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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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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德怎么样?”袁绍忽然开口。
“孟德极佳。”许攸微微蹙额道。“唯独太佳……而且我几日看的真切,他是真想讨董心复国家的!”
袁绍一声叹气:“若以长久论,得慢慢发掘英才了。”
“但曹孟德依旧可用。”许攸忽然又道。“依旧可以依仗他来稳定兖州局势。”
“这是何意?”袁绍一时恍惚。
“他不是豫州人吗?”许攸捻须眯眼道。“又是本初你信重的英才,让他去豫州做个豫州刺史如何?”
袁绍只觉身前豁然开朗……这简直是绝妙之策!
曹操去了豫州,以曹操的才能和他家族在本地的势力必然能迅速于豫州北部站住脚,然后挡住袁术,而只要曹操和袁术在豫州拉扯,那兖州便自然安然无恙。
袁绍长呼了一口气,然后学着之前对沮授那般,对着自己这位久存身侧的智谋之士躬身相见,大礼参拜。
而许攸也是昂然受了对方一礼。
“子远啊子远!”袁绍一时感慨。“前几日我见到沮公与,只觉他能来见我是天助于我;今日才知道,你也是天助于我之人!”
许攸冷笑一声,捻须而言:“本初啊,我要浇你一木桶冷水了……事情哪里是我们这些所谓智谋之士几句就能解决的呢?之前沮公与把话说的那么透彻,大家都以为你要当机立断有所为了,却不料你反而因为畏惧和浮名耽搁良久。将来的事情也是如此,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在等着你呢!”
袁绍一时苦笑,却又强打精神昂然言道,不过这一次,他却指着落日余晖下的北面黄河扬声感叹:“前路忐忑,壮志难酬,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是子远,你看着大河之水,蜿蜒向东,万里不止,中间弯过了多少弯,改了几次道,但她一力向东,最终不还是汇入大海了吗?若你们这些才智之士能够助我,咱们齐心协力,我的壮志想来也会有一天直入东海吧?”
许攸哈哈大笑,却又忽然摇头。
“子远这是何意?”袁绍略显不解。“我哪里说错了吗?”
“本初没说错。”许攸收笑摇头。“不管如何,这段话还是对的。只是本初,你凭什么让我们这些人为了你的壮志陪你这么辛苦呢?”
袁绍也不由失笑:“不错,是我又想当然了……若能成事,必然与子远还有诸位共富贵!”
“不对,便是先在不能成事,也要共富贵。”
“不错。”袁绍赶紧肃容。“现在便要与诸位共富贵!”
“既如此,本初应该知道我为何没有提对付韩馥的法子了吧?”许攸低头轻笑。“颍川诸位,跟着韩馥的家人一起去了邺城安置,他们背井离乡,又仓促搬迁,到了邺城几乎一无所有,甚至都没法子在当地取得一官半职……不然,本初以为为何辛仲治、郭公则他们最近如此急迫呢?”
袁绍当即再笑:“如此说来,只要我想取冀州,这些韩馥的乡人,反而都是我的助力了?不过话说回来,些许官职、财货,与他们便是。当然了,子远功劳最大……今日一番指点,将来无论如何,你我都要共享富贵的。”
许攸愈发失笑:“其实,便是沮授那些当地世族、豪强也是你的助力。”
“这又是何意啊?”袁绍是真疑惑了。
“因为他们虽然未必喜欢本初你,却更不喜欢公孙文琪。”许攸不由挑起眉毛来。“不然早就学田丰那般投奔过去了……”
“他们不喜欢公孙珣什么地方?”袁绍愈发严肃。“出身,还是武人作风?”
“他们不喜欢公孙珣在河北治政时对待世族的苛刻。”许攸似笑非笑。“公孙珣在河北十年治政,凡是他治理下的地方,世族、豪强都老实的跟狗一样,偏偏一旦被他管束住了,还无计可施……但是旁边人看了,未免心有戚戚焉。”
“既然公孙珣对他们严,我就对他们宽;”袁绍忽然言道。“公孙珣以威,我就以德;公孙珣以武,我就以文……如此,以我的家门和声望,何愁不能可聚青兖之士,合力于冀州,向北而无前!”
