征战,他也不是靠自己就能战胜敌人的,可是赏赐却全是他的。那些跟随他征战的农兵,我也想不通这利益所在。”
  “有时候我就想,如这牛阑的集市。早晨的时候,商人们很多,手工业者也多在这里。傍晚的时候,人就没有了。”
  “你们说……是人们喜欢早晨而讨厌傍晚吗?”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但这个简单问题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个可以让如今天下地覆天翻的道理。
  坐着的人考虑之后答道:“只怕不是。只是因为想要售卖出去自己的货物,就要早点去,越早越好。”
  适点头道:“那其实就是说,人们喜欢的,是利。而不是早晨。人们讨厌的也不是傍晚,而是不能得利。”
  这道理这样一解释,就通俗的多,也将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东西说了出来,人们纷纷点头。
  适道:“于是我们就问鲁阳公,说……打仗您能得利,受封鲁阳,所以这场仗您愿意打。”
  “然而农夫呢,他们要死伤,伤残之后不能耕种,或者打仗耽误了耕种的时节,他们并不得利。人们厌恶不得利,所以厌恶打仗,您又凭什么让民众勇敢呢?”
  在场的人哪里听到过这样的道理?一个个惊奇地看着适,心想这不就是自己的心声嘛?这墨家的道理,果然是可以听的。
  再一想,自己若是说这样的话,只怕已经死了。而这年轻人这么样质问,竟然还活着,并且还拿着债券来告诉众人有好事,难道会有什么转机?
  不少人连忙问道:“那……那君上是怎么说的呢?”
  适摇摇头,笑道:“他怎么说的,不重要。我就说,就按我们墨家利天下的办法去做,可能现在做不到,但至少也要让民众稍微得到一些小利才行。”
  就有人好奇道:“你们墨家利天下的办法是什么样的?说说啊……”
  并不只是一个人想知道,而是很多人都想知道,适却顿住道:“这个不急,可以慢慢说,今日只说那小利。”
  “我便说,按照我们墨家的道理,给您封地鲁阳这么广阔,不是为了您锦衣玉食,而是为了您能治理好鲁阳;给您极高的爵位,也不是为了让您高傲,而是为了让民众信服从而推行法令。这一切都是为了把事情办好,可办的是什么事呢?”
  “办的就该是让本地富足,民众无忧才对。如今您做不到这些,马上就要打仗,民众不能得利只怕战而不胜。”
  “我就说,我听说您有很多放债。富裕的,给他限定日期还债。贫穷的,即使监守着催促十年也还不上债,时间越长,利息越多,到了危急时,就会用逃亡的办法赖掉债务。如果催促紧迫,不仅终究没办法偿还,很多人会认为您贪财好利不爱惜平民百姓。”
  “不若这样,烧掉毫无用处徒有其名的借据,废弃有名无实的帐簿,给予民众小利,让他们为您作战。”
  这些欠债的人听到这,已经兴奋地站了起来,不少人觉得自己是听错了,看看别人也是如此振奋,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这年轻人所说的好事,真真是好事!这是要废除这些债务!
  虽然说得极为赤锞,明白地说出就是为了以小利换取民众支持,但依旧足以动人。
  毕竟,不用小利收买,这军事义务还是要服的,这是天地间的规矩,天子封诸侯,诸侯封大夫,其下封邑农夫皆从属,理所当然。
  可……如果真的是这么理所当然,眼前这人又为什么要说的如此赤锞呢?
  疑惑间,适先让众人停住欢呼,说道:“其实呢,以我们墨家的道理来看,并不是这样的。”
  “之前你们服役征召,自己不能得利,有时候偿还不起还要沦为僮仆,以墨家的道理来看这是不对的。天下间都如此,那就证明这道理本身就是不对的,这个咱们以后慢慢说。”
  “今日叫你们来,其实就是为了给你们小利,让你们可以为之作战。凡事都要得利,你们总得得到点什么才对。”
  “既是这样,我便说一下。”
  说罢,他起身道:“凡事债务太多,连利息都还不上的,每家出一轻壮,跟随演练军阵,学习武器使用。”
  “如果能够学成,那么可以免除利息。如果可以在守城中不逃走,听从命令,击杀敌人,那么就可以免除本金。”
  说罢,他叫人拿出那些债券,将那些挑拣出来的、明显还不上的一一拿出,说道:“只要同意,那么咱们现在就先把利息给清除掉。期间有府库供给粮米,不得随意离开。”
  “可有愿意的?”
  很多人已经是到了只剩下命一条的地步,那些债务早已经压的他们喘不动气了。而征召服役,本来就是他们的义务,不能够反抗,哪里还有这样的好事?
  得利?天下间什么时候有了农夫打仗还需要得利的道理?
  顿时便有百余人站出来道:“我等皆愿意!你们墨家说话算话,我们相信你们。一根木头都能换来二十镒黄金,哪里能不相信呢?”
  欠债的人数太多,只是这些重债缠身的,便可以找出六七百户。
  适点头道:“既如此,先不急。另外,城邑的防御也要修缮,我已经请于鲁阳公,一样是得利的道理,修缮城邑的过程中,凡有做得好的,今年的租税免除一半!”
  众人欢呼雀跃,适又给众人定心道:“你们倒也不必担心,无非只是守城而已。”
  “在这里,你们不知我墨家的名声,在商丘宋地却是人人得知。”
  “前岁楚王攻宋,墨家反对不义之战,助宋人守城,不但没有被攻破,而且还逼迫楚王成盟,之后再不行攻宋不义之事!这个你们可以去询问那些商人,他们都是知道的!”
  “我们在这里,守城的话,你们不会有太多的伤亡。用此来换取这些债务的免除,难道不是值得的吗?这就像是商人售卖货物一样,彼此之间谈好价钱,便可交易。”
  他说完之后,众人诧异之余,心中也相信,这种谎言不是可以随便说的,只是地处边陲闭塞,不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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