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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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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圭登时讪讪。
“下次有话给我小点声说!”公孙珣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没有军令前,我部只能继续向前。”
这次不仅是娄圭,其余军官也齐齐颔首,只是气氛相较之前不免生硬了两三分。
而果然,距离右翼不过十里左右的中军那里,迅速传来命令——讯息已知,向中军靠拢两到三里,然后小心戒备,继续向前!
然而,让所有人都感到疑惑的是,当日安营扎寨,次日再度上路,如是两日,大军却只是不停的与东部鲜卑那装备落后的游骑作战,而且是规模越来越大的游骑,俨然对方是下了死力……但,根本就没见到所谓的王庭精锐!
很显然,对方是想尽量迟滞汉军的速度,并遮蔽汉军的斥候……这当然可以理解,而且这种经典的游击战术确实也起到了很出色的效果。
但然后呢?仅仅是迟滞的话毫无意义吧?毕竟弹汗山距离塞外不过三百里,而汉军就算是一路被骚扰,也依旧行进了百里有余,你还能迟滞几天?
而且再说了,这些东部鲜卑兵马的表演确实如公孙珣说的那样,远道而来,疲敝不堪,同时装备极差,在这种骚扰战中几乎完全被得到了汉军军事支援的乌桓突骑给压制,双方的交换比远远大于汉军的期待值。
所以,根本不用多想,敌方一定还有后手,只是还不清楚……或者说,对于下层军吏而言,只是军队统帅还没做出判断与决断而已。
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在第三日傍晚扎营后,公孙珣就被紧急召唤到中军参加了军议。
“西路田晏那小子太远了,就不说了。”夏育并未在帐中会见诸将,而是就在外面席地而坐,同时还在与军士们一起用餐,据说这是他从段熲那里学来的习惯。“不过,中路雁门臧中郎将那里今日已经派人送来军情,说他那边也遭遇到了层层阻截,不过所面对的对手是中部鲜卑……这当然是早就有所预料的。”
一众军官军吏不由失笑。
“换言之。”夏育严肃起来道。“我以为局势已经颇为明朗了,原本我们以为三路出塞,是西路对西部鲜卑;中路对中部鲜卑;而我们则直面王庭……现在情况大致相同,不过是我们这一路又多了一万杂兵而已。若我所料不错,那檀石槐必然令三部鲜卑各对上我们三路大军,然后他亲率本部精锐在他的王庭等着我们,那地方背靠弹汗山,前面又有歠仇水,是个以逸待劳的好地方。且不说其他两路,如果我们在层层阻隔之下到了那地方,然后锐气尽失,进攻不利,两侧的东部鲜卑游骑再包抄过来,情况怕是就要大坏了!”
众人纷纷颔首,这是很多人一开始就能想到的,毕竟自己这一路距离弹汗山最近,威胁最大,所以东部鲜卑的一万援兵应该是全都摆在了自己眼前……也是有进一步加强弹汗山防卫的味道。而如今,臧旻那边传递过来的讯息更是验证了这一点。
“既然如此,”有军中属吏忍不住建言道。“不如稍微转向西侧,与中路臧中郎将的匈奴军汇合……毕竟,中部鲜卑之前进攻辽西,损兵折将极为严重。”话到这里,此人还看了正在低头吃饼的公孙珣一眼。“所以一旦汇合,两军合力往弹汗山去,无论是东部鲜卑还是中部鲜卑怕都是无能为力……届时那檀石槐要么让两部鲜卑回弹汗山死守,但这样也失去兵力的绝对优势;要么就只能率领王庭精锐扑出来,仓促与我们应战,到时候,以逸待劳的就是我们了。”
“不必!”夏育摇头道。“与这些异族作战,最重要的一条不是兵力,而是士气……彼辈蛮夷,既无制度,又无荣誉,往往是一开始时聚众而来,自恃悍勇,所以攻势如潮,可一旦久战不下,就会士气崩坏,一泻千里,任我等宰割。昔日,我与太尉段公平定羌乱,几乎每战都能以少胜多,不是没有缘由的。”
“可是檀石槐此人怕是羌人比不了的。”又有人赶紧说道。“而且在草原上,反而是我军军心浮动。”
“你太小瞧我们汉军了。”夏育依旧不以为然。“我们汉军制度齐全,自我以下各级部曲,层层叠嶂,只要上面军官不动摇,下面的士卒自然无忧。至于军官,有几个会临阵脱逃的?若成,便封妻荫子,若败,就不怕牵累家小?就好像那代郡的王太守,他仗着名门之后,之前一直与我不对付,可临到打仗前不照样是把代郡郡卒放开了与我?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军务上的事情违逆不得?我汉家制度,自有一番道理。”
众人或是凛然,或是认可。
“所以,将军的意思是……?”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意已决!”夏育放下手里的陶罐,一抹嘴唇道。“仿效逢义之战,全军变阵,轻装提速,直扑弹汗山!”
