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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太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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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佑望了望张德成,见他眯着三角眼,猜不透他想什么,收回视线时,突然有些心乱,忍不住开口:“少言,服个软会死么?沈先生德高望重,向他低个头丢人么?”
陈默依旧无语,双腿颤抖的更加厉害,随时都有倒地的可能。
人群之外,一身红袍的中年人远远的望着,一成不变的冰山缓缓动容,脚尖微动,不知为何,却又收了回去。
内书堂外,红袍坐蟒头戴梁冠身披黑色狐狸皮大氅的冯保在一大帮人的簇拥下,端坐轿中,身带褐衣番子,威风凛凛的经过,恰好挑帘,正看到圣人像前聚集的人群,心中一动,以脚轻踹轿底,抬脚的顿时止步,压轿。他起身下轿,示意众人原地等着,独身悄悄走了进来。
默看移时,冯保花白的眉毛渐渐皱了起来,轻咳一声,分开众人,淡淡说道:“好了张公公,这孩子快要晕过去了,咱家讨个人情,饶他这遭吧!”
张鲸吓了一跳,连忙冲冯保拱手:“老祖宗驾临,卑职有失远迎,赎罪赎罪!”说着冲陈默旁边的番子努嘴:“听到了么?还不扶他起来!”
两名番子连忙去扶陈默,谁知手刚碰到他的身体,他就往前一栽,轱辘翻了个跟头,双脚正搭在圣人像脚下的汉白玉基座上,发出两声闷响,双眼翻白,嘴有白沫,已经不省人事。
“快抬下去!”陈矩已经顾不得照顾张鲸的感情,匆忙叫道。声音未落,李天佑已经当先冲了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打量张鲸与冯保都无其它表示,便即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抬起了陈默,最先上前的李天佑反倒被挤了出来,跺跺脚,用力分开众人重又挤进,用手托住了陈默屁股的位置。
望着大家远去,张鲸与陈矩重又上前与冯保见礼。远处红衣一闪,沈鲤悄然离开,三人并未留意。
见礼已毕,张鲸皮笑肉不笑问道:“老祖宗不在值房,怎么有暇来此了?”
养心殿西南隆道阁东边,有个忠义室,坐北朝南,慈圣皇太后曾经在那里接见过大臣。后来冯保协助两宫以及外廷张居正驱逐高拱,取代孟冲成为司礼监掌印之后,便选忠义室旁边的小屋做了自己的值房。那里距离万历的寝宫乾清宫以及平日处理政务的养心殿都不远,地理位置十分优越。(《酌中志·大内规制纪略》)
“御驾去了西苑琼华岛(成祖定都北京,为丰富皇城内景观,开挖南海子,挖出的土方堆成了景山,北海,中海,南海统称太液池,属于皇城西苑。琼华岛位于玉河桥承光殿以北的北太液池),咱家闲来无事,过来转转,”冯保淡淡说道,停了下问道:“方才那孩子所犯何过,竟劳张公公如此动怒?”
“这事还是问冯公公吧,那是他的义子!”张鲸一笑,将皮球踢给了陈矩。
陈矩不敢怠慢,将从陈增那里听到的经过给冯保讲了一遍,最后说道:“都是小人教导无方,这孩子不知犯了什么病,居然敢顶撞沈先生,回头小人一定重重罚他。”
冯保闻言呵呵一笑,说道:“万化养了个好儿子嘛,那沈老儿喜怒不形于色,古怪刻板,万岁爷都有点怵他呢……都罚过了,就别罚了,圣人云‘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先不提对错,便这份勇气,依着咱家,当赏之。沈老儿惯瞧不上咱内廷的人,这次让他见识见识风骨,善哉!”
“老祖宗说的是!”陈矩低头应是,偷眼打量张鲸,见其眉头微不可察的皱起,心里一咯噔:“陈默啊陈默,你可真不让人省心啊!”
冯保飘然而去,待走的远了,张鲸呸的一声吐了口吐沫,愤愤道:“哼,老东西,自己在内书堂拜过圣人,便感同身受么?”随即冲陈矩一笑:“万化莫怪,咱家惩罚陈默可不是针对你,你知道,他那行为如同犯上,若不重罚,咱家这提督须不好做!”