许攸哑然失声。
正在二人于阁楼之上定策与公孙珣争雄之际,忽然间,楼下有人来报,带来了成皋城西十里外驻扎的曹孟德的一封书信。
“必然是请战。”许攸回过神来,当即嗤笑。“我之前怎么没瞧出来曹孟德如此忠忱?果然是板荡见忠臣。”
“你说错了。”袁绍借着落日余晖看了几眼,却是直接摇头。“曹孟德、刘玄德实在是忍耐不住,已经再度向洛阳进发了……按照信上说法,曹孟德得到了昔日一位故人的传讯,说是董卓军因为公孙珣攻破了弘农郡郡治弘农县,直接威胁到了陕县的缘故,牛辅急调诸部收缩回援,而那位故旧愿意做内应反水,开洛阳城以待……算算时间,这时候他与刘备应该已经到了巩县了。如何,子远以为董军是真退吗?此战又能成吗?”
“不知道。”许攸微微摇头。“退不退也无所谓,成不成也无所谓,洛阳如今什么都没有……一座空城罢了,曹刘二人想当重臣便让他们去当好了,总会醒悟的。”
“那我们……”袁绍扔下信函,重新在额头上绑起孝带。“且唤诸位先生一起过来,议论一下转向青州黄巾之事如何?”
“可以。”许攸不以为意。
天色黑了下来,正如袁绍猜度的那样,曹刘二人已经进驻到了成皋西面的巩县,而起让两人大喜过望的是,此处果然没有守军。细细问来才知道,数日前,此地董军忽然尽数西撤了……如此,正好印证了内应的说法。
翌日一早,二将留下吕岱和腿脚不方便的简雍引着千余人驻守巩县,然后依旧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继续西进,而果然,前面的偃师城也是半个董军都无,而且他们还在这里遇到了那名故旧藏在城内的信使……后者告诉他们,再前面二十里的洛阳并非是空城,还是有三五千兵马驻守的,毕竟那是洛阳。
不过,信使也保证,只要曹操能在三日内于晚间进军到洛阳城东,然后从正对着铜驼大街的耗门入城,他家主人是有办法开门的。
曹操与刘备惊喜之余也是不由谨慎盘问……毕竟,之前二张的溃败实在是太惨了,而此番若非是袁绍不想进军洛阳的意图太过明显,又有公孙珣突然插入弘农,他们也是不敢来的……不过,盘问的结果倒是让人唏嘘了。
“军事凶危,两位将军有所疑虑也是正常。”官寺堂中,此人显得面色苍白,只是强撑着答道。“在下一个仆役,也没什么资格与两位辩驳,只是在下主人曾有有一言,还望两位将军慎重相对。”
“你说来。”曹操正色相对。
“洛阳士民百不存一,苦董卓久矣,曹将军之前弃洛阳而走,难道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复归朝廷,重扶社稷吗?还望将军莫要犹豫!”
“这话我如何不懂?”曹孟德也是有些讪讪。“我在洛阳北部尉任中与你家主人同僚,不止一次在你家温氏园中饮过酒……往日种种,宛如身前,只是军事凶危,不得不防。”
“但是曹将军想过没有?”此人依旧面无血色。“将军心中有疑虑,那盘问下去,只会越来越疑,而我一个低贱之人,什么都不懂,只是传讯而已,说的话一多,不是破绽也是破绽了,彼时又该如何?”
“这个道理我也不是不懂。”曹操看了眼面色不变的刘备,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应声。“而且也真不是我不信你家主人与你,只是我这里近万士卒,性命全都操之于我手,如何能不谨慎?”
“那我只有一种方法以证清白了……我家主人来之前与我有交代!”此人忽然就在堂上拱手。“请许我后退几步,展示一物。”
曹操自然无不可。
而这仆役后退数步,却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匕首,然后双目一闭,便在曹刘与堂上诸将的目瞪口呆中往自己脖颈上一插,当即血溅三尺!