众人纷纷变色,却无一人敢言。
“左翼变后队,韩司马,你与你的左翼转为后军,看管辎重、民夫,缓缓而行!”
“喏!”
“公孙司马!”
“属下在!”来不及思考,公孙珣赶紧放下大饼低头。
“你是我麾下唯一一位别部司马,朝廷制度所在,此战就不能不再度倚重于你了,希望你不负当初在辽西时以五人临万军的胆气……我意,你的右翼变前队,同时我会再与你五百汉军,全都是我的本部心腹,然后中军还会再调拨足额的马匹与你,你给我扔下辎重,快速直趋弹汗山!后日晚间,我就要你逼到歠仇水前,震慑敌军!届时,你只要隔着河撑过一夜一日,他们便会士气沮丧,而我的中军也就会轻装赶过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话到此处,夏育死死盯着公孙珣喝问道。“军令以下,清楚了吗?”
“清楚了!”公孙珣只觉得浑身寒毛倒立,当即咬牙起身行礼。“珣必当效死命!”
“善!”夏育满意的点点头。
夕阳已下,这位军中主将身后的中军大营门前,那根节杖正在迎着晚风微微晃动。
“熹平末,汉军分三路出塞邀击鲜卑,檀石槐令三部大人逆战之,三路隔绝,军情恍惚,时太祖在右路夏育军中,烛见万里,窥的虚实,乃于晚日军中用饭时急谒之,自请为前部,不避剑矢,疾趋弹汗山!”——《旧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
第六章 疾趋
小坡上,公孙珣立马于一个‘汉’字大旗下,他那绣着‘公孙’二字的挂式将旗也在一旁一名护兵的手中随风摇摆,周围则簇拥着数名文士、军官。
小坡下,数百步外,四五百鲜卑人的游骑正在死死与差不多相等数量的乌桓游骑缠斗,双方你来我往,不时有中箭落马之人,然后即便当时不死也会成为对方弓箭集射的对象。
然而忽然间,这四五百鲜卑人中猛地分出了足足一大半兵力,直直的朝着山坡扑了过来……不用想都知道,这一大股鲜卑人中必然是有身份足够的指挥官,这才能让部队作出如此干脆利索的变阵,也才能让那剩余的一小半鲜卑人留在下方拼死阻拦。
然而,下面的乌桓游骑也根本没有上前阻碍的意思,只是聚拢兵力,收弓换矛,准备一鼓作气吃掉这留下来的弃子而已。
不过也不要紧,因为根本不用公孙珣吩咐,山坡两侧的汉军骑兵就已经动了。
汉骑与乌桓突骑有着显著差异……不仅仅是战法、配备的武器,更重要的一点是,汉军骑卒身上是着甲的。在这个时代,身着铁甲的士卒,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都可以称之为最高级的兵种。
想想也是,你一箭射过去,扎在人家的铁甲上面,人家一箭射过来,你的胳膊就抬不起来了;你一矛刺过去,只是划破了人家的表皮,人家一矛刺过来,你的伤口就深可见骨;最极端的一种情况,你一刀砍过去,擦出一道子火星,人家一刀砍过来,你脑袋就没了!