依他的身份,其实是不必向陈矩解释的。陈矩知机,诚恳说道:“张公公说的哪里话,倒是少言让公公费心,下官惶恐。”
“无妨,无妨,你能理解就好,咱家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张鲸说罢,昂然出了大门,上了停在门口的轿子,吩咐轿夫:“去西苑!”
陈矩静待张鲸离去,方才快步去寻陈默。
“拜圣人”说是酷刑,指的无非是受刑的当时,而且这种刑罚只会引起人体生理以及精神上的痛苦,倒没有听说因此刑罚而送命的例子。俗话说刑不上大夫,内书堂的学子们虽然身份低微,毕竟是帝国未来的“栋梁”,再草菅人命也到不了他们头上去。
事实上,据陈默所知,内书堂的学子们其实特别受其他宦官的敬重,当他们并排出行的时候,按照祖宗规矩,便是司礼监掌印遇到了也要行礼退避路旁。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像朱元璋为后世子孙制定的法规大多虚设一般,这样的规矩,在学子们一心只想往上爬,偏偏掌握他们命运的又是那些顶层宦官的条件下,自然也就无法顺利的实施了——谁敢让冯保让路?除非他不想混了。
再说回来,内书堂的学子们虽然身份尊贵,前途无量,可除了那些顶层宦官不敢得罪以外,还有一类人他们也不能得罪,那就是教他们学问的先生。
大明理学盛行,讲究天地尊亲师,纲常伦理,绝不可逾越分毫。陈默明知如此,还“狂行不悖”,气走沈鲤,这样的行为勇则勇矣,得到最严重的惩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也是张鲸可以不顾及陈矩,而陈矩偏偏还无话可说的根本原因。
在大明,陈默的行为纯粹就是作死,这叫自作孽不可活,便是他因罚而殇,他人无非惋惜片晌,怕是连个同情分都博不到。
陈默也是临昏迷前才想明白这一点,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他只记得自己如同飘在云端一般,晕天雾驾,又好像进了一间巨大的工厂,机器轰鸣,吵的他脑海中如同乱麻。
然后,他突然间感觉有人摸了自己下体一把,脑子里瞬间便奇迹般的安静下来,只觉心如擂鼓,汗似泉涌,暗叫一声糟糕,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十九章 沈先生的态度很奇怪
入目是熟悉的场景,青色床幔,翠竹床架,脚边一摞书,正是高府陈默的房间。只是床尾坐着的却不是陈友,而是俏颜如花的李天佑。
“少言兄总算醒了,咱家都快担心死了。”见陈默坐起,李天佑惊喜的神情不似作伪。
“学长,你这是……”陈默瞥了眼被子盖着的大腿中间,搞不清方才那一摸究竟是做梦还是确有其事,心中忐忑,加之头晕脑胀,顿时没了往日的从容,说话都有些吞吐起来。
“你晕倒了,咱每把你抬了回来,然后你那小老乡给你把了脉,说你没有大碍,掌司大人便将同学每都撵了回去,咱自告奋勇,留下来照看你!”李天佑眨巴着两只桃花眼,三言两语就将经过说了一遍,神色自然,倒不像发现了陈默秘密的样子。
说来也是,后宫中的这些宦官们,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失去男人的根本,都是他们心中最不愿触及的伤痛,闲来无事,谁又会主动去摸别人的伤疤呢?
