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覆汉-第32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没有打扰,便是几只猫都被一时小心看管了起来。

“我刚才查验赏赐名目才知道,数年前叔至妻子在长安去世后,他居然一直都未续弦,母亲知道此事吗?”

出乎意料,母子二人都没有谈及什么曹操吕布之死,反而是从一个意外的话题展开。

“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公孙大娘扶了扶眼镜,这意味着她显得有些尴尬。“这事可能怪我……”

“怎么说?”公孙珣不免好奇。

“当年他妻子去世后不久,我给他送过两个三韩出身的婢女,本意是做妾室。”公孙大娘再度扶了下眼镜。“你也知道那批三韩婢女的来历,你的下属基本上也没人在意,在意的也都藏心里……但我也没成想,到他这儿居然一直没纳入房里,也没再娶妻,只是留着替他带两个儿子。”

“这倒是挺……”公孙珣也有些尴尬起来。“得给他张罗一门亲事。”

“不好找。”公孙大娘连连摇头。“身份和年纪摆在那里,哪里有这么合适的寡妇?可要找正经及笄的小姑娘,却又得考虑辈分、身份。”

“叔至的品性、相貌都没问题。”公孙珣连连摇头。“又是堂堂七相之一,将来有定鼎的一天,定下任期制度,他说不得和审正南一样都要再做一任首相的,怎么能找不到老婆呢?这岂不是太荒谬?”

“不是找不到。”公孙大娘也愈发无奈。“心里乐意把女儿嫁过来的肯定一大把,但不是真的图富贵攀高枝的,便是担心会被人说成图富贵攀高枝……主要是叔至的年纪不上不下……低一点,三十五以下,无论如何都能轻松再娶,高一点过了四十五,孩子束发了,也就没必要找了,唯独现在这样,着实困难。”

“越是这样越是得给找一个啊。”公孙珣摊手以对。“毕竟人家在长安本能轻松续弦的……这不是被咱们给断了吗?”

公孙大娘也是一时无奈。

而过了半晌,不知道为何,公孙大娘却是望着堂前一人若有所思起来,母子连心,公孙珣顺着自家母亲的目光一看,却也是登时想到了一个人选。

“可行吗?”公孙珣反而有些惴惴。“辈分的确难得的合适,但那丫头十七八岁都没议论婚姻,俨然是蔡老头想寻一个良配……我一直想着司马懿倒是合适,哪天跟他说一下呢?”

“司马懿去找张春华,要什么蔡氏女?”公孙大娘不以为然。“你也是,乱点鸳鸯谱就不说了,难道还嫌他的河内乡党不够强盛吗?”

公孙珣微微一笑,倒是没再多说。

知子莫若母,公孙大娘眼见自己儿子发笑,却是立即就懂:“你也别笑我敏感,你杀吕布不也是如此吗?”

公孙珣并不说话,这时候多说多错。

“就这么说吧。”公孙大娘忽然浑身轻松起来。“过了年,我去寻蔡老头说一说,他若是真心不想嫁,也就算了,他若是犹犹豫豫,为娘我就直接顺水推舟……”

公孙珣微微颔首,却又继续望着因为孩子太多猫也太多而渐渐热闹起来的堂前欲言又止。

“阿离怎么说?”公孙大娘却是干脆挑明了。“你之前顾忌吕扶,一直没有答应,现在吕扶战场上那样就没了,你也给吕子衡那么大的补偿了,总不至于再犹豫了吧?”

“那就诸葛亮吧!”公孙珣在座中啜了一口茶,方才微微叹气。“母亲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也确实没更好的人选了。”

“那就这么定了!”公孙大娘也松了一口气。“想当年那丫头小时候,我还想过周瑜、孙策呢,结果被你这一战杀了个干净,脑袋都砍下来了!”

“杀之前人家也都娶妻了,一个位列诸侯,一个扬州第一世族新一代的掌舵人,怎么可能不从小定亲?而且以孙策那种性格,临到跟前母亲你也会不乐意的。”

“这倒也是,也不知道大小乔在哪里?”