公孙大娘天天宅在辽西跟自己儿子吹牛皮,说什么科技碾压,然而什么才是真正的科技碾压?这些汉军身上的铁甲就是这个年代最出色最有效率的科技碾压!
但是,既然披上了铁甲,就别指望在速度上还能比这些穿着皮袍,而且还自幼在马上活动的鲜卑人占有优势了。于是乎,又是一波自杀式的分兵,肉眼可见,这波鲜卑人几乎是分出一多半人来,直接撞向了汉军骑兵……质量比不上,人数也比不上,纯粹就是用自杀而已。
但与此同时,这却为中间的几十骑鲜卑精锐争取了空间与时间,他们根本没去看两侧,而是在一个披着铁甲的光头武士带领下直冲山坡上的旗帜所在。而且,须臾间就已经距离旗帜下的公孙珣等人不过几十步距离了。
一轮箭矢射来,两旁的亲卫赶紧举盾,而盾牌后面的公孙珣虽然神色忧虑,却纹丝不动,这让下面的光头面色大喜。
然而下一刻,山坡后面忽然闪出数百早已经准备完毕的弓弩手,赫然汉军中正式的材官与那两屯陪隶,前者持努,后者持弓,一轮攒射下去,这几十骑就当场连人带马摔倒在地……无一例外。
有人下去割来那个鲜卑头领的首级,公孙珣看都懒得看:“我以前以为鲜卑勇士留光头是为了表示武勇,现在才晓得,是为了防止生虱子。”
大概还是有些不适应这种大场面,一旁的吕范说话时依旧要捂着鼻子:“文琪,敌军如此疯狂,怕是得了死命令,我们这一日间已经遭遇了两次这种决死式的纠缠……”
“那就更要快速进军了!”公孙珣正色道。“只有加快速度,才能让这些原本散开的鲜卑人来不及集结阻碍!”
众人纷纷点头。
“传令下去,速度解决战斗,不许割首级,不许打扫战场,一旦结束,立即上马整队往弹汗山去!”公孙珣一边说着一边瞥向了身边一个五短身材的军官。“高衡,你是将军的亲卫队长,你带人去约束那些乌桓人!”
“喏!”这高衡也没有太多言语,直接就纵马下去了。
看着对方的背影,公孙珣愈发心情不爽利了起来。
话说,昨日晚上他明明是请夏育把公孙瓒给派来统领援军的……一方面固然是要给公孙瓒一个立功的机会,另一方面他却是真觉得这种生死关头,他那位族兄是靠的住的,无论是血缘关系还是能力,又或者是传说中的气运都是靠的住的。然而,如此公私两便之事,却被夏育给否了,反而派出了跟自己兄弟二人有明显矛盾的高衡高玄卿,也不知道是为了制衡一二,还是不放心自己,便干脆派来了一支督战队来。
说实话,好在这厮到来以后一直老老实实,再加上苦战在即不好生事,不然公孙珣一定找机会砍了这厮,把那五百军士也握在手里!
“文琪。”看着高衡远去,各级军官也大多在各自部署中,吕范却是趁机再度靠了过来。“这夏育给我们分派这样的任务,怕是用心不良吧?现在还好,等到了歠仇水前,对上鲜卑人的数万王庭精锐,即便是夜中,即便是隔着一条河,真能撑得住吗?太危险了!”