陈默感觉自己有些杯弓蛇影,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冲李天佑苦笑一声:“让学长见笑了,咱也不知道当时哪根筋搭错了弦,就……”
“算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这罚也罚了,罪也受了,吃一堑长一智,抽空去给沈先生和咱义父道个歉就是,连司礼监掌印老祖宗都替你求了情,量他们也不好太过为难于你。”
“学长说的是,咱听你的。”李天佑谋划着对策,听着一片至诚,陈默也不好推脱,只能点头应是。不过闻着从对方身上飘过来的淡淡香气,他仍旧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幸好陈友端着一个托盘进屋,吸引了李天佑的视线。
李天佑耸了耸鼻子,起身从陈友手中的托盘上端下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边笑边道:“你来的正好,少言正好醒了……嗯,皮蛋瘦肉粥,真香,来,少言,赶紧喝一碗。”
陈默胃里翻江倒海,本欲推辞,架不住陈友跟李天佑二人又是数落又是劝,只好勉为其难的接过粥碗,小口吃了起来,一碗粥下肚,胃里竟然神奇的平复了下来,脑袋也渐渐清醒了许多。
还得上课,李天佑见陈默有所好转,起身告辞,陈默挣扎着下床将其送出了小院儿,再往外送,被李天佑强推了回来,只能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陈友,自己“依依不舍”的目送,一待二人转过墙角,连忙松懈下来,转身进院儿。
“少言,你过来一下!”
陈矩的声音适时响起,陈默心中哀叹,快步向上房走去。
书房的窗户敞开着,陈矩背手站在窗前,听到陈默的脚步声后才转回身子坐到了书桌后边的高背靠椅上:“气通的差不多了,把窗户关上吧!”
陈默不敢违拗,上前关了窗户,回身跪到了陈矩的脚下:“孩儿不孝,又给义父添麻烦了,请义父责罚。”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横竖得过陈矩这个坎儿,与其被动等待,倒不如主动认错。
“罚是一定要罚的,”陈矩淡淡的说道:“忤逆尊上,胆大妄为,长此以往,迟早有你吃亏的那天,为父得让你吃顿板子,长个记性。不过,”他话锋一转:“念在你今日已经吃足了苦头,身子尚弱,这顿板子暂且记下……抽空去一趟冯府,今日若非冯公公替你求情,张公公起码还要让你再拜一柱香的工夫。”
“这……”陈默迟疑了一下,说道:“冯公公是什么身份,咱去谢他怕是……”
“怕是什么?”陈矩一立眼:“他不见是他不见的事情,关键是咱每的态度。平日不是挺精明的么,这当口怎么犯起了糊涂?”
“是!”陈默不再多言,低下脑袋,嘴角却微不可察的翘了起来。
下午陈矩没让陈默去内书堂,他也乐得休息,躺在床上装了半天死,等快到放学的时候,才拿了陈矩给他备好的一方雪白的手帕,一块白蜡,一包龙桂香,出了高府,去内书堂寻找沈鲤道歉。这些东西是所有新入学的小内监们必须给老师准备的礼品,只因陈矩的身份,当初他入学时便给忽略了过去,直到现在方才想起来。
“该不会是老子没送礼才看咱不顺眼吧?”学子们尚未放学,陈默站在沈鲤的值房前等候,闲来无聊,忍不住暗暗腹诽。
钟声响起,原本安静的内书房顿时喧闹起来,工夫不大,先生们依次回来,见到陈默,纷纷站定,指着他悄声议论:
“瞧见了么,这就是前晌把沈大人气坏的陈少言,啧啧,长的倒是秀气,胆子可不小。”
“何止是胆子不小,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嘛!如此狂徒,‘拜圣人’都便宜他,有辱斯文,趁早撵出内书堂才是正经。”
“嘘——他是掌司陈公公的义子,小心祸从口出!”
“陈公公的义子又如何?便是提督张公公的义子,咱行得正坐的端也犯不着怕他!”
