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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一名)-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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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刚刚露白,城内敌军的攻势便比以往更加凶狠,鬼子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强大的火力,在废墟上不断地推进,已经打到了核心阵地上。在正面据守的是张贤一六九团第三营的司马云的残部,在营长司马云的带领之下,拼死与敌相抗,左突右冲之中,饱受敌人烟熏火烧之苦,并且常有敌人的乱弹袭击,处境极其危险,但大家都知道这里已经离得师部很近了,不能有任何让步,所以官兵齐心,如铁人一样坚守阵地的两侧,致使敌人屡攻不下,而司马云部也只打得剩下了五十人。
  敌人见正面无法突破,于是占据小西门,分作两路,一路向大西门伸展,一路向东北街推进,企图包围中央银行。
  此时,守卫在文昌庙的正是张贤,他所率的却都是些从伤员中抽出来还可以行动的兵丁,人数有一百,但是有枪的人却不多,大多数手里的武器只是些大刀木棍和长矛。这个时候,张贤既要率部挡住正北面的敌人放火来烧以及炮击,还要防止小西门那边蹿来到敌人抄袭,在敌人两面夹击中,他只能以主动的进攻来化解敌人的攻势。这又是一场惨烈的近身肉搏战,虽然众寡悬殊,但是大家在张贤的带领之下,勇猛冲锋,有枪的用枪,有刀的用刀,实在手里没有武器的就搬起石头作武器,竟然将这一股两百人的敌人打退了。这股凶敌从张贤的阵地绕过,向西北方向蹿去。
  张贤却知道,文昌庙阵地之后便是中央银行的后墙,连忙带人从后尾随过去,却见那里的国军守卫正与敌接战,而从箭道街、旧营署过来的敌军也会合于此,正在凿壁穿墙,眼见着那堵墙就要被凿穿,张贤招呼了大家一声,举起从敌人那里夺来的机关枪对敌狂射,看着敌人纷纷饮弹倒毙,他只觉得兴奋异常,便是换弹夹和枪管也浑然一体,几无间隔。敌人抱头而逃,只在墙边留下了数十具尸体。直到这时,跟在他身边的魏楞子才接过了他手中的机枪,这才发现,他的右手手掌已然血肉模糊,却原来是他在换机枪枪管的时候,毫没有在意那枪管已经被打得发红,他的手也烫得全是大泡。
  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张贤这才发现,原本他带的一百多人,此时只剩下了三十多人。
  同时,在大西门方向固守的是苏正涛的一七零团,正与蹿至此处的三百多敌人接战,而同时,他们还要应付城外敌人的攻击,伤亡十分惨重。然而,此时的大西门关系到守军的存亡,如果大西门一丢,那么中央银行肯定不保。所以,苏团长身先士卒,率部持白刃向敌逆袭,敌见势不好,连忙败退。
  却原来,这些一一六师团的鬼子们也十分好笑,因为许多的老兵是从那个窝囊废的敌第四师团调来,都知道此时常德城的攻克是迟早的事,都想着能保住一条命来迎接胜利,又都知道此时的国军已经成了强弩之末,所以都不愿意冲到最前面被国军拼命,如果放放枪、搞搞对射还可以,但是就怕与国军肉搏战,因为他们也知道,这种面对面、颊贴颊的战斗,自己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弄不好就会把命赔进去。正因为如此,所以白刃战也成了国军一个有力的战术。
  ※※※
  也许是对拿下常德没有必胜的把握,横山勇又打起了心理战。中午的时候,几架敌机再一次在常德的上空投下了大量的传单,一位副官将这份传单捡了来,交到了罗达的手里,上面写着:“告五十七师官兵,一,汝之援军第十军在黄土店以北全部消灭,军长方先觉及其师长阵亡;二,救援汝等各路渝军完全绝望,第五十七师官兵歼灭在即;三,无论渝军或第五十七师将兵,活捉罗达赏五十万元;四,杀罗达者,将首级送来投降赏三十万元。大日本帝国皇军司令部。”
