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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一名)-第4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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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地落下来,抽动了一下鼻子,又十分诚恳地道:“怎么说,贤哥救过你也不止一回了,我想韩主任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向来是言而有信的,如果贤哥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你了!”
  韩奇的脑海中就好象是过电影一样,一直在回忆着与张贤的种种往事,想起了他们一起去武汉行刺时的情景,想起了他们在常德抗敌的情景,当然也想起了湘西那一段不愉快的经历,可是在最后的紧要关头,还是张贤偷偷地放了自己;而就在不久前,在汉城他不幸被朝鲜人民军查获,若不是张贤及时出现,或许他早就已经成了半截枯骨了!
  “你如果不救他,他很快就会死去!”见到韩奇半天没有说话,熊三娃再一次提醒着道,他真得恨不能上来给这位国民党的特使一个巴掌,打醒他这个还有些木讷的家伙。只是他也知道,如今这个时候,只有忍、只有好言相求,才可能是最有效的。
  韩奇猛地惊醒了过来,再也不去考虑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了,抬起头来,当即地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你马上带我去!”
  熊三娃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韩奇喊过了一名医生,也不顾弗兰克团长善意的警告,径直地跟在熊三娃的身后,走向警卫营的阵地。弗兰克团长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这些中国人,十分不解地摇着头,也许他永远也无法理解这些中国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们仅凭着三言两语就可以相信对方,并且会跟着对方走!不过,对于他来说,夺占这个桥东的阵地已经耗费了过多的时间,也耗损了过多的兵力,无疑,这块阵地上的中国军队指挥官是非常优秀的,他还真得担心会拿不下来。不管怎么说,如今他可以不用牺牲一个人就取得胜利,这的确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原本他对保罗所提到的这个台湾特使还不以为然,现在当真得对他刮目相看了,的确,就如同保罗将军所说的那样,这就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胜利的典范。
  当走过怀着异样、甚至于是仇视目光的志愿军战士们的身边时,韩奇当真得还有些害怕了起来,可是,当他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张贤时,便将这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不由得鼻子一酸,眼睛里闪出了泪花来!
  
  第七九章 瓦全(三)
  
  中朝联军雄心勃勃的第五次战役,最终在全面的失败之中谢幕了,中朝联军损失惨重,尤其是中国志愿军方面,许多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倒在了异国的土地之上,更有大批的战士成为了联合国军的俘虏!
  联合国军在得到初步的胜利之后,并没有停止向北推进的步伐,他们继续平行着稳步地前进,已然冲过了北纬三十八度线,希望借着得胜之威,将中朝联军赶往更北面去,控制半岛更多的土地,如果可能,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共产党的军队赶出半岛,赶过鸭绿江。但是,联合国军在向北推进的时候,在铁原附近却遭到了中国人民志愿军顽强的抵抗,中国志愿军不惜用牺牲一个军、甚至于更多的有生力量来阻止他们的推进,以捍卫志愿军的尊颜。面对着中国志愿军如潮涌一样的反冲击,联合国军最终被打垮了来,他们一直都无法想象这些中国人为什么能够承受如此惊人的死亡压力!
  其实,对于美国政府来说,也已经清楚地认识到此时深陷在朝鲜半岛的泥沼之中,对他们的全球战略极为不利,他们的战略重心还是在欧洲,他们的真正的敌人是苏联,而非成为苏联看门人的中朝方面。另外,他们国内反战情绪也在不断高涨,因此美国人只想打一场有限的战争,故而最终他们还是在三八线附近停止了向北大规模的进攻,转入到了战备防御之中,并且准备以实力为基础,谋求同中朝方面进行停战谈判,以达到光荣停战的目的。
  而对于中国和朝鲜方面来说,通过第四次和第五次战役,也更清楚地认识到了双方之间真实的实力差距,中朝联军根本就是处于绝对的军事劣势之中,他们不得不取消了原本拟定中的第六次战役计划,重新认真得思考整个半岛的局势,最终不得不放弃武力统一朝鲜半岛的目标,更加切合实际地重新回到谈判桌前。
  就这样,经过了七个多月的军事较量之后,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和中朝联军终于可以耐心地坐下来进行停战谈判了,这种谈判的过程是十分漫长的,双方都是用军事行动和停战谈判密切配合地进行,边打边谈,以打促谈,相对来说,战线还算稳定,只不过有些局部地区攻防作战频繁。实际上在这个时候,战争的双方都力图争取主动,来打破僵局,以谋求于自己更加有利的谈判地位。这种过程虽然十分漫长,但是双方之间如同开战之初的大规模的集国军作战基本已经结束,从这个时候起,双方已然进入到了战争的相持阶段,也就是朝鲜战争的第二阶段!
