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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长安城下-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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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也是我去,你别去!”萧赫走过来抓住我,他力气很大,我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我不指望你,我自己去救!”我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从来都不管别人的死活,上午也是,还用真的陌刀……”
我冷哼一声,“要是再脱手了,打死人怎么办?他们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了吗?!”
他被我吼懵了,呆呆地看着我,说:“你是在气这个?”
“不值得生气吗?”我更气不打一出来,“你既然可以藐视他人的生命,真的出了事儿就会在乎我这个所谓的朋友了吗?”
“嗣业兄现在危在旦夕,你的选择呢?你选择不作为……那不就是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我吼完这句话,忍不住哭出了声,“我不想看到任何人死……我不想看到我熟悉的人……”
头上忽然砸下来了一件衣服,我把它抓下来,萧赫已经走远了。
他光着膀子,快步往远处移动着。
我刚要爬起来,发现自己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拴在了旁边的“栅栏”上。
还特喵的是死结。
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能解开。
头突然疼得难以复加,我伸手抱着头,忽然就没有知觉了。
第097章 晴天霹雳
我睁开眼,自己躺在房间里。
硕大的通铺只有我一个人。
我坐起来,头忽然又疼了一下。
这次和之前疼都不大一样,这次多半是着凉了;我撸起袖子、把胳膊抵在头上,果然有些热。
不知道自己到底睡过去了多久,透过窗户、隐约能看到外面还是白昼。
我掀开被子走下床,刚推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很多人,整齐地站在院子里;近千人站在一起、阵势宏大。
难道是在开会吗?
我整理了下衣冠,跑到队伍最后面站着。
离近了,我才看到他们所有人都簪着白花。
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个场景那么熟悉,我不久前才刚刚经历过……
我忙四处打量,可是无论我往哪个方向看,都没能看到萧赫和李植的身影。
心忽然就悬了起来……
“在座的都是自家弟兄。”
声音很熟悉,我回神,看向人群最前方,真的是郭虔瓘。
刚刚救灾的时候他去哪儿了,这会儿又跑出来了……
果然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我咬着下唇,恨不得咬出血来;疼得我眼泪都掉了下来。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郭虔瓘说。“在座的诸位,昨天为了抵抗春涝,我们损失了九位弟兄。”
九名?有幸存者!
我皱眉,仔细回想;没错,萧赫确实说的是十个人。
说起来,居然会春涝?
现世生活在山东的孩子表示,华北平原是春旱夏涝。
“这九位兄弟已经故去了。”郭虔瓘说,“虽然郭某不在营地,但是仍是郭某失职,郭某今日已奏明至尊,请求去镇守北庭。”
原来他不在营地。
我忽然原谅了他,不知者无罪;我算了下时间,确实也差不多了。
旧唐书上记载:“郭虔瓘,齐州历城人。开元初,迁累右卫骁将军,兼北庭都护。”
开元是在十二月之后,还有九个来月的时间。
“这九位兄弟,家中已安排安置。”郭虔瓘说,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低头的原因,他的声音里充斥着鼻音,“承蒙诸位弟兄抬爱。”
我猛地抽了下鼻子,居然带出来一小片抽泣声。
抽泣声越来越大,从最开始少数人扩展到了几乎所有人。
我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哇……啊……”
郭虔瓘穿过人群走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蹲到地上了;我低着头哭,因为觉得抱着膝盖哭好娘……
“嗣业?”