尸体倒砸在地上,血液兀自喷涌了许久方才渐渐缓和下来……却已经满堂血迹了。
“不想今日杀一义士!”堂上一人顿足而叹,正是资助曹操起兵的大财主卫兹,此人乃是陈留襄邑人,举过孝廉的。“孟德,你也太多疑了些!”
曹操羞愧难耐,满堂上下也无人再多言。
而片刻之后,回过神来,曹孟德再也不疑,一边下令让人厚葬此人,一边便与刘备商议,当夜便一起出兵。
二人议定,以夏侯惇领一千兵守住偃师以作后路,然后曹刘合力,外加之前从鲍信处借来的于禁部,合计九千人,当夜出全军攻洛阳!
初夏时节,星河灿烂,全军傍晚出兵,连夜行军。
然而,越是接近洛阳,曹刘二人却越是黯然……他们都是在洛阳久居之人,当日之繁华,今日之死寂,如何不让他们黯然神伤?尤其是曹操,那仆役死前所言,让他念及自己逃出洛阳时的狼狈不堪,复又想起此番组织联军十万却不能阻止董卓迁都,更是羞愤交加。
沿途顺利,直到洛阳城东的耗门之外,举火摇晃示意,却果然有人打开城门,主动相迎。曹操和刘备半惊半喜,匆忙引兵迎上,却还是小心为上,让乐进先入城控制城门。
等到乐进派人汇报城门已得,曹刘二人这才放下心来,让于禁在城外接应,然后亲自引众入城。
“玄德!”曹操强压心中激动之意,回头言道。“虽只是空城,可毕竟是洛阳,不想让你我成此大功!”
刘备面色不变,但也是强压心中激动,他对洛阳虽然有些感情,但更多的却是在想,此番夺回洛阳后,不免要名震天下,以抒三十年不平之气。
“按照约定。”曹操见状也是赶紧收起多余话,指着南面挨着城墙的道路而言。“你从此处往北走,沿途夺取中东门、上东门,并在那里与城外的于司马汇合,然后合兵去取北宫;我便随老温还有他的人一起,沿着铜驼大街直接去镇压南宫与各处署衙……最后,咱们再合兵于西城,务必将残存的些许董卓军给逐出洛阳!”
刘备微微拱手,便带着张飞与自己所部两千人,径直顺着城墙北上了。城外,作为客军前来助战的于禁部也是按照军令即刻顺着城墙,在城外北上。
而曹操这里终究是小心为上,一直眼见着刘备的两千人全部入城了,这才回头让自己的兵马出发。
而等到他的四千人和那个姓温的故旧一起合兵进发,甚至夏侯渊、曹洪等人已经开始分散占领镇压官署以后……不知为何,曹孟德刚要催动马匹,却又忽然想起那个仆役死前的面容,想起自己逃出洛阳城时的狼狈,想起自己在吕伯奢家中的作为,想起举兵时的艰难……然后鼻子一酸,居然差点留出泪来。
“老温,这次多谢你了。”曹孟德对着那名在火把下显得有些面色发白的故旧,倒是诚恳的道了句谢。
然后,不及这温姓洛阳故人来得及反应,曹操忽然下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文谦,烧了城门!”
“为何要烧城门?”乐进茫然不解。“刘将军和于司马尚未夺得那两个城门,万一有变,这是我们唯一后路!而且此时烧城门,无异于明告城内守军,我等已经到了。”
“就是要绝了后路!”曹操在火把下厉声而言。“就是要告诉那些西凉贼子,这一次,我绝不再逃了!”
乐文谦无可奈何,但想来既然已经入城,此战十之八九是个大胜仗,倒也无话可说……实际上,跟在曹操身后的卫兹等人也都无言……便干脆撤出城门,一把火点着了洛阳耗门的城门楼。
随即,曹操亲驱全军向前,其中各部纷纷往据三公府、九卿署,而曹操本人则兀自带着两千余人往南宫而去。
行到南宫跟前,眼见着当日因为诛宦而倒塌、焚毁的城墙尚在,向来情感丰富的曹操几乎又有落下泪来。
然而,不及多想,忽然间四面喊杀声顿起!