  ※※※
  一九五一年的十月,这朝鲜战争的第五次战役结束之后的第四个月了,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第二个年头,北京的国庆活动正举行的如火如荼,但是在千里之外的朝鲜半岛东南端的釜山港,一艘大烟囱里冒着黑烟的客轮正缓缓地驶离了码头,孤单单的离开这座此时已然被联合国军队严密控制住的港口。在这艘海轮的最高甲板上,张贤一脸木然的望着正在渐渐远去的陆地,心里头只有一种空落落的失落感,他十分清楚地认识到,离着这片大陆越远,那么回家的路也就会越远,甚至于可能终身要零落天涯了!
  孤戍苍茫色,寒笳断续声,征夫一长望,凄绝故园情!故乡,也许终将只是记忆中的一场好梦!
  “哥呀?你在想什么呢?”熊三娃从船仓里走出来,到了他的身边,不由得轻声问着。
  张贤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越过他高大的身影,看了看他身后船仓中正在向他们这边张望的那两个特务。韩奇并不在这艘船上,他已经提前两天回了台湾,而此时,他们的这艘海轮的最终目的地就是台湾的基隆港,这两个特务美其名曰是护送他们去台湾,倒还不如说是押送他们回去。
  从那两个特务的身上收回目光,张贤的眼睛盯视着熊三娃,心里不由得对韩奇还有些感激。韩奇对自己的确是仁之义尽的,把他的这个好兄弟从巨济岛的战俘营里提出来,让熊三娃一直守在自己的身边,便是去台湾也一并办理好了手续跟他前往,不至于让他到达台湾的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没想什么!”张贤随口应答着,拍了拍熊三娃的肩膀,然后转过身,再一次的俯在甲板的栏杆之上,眼望着码头上还有人在挥手向他们船上的人送别。
  熊三娃也来到张贤的身边,俯在栏杆之上,此时他们的身边还有不少准备远行的人在向岸上的人作别,夹杂在这些人群之中,倒是让人不觉得孤单。
  熊三娃也回头望了一眼那两个特务,忽然压低了声音对着张贤道:“哥呀!我刚才问过了这船上的船员,那是个山东人,他告诉我说这船会在长崎停靠一晚上,这是个机会哟!我们可以摆脱掉后面的尾巴逃上岸去!”
  张贤愣了一下,看着熊三娃,问道:“你知道长崎是哪儿吗?”
  熊三娃怔了一下,道:“是陆地!”
  张贤不由得苦笑起来,告诉着他:“那是日本的一个港口!”
  听到张贤如此一说,熊三娃不由得有些沮丧,也不由得苦笑了起来道:“呵呵,与其我们去日本,倒是真得不如我们去台湾!!”
  张贤点了点头,有些无可奈何地道:“三娃,你也不要再费心了,其实去台湾也是韩大哥征询我的意见后才作出来的决定!我不会跑,这样就太对不起韩大哥了!”
  熊三娃愣了愣,经不住地问道:“为什么呢?”
  张贤转过了头,反问着他:“三娃,你以为我们还能够回到国内吗?”
  “为什么不能回去?”熊三娃还是不解。
  张贤有些苦涩起来,顿了一下,把目光再一次投向翻滚着浪花的大海,告诉着他:“我不想再这么隐姓埋名的生活了!”
  “可是娜娜姐和小虎还在国内呀!”
  “我知道!”一提到王金娜和小虎,张贤便觉得自己怀着万分的愧疚,他的眼睛已经有些湿润,鼻子也有些发酸,抽搐了一下,长长出了一口气,对着他道:“我这也都是为了他们好!”