“也就别想什么大小乔了,让人家安生过日子吧,没嫁给那俩人,说不得是好事。”

“那……阿定呢?甄家的……甄姬?”母子二人越说越顺畅。

“这还用说吗?早十几年前我就许下了这桩婚事,不能变卦的。”

“阿平是董白……十五以上的,还差个阿臻。”

“母亲有人选吗?”

“你觉得温恢如何?很有教养的一个孩子,还是个孤儿,身家清白。”

“可以……”公孙珣对温恢印象很好,所以稍一思索便直接颔首。

话说,这倒不是他如何看轻公孙臻,主要是此番回来,连儿子晋位五官中郎将了,作为父亲,他已经有了些觉悟,该撒手还是得撒手。

“其实,按照‘经验’,皇家子女本该和功臣子弟,尤其是元从、武勋之后联姻的。”公孙大娘复又微微感慨。“吕扶死讯传过来,我是想过吕据的,吕据这孩子其实挺不错,就是性格急躁了点。”

“阿越那里女孩多,给他配一个吧。”公孙珣不以为然道。“主要是自家孩子,尤其是这四个大的,自幼养在身前,未免不舍得,所幸子女尚多,以后的再慢慢说吧。”

“可照这么说,阿平的婚姻又如何?不是被你用来安抚董卓旧部的吗?”

“一半一半吧,我对董卓还是存了几分私交的,他在并州任上也对我帮助良多,而且,当日我已经下定决心,务必杀了其弟侄以谢天下……换言之,当时董氏就已然算是绝后了,所以才会一时不忍。”

“还是显得对阿平有些不公,因为这个婚姻,他在学校里经常被人敬而远之。”

“为何?”

“能为何?有心人总是以为你要捧他来限制阿定,但阿定如此地位,从长远而言又不可动摇,所以聪明人又不免担心有朝一日他会被你扔出去祭刀。”

“何至于此?”

“这便是帝王家的寻常‘故事’了。”

母子二人忽然陷入沉默。

虽然是帝王家了,但毕竟是寻常人家转变过来的,公孙大娘这个当家人又素来没谱,所以不远处的堂上,早已经失控。而此时,公孙珣的小女儿,也就是蔡夫人所出的那位,年方三岁,连大名都没取的,勉强能走路,正在牙牙学语,直接从姐姐公孙臻怀中脱离。而公孙臻偏偏正与姐姐公孙离在说些什么,所以一时并未注意,却是让小妹在堂中饶了一圈后直奔堂后角落中的祖母而去。

公孙珣情知这是小女儿并不认识自己,也是不由心软,便直接上前中途接住,然后抱在怀中,这才重新振作精神感叹起来:“想想之前在辽西柳城,母亲还在为我婚姻着想,不想一转眼自己孩子大的大小的小,却也切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真是岁月催人老。”

“你还好,看你这个身板,满打满算再过五年统一天下,登基称帝,然后再来二十年治政……总该是有的。”

“自古焉有四十岁太子?”公孙珣一边逗着怀中女儿一边忽然觉得好笑。“按照母亲的那些‘经验’,真要是再来二十五年,我与阿定未免届时只能留一个。”

“你是开国之主,只要你不逼迫过甚,他哪有什么底气对付你?”公孙大娘没好气道。“你看你给他留的那些人,郭嘉、赵云、诸葛亮,最多加上司马懿、王粲,除了一个司马懿,哪个敢对你起二心?”

“司马懿反而怕会最老实的一个。”公孙珣不以为意道。“就怕我自己将来年老荒唐。”

“真要说怕将来的事情,又何止是太子的事?你辛苦打压世族、豪强,就不怕将来你一死,新世族代替旧世族,乡贤自替豪强,白白辛苦一场?”

“如何不怕呢?”怀中女儿已经不再认生,公孙珣便干脆摸着女儿脸蛋认真答道。“实际上,平日间只要仔细思索母亲大人你那些‘故事’,我便不免畏惧。而且,随着天下一统之势越来越明显,这种畏惧也就越来越明显,想法也越来越矛盾……”

“譬如呢?”

