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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击三国-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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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方面说,赵英姿这个骑尉是全队军阶最高之人,连她都这么说,再无人敢反对。

说话之间,那冲天火光、野兽般地怪叫,以及幢幢黑影已逼近至二里。

僮扑与护卫已惊慌失措,混乱拥挤,四散而逃。粮车都被推翻,麦粟散落一地……

阿苏看了直摇头,看到什长的决策还真是没错,靠这些人守车阵。只会添乱帮倒忙。

将轺车上的马匹卸下,扶三女上马,赵英姿翻身上马,目注杀至一里之外的贼人。银牙一咬:“就让尔等得意一时,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什么叫如鲠在喉,吞不下,吐不出。”

啪!马鞭一甩,从倾翻的粮车上纵跃而过,身后一骑接一骑跃马过车,沿清水河岸飞驰远去。

……

天蒙蒙亮,远天一抹浅浅的淡红,预示着这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昨夜的营地,已换了主人,车辆粮食及礼物,又被重新装载好。河滩上蹲跪着一群面如土色,簌簌发抖的甄府僮仆及护卫。这些人都是逃跑不及被抓回的,不过似乎没看到施彦,看来这小子运气不错,逃过了一劫。

骑督坐在河边土丘顶一块大石上,望着忙忙碌碌、喜笑颜开的手下,志得意满,马鞭频指,一付挥斥方遒之状,对身边一中年文士道:“尤先生,我这手下儿郎如何?未曾交手,辽东人便望风而遁,丢下一地辎重,哈哈哈,所谓白狼军,也不过如此。”

尤先生点头称许:“公则先生早有言,睦骑督精兵悍将,河内无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嘴里称道,肚里冷笑,你步骑一百二十余人打人家十人,谁不望风而遁啊。

睦骑督听到尤先生提起公则先生,刀子脸上涌起钦服之色:“公则先生果然妙算无方,那甄氏三位娘子遭此劫难,定会到最近之城池躲避,末将所驻守之获嘉,当为首选。如此,三女当自投罗网……”

两人相视,得意大笑。

事情至此,真相呼之欲出。这尤先生便是郭图派来的使者,目的就是不动自己的人,不在自家的地盘,拦截甄氏三女,或者说,最起码将甄洛拦下。而这位睦骑督,就是郭图所借之“刀”。

此人便是河内太守张杨部下,获嘉守将,睦固。

睦固其人,本是黑山军渠帅,与于毒、白绕齐名。自初平末,河内黑山军遭到袁绍毁灭性打击后,于、白横死,睦固走投无路,只得率残兵败卒南投张杨,被封为骑督。

张杨考虑到睦固与袁绍有血债,二人必不相容,故此将睦固调到与袁军对峙的第一线获嘉驻防。以常理推断,张杨的想法是不错,可惜的是,这位张太守算是三国第一不知人心之人,他只看到表象,没看到里子。

睦固是强盗,有奶就是娘的强盗,不是什么有操守的士子。上一秒他会为利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下一秒同样会为利益扔下刀子拜把子。睦固当然没有资格与袁绍拜把子,甚至连与袁熙拜把子的资格都没有,但当利益足够之时,他不介意拜倒在昔日仇敌的脚下。

历史上的睦固,正是在张杨死后,夺取军权,欲投袁绍,迫使曹操派出徐晃、史涣进攻河内,将之斩杀,尽收河内之众。由此引发袁氏集团强劲反弹,点燃了官渡大战的导火索。

而此时的睦固,当然还没有撬动历史的觉悟,在郭图派出使者,许诺足以打动人心的利益后,他重操旧业,又干起了剪径的老本行。睦固在获嘉的军营里有一千四五百兵马,但他不敢动营兵——私调大军,攻击友好,张杨会撕了他。

所以睦固出动的,是自家百余亲卫扈从。想想此人的出身,这些亲卫扈从的来历可想而知。他们就是睦固旧部中最凶悍的一股恶贼。

装备了郡国兵的标配武器,粮饷充足,又是经年厮杀血斗的悍卒,加上压倒性的人数优势——郭什长的撤退命令,无疑是正确的。以甄府那未经阵仗的三十护卫,根本挡不住这群嗜血强盗,而白狼十骑困于阵内,又能有多大作用?至于二十女骑,直接忽略。