北面北宫方向,身后三公府与诸官署间,交战声都是陡然一强。
这个时候,曹操倒依旧没有在意,因为他毕竟之前放了火,此时的交战声,恐怕是城中残余的那几千西凉兵马见到火起匆匆赶来的。
而按照之前内应老温的说法,整个洛阳城此时应该只有区区三四千人,以此番曹刘二人的合力,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其人刚要呼喊左右,下令进入北宫时,却心下猛地一惊。原来,那名有着以死明志仆役的洛阳旧交老温,居然已经没了踪影。
“将军,孟德!”旁边的卫兹见状不由焦急。“速速入北宫扫荡吧!”
曹孟德张口欲言,却一个人都说不出来。
而卫兹刚要再言,深夜中,喊杀声越来越重的洛阳城中,一阵弩矢从残破的北宫墙后射出,隔墙射入到了曹操军阵之中,而在马上弯腰说话的卫兹直接脖颈背上挨了一矢,当场毙命!
火光琳琳,喊杀阵阵,曹孟德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比二张更聪明!而当他听到铜驼大街那一端传来密集马蹄声,仓促勒马回转,看到被自己下令烧着的洛阳耗门时,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何止是不比人家聪明,有时候简直蠢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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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元年,珣自河东轻兵入弘农,天下震动,时绍在成皋,闻之欲行退兵之策。左右以洛阳在前,多有疑虑。绍乃曰:‘今天下英雄,唯公孙与吾尔,余者虽董卓一时强暴,亦年长而失德,皆不足虑也。故珣以严,吾以宽;珣以武,吾以文;珣以进,吾以退;每与珣相反,事乃可成耳。’遂弃曹刘在前,退而取关东、河北。”——《世说新语》。言语篇 PS:感谢书友z唤泽,第四十三个盟主……感激不尽
第三十七章 雄心如君莫可拟
曹操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毕竟,董卓军的计策太过直白和简单了,甚至曹操现在就能断定,此番董卓军收缩的情报恐怕是真的,所以才会故伎重施……因为这次战斗明显就是模仿之前贾诩、吕布撤退时埋伏孙坚的套路,只是他曹孟德、刘玄德和二张一样,对洛阳太过于渴望,所以才轻易中了如此简单的诱敌之计。
但回到眼前,这些都不是事,真正的问题在于,我们的奋武将军刚刚亲自下令把城门烧了!
城中四处火起,喊杀阵阵,而真正隐藏在火光与喊杀声中的杀招,却是那些从黑影中射出的箭矢,是隐隐约约传来的马蹄声。
故此,曹操眼见着卫兹身亡,却顾不得多想,只能勒马回转……不管如何,无论是往哪里去,都得先找到夏侯渊、乐进还有曹洪这些人,然后再试图去汇合刘备、于禁,否则仅凭他曹孟德一人和区区两千兵马,想逃都逃不出去。
然而,其人还是晚了片刻。
虽然是黑夜之中,虽然是城市之内,可是铜驼大街这条曾经代表了汉室威仪的宽阔大道却成为了骑兵天然的冲锋场所……数以千计的关西骑兵不需要列阵,不需要辨明敌人的方位,甚至指挥官都不需要下令,他们只要沿着宽阔而又笔直的铜驼大街向前提速冲锋就行了!
于是乎,曹孟德刚刚狼狈转身来到后面,尚未来得及组织防御以及呼喊援军,身后关西骑兵便已经冲到。
话说,这位奋武将军本人或许在跟着公孙珣征讨黄巾时知道如何使用骑兵,知道如何防备骑兵,可是黑夜之中,火光之侧,其人从陈留、沛国招募来的新兵蛋子们却根本不明白骑兵平地冲锋的威力,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实际上,这些人本就因为猝然遇袭而茫然失措了,如此情形下又何谈结阵抵御呢?