  罗达拿着这份传单,只是冷冷地一笑,他已经没有闲情逸致再为这张传单来做批语,揉成一团,随手丢进了垃圾堆里,他相信,他的士兵绝非贪生怕死之徒。
  此时,突入到核心阵地中的敌人基本被打退,还有一股敌人在大西门内,苏正涛带着三十多名士兵,从中山西路北侧的杨家牌坊一带,作猛烈的逆袭,将这股敌寇堵在了观音庵中。苏正涛分两路左右夹击,逢墙推墙,逢屋穿屋,迫近敌前,然后猛掷手榴弹。敌人被这样突然袭击,不由大乱,自相践踏着,伤毙于此的无数。
  敌人经过这番打击,攻势顿挫,大西门内的威胁总算解除,可是,这一仗下来,五十七师里又有两个营长和一个副团长阵亡,而苏团长也挂了彩。
  很快,天色就黑了下来,夜晚又一次来临,敌人对中央银行的大规模进攻也暂时收敛了许多,但是与这核心阵地相对,敌人还有两百多人布阵在兴街口正面的街上,剑拔弩张,跃跃欲试。所以,罗达决定先发制人来破除这个不安全的威胁,于是,命令秦其山所部,率领二十余名官兵,从双忠巷工事内冲出,钻进到指挥部之后,求敌背侧猛击。同时,又命令司马云营长率师指挥部内的官兵,越出围墙,正面打击敌人,而罗达本人则亲自指挥,并掌握着指挥部门口那挺关系着首脑机构命脉的机关枪,对准敌人不停地扫射。这两百多名敌寇处于了两面夹击之中,丢下了数十具尸体,向秦其山率队的那面突围。战斗中,英勇的虎贲勇士们击毙了其中的一个少佐,而秦团长本人也身受重伤。敌人狼狈逃走,可是,当大家把秦团长抬回来时,他身中数弹,已然停止了呼吸!
  
  第四四章 无衣(二)
  
  十二月二日深夜,指挥部之危虽暂时解除,但是整个局势的发展已经到了无可支持的地步,整个防御阵地已经被敌人压缩到了很狭小的范围里,各团仅有战斗人员七到八个班,全师官兵除伤员外,此时能够掌控的只有三百二十一个人,步枪也只有四十多条,如果第二天敌人再一次发动拂晓攻势的话,又怎么能够应付呢?
  罗达知道,五十七师的最后时刻已经来到了。他思前想后,忐忑不安,只觉得身上的担子重有千金。也就在这个时候,同是七十四军的第五十一师敢死队的一名便衣,从沅江偷渡过来,正好迎救了那名被松下靖次郎抓获的第三师的联络员赵副官,两个人闯进城来,直入罗达的指挥所里,向他报告了城外的情况。五十一师仍在常德经西百余里外的长岭岗,被日军阻滞无法靠近常德,王辉军长因为担心城中的情况,所以才派了这一队人钻隙进城,二十多人有十九个战死沙场,只剩下了这个联络员。而隔江的南面的德山方向,此时的枪声也由激烈渐趋寂静。据第三师的赵副官介绍,当初第三师第七团推进到了沅江南岸,向常德方向打了三枚信号弹,但是城里并没有反应,第七团原本准备渡江进城,又担心常德已入敌手,所以犹豫其间,吹了几次联络号,也没有响应,这才派他过江进城探个究竟,哪知一上岸就被鬼子捉住了。当时他们就有约定,在被鬼子抓住之前,这个赵副官向对岸打了一发信号弹,这是通知河对岸的第七团常德已经失守,不必要渡江了。
  听完这两个联络员的话,罗达暗暗叫苦,西面的援军已经远水解不了近渴,根本指望不上。而南面第十军的援军只怕此时也已经陷入了敌人的包围之中。对岸的信号弹和联络号,五十七师守南门的士兵都已经看到听到,只是因为师里那个时候早就没有了信号弹,而司号手也全部牺牲,只得找到一支沅江引航用的红灯来回应,可能因为那灯光过于暗淡,所以第三师的援军并没有看到。听赵副官说,他从南岸过来的时候,敌人已经三面对第三师合围了,而此时南面的枪声停止,无外乎两种结果,其一是第三师被敌歼灭了,不能再派人过江。其二是第三师已经突围,转向了其它的方向去了,远离了常德。
  罗达将这两名联络官安排下去休息,此时的他已经有些绝望了,援军根本不会再来,五十七师只能等着覆灭。
  罗达正在左思右想之际,张贤带着魏楞子闯进了指挥部,却是向他报告着一个很坏的消息:“师长,有一股敌人由余家牌坊蹿出来,切断了我们与中山西路的联系,正向老鸦池到双忠巷一线阵地进攻。此时一七一团残部伤亡甚重,能战斗的人只有七十多人,武器弹药奇缺,难以抗拒。”
  罗达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已经红红地满是泪水。张贤愣了一下,不由得问道:“师座,您这是怎么了?”