我听出了他的声音,抬起头,眼前模糊得看不清他的脸;我胡乱地抹了把脸,这才看清了郭虔瓘涕泗横流的脸。
其他人不知道是没注意到我俩还是故意给我俩留出了位置,不一会儿周围的“腿”都看不见了。
“嗣业……”他喊我的名字,声音哽咽。
“……”我说不出话来,还在抽泣。
“敬名他……”郭虔瓘说,抬起胳膊抹了把眼泪,“他是个汉子……”
“什么意思……”我哑着嗓子问。
“敬名……”
“他……”死了?!后面的话我张了两次嘴也没能说出口。
“嗯……”郭虔瓘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他去了……”
脑子“轰”的一声就乱成一锅粥了。
眼前出现了最开始在征兵处见到他的场景,他一脸不屑地跟我说,“隔壁强弩。”
,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儿;再次见到他,是在杜岘的院子里,我是家仆,他是黑衣人……
所有的过往仿佛走马灯一样从脑海里旋转开。
“他是为了救其他人……”郭虔瓘说,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人哭成那个样子,“他不会游泳,还是坚持跳进水潭里、把里面的人一个个捞出来……尽管他救下来的五名弟兄里……只活下来两个……”
我没蹲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不会游泳?!
那还跑去救人……
我使劲拧着自己腿上的肉,明明是我逼他去的……
“他真的……已经很累了……”郭虔瓘说,泣不成声,他一边抽鼻子,一边说,“他本来腰上就有毛病……嗤、他还非得逞强……来回搬了那么多次水缸……腰疾能不犯么。他总是在逞强,什么事都是嘻嘻哈哈地、从来都憋在心里不说……其实……嗤……他每次揽着别人的时候,都是因为他腰疾又犯了……瑞安都不知道他腰疾未愈……还总是跟他闹……那个病发作起来,根本难以承受。”
我一怔。
确实,之前谢燮还一个过肩摔把萧赫撂倒了来着。
原来,他没事儿就爱揽人脖子的“毛病”真的是有病,他只是想找个人倚靠一下,我还总是躲着不让他靠;他靠在门上,也是因为难受吧……之前坐在台阶上,应该也是难受……
“他才只有二十三岁……”郭虔瓘说,“孩儿尚幼……年底才满三岁……”
是我害死了他。
我瘫在地上,忍不住嚎啕大哭。
如果不是我逼他去救李植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明明他已经好累了,我还把他骂了一顿、怪他太冷血、怪他不去救人。
“他直到最后,还紧紧地抱住小七的腰、把小七整个人都保护起来。”郭虔瓘说,嗓子沙哑,“结果,他身上全是被深潭里凸出来的石头碰的淤青和伤口。”
“所幸,小七性命无虞……”郭虔瓘接着说,“只是现在还昏迷不醒……”
“嗣业兄还活着?!”我失声喊出来。
“嗯……但是疾医说昨儿就能醒过来的,”郭虔瓘说,挤出一丝苦笑,“结果今儿都还没醒……”
不知道为什么,一阵不详的预感快速地划过脑海;他不会醒不过来吧……
“我要去看看他!”我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不行,你自己身上还有伤,得好好休养!”郭虔瓘拽住我,不由分说地把我往屋里推,“这半天都忘了,你得赶紧躺下!”
“我没事儿,真没事儿!”我挣扎着要起来,结果又被郭虔瓘一把摁了下去。
“不行,疾医还没说你好了之前,你不许去!”
“可我想去看看敬名兄……也不行吗……”我又忍不住哭出声,“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
“是你害了他。”郭虔瓘说。
我一懵,他知道?