  “你离开他们,怎么会是为他们好?”熊三娃更加不解了起来。
  张贤揉了揉自己发涩的眼睛,顺手用双掌在脸上洗了一下,放下了双手,再一次倚住栏杆,这才向熊三娃作着解释:“其实我的身份早就已经暴露了,刘兴华知道,宋明亮知道,就是王大虎也差不多知道了。刘兴华没有揭穿,是因为他还念及与我以往的交情;宋明亮没有说破,是因为当时的形势使然;王大虎是因为你说漏了嘴猜出来的,一旦回到后方,他定然会进行调查!”他说着,沉默了一下。熊三娃早就把自己说漏嘴的事告诉过张贤,这也就是张贤就此得出判断的依据。他咽了下口水,又接着道:“你想一想,如果我真得活着回去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如今国内的镇反运动正搞得轰轰烈烈,只要有一点过错的人都会被抓成反革命份子,不是被枪毙,就是被抓起来坐牢;更令人可怕的,是他们还会没完没了的把件事情放大,牵连出更多的人,这也是他们一惯的作法!其实我一个人倒是无所谓的,不管枪毙还是坐牢,我都认了,这是我的命!但是,我肯定就会连累到一大批的人,先不要说娜娜和小虎,他们是必然要受牵连的;还有刘兴华和张义,以及所有与我有过交往的人都会被彻底的调查一番,这里面还包括熊卓然和王大虎,只怕整个七十二军里面的大大小小的干部,都会受到牵连!”
  熊三娃怔了怔,虽然他也感觉到张贤身份的暴露会出问题,也就只是担心他个人的安危,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问题会是这么得严重,还会连累出这么多的人来。他呆了呆,越想越是觉得张贤说得不错,只能是不停地点着头。
  张贤又接着道:“还有一件事,可能也是更要命的!”
  “什么事?”熊三娃问道。
  张贤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个血与火横飞的华川湖畔,他使劲地摇了摇头,想要忘记掉那些恐怖的画面,可是那些画面却越发得深刻起来。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一股心酸从心底油然而生,这才缓缓地道:“如果我们警卫营能够成功突围,那么也许就不会有太多的遗憾!或者我们战死,也可以告慰家乡的亲友,让他们因为我们的存在而感到无上光荣!但是,警卫营最终却是选择了举手投降,大家的生命是保住了,可是这种耻辱将是他们所有的人无法原谅的!战争最终还是会结束的,停战和谈已经开始了,在战争结束之后,我想我们这些俘虏最终也会被放回去。真得!我很难想象,他们会怎么样得来对待我们这些俘虏!只怕我们将终身会被他们戳着脊梁骨骂成叛徒!抗战胜利之后,你见过人们处理那些汉奸时的群情激奋吗?我想到时我们的下场也许连他们都不如,就算是能够暂时熬过了千夫所指,百般的唾骂,只怕这一辈子都要夹着尾巴作人了!与其如此,倒还不如远走他乡!”
  熊三娃默然了,他从来也没有想过张贤所想到的如此多,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张贤叹了一口气,这才告诉着熊三娃:“我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一死百了的好,如果我死了,那么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结束掉,所有的人都不必因为我的存在而受到牵连,很多的人也许终于可以不必搅尽脑汁地来进行伪装和掩护,风停了,雨歇了,就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大家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
  “可是你还活着呀?”熊三娃经不住地问道。
  张贤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对着他道:“既然我已经有过一次金蝉脱壳,移花接木,那么再来一次又有何妨呢?”
  熊三娃愣了愣,终于有所领悟。
  “这四个月以来,韩大哥都是让我在秘密的地方进行医治,所以外面的人并不知道我是谁,我也要求他对别人说,那个志愿军警卫营长的于得水已经救治不及身亡了!”张贤告诉着熊三娃。
  熊三娃不由得一阵傻笑,对着张贤道:“是呀,当时我听到说你已经死了的时候,和大家哭了几天几夜,要死的心都有,如果不是韩奇把我提出来见到了你,呵呵,我可能已经也追随你而去了!”
  听着熊三娃诚挚的话语,张贤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暖乎乎的,暗暗地发着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要与三娃风雨以共,同舟共济!
  “对了,我在俘虏营里还见到了大兴哥!”熊三娃忽然想到了什么,告诉着张贤。
  “哦?他怎么样?”张贤不由得关切起来。
  “他很坚强!”熊三娃告诉着张贤:“他受了伤,但是还是熬了过来,他跟我说,他要活着,一定要努力地活下来,等着战争结束之后,就可以回家跟他老婆和女儿团圆了!”
  张贤的心头一阵得酸楚,曾几何时,他不也与陈大兴一样,只抱着象他那样如此简单的想法而熬过来的吗?这世间当真得是造物弄人,便是这么简单的一点希望还变得如此渺茫无头,仿佛是隔着了几世。想一想王金娜,再想一想小虎,他的心头便是一阵得颤栗,不过,这也更加强化了他原本坚毅的信念:只要好好的活下来,就终会有一天与妻儿团聚的!