……
议论声虽然不大,不过距离太近,仍旧一字不落的传入陈默的耳中,他对这些翰林院的“天之骄子”们没什么好感,低头看着地面,既不还口,也不抬头,直到一声轻咳,议论声才忽然停了下来。
沈鲤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那些原本等着看热闹的其他先生们见状,纷纷进屋,收拾了东西,又匆匆出来,向沈鲤行礼后离去,转眼间就走了个干净。
“沈先生,学生错了,不该……”
“不必道歉,”沈鲤冷冰冰的打断了陈默。陈默一握拳,不等生气,又听对方道:“你说的没错,那些符号也很方便,本官已经给万岁写好了奏本,准备向他谏言普及。当然,本官不会贪你的功劳,奏本中点到了你的名字。”
陈默糊涂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的望向沈鲤,发现他仍旧是那张毫无表情的死人脸,愈加搞不明白他的意思。
沈鲤瞥了眼陈默手里的东西:“东西拿回去,还有,论语·宪问,今晚再抄五遍,明日本官要看。”说罢进屋,砰的一声关上了屋门,居然不给陈默提问的机会。
这算冰释前嫌了还是更加对立了?陈默傻傻的站了半天,仍不见沈鲤出来,想起晚上还要去冯府,只好提高声音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去。
想到冯保,他的耳边不禁再次想起那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瞬间就将沈鲤模棱两可的态度丢到了脑后,热血沸腾,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第二十章 乾清宫失窃事件
天光黑尽,冯府门外的长街上空空荡荡,寒风席卷着不知哪里的白色纸片,在明晃晃的气死风灯照耀下翩翩起舞,倒有些仿似出殡过后的场景,让人油然生出一股凄惨之意。
两乘小轿从黑暗中走出,落在朱红色的大门前,从前头一乘轿子里走下来的是身穿蟒袍的徐爵。他最得冯保信任,不但是冯府的管家,还官拜从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兼领南镇抚司衙门,在京城里,有权有势,属于手眼通天的人物。无数缙绅戚畹臣工官佐,莫不以认识他为容,若有人敢拍着胸铺说上一句“指挥同知徐爷知道不,咱哥们!”此人必定成为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另一乘轿子下来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三十来岁年龄,长相富态衣着光鲜,虽无功名,却也是个混官面的人。
他叫潘鹤,是致仕的原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潘晟的管家。
说到潘晟,有些事不能不提。
潘晟,字思明,号水帘,嘉靖三十二年进士,故太师张居正的得意门生,官至礼部尚书,后因言官弹劾致仕。万历十年,也就是赵昊辰穿越这年,张居正临终前秘密上书万历,推荐两人入阁,一个是掌詹事府事,吏部左侍郎余有丁,另外一个人便是潘思明。
潘晟不仅是张居正的门生,还是冯保的老师,按道理说这样的关系,入阁为相取代张居正当是顺理成章之事,这也是冯保以及张居正都乐于见到的事情。谁知张四维与申时行都不愿意让潘晟入阁,便暗地给给事中御史们吹风,示意他们上书弹劾潘晟。
御史雷士祯“心领神会”,随即上书,弹劾潘晟“清华久玷,不闻亮节异能,廉耻尽捐,但有甘言媚色”,并且揭他老底,说他初任礼部尚书时,秽迹昭彰,先帝常加斥责,再起之后,舆情又深恶痛绝。像这种人,悠游林下已经是皇恩浩荡了,现在竟然要委以重任,岂不是为贪荣竞进之徒大开方便之门了吗?希望万历收回成命,另择贤人。
当时张居正初丧,影响犹在,万历考虑到潘晟是他临终所荐,不愿收回成命。无奈给事中张鼎思,王继光,孙伟,牛惟柄,御史魏允祯,王国等人接二连三的上疏弹劾,气势很盛。潘晟主动上疏辞职,张四维迅速做出反应,代万历拟旨:“放之归!”万历没有办法,只能顺水推舟,着潘晟以新衔致仕。(此段记载见于《万历邸钞》万历十年壬午卷以及《明神宗实录》卷一二五,万历十年六月乙酉)
当时潘晟已经在赴京途中,突然接到圣旨,顿时灰头土脸,返回了老家新昌,大大的出了一回丑,成了官场上的笑柄。
回到老家过了几个月闲云野鹤的生活,潘晟的心却一刻也没放松,老想着寻找机会报复内阁两位辅臣,这次派潘鹤进京,便是听说了吏部尚书王国光卸职,牵连到了内阁首辅张四维的事情,觉着有机可乘。
早在潘晟在京期间,潘鹤与徐爵便成了朋友,此次到京,第一个人找的就是他。对于这位如今炙手可热的官场贵人,潘鹤不敢怠慢,一见面就奉上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这样的面额,即使在如今贿赂成风的官场,也绝对是一份重礼。徐爵拿了钱态度果然殷切,当即就回禀了冯保,约下了今晚的这次会面。
一下轿,早有门子迎接,徐爵问:“老祖宗回来了吗?”