“如果不是小七也叫嗣业的话,敬名虽然肯定也会去救他,但说句自私的话,他不会拼上性命。”郭虔瓘说,苦笑,“我和他认识三载,他会为弟兄们出生入死,但是他有妻眷,他不会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顾。”
“他很喜欢你,他说你身上有他的影子……他这个人和崇文一样,总是责任心太强……他很羡慕自由的你……”郭虔瓘接着说,他摸了摸我的头,“之前你刚刚参军的时候,他就写信给我,想把你安排到这里来。”
“所以,你现在必须养好身体,”郭虔瓘说,把被子给我盖上,“不单单是为了你自己……”
“疾医等下会过来送汤药。”郭虔瓘说,走到门口,“若是他说你无碍了,我便准你去看小七。”
第098章 瑞安的信(推荐加更)
我躺在通铺上,越想越想哭。
我又杀了一个人。
郭二娘是被我补刀杀死的,萧赫则是被我亲手推进火坑、推进深潭的。
我来到这里还不足一个月……就已经杀了两个人……
我想要爬起来,可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好像真的发烧了。
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我刚爬到通铺边上,就一头栽了下来;慌忙之中我本能地扯住了被子,在被子的包裹下,摔的不是很疼。
主要还是因为唐朝的卧铺都不太高。
所谓卧铺,其实就是一大块“地铺”;在地面上垫高了二十几厘米后,在垫高的平台上面铺些稻草,军营这边儿还铺了些褥子,规格已经很高了。
唐朝时,平民百姓大多数睡的是通铺;不过他们大多只是铺了着稻草、再上面加一层床单之类的棉布、麻布。
这时候还没有床,床大多指的是“胡床”;我之前住的厢房里的就是胡床,不过那个大一些,还有椅背,算是个摇椅。
胡床是唐朝一种可以折叠的轻便坐具,还有“交床”、“交椅”、“绳床”其他三种称呼。
更接近于现世的马扎;李白《静夜思》里的“床前明月光”里的“床”就是这种胡床。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马扎,山东那边儿倒是很常见。
马扎类似于小板凳,由八根木条(其中的四根略短,另外四根略长;两组里的四根都是一样长)和一根圆形铁轴组成,具体是这么组装的:先把四根短的木条平行摆放,分成两组。
然后,分别在两组木条里的每根木条上“掏”出两个平行的方孔,注意,同组两根的位置要相同;以某一组作为参照物,另一组的孔洞位置要和这一组宽出两根长木条的距离。
把两组组的和每组的对应,方便等下组合。
把那四根长木条的两段削出四个凸起,大小和刚刚打孔的大小一致;然后在每根木条的中心位置打出一个跟铁轴大小一致的孔。
现在就可以组合了。
先把那组孔洞距离较近的组合起来,组合好后,是一个去掉周围两点的“亚”的形状。
这时候,开始组合另一组,先组合一边,然后把铁轴装上,把铁轴的两端敲弯,保证它不会掉出来,装上剩下的那根短木条;四个短木条的四条棱边打磨圆润,架子就可以了。
然后选定一个面做顶面,用布条把两根木条连接起来;这样就是一个很常见的马扎了。
顶面有直接用布的,也有的是由布条编织而成的;这种需要打很多孔,穿的时候也比较费事儿。
我从地上爬起来、爬回床上。
刚躺下,看到了不远处的小桌子上的棋盒,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封信。
我挣扎地走过去,拿起那封信。
上面写着“嗣业”两个字,不知道是给我的,还是给李植的。
我还是别拆了,万一是给李植的。
我把信放回原处,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我说。
“打扰了。”门被推开了,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岁上下的老者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的一个瓷碗,里面盛放了一些暗红色的液体。
“有劳了。”我走过去,端起汤碗。
“郎君客气了。”他说,看着我把药放到桌子上,又说,“这个药得趁热喝才有效果。”
“有点儿烫,我等下就喝。”我说,其实我特别怕苦,最讨厌喝的东西就是中药了。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我在屋里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茶盏之类的东西,看来想找个碗往倒点水、喝完药之后漱口是不大可能了。
我叹了口气,把茶碗端起来,刚准备喝,又把它放了下去,结果一不小心没放稳直接撒了出来,好巧不巧,正好撒在了信封上。
我赶忙把信封捡起来、把上面的水拂掉。
虽然很快就把水拂掉了,信封还是被泡出来两个水滴印。
我害怕会把里边的信纸打湿,赶忙把信纸掏了出来。
里面就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我把它摊开查看里面的字,里面的字并没有被晕开。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准备把纸摊开晾一下,结果看到底下的落款写的是瑞安。
难不成是给我的?