既然扮的是强盗,呃。或者说是本色演出,睦固自然不会将这些缴获带回获嘉。他在大号山里有一处秘密据点,距此百余里,只要将东西运走一藏,转头再去获嘉当他的骑督,静候猎物上门,真是天衣无缝啊。

物资起运,睦固与那位尤先生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返回获嘉城。而就在此时。他们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睦固在西、北两个方向,安排有十几个哨探,他当然没有辽东人那么牛逼,哨探全是骑兵。睦固的军队里骑兵很少。能骑马的都是军官,九成以上是步卒,所以他的哨探也全是步卒。

而此刻映入眼帘的,就是三个身上插着箭矢。半身染血,拚命逃来的哨探。十几个哨探,只逃回三个。余人下场可想而知。这固然令睦固恼怒,却不足以令他惊呆,真正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后面的追杀者。

在三个失魂落魄的逃亡哨探身后数十步,竟是十个女人——准确的说是女骑士,她们手里拿着样式古怪的短弓,纵骑如飞,很快追上三个哨探,然后举起手里弓箭。

睦固差点跳起来,暴吼:“混蛋,人都死光啦,快上前接应!”

两个骑马的百骑急忙点了二十余手下冲出包抄。

嗤嗤嗤,三箭过后,三个哨探一头栽倒,激得烟尘飞扬,在初升的阳光映照下,泥尘仿佛带着血色。

女骑士们一击得手,勒骑而返,而此时贼兵还在五六十步外挥刀举矛空嚷嚷。

那两个百将眼见诸女在跟前射杀自家哨探,救之不及,既惊且怒,好似被一群娘们甩了一耳光,脸皮火辣辣生疼。不约而同摘下弓箭,怒吼着拍马急追,追及四十步左右,引弓欲射。

同时一瞬间,女骑士们齐齐扭身,举弓回射,十声如一响,十箭如流星,将两个百将穿成筛子,血雾激扬。

噗!噗!两具血尸重重跌落尘埃。

唯一一个戴着红缨朱盔的女骑士,抬起手里的短弓,向睦固点了点,似在警告他小心点。随后一声清叱,十骑如飞而去,转瞬变成十个黑点。

睦固的贼兵完全被震住了,那二十余步卒齐齐刹住脚步,惊骇地望着远去的黑点,一时竟不敢上前为上官收尸,只怕那群女罗刹突然杀回。

而被俘的甄府僮仆与护卫,俱是惊喜交集。他们不敢发声,只互相以目交流,眼里难掩欢喜。

睦固脸色铁青,神情宛若吃人,拳头攥得喀吧响——那女骑士遥遥一点,耳光响亮。

睦固胸肺气炸,心腔却在收缩,这些女人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也太剽悍了吧?箭术凌厉,骑术精湛,相互配合默契,行动整齐划一……别说他的手下没这等本事,就算是河内军、西凉军,甚至冀州军都没这样的精锐。

“回马箭!还是十人皆会……”尤先生也是识货之人,见十女骑回马射杀两个百将的干脆利落劲,也牙疼似地吸着气。

虽然马镫在乌丸部落里已悄然传开,但乌丸人也不傻,知道比装备自家肯定拚不过汉军,所以也尽可能严格保密。由于幽、冀两势力近期无战事,故而马镫之秘一时也并未泄露。

当然,随着白狼军入中原,这些秘密,也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解开。

不过,此时此刻,睦固也好,郭图的使者也好,那一群贼兵也好,全被赵英姿所率九女骑所展现出的精湛骑射震住了。

主客势易,现在,要防守的是他们,而白狼骑与飞燕翎,将会自由进攻。

第二百六十六章【小看女人的代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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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走了,还会回来吗?这是每一个贼兵脑海里所转的念头。

睦固闷闷吐出一口气,脸色依旧阴沉,被飞燕女骑这一个下马威,现在他已不敢让自家步卒押运货物上路了,但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最令他窝火的是,明明在数十里外就有自家的大军,偏偏不敢调过来……被几个妇人欺负成这样,令他喉咙发甜,有种想吐血的感觉。

手下十一个百将、牙将、军侯一齐聚拢过来,这些人都是有战马的军官,他们一致表示,若那群女骑士再敢骚乱,他们会一齐出动截杀。

睦固冷冷扫了这群老兄弟一眼,摇摇头:“不行,你们都是军将,万一有个好歹,这兵谁来带?”