  罗过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强忍着无限的悲痛,却问着他:“张贤,那边你怎么安排的?”
  张贤道:“秦团长牺牲了,我代行一七一团职责,我已经调司马云的三十多个人去双忠巷助阵,将那股鬼子挡在了那边。如今黑灯下火的,敌人也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他们冲锋了几次,都被我们的机枪打下去了,就没敢再行进攻,我只怕这样我们撑不到天亮。”
  罗达点了点头,却意味深长地道:“如果我们的援军到不了,张贤,我希望你能够带着我们的弟兄突围出城!”
  张贤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师长,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问道:“难道我们的援军到不了了吗?”
  罗达长叹了一声,道:“便是能到,此时此刻,又能有什么用呢?”说着,转身走向报务员那里。
  张贤紧跟在他的身后,只听到罗达命令着报务员给远在恩施的长官部发出了最后的一封电报:“弹尽,人亡,城已破,友军观望不前。刻大街小巷混战成一团。职率副师长参谋长死守中央银行,我军高呼七十四军万岁,蒋委员长万岁,中华民国万岁。职罗达谨叩。”
  这已然是一封诀别信了!在这封电报中,留下了罗达无限的情与无限的恨!
  远在恩施的孙长官与郭参谋长收到了这封电报,已然是悲不欲声,热泪盈眶,这一刻,整个长官部里一片肃然。
  孙仲再一次电令解围各军,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冲进常德。但是,这个时候,为时已经太晚了。
  ※※※
  罗师长口述完了电报,转身走出了门去,望着已被烽火遮掩得失去了璀璨的夜空,这一夜异常黑暗,那黯淡的星光此时就如同他的心境一样,昏沉而冰冷。他默默地举起了自己的佩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这把勃朗宁手枪也跟了他有十年,如今他就想着用这把自己心爱的手枪,结束自己的生命,以实现当初向上峰立下的不成功便成仁的誓言,在他看来,明天常德的失守已经在所难免了!
  “师长!”张贤吓了一跳,他一直紧跟在罗达的身后,见状一把抱住了他,顺手夺过了他的手枪。
  闻声赶过来的还有陈副师长和参谋长,大家这才知道刚才那一刻,罗达是准备自裁了。
  “师长,你这是怎么了?”大家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张贤这样痛心地问着。
  这时,罗达已经声泪俱下,他无话可说,只有一声叹息。
  “师长,这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失败呀?您怎么可以轻身呢?”张贤正色地对他道。
  罗达转过头来,望着他,看着这个曾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此时也是满身的伤痕,腿上缠着崩带,手中也裹着血迹斑斑的纱布,蓬头垢面,早已不似记忆里那样的英俊武威了。
  “是呀!”旁边的陈副师长也这样劝道:“我们还可以突围!”
  罗达看了看身边的这几个人,却摇了摇头,黯然地道:“我也想过突围,可是这样便是将常德城拱手让给了敌人,若真是这种结果,那又何必当初呢?”
  张贤知道,他所指的是那夜松下靖次郎入城的事,鬼子当时已经让开了一条活路,如果那个时候离开常德,那么,此时的五十七师,绝对不会象现在这般损失惨重,也不会象如今这样只剩下了三百号人!
  陈副师长却道:“师座,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当初孙长官是让我们拖住敌人十天,可是从十八日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十五天了。再说,孙长官原订的是二十六日我们的援军就可以开进常德,可是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二日了,我们的援兵还没有来,便是我们突围出去,上峰又能说些什么呢?”
  陈副师长所言,正中了师部里所有的人心思,罗达在这一刻也动了心,但他还是有一些担心,道:“我们可以突围出去,可是当初我是在孙长官那里立过的军令状,常德城人,我罗达人在!常德城无,我罗达人无!而且委座还专门发来电令要我死守常德的,如今就这么放弃,委座定然不会放过我!”
  副师长与参谋长等人都无言以对,是呀,对于上面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好大喜功是惯例,又哪里管得底下人的死活,万骨皆枯也不过是为了赢得一将的功名。
  张贤笑了笑,在这个时候,他还可以笑得出来,这也就是他与众不同之处。他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罗师长,这才道:“师长,如今这种局面,您比我们都清楚得很,就算是我们宁死不退,又能如何?最迟明日就可见分晓,其结果不外乎我们被敌人歼灭掉。我们不突围,也就只能是为了死而死,其意义顶多也就成全了您一世的英名。可是如今,我们可以走得了的弟兄还有三百多呀!师座,人之死到此时,已经不难了,难得却是您的选择。您是愿意牺牲掉您个人的荣誉,为我们五十七师留下这么一点精血,为以后的重建努力呢?还是让我们这个虎贲之师全军覆没呢?”