  轮船的汽笛声呜咽着好象是大海在哭泣,惊得海鸥飞起了老高来,陆地渐渐地消失在了海平面以下,只有风还在不停地吹拂着苍桑的脸,带着一丝海水的咸味,那是一种苦涩,又是一种清新!只是,失去了陆地的边线,在这辽阔的海面之上,四下子里除了这艘轮船,就只剩下了一片蔚蓝的海面,置身其间,总是给人一种茫茫无措的感觉,找不到彼岸,找不到希望!
  希望,这个被潘多拉封在魔盒里的人间最后一个礼物,已然成为了指引着人们前进的不灭火焰,哪怕只有一丝,也足可以点亮起整个黑暗的夜空!
  ※※※
  (卷五终)
  
  【第六卷 硝烟散尽】
  第一章 靠港(一)
  
  轮船缓缓地驶入了基隆港,张贤原本一路平静的心,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始狂跳了起来。这艘船在海上航行了三天两夜,在这三天两夜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心绪不宁过,虽然在上船之前,他就已经把最坏的情况想到了,可是到这个时候,还是有一些害怕,这种害怕让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惭愧,又是一种茫然。只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还有一种窃喜,想一想自己的第二个妻子田秀秀就在这里,虽然已经有近三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他还曾经有一段时间都要把这个老婆忘掉了,可是再一想到她,一想到马上就可能见到的这位妻子时,心头的那份忐忑自然无法释怀了。只是,张贤对于王金娜母子就怀着一份总也无法弥补的歉疚,如今再一想到秀秀的时候,那种愧疚感更是无以复加,仔细想一想,自己从军这么多年以来,从来就没有让家里的人得到过片刻的安宁,便是让她们为自己少担一份心的时机都没有过。
  只是,在即将靠岸的时候,张贤忽然又有了另外一种担心,毕竟与秀秀有那么长的时间没有见面了,秀秀本身就是一个十分漂亮的美人坯子,虽然她是在韩奇大哥的手下做事,相信韩大哥一定会因为自己的缘故对秀秀有所照顾,但是人心却是很难测的,保不成还会有追求她的人存在,这么久了,很难说秀秀还是那个依恋着自己的女人。她本来就是女土匪出身,在性格上就是敢作敢为的一个人,如果她会有变心,也很难说的!如今,想一想自己的处境,早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就算是来到了台湾,能够恢复他往时的地位,但是想一想自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相貌,也远非是当年国军里有名的英俊小生,这张脸虽然在娜娜的努力之下,已经很难再看出半边脸上的伤疤,但是那种伤疤毕竟还是存在的,不仅是在他的脸上,还在他的心里,只怕这一生也无法消除了!不过,仔细地想一想,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如果秀秀真得有什么变故的话,以韩奇的为人,一定会在他动身之前就会给他提示,让他作足心里的准备。
  想一想,自己的确有些胡思乱想了,这分明就是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丢下了秀秀不去想,张贤又想到了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小梅,名义上小梅还是他的女儿,其实她可是刘兴华的亲生,不过想一想这世界真得很有些无奈,在军事上刘兴华是打败了自己,可是刘兴华自己也没有想到过,他的女儿会管张贤叫爸爸。如今想一想小梅,应该也有五岁了,正是可爱的年纪。
  轮船呜咽地吼着,缓缓地靠近着码头,走出船仓,张贤看到码头上早就等着了一堆接人的人,便是他们这艘船上的人,也全挤到了这一侧来,整艘船都被压得向一边微微地倾斜着。
  “哥呀,你说谁会来接我们?”熊三娃也来到了张贤的身边,怀着一颗欣喜又好奇地心问着。
  张贤摇了摇头,但还是十分肯定地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想韩大哥一定会过来的!”
  熊三娃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两个负责护送他们的特务,这两个特务在这段旅程之中,已经跟他们混得很熟了,但是熊三娃对他们还是十分不屑,转过头来对着张贤道:“哥呀,你说秀秀姐会不会过来接我们?”
  张贤有些尴尬,这正是他刚才想到过的,如今,他还是只能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她会过来,也许她不会来!”