我把信拿起来,开始看上面的内容;只有一张纸,内容不是很多。
上面的内容,翻译成白话文,差不多是这样的。
嗣业:
你和敬名刚走,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陇山那边,常年多阴雨,你要多注意保暖。
敬名那个熊孩子总是不听劝,所以还得拜托你多帮他加点儿被褥,别受了凉、着了风寒;他之前腰受过伤,若是着了风寒会疼痛难忍。
崇文帮我弄了个杜家家仆的身份,以后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入长安城了;杜家这边儿有我呢,玲珑阁那边儿我也会经常过去照看着。
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写信;需要帮什么东西,直接写在信里,崇文说他给带过去。
信直接寄到你家就行,我收到后会尽快给你回信的。
这封信是你们刚走那天写的,你们走的近道,我估计可能会比你晚两天到。
看到这个信的时候尽快给我回信哈。
我知道你们刚到那边肯定有很多事要忙,顾不上往回写信,所以我写信来催你给我写信啦!
对了,敬名要是敢欺负你,你要告诉我,等他回来我替你欺负回来。
顺便替我监视他,他这个人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他要是作死的话,由着他去吧!(这行被划掉了。)他要是作的太过分了,一定替我拦着他点儿。
在外不比家里,我虽然没当过兵,但我也知道,军营里日常训练太苦了;一定多注意身体。
不罗嗦了,差不多就这样吧!
瑞安
眼泪忍不住差点儿又跌了出来,我忙用力,把它摁了回去。
知道的越多,越只会增加我的负罪感。
我把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爬上通铺、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我必须好起来,必须快点好起来。
第099章 我是累赘
我在床上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其实也不是一个梦,应该说是一个连环梦。
我最开始梦见萧赫领着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小男孩在荡秋千。
秋千是那种很简陋的秋千;在一棵看起来有半米粗的古树上,用两根麻绳拧成的秋千绳,坐板只是块木板。
萧赫把孩子抱到秋千上,嘱咐孩子用力抓紧绳子,然后轻轻地摇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漂亮女孩走过来,她梳着常见的螺髻,一脸微笑的看着这一切。
她应该就是萧赫的妻子。
他们原本是幸福的一家人……
紧接着,画面一转。
我看到萧赫在水潭里奋力往前游,他的怀里抱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全身的肌肉已经被冻得发紫。
他把那个人拖到岸上,我看到岸上已经躺了三个人;加上这个人,一共有四个人了。
他又一头扎进了水里,抱起一个人,那个人是李植。
他奋力往回游。
我终于看到,他是按远近救人的,先救的近处的人,又救的远处的。
他就快到岸了,结果一声撞击声。
他整个脸都扭曲了起来。
他奋力把李植甩到相隔不远岸上,然后任凭自己沉了下去……
我醒过来已经到了晚上,屋里隐约透着些月光,角落里则伸手不见五指;我抹了把眼泪,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思想的原因,居然真的感觉好多了。
我摸了摸头,感觉也没有那么烫了。
外面传来敲梆子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一句:“夜已过半,平安无事。”
其实古代打更的时候不是只会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一句话的。
古时候把一夜分成五更,戌时是第一更,这时候喊的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亥时是第二更,这时候喊的是“关门关窗,防偷防盗”;子时是第三更,这时候喊的是“夜已过半,平安无事”;丑时是第四更,“更深露重,天寒地冻”;寅时是第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打更人也不是像后世想的那样、报几更的时就打几下,他们全都是敲三下,然后喊那两句台词。
所以,他刚刚喊的是“夜已过半,平安无事”,现在应该是子时了。
我推开门,巡逻的人刚刚过去。
我环顾四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我想去看李植,也想去看萧赫最后一眼。
李植现在还昏迷不醒,萧赫他……
萧赫他应该就在主厅那里——就是今早开会的那个位置。
从这边过去,势必会被值守哨所的哨兵看到……郭虔瓘不许我下床,他说疾医说我好了才准我去看。
其实就是变相把我软禁了,我现在未必能走的出这个门。
可是我必须去看……万一那个人不是萧赫呢?
毕竟有之前杜岘的先例……萧赫壮得跟大力水手似的,怎么可能会死呢?