  这番话要是从别人的口中讲出来,罗达肯定会大发雷霆,可是这是从张贤的口中讲出来的,这个团长是他最亲信的部下,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五十七师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间。张贤的话虽然刺耳,但是却很有道理。
  “你也劝我突围?”罗达平静了下来,这样又问了张贤一句。
  张贤点了点头,又道:“师座,我们突围也可以找一个说词,如今沅江南岸虽然枪声已歇,但是那里应该还有我们的援军,而沅江南北两岸原来俱是我师的阵地,我们过江去不过是迎接友军,并非离开阵地,只有早一天迎来友军,才可能早一日将敌驱走。”
  大家都连连点头,陈副师长又补充道:“如今我们在城破、兵少、弹枪都奇缺,而援军又无望的危急处境下,不突围必定是坐以待毙的。”
  罗达思忖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
  十二月三日凌晨一点钟,罗达召集师部副师长、参谋长、参谋主任以及团长张贤、苏正涛等人共商突围之事,大家一致认为,此时必须当机立断,及早突围,一等到天亮,日军再发动攻势,将城外西南通向江边唯一通道堵死,再要突围也无济于事了。
  于是,罗达当即宣布突围,命令副师长和一七零团团长苏正涛率一部先偷渡沅江,再绕道返回江北,到河洑镇附近迎接西面来的援军;而自己带着张贤等人渡河后,向德山一带钻隙前进,往迎第十军的友军。
  这时候,张贤却提出了另一个主张:“师座,我想我还是留下来吧!”
  大家都为之一怔,罗达不解地问:“你是什么意思呢?”
  张贤笑了笑,道:“南城外是松下靖次郎的联队把守着,他不可能让我们轻易过江的,必须要有掩护,大家才可能平安过江,我想,还是我留下来掩护大家吧!”
  罗达怔了怔,张贤说得确实不错,三百号人虽说不多,但是偷渡过江肯定会惊动一直在江边警戒的鬼子松下联队,如果没有人掩护,这些人要想安全过江,根本不可能。
  “还是我留下来吧!”苏正涛这样道。
  “还是我留下来吧!”张贤道:“我比不了你们,我腿上的伤还没有好,走不了远路,只怕会连累大家,还不如就留在城里,组织抵抗,等着你们带着援军过来解围。”
  “组织抵抗?”苏正涛道:“哪还有人呀?”
  张贤一笑,道:“如今我们掌握的人数只有三百,其实城中许多的地方还有我们的兄弟,他们被敌人打散,躲在废墟之下。再说,我们的许多伤员也无法离开,如果没有人组织,他们只能成为鬼子的俘虏。”
  罗达点了点头,想了一下,道:“好吧,就由你留下来掩护。这样吧,司马云那里还有五十多人,我把他们留下来,由你指挥,你尽量周旋,如果有机会,能突围还是突围!”
  “是!”张贤答应着。
  
  第四四章 无衣(三)
  
  凌晨两点多钟,罗师长带着随行副官,沿着石阶登上了南城城垣,这一段城墙此时是常德唯一还没有被炸毁的,他怅望了良久,隐约听到渡江的官兵发出来的噪杂声,不由得潸然泪下。旋又返回城中,来回地踱着步子,复又登到了城上,仰天叹息。副官催促着他及早出城,他却默然无语。过了半天,这才再一次返回城内,直奔张贤留守的师部,正走之间,却见张贤带着三十几个弟兄迎面而来,队伍里,还牵着一匹白马。
  这一夜,狂风怒吼着从北面刮来,所有的人都倍觉寒冷。
  “师长还没有出城?”张贤问着罗达。
  罗达点了点头,看了看他带来的人,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去?”
  张贤道:“到南门外警戒,一旦松下靖次郎敢出来阻截我们过江,我就和他拼命!”