“譬如想让天下早一日统一,多保存一点元气,却又想多扫除一些人,宁可晚几年也要让世道清朗一些;想以温情脉脉,以抚功臣,却又想建立制度,勒束人心;想承袭旧制之优,却又想推陈出新;想摒弃私心,却难自控本意;想开万世之太平,又早知人治之无常!检视的越多,知道的越多,感触的越多,才越觉得为难,越觉得可怕!”

“你便是再畏惧,如今曹操死了,你也有了帝王之实了。”公孙大娘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中不免多了几分怜惜。“有些事情由不得你,只能硬着头皮去做而已。须知,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路!”

“不错,既以成此事,当此位,自当尽力而为!再说了,我难道求的是什么八百年江山不移吗?能削平天下,行均田开科举,以寒门小户代替世族豪强,完成未央宫前那番宣告,便足以对得起天地良心了。”随着一开始有些认生的小女儿发笑,公孙珣也忽然失笑。“不过言至于此,家事之外,儿子有些事情想跟母亲商量下。”

“你说。”

“中护军韩浩出缺,位置紧要,张郃、杨开、于禁三人母亲觉得哪个合适?”

“我自然觉得杨开合适,正如你必然觉得张郃合适一般。”说到这一步,母子二人早已经坦诚,公孙大娘却也没做遮掩。“但还是让杨开做吧,张郃适合去汉中,于禁怕是不能服人。”

“我倒是忘了这茬。”公孙珣心下恍然。“确实,若两淮和平交接,自可以让张郃去汉中……不过?”

“不过何事?”

“不过刘备这里倒是有意思。”公孙珣若有所思道。“他明知道自己最缺的是时间,却还主动要求和平交接两淮,却不知道是存的什么主意了?”

公孙大娘也是一时疑惑:“这种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你肯定更懂!”

女儿正在好动年纪,一时又在怀中挣扎,公孙珣便招手示意长女阿离,却是顺势放开小女儿,任由她奔跑而去,撞入长女怀中。

公孙大娘眼见着儿子不愿多言,也没有多问:“可还有什么别的事?”

“若两淮交接顺利,则伐蜀为第一要务。”公孙珣扭头正色言道。“我有心多塞些人进去……又怕人太多,反而无故生乱?”

“塞谁?”

“杨彪既死,杨修便可从辽东转任了;法正和孟达随程普全程官渡前线作战,也有了资历……”

“这怕什么?”公孙大娘愈发不以为意。“难道怕他们在阵前再打起来?郭嘉和赵云管不住他们?马超你都敢扔过去。”

公孙珣旋即不再多言。

“若无事,我这里倒还有一事。”公孙大娘复又主动开口言道。

“母亲请讲。”

“辽东传来讯息,从你妻子那里转来的……虽然阿范还没到辽东,你岳父却已经表态不愿交权。”

“为何?”

“他说他曾在先灵帝身前立誓,他在辽东一日,辽东则为汉土……平州不能在他手里交给一个燕国宗室,更不愿意来邺下为燕臣。”

“可笑,还先灵帝?!”公孙珣怔了片刻后,却居然不怒反笑。“他还知道是灵帝?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不过谁让他是岳父,是大人呢?且缓一缓,等前线安定,我便让太史慈回去,让他将平州交予太史子义,再让子义做个交接……至于他老人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跟张俭一样来邺下大学当讲师也是条路子嘛!”

公孙大娘欲言又止。

公孙珣不免好奇。

“我也是才知道,官渡战前,典韦就走了战死的那个徐兴的路子,带着几百个乡人从陈留来了邺下,他本人则去大学做了一个治安小吏。”公孙大娘感慨言道。“还是张元杰之前告诉我的。”

公孙珣愕然一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反而连连颔首:“也挺不错,阴差阳错,未得一见,其实也挺好……等曹氏族人和李氏族人被安置过来,也请母亲待我处置一下,我就不过问了。”

“无妨,你安心接收中原,想着伐蜀的事情吧!”公孙大娘倒是没有推辞。“这些事情我尽力替你处置。”

公孙珣连连颔首,而小女儿复又追着一只小白猫跑来,公孙珣幽幽一叹,到底是打起精神,一脚踢开小猫,然后重新迎上女儿,将其亲自带回到堂前。公孙大娘眼瞅着如此,也跟着起身过去了。

堂中气氛这才彻底一开。

守岁嘛,总是如此波澜不惊,千篇一律的,虽帝王家又如何呢?