“没什么良不良的。”公孙珣面色更加难看了起来。“昨日我若是不答应,他当时便能斩了我……谁让他是持节的两千石,我只是个比千石的司马呢?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现在就是要去做人家的垫脚石,而且还不能不去拼命。”
“大丈夫的性命不能操之人手啊!”吕范像是在附和一样随口说了一句什么,就不再多言了。
两千军势再度上路,虽然速度已经极快,却依旧还是遭遇到了数次这样的阻击,虽然每次阻击的军势大小不一,但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却也给公孙珣的这只先头部队造成了巨大的困扰。
什么箭矢、马匹等军资的损失倒也罢了,关键是从第二天开始,伤亡就以一种不受控制的方式迅速增长起来。
第一日的数次战斗,包括那次遭遇了足足五百余骑的战斗,汉军的伤亡数量都被牢牢控制在了一个安全线以下……这是因为汉军之前一天休息的非常充足,他们有足够的精神和体力去应对,甚至可以不动声色的完成一次次精巧的战术配合。
但是从第二天开始,这些应对动作就变的吃力了起来,一些看起来并不如何,但却极为致命的小问题开始频繁出现……而在战场之上,任何大小问题都会转化为伤亡再体现出来。
伤亡最大的自然是外围的乌桓突骑,尽管公孙珣斩了一个敢闹事的乌桓小首领,但却根本没法阻止乌桓突骑的疲惫和失序,第二日的四次遭遇战之后,五六百乌桓突骑,足足损失了一百多……用娄圭的话来说,得亏这些乌桓人都住在长城里面,否则早就逃散或者干脆叛变了。
其次是那两屯陪隶,陪隶们是汉军中唯一没有普及铁甲的部队,而且还要负责最基本的扎营与埋锅造饭,也是格外辛苦。所以,在一次撤退不及后他们直接遭遇了一次鲜卑人的近身突击,当时就伤亡了数十人,然后还被砍杀了几十人。
最后,就连最核心最精锐的汉军甲士,也在第二日下午时分的时候遭遇到了一次让公孙珣极为心疼的伤亡……当时刚刚打完一日内的第三场遭遇战,再加上弹汗山都出现在了视野中了,汉军甲士们不免有些松懈,公孙珣也破例让他们暂时卸甲喝水进食,休息一番,再一鼓作气。孰料就在此时,居然有两三百个东部鲜卑的骑兵从后方追来,汉军仓促应战,损失极大。
总而言之,等到这日晚间,公孙珣率领这只别动队到达弹汗山下的歠仇水畔时,两千战力居然只剩一千四五百的样子……死了三百多,还有两百多伤员是架在马上的,未必就能活下来。
当然了,歠仇水前的公孙珣已经根本没那个心思去想伤亡的问题了,因为他现在有一个巨大的困惑摆在面前……没错,是困惑,不是挑战!因为这条被檀石槐看中,然后依山傍水建立起王庭的河流对面,怎么看都不像是屯有大军的样子!
军队肯定有,但绝不是之前想象中的数万王庭精锐!能有四五千就不错了!借着夕阳的微光,是个上过战场的军官都能得出这个结论!
所以……檀石槐的本部去哪儿了?
自己又该怎么做?
“檀石槐乃立庭于弹汗山下歠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余里,兵马甚盛。”——《后汉书》。卷九十。乌桓鲜卑列传。第八十
第七章 进退
汉军如此迅速的出现在此处,明显让歠仇水对面的鲜卑军显得有些慌乱,而这,使得他们部队的虚实暴露的更加清晰无误。
然而,面对着这一幕,立马在河水南侧一处山坡上的公孙珣却是面色铁青。
“文琪,郡中队率以上的军官都到了。”良久,吕范实在是无奈,只能在身后轻声提醒了一句。
“诸位,”公孙珣调转马头,用一种掺杂了几分气急败坏味道的困惑语调问道。“你们都是俊杰人物,哪个谁能不能告诉我,檀石槐赖以压制万里草原的精锐本部去哪儿了?”
吕范、程普、韩当、莫户袧、娄圭、成廉、魏越、高衡,还有众多其他军中人物……此刻全都勒马在公孙珣身后,但却无一人能言!
不是没有想法,而是不敢有想法!