骑兵呼啸而至,曹孟德带在身边的两千人因为阵型松散和陡然遇敌,几乎是瞬间崩溃!曹操反应过来,大声呼喊下令,且不说还能不能来得及,此时却已经根本没人理会了……所有部属都在逃命,然而这些人将后背卖给骑兵的结果却也不用多想,这千余关西骑兵宛如撵鸭子一般,直接便在这条不知道流过多少血的大道上轻松砍杀追逐了起来。
等到这波冲锋冲势缓和下来,南宫内的伏兵也是一起弃弓执刃杀出,俨然是跟在骑兵身后要将这条大道之上的曹军赶尽杀绝。
曹操目眦欲裂,但是早有关西骑兵借着火光看的真切,发现了这名披着大红披风,带着鹖冠的大人物,便又主动来攻……如此情状,曹孟德虽然心如刀绞,却只能带着几十名骑马的亲卫,俯身转向而逃。
但仓惶而走不过百余步,忽然间,随着身侧一名亲卫马失前蹄直接被一具尸体绊倒,然后连人带马摔倒在地,曹操也是一个躲闪不及,直接从马上摔下!
黑夜之中,身后又有追兵紧随其后,周围亲卫纷纷变色,却只能硬着头皮回身去阻拦追兵,然后指望着曹操自己爬起来。
然而,这些奋不顾身的亲卫不知道的是,黑夜之中,摔在地上的曹操本人心中已经一片冰凉……无他,其人摔下来之后,整个右臂直接撞到地上,瞬间毫无知觉,然后右肋处也是疼痛难忍,他根本爬不起来了。
曹操费了好大力气才坐起身来,一回头,却又发现自己的亲卫已经被骑术精良的关西骑兵砍杀的只剩半数,也是心中绝望至极。
平心而论,这一瞬间,曹孟德甚至有了就此放弃抵抗,坐在地上等死的心思。
“曹公何在?”但就在此时,一名身材短小的将领忽然率领一彪人马从铜驼大街南侧的三公府中杀了出来,却正是之前与曹操分开的乐进。
“你家什么曹公已经被我杀了!”混战之中,一名关西将领闻得声音,瞥见乐进,便立在马上,手持一杆滴血长矛,遥遥相指嘲笑。“现在便来杀你这只猴子!”
乐进闻言大怒,不管不顾,竟然只拎着一把环首刀,直接率众冲入骑兵阵中。
而乐文谦所部虽然人数不多,却多悍勇善战,而这之前,董卓军骑兵虽然占尽了优势,但冲势却已经停止,此时倒只算是在混战之中。所以,忽然一股曹军的生力部队自侧翼率众突入,倒是将这股追来的关西骑兵杀了个措手不及。
当然,归根到底还是乐文谦悍勇善战,其人虽然身材短小,却反而在这种混战中如鱼得水,只见其人亲自引着数十甲士冲杀在前,乱军之中,上砍骑兵,下砍马腿,须臾间,便引兵连杀十余骑兵,连杀十余匹战马,更是救出曹操侍卫、溃兵无数!
而最让人失神的是,乐文谦每杀一人便问一声‘曹公何在’,每救一人,也问一声‘曹公何在’,引得战场之上人人侧目,曹军个个振奋,董军个个胆寒……而人人皆为之夺魄!
话说,那之前出言嘲讽乐进身材的董卓军军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虽然黑夜中乱战,也看不清对方如何大发神威,砍骑兵如切瓜,但有一件事情他倒是瞥的清楚……须知道,环首刀宛如直剑,砍人倒也罢了,砍起马腿来却耗费极大,故此,乐进砍不了几下便只能弃刀,然后向身后侍卫索要新的环首刀……而这军官眼见着对方杀入阵中,数的清清楚楚,短短片刻时间内,这名矮小的曹军军官居然已经连着换了五六柄刀!
故此,随着乐进浑身浴血,越杀越近,这董卓军军官根本把持不住,居然直接打马跑了!