一听这泄气话,顿时就有人急白赤眼:“骑督,难道你认为咱们还打不过一群女娃?”

睦固冷然道:“若是斗将或马战,我相信你们准赢,但比驰射——那群妇人的身手你们见过的,谁敢说自己稳胜?”

没人说话了,但这时尤先生的声音响起:“既然技不能胜,何不以力胜?”

嗯?二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射向尤先生,但见这中年文士捋须笑道:“诸位可有能开三石步弓者?”

包括睦固在内,有五人举手。

“好,就请四位持三石弓警戒,一旦发现敌骑身影,全力发矢拒之。妇人力弱,矢虽准却需驰近方能杀伤,如此……”

无需尤先生说完。诸人俱知其意,齐声称善。当下推举出四名力雄善射之军将,持三石步弓护翼。由于这几人都是睦固的老兄弟,生怕有个闪失,睦固下令其他不出战的军将把身上的两档铠解下来,让四人披上。如此一来,四将俱是披双层铠,头上还顶着个小圆盾,寻常箭矢再难穿透。这一下,大伙都放心了。

嗯。飞燕女骑小小露了一手,就迫使贼将武装到了头顶,无论下一次接战情况如何,已足够她们自豪了。

车辆终于启程了,沿清水而上,左翼有河流为屏障,自不必担心,只要保障右翼安全就好。俘虏也一并押解,或许到时会有用。

睦固与尤先生原本是要率部分人马回获嘉的。但被飞燕翎一闹,不得不一起跟着前往大号山,以防不测。

总共十四个哨探,加上两个百将。十六具尸体,全是箭伤,此刻正放在轺车顶上,不时有血水滴下。望之心惊。

也许是受到这惨状的刺激,每个贼兵的精神都高度紧张。四贼将披厚铠、执强弓,缓缓策骑于百步之外巡逻。贼兵中有盾牌的安排在队伍外侧。以为护翼。一行百人,就这样小心翼翼押着十余辆车及数十俘虏,向西而行。

不出三里,一片树林里突然闪现十骑红巾朱甲的熟悉身影。

不好!该死的罗刹女又来了!

车队立即停下警戒,贼兵举起木盾,二十余弓手快步跑上左近一个稍高的土丘,四个贼将则飞步拦截——他们并未骑马,毕竟马无防护,只会成为靶子,而且他们所持的也是步弓而非骑弓。

十女骑里除了赵英姿,其余九骑都已换成了另一批女兵。望见披着厚铠,纵骑接近的四贼将,赵英姿鲜菱般地嘴角一撇,将滑轮短弓插回弓囊,从马鞍侧的皮口袋里取出一具弩。

这是一具加手柄型擎张弩,双重复弦,拉力达四石,为拉杆式偏心轮上弦。使用时一手握弩柄,一手板动拉杆,弩把两侧盒式滑轮组同时转动,将弦勾张,放矢入箭槽后,扣动悬刀即可发射。

这便是白狼军的新式骑弩,由步军的射虎弩改装而成,威力减小近半,但百步破甲夺命不在话下。这种骑弩的威力比狼牙飞骑的标配三石及三石五斗滑轮弓略强,但因为射速远远不及,若与滑轮弓对阵,完全就是被摁着打,所以狼牙飞骑战士不屑使用。马悍通常用它来装备不善射的重骑兵与未配备滑轮弓的轻骑兵,同时也是飞燕女骑的标配武器之一。

这时有眼尖的女兵叫道:“骑尉,他们身披双层铠,须放近至七十步。”