这种情况下,天知道一个判断失误到底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少君。”最终,还是娄圭忍不住在马上拱手。
“你说。”公孙珣立即抬起马鞭指向了对方。
“少君,你之前就说过,有些话应该私下说,以防出现动摇军心的可能性。”娄圭倒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
“你还真是……”公孙珣失笑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居然缓解了不少紧张。“也罢!大家这次不要有什么顾忌了,兵事凶危,出现眼前这种局势只能说明我们情况危殆,而出塞三百里,一千五百余人孤悬在此,又能如何呢?”
众人为之默然。
“时间紧迫。”公孙珣叹口气道。“檀石槐的王庭大军此时究竟在何处?我们又究竟该如何行事?大家务必畅所欲言。”
“或许,檀石槐绕过了我们这支前部,趁着夏公那里兵少,直接奔袭过去了?”说话的是高衡,也就是夏育的亲卫头子,他会如此作想倒也能够理解。
“不对。”娄圭当即捻须摇头道。“想要吃掉夏公那边的大军,檀石槐必然要尽出王庭主力,如今庞大的军队迎面而来,我们怎么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发现不了?至于绕道……我们区区两千人,何须绕道,直接当面吞掉又如何?”
“没错。”旁边那名西河老卒出身的骑军屯长也是连连点头。“而且莫忘了,我们才与主力分隔不到两日而已,我们固然是疾趋而来,可主力也是轻装往这边过来的,相隔的距离没有想象的那么远……昨日就不说了,便是现在,我估计夏公也不过就是七八十里外的样子。试想,数万人大战,我军又不乏突骑,草原上更是一目无际,又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
这渤海高玄卿当即闭口不言了。
“总不会是放弃王庭而逃走了吧?”魏越忍不住干笑了一声,但随着众人冷冷的瞪过去,以及成廉拿马鞭子在他腰上一戳,这厮马上收起笑容低下头来。
“围魏救赵?”有人试探性问道。“现在雁门、代郡、上谷三郡全都空虚……”
“不会,最起码现在不会。”公孙珣此时也开始恢复清明,认真思索了起来。“三郡虽然空虚,但毕竟有要塞、有长城、有边墙,塞内的刺史、太守也都是人杰,必然不至于速败。而一旦不能速下,长城烽火点燃,鲜卑人反而会被出塞的大军掉过头去直接夹住……不是说檀石槐不会去寇边,但是以己度人,若不吃下塞外的汉军,他哪来的胆量去攻击这三郡?”
“那就只有去西路找田中郎将或者去中路找臧中郎将了。”有人此时干脆答道。“不然呢,还能有第三条路吗?”
公孙珣闻言面色微变,稍微思索片刻后,却是猛地挥了下手:“尔等且下去照顾各自部属,子衡、子伯、义公、德谋四人留下。”
别人倒也罢了,那高衡却是面色突变,但看着周围俱是公孙珣的亲卫义从,他却只能强压住不满,跟着其余军官走下了山坡。
高衡的不满公孙珣自然看的一清二楚,但此时实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因为就在刚刚,电光火石之间,他却是有了一个猜想和几位大胆的决断,需要自己这几个心腹的支持。
“听我一言。”待人走后,公孙珣直接勒马上前与几个心腹相互交马说话。“若檀石槐去了西路,从我等而言反而无所谓了……因为西路在云中,距此地七百里有余,实在是太远!中间还有臧公一路大军阻碍。我等只需要迅速报于夏公,等他命令即刻!”
众人纷纷颔首。
“所虑者,也是最坏的局面,亦是最有可能的情况,乃是这檀石槐一开始就把王庭作为半个诱饵来吊住我们这一路大军,然后自己在雁门北面张网以待,以图迅速吃掉雁门臧公那一路!”公孙珣压低声音道。“而如我所料不差,此时中路军已经怕是尽墨了!然后,那檀石槐正在驱大胜之军从西侧压来,往夏公处赶来!”
众人纷纷色变。
“中路雁门那一路这么弱吗?”其余三人倒也罢了,娄圭色变至于却是有些难以置信。“那臧公难道徒有虚名之辈?”