  罗达只觉得眼睛一热,鼻子一酸,泪水不知不觉间已经掉落了下来。他看着张贤良久,忽然又想起了当年十一师从当阳撤退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与这个时候是如此得相似,张贤也是自告奋勇地担当了掩护。
  “你知道吗?”他动情地道:“我从军快二十年了,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手下。”
  张贤一笑,道:“多谢师长的厚爱。我也知道,这些年来都是方师长、胡师长和罗师长的栽培,才会有我的今天。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要是这次我也成仁了,我想请您给娜娜和秀秀捎句话,就说我张贤今生欠她们的,等来生再还了!”
  罗达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张贤的遗嘱,看来,他自己已经知道此一次是凶多吉少了。
  “楞子,过来!”张贤叫着魏楞子的名字。
  魏楞子跑到了他的跟前,张贤摸了摸他的头,却把他推到了罗达的身边,对着他道:“师长,他还小,还是一个孩子,你把他带走吧!”
  “团长,你不要我了?”魏楞子哭了起来,抓住了张贤的手,不愿意放开。
  “如今我也不需要勤务兵了,留着你有什么用?”张贤笑着安慰着他:“你跟着师长去,我是要你去保护师长,只要他在,就可以把我们五十七师的弟兄重新凝聚起来,这个任务很重要,你要好生来做!”
  魏楞子瘪着嘴哭着,点了点头。
  张贤又拉过来了那匹白马,对罗达道:“师长,这匹马已经跟了我三年了,很有灵性的,它自己可以泅水过江,你也把它带上吧!”
  罗达怔了怔,他知道张贤不愿意这匹马落入敌人的手中,当下点了点头,答应了。同时,他取出了自己的那把勃朗宁佩枪,递给了张贤,道:“我知道你的手枪已经不在了,这把手枪也跟我了十多年,送给你做防身吧!”
  “好!”张贤并不客气,把手枪接了过来,催促着道:“师长,该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罗达点了点头,让魏楞子牵着马,向南城外走去。
  ※※※
  两百多人集聚在城西南角的沅江岸边,这里有士兵们找到的五艘破烂的木船,连桨都没有,大家只好以手作桨,顺水而下。船上载不了许多人,部分士兵抱着木头与门板紧随其后,投入到了漆黑的夜里。
  果然不出张贤的意料,这边的动静显然已经惊动了下南门处驻守的鬼子松下联队,岸边的敌人工事里已经响起了哒哒的机枪声,一颗照明弹打到了沅江的上空,将江中正在顺水划向南岸的小船照得清清楚楚,借着照明弹的光亮,敌人的迫击炮也打响了,炮弹在江心炸裂,激起冲天的水柱。
  张贤带着手下的三十多个人,悄悄地从城墙上翻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到了鬼子的迫击炮阵地,鬼子的阵地上立刻一片混乱,在这深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敌人并不知道来了多少的人,急忙撤炮收缩,也停止了对江心炮击。而张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借着已经微弱的照明弹,看看最后一只船也在南岸靠了岸,这才招呼一声,众人呼啸着转回了城里。松下靖次郎并没有追赶,此时,他也学会了以逸待劳,只等着天明后对城中发动总攻,所以并不在意这一时的得失。
  回到中央银行,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张贤将自已手下的两个营长招集在了一起,此时,第一营的营长常立强已经生死未卜,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听秦团长所言,多半已经牺牲了。而第二营的营长高伟身负重伤,腹部被敌人的刺刀捅破,肠子都流了出来,好在当时救治得及时,如今也有七八天过去了,倒是可以缓步走动。只有第三营的司马云还算是一个键全的人,说是键全,其实也与张贤一样,身上满是伤口,只是伤得比较轻罢了。
  “对不起,司马营长,把你留下来了!”一见面,张贤便这样地对他道。
  司马云怔了怔,反应了过来,却有些不高兴地道:“团座,你说这话便太没道理了,我司马云难道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
  张贤尴尬地笑了笑,道:“如今我们一六九团,只剩下了你这么一个还好的营长,呵呵,我很想给我们一六九团留下点希望,可是没有办法,必须要有人牺牲,我只能牺牲我们一六九团了。”
  司马云道:“我知道留下来肯定是九死一生,但是,对于我来说,早就死过一回了,若不是当初团座尽心的救治,也就不会有我司马云的今天。那个时候,你曾经对我说过,我这条命是国家的,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之上,如今既然能为国捐躯,我已经是了无遗憾了!”
  张贤与高伟听着司马云的肺腑之言,大为感动,一时间两人的双眼已经红了起来。
  司马云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却抬起了头,看着张贤,四目注视在一起,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满含的泪水。
  “团长,还记得你当初到收容站来网罗我们这些溃兵的时候吗?”司马云问着他。
  张贤点了点头,答着:“记得!”