但……郭虔瓘跟萧赫同僚三载,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我已经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真的很恨我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脸站出来指责萧赫。
——这样和那些道德绑架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哪儿有资格指责他……我凭什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他呢……
我把十指插进头发里,本来松垮的发髻被我抓散了、都垂了下来。
风忽然猛烈地吹过来,头发纷纷往眼睛里钻,弄得我眼泪忽的就掉下来了。
我猛地给了自己胳膊一巴掌、紧接着又甩了脸一巴掌。
我使劲拧着自己的腿。
我好恨……我真的好恨,可是我什么却都做不了。
我第一次开始厌恶我自己。
如果我坚持跟李植说就好了,他肯定会多加小心,也许就酿不成惨剧了;若是我有足够的力量,能挣断绳子……
也许我当时气昏了头,不会制止萧赫,但,多半会追上去跟他一起去……
可是我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不会……
我根本帮不上忙。
我只是个累赘……
无论是现世,还是唐朝……
我都是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累赘。
现在,萧赫死了,李植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如果我没有穿越过来就好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
我本来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就算现在死掉,也已经多赚了大半个月。
如果我死了的话,就什么都结束了吧?
我折回屋里,从桌子上拿起火折子把灯盏点上;灯油是限量供应的,这点儿量显然不够。
灯盏是那种油脂线灯,灯芯足足有一厘米粗,是用麻线捻成的;我不知道灯油是什么油做的,反正闻起来很香,像是动物的脂肪。
我端着灯盏,走到窗户前。
窗户是纸窗户,一戳就破;同样,一点就着。
粮草堆和这里相隔较远,真的烧起来,应该也蔓延不过去。
我把灯盏放在窗户旁,火苗瞬间点着了纸窗户;火苗吞噬了窗户纸之后,开始蚕食窗户框。
纤细的窗户框很快被烧断,断了的细木条落在桌子上,把谢燮的信封点着了。
我赶忙把信封捡起来,使劲甩在桌子上,这才把火苗扑灭了。
可这边刚把信封救下来,那边信纸又被烧了个大窟窿。
我把谢燮的信用力抱在胸前,不争气地又哭了起来。
如果我也死了,谢燮他们会有一丢丢的难过吗?
可是,如果我活下去,他们知道了萧赫的死都是因为我的时候……
我不敢想,我害怕。
可是我忽然怂了,我不想死……
萧赫说,这座山上有很多奇景,我都还没有看过……
我也还没来得及看到杜老师长大……
我还没看过大唐的壮阔河山……
我还想去周游世界……
我不想死……
我想等到李植醒过来、当面跟他道歉……
我想把我犯过的错弥补了之后,再去死。
我不想我死的没有意义。
自杀最忌讳我这种临了了打退堂鼓的。
我把棉被扯下来,使劲地砸在窗户上。
火不大,两下就被扑灭了。
我累得气喘吁吁,手上满是灰点儿。
估计脸上也是一样吧。
我忍不住笑了。
先是咧嘴笑,又变成了呲牙大笑。
最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抹了把眼泪,抱着谢燮的信嚎啕大哭。
对不起,原谅我没能照顾好萧赫。
我会努力替萧赫活下去的。
就像当初决定替杜岘活下去一样。
我在心里说,好像谢燮站在我面前一样。
第100章 别了,萧赫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日子。
我一大早就醒了,爬起来穿好缺胯袍后,跟着其他人后面训练。
刚出来,就听说郭虔瓘的调令来了;郭虔瓘被调至北庭都护府,担任副都护。
我早上和他打了两次照面。
所有人都知道昨夜“失火”的事儿了,郭虔瓘自然也不例外。
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但是两次都被身旁的人打断了。
我也就识趣儿地走开、躲开了。
今天是我来到军营的第四天。