而除夕既过,春日到来。汉建安七年春,得益于刘备与公孙珣的外交协议,包括汝南、沛国南部、广陵、庐江、九江在内的大面积广义上的中原南部地区,也就是所谓两淮之地,开始以一种有序的方式进行战略移交。

这种移交的好处不仅仅是没有耽误农业生产这么简单,实际上,户籍资料、学校、官府,全都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进行了交接。对此,南线大司马、大都督吕范直接上奏邺下,认为两淮地区秩序的恢复速度远远超出想象,此地可能要比北面传统中原地区更早纳入燕国的有效统治。

对此,燕公公孙珣对也刘玄德公开表达了极大的赞赏之一,并于这一年春后夏初之际,正式表左将军刘玄德为荆州牧!

当然,他同时也没忘了以‘不恭’之名裁撤了刘表的荆州牧,并派遣使者严厉斥责刘景升,因为他居然没有按命令送来几万部队去维修洛阳旧都!其人身为宗室,对汉室不忠之意简直是显露无疑!

面对如此羞辱,刘表只能以一种全面的沉默姿态来应对,因为他知道,公孙珣只是在嘲讽他,还不至于为此发动战争……毕竟,肉眼可见,随着建安七年的春耕结束,随着南线、东线的渐渐安定,随着越来越多的精干官吏、兵马被发往关西,所有人都知道,下一轮战争马上就要开始,蜀地才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新开端。

实际上,据传闻所说,刘景升之所以触怒燕公引来羞辱,是因为他偷偷通过大江给自己的老对手刘君郎送去了大量的军械、军资,并主动撤去了西面交界处的驻军。

“希望刘君郎能效公孙述拒光武一般,稍守三年五载。”这是刘景升对自己后妻蔡氏的原话。“如此稍可拖延一二。”

—————我是稍可拖延的分割线—————

“汉建安七年,太祖方平中原进两淮,即发镇西将军公孙越、益州牧田丰、冠军将军赵云、汉中太守郭嘉伐蜀……安南将军刘表暗资益州军械金帛……归而叹:‘昔光武伐蜀,与公孙述论天命,今不意公孙氏复伐刘氏蜀,得非天意乎?’妻蔡氏愕然:‘君意公孙氏得天命也?’表对曰:‘孟德既死,公孙氏实已竟天命,以刘君郎之才德,能效公孙述拒三年五载,足可敬也。’蔡氏惴然:‘如此,何不早降?’表黯然对曰:‘吾岂逆天命之人?然吕奉先失足于厕,岂不可畏?今若降,他人皆可活,唯惧吾不得生也。’蔡氏遂不语。”——《典略》。燕。裴松之注  小小PS:感谢书友莫少殇的新萌!感激不尽!



第八章 但见悲鸟号古木

建安七年的蜀中,从过完年以后,气氛就一直是很惶恐的。尤其是作为统治核心的绵竹…成都地区,已经连续爆发了数次政潮。

原因不言自明,中原决战期间,蜀中方面可能是因为偏安和侥幸心态,一直对可能到来的战争视而不见,以至于真的大祸临头后,反而狼狈不堪。

话说,这个时候的蜀中局势,真的是跟别处稍有不同。

从基本盘上来说,本土豪强自然不必多言,拥有人力物力的他们在哪里都是闹事的主旋律和刀把子;当时跟着刘焉一起进来的荆州、三辅、洛阳地区的所谓东州士自然也不必多言,作为外来政治领袖的根基,政治与财富的掠夺欲望也是天然而然。

而且这二者之间的矛盾一直就是蜀中的主旋律。

除此之外,益州地区同时还有本土道教、板楯蛮、氐人、南蛮等大量旁门左道和少数民族势力,几乎人人有刀枪,个个不可小觑。

不过,这里面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是,巴蜀地区的本土著族右姓,也就是所谓世代做官的世族了,却居然是在如今的蜀中政坛中缺位,或者说失语的……这就很不长见了!