  熊三娃愣了愣,张贤的这句话说了跟没说是一个样子的,他不由得盯视着他的这位老战友,分明从他的脸上读出了什么来,那是一种彷徨无措的感觉。他想了一想,已然明白张贤在担心着什么,他又想了想自己,不由得恍然一笑,自己与张贤比起来,根本就是光棍一条,生也生得,死也死得,走到哪里都无牵无挂,走到哪里都随遇而安,反而少了那么多的烦恼与担忧,明天会怎么样,他也用不着去担心,管他是下雨还是天晴呢?
  ※※※
  船已经靠上了基隆港的浮动码头,仓门打开来,船上的旅客提着各式各样的包裹和箱子,或背或扛,或拉或抱地踏上了码头,一时之间冷清的码头上人头攒动,热闹异常,就好象是赶集一样,到处都是拥挤的人,欢笑声、呼喊声、哭泣声以及儿童刺耳的尖叫混杂在一处,令人感觉仿佛是置身在了繁忙农贸市场之中。人们一点点地移向检票的铁门,铁门外是一群同样怀着各种心情翘首眺望着铁栏之内船客的接船的人,隔着这一道铁栅栏,门里门外就好象是在探监一样。
  那两个特务已经早早地收拾起了行李,催促着张贤与熊三娃赶快收拾。熊三娃却是怀着一种好奇心,对这个新的地方感到新奇,不断地张望着码头之上,要不是看到张贤没有一丝要动作的样子,只怕他自己早就跟着人群挤上了岸去了。
  “走了!”熊三娃这已经是第三次在催促了。
  但是,张贤却仿佛没有听到,反而不急不忙地从床底取出他的樟木箱,放到床上打开来,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物,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其实,便是这几身衣服与这个樟木箱,也是韩奇为他置办的。张贤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樟木箱里的夹层里摸出了一个红色的布包来,放在手里掂了掂,还是放回到了那个夹层里。
  “呵呵,哥呀,你这包里还有金子呀?”熊三娃忍不住好奇地问着。
  张贤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是金子是什么?你放得这么紧要?”熊三娃说着,还是忍不住把那个红布包拿了出来,在手上一掂,确实是有些沉,他不相信地道:“这肯定是金子!”
  “你可以打开来看一下!”张贤淡淡地道。
  熊三娃愣了一下,终于还是将这个红布包打开了来,映入他眼帘的不过是一堆的已然有些锈蚀的弹片而已,这些弹片小的有米粒大,大的也有鸡蛋壳大,而多数却是如同指甲盖大小,零零总总的足有上百片!
  “哥呀,你留着这些东西做什么?”熊三娃一边重新把这些弹片包好,一边奇怪地问着他。
  张贤接过这个布包,重新放回原处,合上了箱子,却是一声的苦笑,告诉着他:“这些弹片全是从我身上取出来的!”
  “啊?”熊三娃不由得一惊,他无法想象,面前这个看着已然消瘦了不少的大哥的身体,如何能够承受这么多弹片的袭击,想一想他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当真得就是命大福大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见到了秀秀,带给她什么礼物才好!”张贤向他吐露着自己的心事,随之又是一笑,道:“想来想去,真得不知道送她什么才好,呵呵,离开釜山的时候,我身上分文皆无,这个箱子里面只有这么一包弹片!”
  熊三娃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他们如今当真得就是两个穷光蛋,所有的花费都是由后面押解他们的两个特务支付,说白了他们的自身实际上都不是自由的,就算是见到了田秀秀,张贤又能如何呢?
  “我看,如果你真得想送秀秀姐礼物,这包弹片也是不错的!”熊三娃随口说着:“其实,你能够活着回来,我想就是给了她一个最大的惊喜!”
  张贤愣了愣,忽然觉得熊三娃这个大老粗说出来的话也是十分有道理的。只是如今在没有见到秀秀之前,他根本就无法确认他的存在对于田秀秀来说,是一种惊喜呢?还是一种枷锁?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又不自觉地想到了王金娜来,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娜娜,他的心里就会流露出一种温馨来,他与王金娜的感情是在战火之中磨砺出来的,经受得起任何大风大浪的考验,哪怕是相见不能相认的时候,也能够彼此感觉得到对方在想什么,只要能够看到彼此还活生生的存在,那对他们说来就是一种幸福。实际上,对于张贤来说,与田秀秀之间的结合,纯粹是一种机缘巧合,便是以后他们共处一室的时候,张贤也很少关注过自己的这个第二个老婆的所思所想,在他的印象里,田秀秀一直只是一个小女人的角色,他几乎要遗忘了,其实她才是小虎的亲生母亲。
  “走了,下船了!都没有人了!”仓门外的特务再一次催促起来!