“没有。”
“什么?”一只脚已经跨进门槛的徐爵又将脚收了回来:“不是说一散班就回来吗?”
“小的也不知道。”
徐爵自从任职锦衣卫之后就从冯府搬了出去,如今除了大事他还帮着照应,一应家政他早就不管了。冯府另有管家,是司礼监文书官邱得用。不过冯府上下,还是拿他当管家对待,此刻见了门子神情,仿佛不知道他是有约而来,便问道:
“邱总管呢?”
“邱总管也进宫了,一直没回来呢!”门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徐爵心里嘀咕着,面上不动声色,回身冲潘鹤一笑:“老祖宗怕是有事绊住脚了,咱每先进去等着。”
宫里确实出了事,朱翊钧今日心烦意乱,本来去西苑散心,回来后发现自己惯常把玩的紫檀木镶乌金手串居然不翼而飞,顿时大发雷霆,将张大受叫到面前好一顿发作,恰好冯保到乾清宫,愈加怒不可遏,指着冯保的鼻子大吼:“冯保你来的正好,偷东西偷到朕的头上了,你平日怎么管的?赶紧查,查不出来朕为你是问!”
万历这样严厉的语气,对于冯保来说绝对是第一次,顿时有种被一拳打蒙的感觉。
他当然明白自从张居正死后,万历对自己的不满越来越明显,也在积极的寻找对策,可他并没有特别当回事。毕竟伺候了三任皇帝,也算三朝元老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两宫太后都对他信任有加,加之万历的态度并不那么明显,他根本就不相信万历会怎么着自己。
可今天不同了,万历居然直呼他的名字而没用惯常的称呼“大伴”,这预示着什么?他不敢往下深想。
不过,想到万历发怒的原因,冯保的心又略微安定了一些。那手串是当初万历大婚时张居正送上的贺礼。这么多年,他与张居正可谓是休戚与共,万历因为手串发那这么大的火,说明对张居正旧情难忘,即使对己有不满之心,便是念着张居正的关系,怕也不会如何。
只是当想到堂堂皇帝寝宫都能丢东西时,他又坐不住了。很明显,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偷盗,针对的不是万历,而是他冯保
幕后主使是谁呢?可怀疑的对象太多,万历走后,冯保与张大受面面相觑,密谈良久,仍旧不得要领,只能吩咐张大受将一应涉事宦官押入东厂诏狱,严刑拷问,又叮嘱邱得用好生伺候朱翊钧,他则想起与徐爵的约定,寻思着多个人商量一下也是好事,便出宫回了冯府。
尚未落轿,冯保便听随行番子大声喝问:“什么人?”吓了他一跳,连忙微微挑帘外望,就见宅子门口石狮子旁站着一人,借着灯光打量,竟然是陈默,不由愣了。
☆、第二十一章 初见司礼巨档
陈默虽然认了陈矩做义父,又进了内书堂读书,身份却仍旧是小火者,到了冯府,直接就被门子挡了下来,任凭他好话说尽,就是不放行。
他倒不怪冯府门子势力,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后世今生莫不如此。
怪只怪老天爷不长眼,反正也是穿越,怎么就不能穿越到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身上呢,又何止于受这鸟气?
他退到大门旁边愤愤不平,忽听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回头一望,见是冯保的轿子,顿时大喜,急忙上前,猛从黑影中钻出,倒把冯保的护卫们吓了一跳。
“放开他!”番子们都是有功夫傍身的孔武汉子,陈默愣神间就被两人左右架了起来,冯保见状,出声喝止,掀帘下轿。
“放手!”陈默用力摇晃肩膀,俩番子得了冯保的命令,顿时松手退了回去。
他揉揉被抓痛的肩膀,见冯保已然下轿,连忙上前几步跪倒,朗声道:“小人陈默,拜见老祖宗,谢老祖宗搭救之恩!”说着以头触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冯保上前一步:“抬起头来!”