第一天到的时候是清晨,差点儿没有饭吃;第二天发了大水,受了风寒;昨天醒过来就是下午了。
做完晨操,就听说新兵来了。
原本第二天下午就该到的新兵,由于暴雨突袭迟了两天、直到今天才到。
带队的军官看起来很眼熟,我想了想,是当初和萧赫一起征兵时、强弩那边的面试官。
那日指挥抗洪的军官站在门口附近,郭虔瓘也在门口。
他们在进行交接仪式,我趁着他们注意力都被那边儿吸引过去的时候,溜到了主厅。
主厅其实就是个大帐篷。
里面并排摆放着八个担架,每个上面都用亚麻白布蒙了起来,看不清里面到底是谁。
我以前虽然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是对于死去的人、死去的生物还是不敢碰的。
一方面是因为害怕,另一方面是因为心存敬畏;敬畏生命,所以不敢亵渎。
但是,他们里面有一个是萧赫。
我必须得找到他。
万一他没有死……
就算他死了,我也要当面跟他道个歉。
我走到担架旁,布盖的不是特别严实,能清楚地分辨出哪边儿是头,哪边儿是脚。
我走到最左边的那个担架旁跪下,说:“郎君,对不住。”
我把布掀起来,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他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稚嫩地脸庞看起来黄黄的、几乎没什么血色。
被水泡过的人,大多肿胀着,他也不例外;他的脸浮肿着,长长的睫毛被肿胀的眼睑挤压着,边缘有些翘了起来。
多好的年纪,就这么断送了。
我把白布蒙上,盖住了那张年轻的脸,“愿你早日安息。”
我站起来,走到第二个担架旁边,跪了下来,“郎君,对不住。”
我伸手把布掀起来,下面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男生,他的头发是自然卷,五官也要深邃些;看起来应该是胡人,具体是什么种族的,我分不清楚。
他的脸也有些浮肿,但脸却很红润;他看起来好像是睡着了一样;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下面,睫毛扑闪,仿佛下一秒就会醒过来似的。
原谅我脸盲,我感觉他长得很像长安街角卖芝麻饼的小哥。
我抬起白布,慢慢地遮盖住了他的脸,“愿你早日安息。”
我说完,站起来走到第三个担架旁边,跪下,“郎君,对不住。”
我揭开他脸上的白布,不知道是不是我用力过猛,我感觉他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吓得我下意识就把布丢了下去。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没什么反应,我壮着胆子走了过去,轻轻地掀开了蒙在他脸上的白布。
也不是萧赫,这是一张十八九岁的脸,比一般人高出许多的鼻梁好像在说他是个混血儿似的。
他睫毛不是很长,但是很密,像小刷子一样。
略微浮肿的五官看起来居然有点儿萌萌哒、像是婴儿肥似的。
我把布给他盖上,“愿你早日安息。”
我走到第四个担架旁,跪下,没有说话,也没有揭开他的“头纱”。
因为第四个担架特别扁,看得出那是个特别纤瘦的人;而萧赫肌肉很发达,跟大力水手似的,这么纤瘦的人肯定不会是他。
“愿你早日安息。”我说,走到了第五个担架旁。
“郎君,对不住。”我说,跪在他旁边,掀开了蒙住他的白布。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布又跌了回去,但是没能盖住他的脸。
他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了,脸上满是淤青,一条长长的口子从左边太阳穴经过左侧鼻翼一直划到右边嘴角;口子很深,能看到裸露出的、已经变成黑紫色的牙床。
伤口两边的皮肤物质翻了起来,就跟丧尸似的。
“愿你……早日安息。”我说,把他的脸蒙了起来。
我忽然不敢往后看了,我害怕萧赫的脸上也被划出了大口子……变得狰狞、难以接受。
我看着剩下的三个担架,抿了下嘴唇,还是走到了第六个担架旁。
“郎君,对不住了。”我说,慢慢掀开了布。
看清楚他的脸的时候,眼泪忽的就掉了下来;我原以为,我变成男生会坚强些,可是事实是,还是一样的爱哭、还是一样是个爱哭鬼。
萧赫的脸肿了一些,但也不是浮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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