  张贤只得应了一声,提起自己的这个箱子,跟随着那两个特务之后,沿着船弦向楼下走去,转过头看看刚才还拥挤不堪的浮动码头上,已然冷清了下来,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旅客行色匆匆地赶往铁栅门。
  ※※※
  终于是踏上了陆地,可是踩在这异乡的土地之上,远没有踩在故乡的泥土之上来得踏实。张贤扶了扶自己有些歪的礼帽,抬头之间,穿过空荡荡码头,透过那堵冰冷的铁栅栏,当先地看到了两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外面的马路之上,他的目光立即锁定在了那个倚车而立正悠然抽着烟的男子身上,这个男子正在与后面那辆车子里的司机说着什么话。不等他开口,熊三娃已然忍不住叫出了声来:“是韩主任!呵呵,他是来接我们的!”
  张贤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呵呵,哥呀,看来他还是很给你面子哟,开了两辆福特过来!”熊三娃又接着道,也许在他看来,这就是派场,这就是面子。
  本来,张贤并没有想到这么多,被熊三娃如此一说,他不由得一愣,心忽然就狂跳了起来,如果只是为了接他们四个人,一辆车就足够了;既然来了两辆车,那么就是说还有别人跟过来!
  韩奇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他随手丢掉了已然吸得很短的烟尾,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甩掉了他身上的外套,急忙向铁栅门走来。在他的身后,那辆车的门也被打开来,张贤的目光如电,先是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跟着从车上走出来的是一位穿着紫色旗袍少妇,还没有看清她的面孔之时,张贤便已然认出来,这正是他的另一个妻子田秀秀。
  刚刚走出铁栅门,韩奇便一把握住了张贤的手,四目相对之中,自然少不了问长嘘短,实际上他们之间分别也才几天而已。
  张贤摘下了自己的礼帽,目光越过了韩奇的肩膀,正与田秀秀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田秀秀紧赶过来的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当她看清了张贤的脸,露出了一副惊诧的表情,但是这种表情也就是一闪即逝,很显然,对于张贤的这种变化,韩奇在事先已经给她打过了预防针,所以她已然有了心理的准备,还能够接受。只是,当真得与张贤目光相遇的时候,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人的面容是可以改变的,但是他的目光却还是原来的样子,正是她最熟悉的人,一时之间,悲从心生,双目中竟然满是泪花。
  看着这一对夫妻呆呆当立的时候,熊三娃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韩奇却很有经验,转身对着抱住田秀秀的腿的那个小女孩,指着张贤叫着:“小梅,快叫呀,这是你爸爸!”
  小梅愣愣的看着张贤,瞪大了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怯怯地笑着,依然抱住了田秀秀的腿,想要过去,又有些害怕的样子,显得犹豫不决。
  “快叫呀!”韩奇忍不住还在鼓励着。
  张贤忍不住俯下了身来,对着小梅露出了笑容来,拍着手叫着:“小梅……”
  小梅却抬起了头,询问一样的看着田秀秀。
  田秀秀抹去了已然流下来的泪水,同样露出笑容来,对着小梅点着头:“他是你爸爸,快去!”
  经秀秀如此一说,小梅再不犹豫了,飞奔着向张贤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开心地笑着,叫着:“爸爸!爸爸!我好想你哟!”
  张贤张开了自己的双臂,一把将小梅搂到了怀里,不知不觉之间,泪水也淌了一脸!
  
  第一章 靠港(二)
  
  汽车沿着基隆河曲折而颠簸地向西南方向的台北市驶去,这辆黑色的福特牌小轿车内还算是宽畅的,因为里面除了韩奇亲自驾着车之外,只坐着张贤、田秀秀和小梅;而熊三娃与押送他们过来的那两个特务都在后面的那辆车里。
  在汽车的震动之下,小梅不知不觉中已然躺在张贤的怀里睡着了,张贤抱着她虽然觉得很累,但是却舍不得放下,对于他来说,小梅就是自己的女儿,他有着如同怜爱小虎一样的爱怜之心。田秀秀坐在张贤的身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仿佛生怕他再一次跑掉消失了一样,只是坐在这个车里面,还有着韩奇的存在,便是张贤与田秀秀想要亲热一番也不可能。
  张贤就坐在韩奇的身后,尽管韩奇故作兴奋的对他问长问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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