陈默暗喜没白用力,依言抬头,迎着冯保的目光与他对视,坦然自若,镇定如常。
这是他穿越以后第一次正面见到大名鼎鼎的冯保,忍不住就多留心了一些,但见冯保六十许年岁,略有些驼背,身穿红袍,胸口上绣着威风凛凛的坐蟒,红唇高鼻,目若鹰隼,稀疏而又花白的眉毛足有一寸多长,浑身上下洋溢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便只随便的站着,就让人心中发虚。
好一个“冯大伴”,果然不同凡响!
陈默心中暗赞。殊不知冯保也在暗暗夸赞他。
倒不是夸赞陈默的长相,事实上内监当中,好看的不知凡几。只是那些人由于去了势,行动间或多或少都透着点阴柔之气。陈默不同,不但长相俊美,难得浓眉大眼,语声爽朗,给人一种阳刚的感觉。
“莫非去势没去干净?”冯保对内宦去势的猫腻清清楚楚,忍不住胡乱猜测,心说若真是如此,那此人倒是可当大用了。
原来大内有个不传之秘,若去势不净,日后时日久了,下体会有几率重新发育,一些抱有别样心思的人,就会重金贿赂操刀的老宦官,求其高抬贵手,为己留下些希望。
当然,重新发育的例子并不多见,即使真的成功,若无人照拂,也会在每三年一次的例行检查当中露馅,到时候只有送命一途,保不齐还要牵连到别人。所以,那些操刀的老宦官,在进行那样的手术时,会十分谨慎。
不过,假若有人照拂又自不同,据冯保所知,前朝深得英宗宠幸的巨裆王振就是这样的人。野史记载他满脸虬髯,是后宫许多妃子的“上床太监”,众多枕头风的吹拂下,才能够扶摇直上,成为太监当中的翘楚,把持朝政,令后辈敬仰。
这个陈默会不会也是呢?
这样的念头在冯保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就放到了一旁。上午他救下陈默之后,就已经得知陈默便是当初埋在高府的暗线,那个时候他刚刚当上司礼监掌印不久,地位还不稳固,为防万一,才在徐爵的建议下,再次收拢了大批私自自宫又不得其门而入的小孩儿,充斥到内宫各要害部门。加上以前屡续招进宫中的,怕不有千数之众。
他对那些孩子们给予厚望,所以,对于他们的检查也特别严格,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类似王振那样的人。
“这样的好事又怎么会落到咱家头上呢?”冯保暗笑自己被万历发怒乱了方寸,见陈默仍旧跪在地上,额头见红,心头暗喜此人乖巧知机,语气便和蔼了下来:“不是让你起来么?还跪着,地上不凉?”
陈默闻言连忙起身,倒没感觉如何特殊,旁边人的眼睛却已经直了。尤其是那门子,何曾见过冯保如此和颜悦色,忍不住又上下端详了陈默几眼,将他的相貌牢牢的记到了心里。
“拜了半天圣人,身子无妨了吧?”随着冯保的问题,又是无数暗吸冷气的声音。
“好多了,谢谢老祖宗挂怀,小人,小人……”陈默口才绝佳,拍马屁的话却不怎么会说,不然后世也就不会一直当一个小历史老师了。
“行了行了,客气话就不必说了,当初咱家在内书堂时,潘大宗伯(礼部尚书的别称,这里指潘晟)也让咱家拜过圣人,其中苦楚,整个大内,真正体会过的,怕是不超百数。”言下不胜唏嘘,凌厉的视线居然也柔和了下来。
同样特殊的经历确实能够拉近人的关系,略懂心理学的陈默深知此点,忙附和道:“老祖宗说的是,那种感觉真是让人终身难忘,”说着一顿,话锋转移:“都怪小人孟浪,不该与沈先生顶撞,不但自己遭罪,还连带着让义父脸上蒙羞,小人现在思及,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想到这些,咱家倒是没有白舍这张老脸。”冯保略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望向陈默说道:“时辰不早了,你来寻咱家除了表达谢意,还有别的事么?”