不过,究其原因倒也简单。

首先,巴蜀地区在后汉一朝文教一直都不发达,益州世族天然弱势。

其次,那就刘焉统治下的益州,本土世族领袖一直缺位,名位最高的成都赵氏(赵典、赵谦一族),恰好董卓之乱前全家就被隔绝到了三辅地区,至今未归;而贾龙、任岐等前期和刘焉达成和睦的本土士人大佬却在刘益州与赵司空之间的隔空对战中沦为炮灰,被刘君郎给过河拆桥,纷纷宰了。

换言之,如今的益州政局其实就是刘焉领着外来东州士,单方面欺压本土势力,而本土势力空有实力,却由于缺乏顶层位置上的士人领袖人物,所以往往难以表达自己的政治声音。甚至于,刘焉父子似乎早已经失去了本土士人的信任。

这种奇葩的政治局面,在没有外来压力的情况下,说不定还能维持,可一旦发生大事,就不免因为失去缓冲和对话渠道,而酿成严重后果了。

回到眼前,这一日,因为汉安守将,别部司马杨洪公然起兵造反,呼应燕军,已经年岁日长且将大部分权力移交给长子的益州牧刘焉,却是在忧心忡忡中难得走出绵竹城,往城外去祭祀祈福。

祈福地点乃是城北二十余里外的一处山野之间,据说是去年此时,益州牧长子,现广汉太守刘范曾于此处见一貔貅,貔貅口出人言,说刘焉有德于蜀地,其子亦当位至公卿,无病无灾,八十而亡。

随即,此处便成为了刘氏父子日常祭祀的所在了。

车琳琳马萧萧,初夏时节,刘焉难得全副仪仗向北而去,却是一口气出动了数百辆车子,引得绵竹士民沿街观望。

而刘君郎忧心忡忡之中,殊无半点振奋之色,更兼年岁日长,气力不足,愈显疲态。

就这还不算,车子行到城门前时,忽然又出了一档子破事……其中一车中途车轴断裂,将刘焉一行人硬生生堵在了大街上。

这其实是很合理的。

须知道,刘焉这批车子是当年他杀了贾龙、任歧,一时间控制益州后,起了称帝野心,所以造出来充门面的,是违制品。结果呢,前脚刚造出来,后脚公孙珣就破了长安,刘表也把这事捅的天下人皆知,于是又引来刘焉表兄弟黄琬至此,专门喝问他为什么这么大逆不道?

所以,这批数量达到千余的高级车子,自从打造出来以后,就一直就存放在绵竹城内的一处军营里,全程好生保养,却一次都没用过……只是偶尔刘君郎野心难抑的时候,会偷偷摸摸跑过去,坐在军营里欣赏一下,晚上也方便做个天子梦。

而如今,燕公公孙珣撕破了脸,死活要硬吃益州,他刘焉才破罐子破摔,把车子放出来,享受一下天子待遇。

但是,这么多年都没用过的车子,还好几百辆,一旦上路,不坏掉几辆那才叫怪事呢!

刘焉心里大概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素来迷信,所以眼见着士卒清理破车,却难免郁郁之色溢于表面……毕竟,其人此时有心折返,又怕在绵竹士民面前露怯;有心继续往城北祭祀,又怕确实今日有不祥之兆。

可事情还没完,就在一身蜀锦、光华照人的刘焉坐在大街上进退不能之际,忽然间,趁着车队停滞,居然有人临街拜谒,举书求对。

刘焉见到是个有些面熟的高冠士人,一问才知道是益州本地名士谯岍谯荣始,也是无可奈何,便让人当众呈上文书,可打开一看却又勃然大怒!