赵英姿放矢入槽,举手扬弩:“贼人敢迎战,必有所恃,想必是力大善射之士。大伙分散出击,近至七十步自由漫射,小心些。”说罢当先拍马冲出。

十女骑齐声叱咤,俱持骑弩,放骑四出,形成一半弧,向四贼将逼近。

睦固驰马上坡,手里马鞭一紧,咬牙切齿:“来得好!最好射马不射人,我要活的,获嘉营正缺几个营妓……”

切齿诅咒声中,双方已快速接近。至八十步时,四贼将抢先发射。

嗤嗤嗤嗤!四箭分射四方。

赵英姿首当其冲,被两个贼将瞄准,双箭齐至,袭胸而来——看来二贼未能深刻体会上级领导的精神,直接奔人射击了。

对多矢攒射的闪避技巧,赵英姿早已练习过无数次,但见她一个镫里藏身,轻巧地悬挂于马腹,两支利箭从马鞍上方交叉而过,毫发无损。

睦固与手下众贼看得面皮直抽,除了咋舌,什么话都说不出。

而当事的两个贼将则一边咒骂,一边抽箭再射——只不过,他们没机会了。

赵英姿身影再现时,已逼近六十步,弩搁于臂,手指一扣,机括脆响声中,矢如冷电,一闪而逝。

噗!尺半弩矢穿甲透肌,深深贯入一贼将胸膛,只留半截木羽在外。贼将双眼怒凸,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不是双层铠甲么?说好的双保险呢?格老子的……重重摔倒,死不瞑目。

同一时间,四面八方射来八矢,将本该“刀枪不入”的三贼将射成漏勺……

而飞燕女骑中。只有一人战马中箭(看来还是有下属能领会上级精神的),将女骑士掀下马背,旋即被同伴救起。

强弩!这帮女魔头又换成可破坚甲的强弩了!

睦固目眦欲裂,这四人可是他的老兄弟啊!眨眼间就殁于眼前,当真是心痛无极。

而那位尤先生则心惊肉跳,更为白狼军械之强震撼不已。可破双层铠之骑弩,连冀州军都没这样的利器啊。主公之精锐大戟士,号称坚不可摧,但若对上百十骑这样的强弩……想想就头皮发麻。

击杀贼将,若是狼牙飞骑。必定剥下双层甲,耀阵而去,飞燕女骑当然不会这么干。她们一起举弩,远远向睦固做了个瞄准的手势,随后拍马而去,很快消失于树林中。

打脸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数一数,正好十下。

睦固的脸胀成猪肝色,咋一看。还真有点肿的样子。

尤先生长叹:“原来如此,辽东人如此干脆利落放弃车辆物资,便是量我们也带不走啊!”

睦固觉得自己要疯了,他发誓。如果这群女魔再出现,对方不死就是他死。

在睦固暴走之前,被尤先生拉住:“这些物资是辽东人的诱饵,也是我们的累赘。睦骑督。不如尽弃之,全军迅速赶回获嘉,或可避免倾覆之危。”

尤先生知道这趟差事失败了。全因少算了一支可怕力量。眼下不再是抢掠物资、算计甄氏三女的问题,而是如何安全脱身的问题。

“不行!”睦固断然拒绝,这不是贪图财物的事,被一群妇人蹬鼻子上脸,他已经丢脸到家了,若弃物夹尾而逃,今后他还能在这些老兄弟面前抬得起头么?

尤先生大急:“此时若退,主动在手,尚可保全,但若强撑下去,一旦折损过巨……必悔之晚矣!”

仿佛为证明尤先生所言,当睦固再一次拒绝后,树林里再次涌出白马红巾骑影——这一次,来了整整二十骑。

当飞燕女骑们从六、七十步外飞掠而过时,弦翻如落珠,箭矢如密雨,短短五息,每一个女兵手里所扣的五支箭矢尽数射出。瞬息之间,箭雨淋落,首当其冲的二十余弓手被射得七零八落。

车辆旁的贼兵们一阵骚动,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远处的山丘上突然冲出九骑,从贼兵的队尾扫过,同样以乱箭暴袭。

白狼骑兵!