陈默不想永远屈居人下,过朝不保夕的日子,此来抱着很大的野心。就像论语中那句:“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他希望利用自己对于历史走向的把握,看看能不能改变冯保的命运,顺带着,也改变自己的命运。
来前他已经听陈友提到了乾清宫的失窃案,此时暗暗观察冯保,见其虽然面色霁和,眉间却暗藏隐忧,像是受到了惊吓,倒与陈友所说的“万岁爷冲老祖宗大发雷霆”不谋而合,暗喜之下,将自己早已想好的话拿了出来:
“老祖宗恕罪,小人此来,确有造膝密陈之事。”
“哦?”冯保心中一动,声音突然转冷:“你一个小火者,胆子倒是不小,还造膝密陈?就不怕祸从口出么?”
陈默面无惧色,迎着冯保犀利的目光对视,轻声说道:“小人对老祖宗仰慕万分,忠心耿耿,心知老祖宗有不解之事,为报老祖宗大恩,特来告知,难道老祖宗就不想听听小人造膝密陈的究竟是什么事么?”
☆、第二十二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冯保面色瞬变,阴冷的目光盯着陈默,良久,忽然一笑:“好,咱家便听听你说什么,进来吧!”
陈默大喜,快步上前去搀冯保,却被冯保甩到了一旁:“咱家还没老呢!”陈默讪讪一笑,不敢再坚持。
冯府与高府规制相仿,都是三进院落后带花园的格局,冯保平日接见客人都在前厅,这次却直接将陈默带往了花园角落他的书房。这里是冯府的禁地,平日里除了徐爵张大受邱得用等有数几人可以进来以外,陈默是头一个。
番子们在花园垂花门外便止住了脚步,悄声议论,陈默尚不知道,不知不觉中,他的身份已经被他们提高到了需要特别重视的地步,这也算此行他另外一个收获吧。
冯保的书房与陈矩和高忠的书房又不相同,除了不知道是否为了装点门面而存在的许多书籍以外,尚有很多陈默从未见过的东西:古色古香的山水花鸟画轴,装饰华美的宝剑,润如婴儿肌肤的陶瓷花瓶,上好的端砚,古朴沉重的青铜纸镇……书案紧挨着紫檀木笔筒的地方,甚至还摆着一把精雕细琢的象牙造手铳。
这里每一样东西拿出去卖了,都够普通人过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吧?
陈默看的目不暇接,冯保靠在高背金丝楠靠椅上,默默的打量着他,并不出言提醒。
开门的声音将陈默惊醒,回头一看,见一名小宦官用托盘托着冒着热气的茶壶进来,清香扑鼻,这才醒悟失态,忙不迭的跪倒在地上,静等冯保开口。
冯保从小宦官手里接过茶盏轻啜了一口,示意小宦官退下后,缓缓开口:“现在没人,你可以说了。”
“小人听说万岁爷的手串丢了,第一次冲老祖宗发了火……”
“确有其事。”冯保并未否认。
“老祖宗危矣……”
“胡说!”陈默尚未说完就被冯保打断:“咱家堂堂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三朝元老,又得两宫信重,万岁不过偶然发作,你就敢如此危言耸听?嗯?”
冯保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急,声音尖细,最后一哼,更是动了真怒,阴寒冰冷,仿佛来自幽冥。
陈默却知道自己说到了冯保的痛处,不惊反喜,毫不畏惧:“老祖宗休要自欺,您是伺候过好几个皇帝的人,自然明白,君权之重,超脱于世间任何感情。万岁爷虽然年少,却天纵英姿,少年老成,试问,古今又有多少君主愿意大权旁落?反之,十年来朝廷上下一片升平气象,大权在握的,怕不是万岁爷吧?小人愚昧,还请老祖宗指点!”
他心怀野心,力求尽快得到冯保信任,这些话说的毫不客气。不过说完之后,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仍旧心跳如鼓,手心中满是汗水。
“大胆!”冯保恼羞成怒,一把将茶壶推到地上,啪的一声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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