“非是臧公无能。”吕范低声解释道。“乃是中路军中汉军太少,甚至可能仅有臧公本部千人外加几百义从,其余皆是匈奴人……且不说匈奴人战力毕竟不如汉军,只是一条,若全军八九成都是异族附属,又有几个有死战到底的决心呢?而一旦崩溃,臧公又哪里约束的住?”
“没错。”程普也是格外严肃。“若我是檀石槐,自然是要一开始就引王庭精锐潜在夏公、臧公两路人马中间,然后让东部、中部鲜卑各自逆战探得虚实,等察觉到臧公那里最弱后,便当机立断,直接扑过去,一战而定!然后再引军东进,来吃下另一路人马……”
“如此说来。”娄圭面色愈发苍白。“我们岂不是已经陷入死地了?”
韩当等人面面相觑,但这一次却无一人作答。
“非也。”公孙珣忽然捏住马辔道。“你们可想过一事,为何我们疾趋弹汗山的路上,会遭遇到东部鲜卑的拼死阻截?而此处,却也留下了四五千守军?”
“因为檀石槐终究是不想丢失王庭。”韩当恍然道。“虽说是诱饵,但他从来没想过丢掉王庭,东部鲜卑更不敢在自己手上弄丢了王庭……夏公和我们的进军速度,是他漏算的!”
“可这又有何用?”娄圭一脸苦涩。“不就是我们更加深入死地了吗?前面有四五千人隔河对峙,后面有檀石槐本部大军推过来,还不如走得慢,这时候能回头呢!”
“据我所知,天底下最蠢的一件事情莫过于在草原上面对胡骑时直接回头。”公孙珣冷笑道。“这时候唯一的生路便是迎上去而已……不瞒诸位,我刚才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我们的生路不在后面,而在前面,甚至夏公这一路大军的生路,说不定也在前面。”
两文两武,四个心腹,听到此话后几乎齐齐抬起头来看向了河对岸,然后俱皆色变。
“这一战,我们未必有多么高看自己,但却小瞧了檀石槐,可檀石槐却也小瞧了我!”公孙珣背对着歠仇水,像是在跟自己的几个心腹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天下事,再万全的计划,到头来不过是临门一脚而已……如今这个局势,汉军若再言胜已是自欺欺人,当以尽量保全为上。”
“文琪的意思是?”吕范第一个收回目光正色问道。
“我意已决,”公孙珣凛然道。“今夜三更,强渡此河!火烧鲜卑王庭!如此,方有几分可能让檀石槐弃掉夏公主力,改道来此……当然,我也是要让全天下都晓得,我公孙珣绝不是什么人砧板上的鱼肉!”
“汝等是臧公麾下义从?”就在同一时刻,六十里外,刚刚安下营的汉军东路主力处,东路军主帅夏育正站在中军大帐门口,一脸惊愕的看着眼前的数人。“有何证据?”
“回禀将军!”下面几人中为首的那个赶紧抬头回复,只见此人头戴赤帻、容貌不凡,虽然满身血污,却依旧显得中气十足。“我乃是臧公当年在扬州时启用的故吏孙坚,原下邳国下邳县县丞……将军,如今在这草原之事,这徐扬口音万万做不的假啊!”
“是了!”夏育当即恍然,然后赶紧勉力在一个马扎上坐定下来。“这是做不得假的……看你的样子,莫非是路上运气不好,遇到了鲜卑人的阻拦?”
“将军!”孙坚俯身再拜。“不是路上遇到了鲜卑人,而是中路我们臧公那里遭遇到了苦战,我等是拼死突围而来的……”
夏育当即面色大变,只见他一挥手,立即就有心腹军吏赶走了无关人等,而那孙坚也是颇有眼色,也是立即闭口不言,等待对方训示。
“你接着说。”等到周围闲杂人等被赶走后,夏育这才不禁有些面色苍白的示意对方开口。“臧公情况如何,可是要我支援?”
“不是!”孙坚赶紧解释道。“来时我军就已经止不住溃势了,臧公已经准备撤军,让我来是要让夏公也速速撤军的!”