将是军胆,此人既然逃了,周围董卓部也纷纷逃窜,或者说暂时撤退,而乐进自然不会去追,而是赶紧顺着那些侍卫的指点去寻曹操。
不过,这个时候曹操已经被人救起来了。
原来,曹洪这个人,一进城便奉命去镇压清理铜驼街北面的官寺、署衙,但其人素来贪财……之前战端一开,和安利号生意便断了,后来为了资助曹操举兵,更是倾家而为,所以更是对财货宝物格外在意……他走到一半,却又想到南宫乃是禁地,虽说董卓搬迁时已经搜刮了一遍,但彼处寻得财货宝物的机会还是远大于这些官署的,于是便自作主张,直接引兵向南宫而来。
于是,等到战事骤然爆发,其人倒是和乐进几乎前后脚来到此处。而曹子廉也不是个善战之人,乐进在那里大发神威,他便干脆趁机去寻落马的曹操,找到了还不说,甚至还帮曹操临时用断矛杆绑了下胳膊,又将其扶上自己的战马。
而曹洪保着曹操,乐进亲自引兵断后,并沿途收拢败兵,边战边往东撤,而走了不久,果然夏侯渊也迎面引众来寻曹操,三将聚齐,大略一看,竟然只剩七八百人……其余的倒未必都死光了,而是十之八九被那股子骑兵当面一冲,各自崩溃,此时正在街头巷尾沦为被屠杀的对象,当然也是某种意义上‘殿后’的主力。
当然,这时候决不能再感时伤怀了,曹操与三名最信任的将领稍微商议了一下,立即决定了撤退的方向——耗门被烧,此时唯一的指望便是于禁和刘备能打通中东门了。
于是乎,夏侯渊开路,乐进断后,曹洪亲自照料曹操,凄凄惨惨七八百人立即仓惶顺着城墙根去中东门寻刘备去了。而至于中间遭遇西凉军大股、小股部队的多次阻截、追击,自然也全靠夏侯渊与乐进死战,才能勉强得以脱离。
不过,所谓患难见真情,最让曹操惊喜和感动的是,刘备居然没有独自逃脱,非只如此,刘玄德一边死守城门,一边还派出了张飞引其军中所有骑兵顺着洛阳东墙来迎曹操……张飞之悍勇,给人的安全感当然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后半截路好走了不少。
但是可能正是因为张飞这个当时虎将离开的缘故,等曹操在中东门汇合刘备时,后者也是损失惨重,居然也只剩千余人了。所幸城外的于禁部三千人俱在,其人迎面接出曹刘二将,立即主动接过了断后的任务,然后让曹刘二人先行撤往偃师。
这一夜惨败,当真是伤筋动骨,曹操浑浑噩噩,不知道在想什么,刘备也是面色惨白,二人一直逃到天明,眼见着偃师城在前,这才算是喘了一口气。
“昨夜一败,我等兵马损失大半,待回到成皋,恐怕难以立足,也无力做事。”看到城池在眼前,胳膊上绑着一支断矛杆子,满面烟尘血污的曹操终于在马上苦涩开口,却不知是跟谁在说话。“故此,我准备再去募兵……文谦回东郡募兵;妙才和子廉回老家,子廉自去家中募兵,妙才去寻子孝,那小子手上有数千人,如今正在泗水左近徘徊;我和元让则去一趟扬州,丹阳兵确实善战,此番玄德所部能远胜于我绝非虚妄。”
其余诸将自然忙不迭的答应,唯独刘备一声不吭。
“玄德弟勿忧。”曹操见状勉强打起精神言道。“你昨夜救我一命,我岂是知恩不报之人?此去募兵,我定然全力助你,募来的丹阳兵你我一人一半,务必也将你损失补偿一二……”
同样狼狈的刘备一声感叹,不由幽幽言道:“孟德兄,我哪里是计较这些事情?只是想起如今正在讨董的关键之时,你我如此一场大败,一来恐怕对讨董大局有所影响;二来,等你我募兵回来,怕是要错过不少大事……此来讨董,本是觉得大丈夫当为天下先,故此踌躇满志,却不料狼狈一败,反而沦为笑柄。”
刘备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今日这番感慨,已经是羞愧悲哀到了极点;而曹操从来都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此时闻言,又想起昨夜那一战的种种,却是悲从中来,几乎委屈的想要落泪。
只不过,周围将士全都沮丧至极,身为主将,这时候像刘备那番感慨已经是极致了,再哀伤下去,恐怕就要影响士气了。
一念至此,曹操却是强打笑脸,对刘备笑道:“玄德弟勿忧,但凡你我二人尚存,身边诸将皆在,总是可以重整旗鼓的。至于说讨董大局,想来本初、文琪,还有袁公路他们各自都在,你我一场小败,不至于影响大局的。”
刘备也只能勉强干笑。
然而就在此时,只见前面偃师城上一阵骚动,俨然是见到回来的部队后稍有惊动,
与此同时,走在最前面的夏侯渊也是开口打了个圆场:“二位不必感慨了,前面元让出城来迎我们了,且入城稍作休整,再轮其他。”
“不错!”曹操远远瞥见城门打开,然后有兵马旗帜出迎,也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强行打气。“此番天不收我曹孟德,将来必有后福!”