原来,这个谯岍居然是劝刘焉不要抗拒一统之势,反而应该放开白水关与葭萌城,举益州降服北面,只有如此,才能让益州免于刀兵之祸之余,使得刘焉父子抓住那一线生机。

“益州狗皆不得用!”

刘焉怒发冲冠,直接从车上站起,继而当街口出粗鄙之言。

而甫一出此言,其人便自知失语,因为周围士卒纷纷回头,便是赶车的车夫都愕然回头看向了他,须知,车夫也是益州人。

实际上,这种话一出口,便说被骂到的益州人,就连随行的几名东州士出身的幕属也都尴尬一时……堂堂益州牧,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失态至此吧?

刘焉情知失言,愈发羞愤,只能尴尬以袖遮面,急令转头回府。偏偏车队太长,又花了许多时间方才得以脱身。

而等到其人归府,却又亲自下令,逮捕谯岍,下狱拷打。

自赵氏隔绝,任歧、贾龙纷纷死去,谯岍身为本地难得的经学名士,因为劝降而被下狱,再加上刘焉当众失态下的‘益州狗皆不得用’,却是引来益州上下难得一致的营救。

就连东州士都纷纷进言,劝刘焉不要为一腐儒言语而滥杀损德,便是刘焉心腹重臣,原大汉太仓令赵韪,在出征汉安的路上也递来了书信,力劝刘焉以大局为重,当此时也,不要扰动益州人心。

照理说,刘焉也不是个蠢货,如此危局之下,面对着如此汹汹民意,等气消了,本该放人。或者面子上抹不开,也可以就坡下驴,让自己儿子刘范出面把人给放了。

然而出乎意料,事情闹开以后,刘焉根本没有放人不说,反而称病拒绝了所有的劝谏。甚至有传言说,便是刘范亲自去求情,也没用处,反而换来了刘焉一手握着长子,一手握着次子低声说出的一句话:

“蜀中人人皆欲杀你我父子!除兄弟外,皆仇眦也!”

消息传开后,便是亲近之人都觉得刘焉是真老糊涂了。

“诸君,如今蜀地内忧外患,我为人子,当为父分忧,诸位为人臣、为人友,还请务必替我想想对策。”四月初夏,愈发不可开交的绵竹城内,益州牧长子、广元太守刘范刘伯道恳切出言,请求自己的幕属、宾客相助。

“我以为还是要放人为先。”

堂下在座者不下数十人,而相顾之后,自然是中郎将庞羲当仁不让,且其人身为刘范之妻兄,在刘范身前,隐隐有赵韪之于刘焉的感觉,所以素来也说话直接。“伯道,此时是何时也?北面燕逆举天下之势以临蜀地,如泰山压顶一般,虽说山河之险足以御敌,却也要内部人心不散!无论如何,此时都要尽早放人,以示诚意,更不要说什么滥杀之举了。”

庞羲既然出言,其余臣属、宾客也都纷纷开口,却也多是附和此意,俨然是早有定论。不过,一时间,整个广阳太守的堂中居然满是荆州、中原一带的口音,稍有的几名蜀中本地臣僚根本不敢开口,也是有趣。

已经三旬不止,须髯整洁的刘范闻得此言,倒是一声叹气:“既如此,等稍过两日,我再去求一求父亲,若他还不答应,我便偷偷放人,省的此事再生波澜。”

堂中这才安稳下来。

而就在此时,忽然间,席中一人陡然开口,却是蜀地口音,登时引来堂中所有人的注意:“臣听闻,陇西南部都尉、府君故友蒋干蒋子翼,最近有书至府君身前,不知是何言语?”