郭什长等八骑,所用的都是常规骑弓,有效射程都在五十步之内。正常情况下,他们能射中贼兵,对方同样也能有效反击——如果贼兵还有弓手的话……

近三十骑兵,犹如三十把剃刀,来回片肉,不过片刻,就将百余贼兵割得鲜血淋漓,哀鸿遍地。

“啊——”睦固双眼血红,仰天咆哮。

当尤先生以为这位骑督准备狂化时,睦固居然拉着他一同上马,打马向南而逃。余下的贼兵贼将,也早一哄而散。

尤先生终于又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于毒、白绕都死了,而睦固却活着,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家伙。

当二人打马飞驰过一片林子时,树林里突然横冲出一骑,马上骑士脚踩马背,纵身扑击睦固。

睦固反应奇快,身躯急伏,双手搂住马脖子方避免滑跌下马。

袭击者从睦固后背掠过——但并未扑空,后方慢了半个马身的尤先生正当其冲,被扑了个结结实实,从马背重重摔下,喀啦啦之声不绝于耳,也不知摔断了几根骨头。

“睦固——”少年阿苏脚踩半死的尤先生,冲着落荒而逃的贼将背影大叫,“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木果在地下等着你!”

第二百六十七章【各出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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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昭圆满完成出使冀州,置换粮食的任务后,得知解决粮食问题的天子刘协大喜过望,在董昭回朝覆旨当日,封其为谏议大夫,进亭侯。

董昭自个都没想到,被马悍半强迫出使一遭,居然捞到了一个亭侯勋爵,这算不算意外之喜?不管怎么说,董昭眼下决定不忙着选主公,再慢慢观察一阵,看看是兖州那位,还是雒阳这位更合适。

所以当得知马悍有请时,董昭倒也爽快来了。

一进卫将军府(其实就是两进小院),董昭就感觉事态有些不寻常。那位年轻而不失威严的卫将军脸色一如往常的平静,但以董昭敏锐的感触,清晰感觉到那是一座平静的火山……不知是谁惹了这狂人,这人怕是要倒霉。

自从惊闻马悍击杀兖州牧曹操之族弟、族侄,俘其嫡长子为质之后,董昭便在心里暗暗将此人定为狂人——手上不过数千兵力,孤悬一地,钱粮两缺,就敢与占据两州的曹氏叫板,实在够狂。

不过董昭也承认,不管曹某人多愤怒,在目前局势下,也不敢对雒阳动兵。曹氏大敌吕布还在徐州,与刘备联手,虎视眈眈。东边之强敌未除,谁敢在西边又树一大敌?而雒阳更是天子垂堂,是朝廷的象征,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攻之?

在为马悍的剽悍摇头的同时,董昭也不得不承认。马悍这一手火中取栗,还真算是冒险成功了。只不知,眼下又有谁活不耐烦招惹这霸王。

见侍者引董昭进门,马悍起身拱手为礼。董昭站定堂下还礼,再由侍者引至左席落坐。在此之前,堂下恭立着两人,一个穿着低级伍长戎服;另一人,竟是个少女,但却是个裹红巾、着甲衣的女武士。

董昭曾闻万年长公主有一队女护卫,红巾白马。驰骋舞弓,看模样,这少女多半便是其成员了。

马悍拿起案牍上一份供词,放上托盘,让侍者交给董昭。

董昭接过,气定神闲地观看,不一会,脸色慢慢变得惊讶起来,抬头道:“尤季良。此人我识得,他是郭公则的宾客,甚得其信重……这真是他的供词?”

马悍向堂下少年阿苏一指:“此人是我麾下武卒,尤季良便是为其所擒。在我好生‘劝说’之下。那位尤宾客已经交待了事件来龙去脉。”

董昭生怕此人狂性大发,忙道:“虽然此事确认是袁二公子与郭公则指使,但眼下方与袁公订约,万万不可冒失……”

马悍失笑道:“公仁该不是以为我会提兵打上邺城。找这二位的麻烦吧?”