  司马云笑了一笑,这种带泪的微笑却是这样得悲凉,只听他道:“我一直清晰地记得你当着大家说过的话: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呵呵,是呀,我们这些人能聚在一个军营里,为国杀敌,便是同甘共苦的袍泽兄弟!”他说着,悠悠地念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听着他铿锵的朗诵,顿挫之间,泪水已然从三个人的眼中滚滚而落,他们都是性情中人,都有着一颗赤热滚烫的心。
  张贤张开了双臂,将司马云和高伟都搂在了怀里,这一刻,三个人抱成了一团,紧紧地相拥着,久久不愿意分开。
  ※※※
  三个人都知道,天亮的时候,就是该战斗的时候了,也许就是诀别的时候了。
  张贤将手上掌握的官兵们做了一下统计,司马云那里还有五十一个可以打的,已经布防在了双忠巷的工事里,抵挡着那支突入的敌人。而高伟那里,却有三百多的伤员,这些伤员大都是丧失了战斗能力的人,这些伤员是一个难题,如今都躲在文昌庙内,双忠巷一失守,这些人肯定无处可逃,然后就会成为敌人的俘虏。
  “天一亮,敌人肯定会再一次进攻,常德只剩下了中央银行附近这最后的阵地了,凭着我们这么点人,又没有枪弹,肯定守不住的。”张贤这样分析着形势,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这两个人都十分清楚此时的境况。
  高伟接口道:“团长,你就说吧,你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张贤点了点头,这才接着道:“我们与其这样毫无希望地与鬼子硬拼,倒还不如动点脑筋,想办法活下来!如今的常德城已是一片废墟,我们就当这里是一座山,一片森林,我们便隐藏其间,就像那些新四军一样躲在里面来打游击!”
  司马云怔了怔,道:“只怕这样也支持不了多久吧?”
  “是!”张贤肯定地道:“不过,我们还是要相信师长他们,他们冲出了重围,就可以搬来救兵。另外,我想鬼子也不会长占这里的,那个松下靖次郎虽然说得话不能相信,但是却又不能不信,或许他们真得只占上三天就撤了。”
  “鬼子好不容易夺下来的常德,不会这么快就撤走吧?”司马云和高伟都对此表示怀疑。
  张贤却满有把握地道:“就算鬼子不情愿离开,只怕到时也不得不离开。我们在这里拖了他们这么久,孙长官一定在调兵遣将,各个集团军的部队便是爬也爬到了预设的位置,肯定已经将敌人包围了,他们不撤走,难道还等着被消灭吗?”
  “你那么肯定?”两个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张贤点着头,笑道:“如果不是这样,当初横山勇也不会派松下靖次郎深夜来与我们谈判,他一定是看到了危险,才会那么做!”
  这一次,两人同时点了头。司马云道:“团长,那就听你的,我们能支持一天是一天,能支持两天是两天。”
  “只要大家有这个信心,我们就一定可以战胜敌人,熬过这两三天,就应该可以见分晓了。”张贤肯定地道。
  高伟却皱起了眉头来:“司马营长那边的人倒是好说,只是我们这么多的伤员不大好办!”
  张贤知道他说得是实情,三百多的伤员,不是一个小数目,目标很大,行动又不便,又没有作战能力,确实有些难办。
  “我看可以化整为零,把伤员从文庙内撤出来,然后藏到附近的民宅中!”司马云这样建议着。
  这不失为一个方法,张贤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这样也行,我知道当初为了躲避敌人飞机的轰炸,许多老乡都在院子里都挖了地窖,可以藏些贵重的东西,也可以藏人,高伟,你快些派人在附近找一找,把那些重伤不能动的藏在其中,其他的伤员三五个分成一组,自找地方掩蔽,呵呵,如果被敌人发现,实在跑不了,还可以装死!”
  高伟与司马云都会心地一笑。
  “时间已经不多了,天马上就要亮了。司马云,你带着你那部分人,尽量为伤员拖些时间,等敌人进攻的时候,跟他们打游击战,把他们从文庙那边引开,等伤员们全部散开后,你们再掩蔽起来。”
  “是!”司马云点着头。
  当下,三个人从中央银行出来,分头行动。离开的时候,张贤回过头来,看了看这座英雄的建筑,楼顶上的青天白日旗还在随风猎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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