刘范定睛一看,却是自己麾下难得的一名本地士人幕属,唤做张松,其人出身的成都张氏,却正是贾龙等人去世后,刘氏父子不得已提拔上来的本地士人代表……当然了,张氏代表人物不是张松,而是正为犍为太守的张肃,张松是张肃之弟,因为容貌短小,姿态丑陋,所以只能仗着兄长的面子随刘范做个郡府中的宾客。

而一见到是此人,刘范便不由微微蹙眉,但还是耐着性子稍作回应:“子翼雅量高致,只说昔日旧事,并无劝降之语……”

“蒋子翼固然雅量高致,然府君却为何不趁机以此交通北面,以求早降?”张松捻须昂然相对,其人蜀地口音配着那张丑脸愈发显得刺耳。

“如何能降?”不等刘范反驳,庞羲便直接黑了脸。“燕逆擅杀降人,若降,你我尚可苟且,如刘益州父子何如?”

“庞君何必自欺欺人?”张松愈发捻须冷笑。“吕布反覆小人,死不足惜,刘益州自降,有功无过,何惧其他?且刘司马也是刘益州父子,此次出使邺下,不也是颇受礼遇吗?为何回到绵竹,却被小人进言,说他暗通北面,以至于被禁足于府中?庞君,我就不说小人是睡了,只说刘益州父子以区区一州不足,对抗燕公天下之重,犹自不觉,恰似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而你在旁边看的清楚,不但不拦,反而吆喝鼓劲,如此姿态,怕不是觉得一旦刘益州父子降了,反而让自己失了当权臣,主宰蜀中的机会?依我说……”

“益州子!”听到这里,庞羲如何能忍,直接怒发冲冠,一脚踢开几案,然后起身在席中拔出刀来,遥遥相指。

而张松依旧不惧,反而大笑:“足下适才还劝刘府君以大局为重,营救谯荣始。如今竟然要为区区言语杀我这个益州子吗?还是在公开议事之中。莫非足下心中也觉得,‘益州狗皆不得用’?!”

话至于最后,张松也直接掀翻身前几案,并昂首露颈,面目狰狞,挑衅姿态清晰无误。

而庞羲虽然位高权重,且手持利刃,却居然不能再进一步,反而在刘范的逼视下,无奈愤愤持刀而退。

“张曹掾。”刘范无奈目送自己妻兄离去,却还得去跟张松解释。“非是我不愿降,而我父在河北时便与燕公有私怨……若降,我兄弟或得生,但我父确不好有定论,这个时候,身为人子,除了帮他抵御外敌外,还能如何呢?”

张松哑然失笑,也不多说,只是俯首一礼,便拂袖而去。

刘范瞬间也起了杀意,却又无可奈何。

就这样,原本还准备讨论一下军事方略,以及其他应对措施的正经大规模议事,只不过重申了一遍营救谯荣始的政治正确,变不欢而散。

刘范尴尬退场,去安慰庞羲,而其余臣属宾客则各怀心思,各自离去。

其中两人,一俊一丑,俊者方加冠,丑者大约十八九岁,连进贤冠都未曾带,一直并席坐在角落之中,等到其他人全都离去,方才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起身转回到了太守府后院,却又在一处客房内收拾起了行礼……原来,此二人乃是堂兄弟,而其中那个做兄长的,也就容貌俊俏者,如今乃是刘范的宾客,可能是素来也不受重视,今日又见到如此荒唐之事,便起了离去之意。

而兄弟二人既然收拾好行装,便去寻刘范告辞,却闻得刘范在后院与庞羲饮酒,便也懒得多言,反而出门步行,兀自出城去了。

不过,刘范不看重这二人,有人却看重,刘范的亲表弟费尚费伯仁(费祎的伯父)正是那个兄长的举荐者,专门在议事后来寻其人,闻得此人直接打点行装离去,更是来不及去报刘范,便亲自乘车去追。

然而,费伯仁明显追错了方向,他先是以为对方应该是要回荆州老家,便向东南大路而去,结果追出去二三十里都寻不到人影,却又忽然醒悟,转身向北,并终于在傍晚时分于城北一处亭驿追到了这对兄弟。

“山民,何故不辞而别?”费伯仁累的气都喘不上来,但甫一入院中,看到在亭舍院中属下铺席而叹的那对兄弟后,还是大喜过望。

“伯仁兄,何至于此呢?”那个叫山民的人见到对方不计辛苦追来,也是心生感慨,便从亭院树下起身相迎,拱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