董昭正容道:“将军曾为百卒死难,冲冠一怒,反卷西凉军。射杀李傕侄甥。又将冒犯将军虎威之曹氏叔侄杀的杀、擒的擒。今袁、郭二人不知死活,冲撞将军,固有取死之道。幸而未造成损失,尚请将军以大局为重,暂息雷霆之怒。”

马悍淡淡道:“你看我怒了么?”

董昭心道,怒得不能再怒了,嘴里道:“以昭之见,此事宜采取‘首恶不问,协从必斩’,以儆效尤。”

马悍缓缓点头:“袁、郭可恕,睦固不饶。我找公仁来,就是让你分析一下,若将此供词与那姓尤的解送河内,张稚叔会不会收拾睦固?”

董昭不假思索摇头:“不会。”

“不会?”马悍愕然,这么明显吃里爬外的行径,谁还能忍?

董昭给出的答案是——张杨能忍。

董昭此前在张杨那里待了大半年,对这位河内太守为人最清楚不过,张杨很像那种整天叫嚷着“以德服人”的义气大哥。纵观张杨的生平,这个曾是丁原手下与吕布、张辽齐名的并州三勇将之一,勇猛有余,心智不足。在董昭看来,完全可以归为缺心眼一类。从发生在张杨身上的三件事,可以略窥此人心性。

第一件事发生在初平元年,当时张杨曾加入关东讨董联军,但之后却被叛乱的南匈奴单于於夫罗挟持,一路跑到黎阳。如果不是袁绍随后派出大将麹义击破於夫罗,这位怕是早就报销了。

第二件事则是张杨任河内太守其间,曾有手下部将反叛。当叛将失败被押至张杨跟前时,这位“仁义大哥”竟然垂泪如妇人语:“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有什么对不住你?”说完之后,更为叛将松绑……这位叛将后来是感恩戴德?还是以之可欺,变本加厉?史籍无载,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张杨这样毫无原则的纵容叛逆,为自己埋下了杀身之祸。(《英雄记》载:(张)杨性仁和,无威刑。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涕泣,辄原不问。)

最后一事,目前尚未发生,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建安三年,曹操、刘备联手攻吕布,作为吕布为数不多的至交,张杨兵发射犬呼应,威胁兖州北部。曹操采纳程昱之计,收买张杨部将杨丑。结果,张杨死于杨丑暗杀之下。其后杨丑兼并其众,本欲率众归曹,没想到黄雀在后,自个又被郭图收买的睦固袭杀……

综合以上三事,这张杨简直就是个怀具啊!性格决定命运,在这群魔乱舞的三国乱世之中,这位与蜀中刘璋一时瑜亮的人物,没被盯上还好,尚能在夹缝中生存,而一旦被那几个三国大鳄盯上,真的是连骨渣子都不剩……

尽管目下只是建安元年而已,但董昭通过以上前两件事,加上平日相处,已非常肯定,张杨今后必难逃兵败身死的下场。故此他才这么着急重选新主公,在一时拿不定主意选谁的情况下,宁可先回这残破的小朝廷。也不跟那个印堂发暗的张太守混。

听完董昭的分析,马悍也是无语,这张杨连叛将都轻轻放过,又怎会为难一个与潜在对手暗通款曲的部将?

马悍摇摇头,打消了利用抓获的尤季良与其供词,激张杨杀睦固的想法。当然,这事没完,a计划行不通,还有b计划。

“以公仁之见,张稚叔会对此事如何处理?”马悍不甘心道。“他总不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董昭略微沉吟,道:“以昭所料,张使君采取之策无非有二,一是派使者向将军赔礼,二是将睦固调离获嘉,将其放在西面或南面的城池驻守。”

这是很自然的,张杨再好说话,也不可能让一个与冀州集团眉来眼去的部下继续驻守在河内与冀州交界,最有可能的就是将之调离换防。

马悍抚掌而笑:“好。就怕他不动,一动就好办——这样,请公仁再辛苦一趟,将尤季良及其供词转交河内。并代表本将军向张稚叔严正交涉,务必令其将睦固调离获嘉。”

董昭目光一转,咂摸出了马悍言外之意——睦固一旦被调离,按正常程序。必轻装简从前往野王向张杨请罪,而这就是取其性命的最好机会……

董昭悚然道:“将军慎行!若调精兵入河内伏杀,恐怕会引起河内不满……”

马悍哈哈大笑。不屑地摇摇手指:“杀一个光杆骑督,还用得着我出精兵伏击?传陈到!”