夏育既惊且怒,一旁的中军军吏也是个个面无血色。
“现在要我撤军?”夏育挥着马鞭愤然指着北方说道。“我距离弹汗山不过七十里,今夜修整一晚,明早饱食一顿,晚上说不定就能赶到了!前日你们还有军使来我军中通报,说只是中部鲜卑骚扰,若是强行军五七日就能在弹汗山与我汇合,怎么才隔了两日就溃势了?”
“夏公!”孙坚面色涨红,无奈解释道。“敌军是鲜卑王庭主力,再配合原本的中部鲜卑,我军实在是居于劣势……”
“那也不至于两日就溃,而且两日时间为何现在才与我送信……”
“不是两日,是半日!”孙坚也是一脸无奈。“昨日中午刚刚接战,匈奴的那个什么屠特若什么单于就直接胸口中了一箭,当时就昏迷不醒摔下马来,而单于一倒,匈奴军立即士气崩塌。臧公那里不过一千多汉军,根本就约束不住匈奴军,所以全军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只能顶着惨重死伤边战边退……”
自夏育往下,周围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却是半点指责的意思都没了。
“而到了晚间,臧公发现敌军攻势稍弱,猜到那檀石槐应该是让中部鲜卑继续缀着我们杀伤,他自带王庭主力来此处来截断夏公你后路。于是,便与我几人一人多马,飞驰而来报信……臧公不要犹豫,速速走吧!我料最快今日夜间,那鲜卑王庭主力便能插到你身后去!”
夏育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他之前固然是豪气万千,准备把鲜卑人的王庭主力堵在弹汗山下如何如何……但那一切的前提是前面有一只精锐别动队先挫敌锐气,然后后面有一只近万人的骑兵部队会迅速赶来支援。
而如今这算什么呢?
田晏那小子距离此地太远,臧旻那一路半日就溃,自己岂不是成了孤军?而且辎重什么的还都被自己扔在了后面……这个可就更要命了!
而且再说了,撤退固然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出师不利也必然会有所责罚,可要是全军覆没,那就不只是自己受罚,连段公恐怕都要受牵累吧?
“全军拔营……撤!”终于,在沉寂了片刻后,夏育几乎是将这个命令给吼了出来。
随着这句话,周围的的军吏立即忙作一团。
不料就在此时,忽然有一人从斜刺里冒了出来,来不及行礼就直接开口:“将军,可否派数骑斥候去通知我弟也速速返回?”
听到公孙瓒此言,众人皆是一怔,但旋即继续忙碌了起来。
“伯圭……”夏育勉力咽了口唾沫。“我这人不惯对部下说谎,此时你族弟若是能继续留在弹汗山下,那东部鲜卑的人马怕是就要分心对付他,对大军主力而言乃是好事!”
“可是……”
“断一指而全整身。”夏育正色道。“这本就是军中应有之义……若、若此战他能身还,先居先锋,再为断后,全师之功,他居首位!”
“将军!”公孙瓒俯身拜在那孙坚的身侧,再抬头时却已经急的满脸通红。“那也要能身还啊?如此局面下,我军若是走了,他岂不是要被檀石槐堵在歠仇水南岸,百死无生?”
“这就是军中的道理!”夏育面无表情,坦诚言道。“伯圭不必再言,军中总有人要做弃子。”
“将军!”公孙瓒气急败坏。“你要晓得,我这族弟乃是鄃侯的女婿,太尉的门生,而我那婶娘富有钜亿,却只他一个独子……你如此行事,若是他出了差错,怕是段公也要受你牵累!”
夏育瞥了公孙瓒一眼,却不再理会对方,而是招手唤来了几名亲卫淡然吩咐道:“好生看住伯圭,莫要让他做傻事,他要是敢往北去,不用报我,即刻就以逃兵论处……全军拔营,速速往南撤!”
公孙瓒目瞪口呆,便是那听出几分门道的孙坚孙文台也不禁摇头……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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