话音刚落,从曹操自己到旁边的刘备,从前方开路的夏侯渊到旁边一言不发的张飞,从疲惫至极的乐进到兀自瞎想什么的曹洪,几乎人人变色……原来,前面只有数百步远的偃师城中涌出来‘迎接’他们的兵马未免太多了些,而且俱是骑兵!
要知道,曹刘二人之前只留下了夏侯惇引着千余人留守偃师,而他们本就缺骑兵,所以城中骑兵应该只有数十,但是眼前的偃师城中源源不断涌出来的赫然都是骑兵!而且数量惊人!
至于夏侯惇,他们很快就亲眼见到了……却是被捆缚着推到军前的!
“诸位故旧别来无恙?”逼近到数十步外的徐字大旗下,董卓军颍川方面的总指挥,中郎将徐荣在马上微微欠身,颇显礼貌。
曹操和刘备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身后千余残兵,以及已经疲惫至极的军中将佐,也是各自心凉——之前一位洛中故旧吕布,硬生生把河内王匡打崩,使后者落得个‘自缢身亡’;如今轮到另一位故旧来了结他们了吗?
而就在二人相顾无言,却都提不起半分战意之时,之前一直没怎么言语的张飞却是单骑而出,遥遥拱手相对:“徐将军,久仰大名!”
“张将军,”徐荣见到来人,却是先后退数步,让一队铁甲骑士上前,然后方才继续笑道。“你的大名这些日子我也是如雷贯耳……不想当日广宗城下一别,再见面竟是如此情形。”
张飞见状摇头不止:“徐将军何必如此小心?我看你足足有五千精骑,且不说我能不能斩你,便是侥幸斩了你又有何用?白日间平原之上,五千骑兵放马冲来,我们这些残兵败将顷刻便会化为齑粉吧?”
“万人敌之语难道是假的吗?”徐荣连连摇头。“还是小心为上。”
“徐将军!”张飞也懒得说废话,便干脆拱手直言。“曹将军是卫将军故交,玄德兄是卫将军之弟,你是卫将军之旧部……能否就此放我们一条生路?”
徐荣一时尴尬失笑:“临阵对决,卫将军宽宏大量,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怪我?”
“伯进兄!”刘备闻得此言,心中一动,便也赶紧打马上前,然后在马上俯身行礼。“如今的局势你还看不清吗?我兄在弘农隔断了你们与长安的联系,如今董卓想要给这里传递个消息都得从武关转南阳绕个大圈,而牛辅此人听说又是个无能之辈……换言之,你为一镇方面将军,实际上已经无人能约束……既如此,何妨念在当日你我洛中故情,放我们一马呢?”
“不错!”曹操也赶紧夹着马腹向前,扶着胳膊努力劝说。“伯进兄,大家曾在洛中相处甚佳,相互称兄道弟……今日,你真就忍心看我们死在这里吗?再说了,时事易转,将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的,若你今日能放过元让和我们这些人一马,将来我们二人必有厚报!”
徐荣愈发讪讪。
“徐将军!”张飞终于不耐。“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却知道你的为难之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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