不一会,一身紧身软甲,透着精明剽悍的陈到出现在堂下,向上首的马悍与董昭致礼。

马悍向阿苏一指,对陈到道:“这是伍长阿苏,他将与叔至一道,前往河内,袭杀睦固——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也不管你们花多少钱、用多长时间,我只要看到睦固的首级。”

陈到面色如常,拱手道:“到必不辱使命。”

……

当马悍处心积虑收拾胆敢捋其虎须的睦固之时,远在数百里外,兖州的濮阳太守府内,曹操、荀彧、程昱、曹仁、曹洪、夏侯渊、于禁、史涣等兖州首脑齐聚一堂,就连常年抱病卧床的夏侯惇都强撑病躯出席了。

呃,历史上此时正龙精虎猛的夏侯惇是什么情况?竟成病夫了?无他,伤目耳。

甄城之外,黄河岸边,马悍千步一箭,先伤程昱,再伤夏侯。以夏侯惇生命力之强悍,啖睛噬肉,视若等闲,原本不该有事。但马悍临时起意,把狙击箭往马粪里一搅,生生把一支平平无奇的箭矢弄成了生化武器。

由于伤口在眼窝,就算以现代的医疗条件,清创也很麻烦,更别说古代了。因此,夏侯惇的眼伤无可避免的感染了——粪便入眼,想想就令人恶寒,其毒性之大,即便是对医术一无所知的人,亦能想象得到。

高烧、恶疟、脓肿、溃烂……反反复复,可怜一条龙精虎猛的汉子,被病痛折磨成一把骨头。脑袋肿大,面目变形,出个门不光要蒙眼,连整个脑袋都要蒙住,只露布满红筋的独目,十丈之外,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恶臭……

相比之下,被箭穿手掌的程昱还算好了——他自手肘以下已被截断,成了独臂人。他之所以能活下来,全因为替他实施截肢手术的,是一个叫华陀的圣手。

这两个人,都将吕布恨之入骨——他们都把这一箭之仇,算到了吕布身上。包括曹操在内,没有任何人想到,真凶另有其人。谁叫你吕布号称“飞将”,而当夜又只有你亲率并、兖联军进攻大营,不是你是谁?

虽然两人一残一废,但当他们看到曹纯与曹安民的尸体时,突然感觉自己还算幸运。

与马悍千步狙击被算到吕布头上一样,曹纯被爆菊而亡,也算到了马悍头上。因为谁也没看到陈到下的手,反正曹纯死在白狼军手上,那就算是你马悍的血债。

嗯,对于这两笔糊涂帐,吕布可能会喊冤,但马悍只会笑眯眯地承认。

“子和、安民俱殒,长男为质。今次与马悍冲突虽短促,结果竟如此惨烈……”曹操原本就黑粗的脸,此刻更是阴沉得仿佛随时会降下雷霆暴雨。

夏侯渊左右看看,断然道:“此仇不可不报,子修不可不救。”

“徐州未平,吕贼未灭,此时实不宜再树强敌。”能说这样的话,只有曹仁。这位曹军悍将双目微红,额系白绦,纵是心痛兄弟之死,却仍保持难得的清醒,劝戒大兄不可意气用事。

以往在这种场合发言最踊跃的曹洪,这回却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说起来三曹都是他手下的军将,结果一个被俘,两个丧命,真是没脸回来见诸位族亲了。

夏侯惇咳嗽几声,吃力地睁着另一只已被感染的红肿独目,道:“子修在雒阳,当无……性命之忧。二曹之仇,非是当下必报……”夏侯惇可不是演义里那种脑袋里长肌肉的莽夫,伤目之前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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