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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一名)-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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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正涛走了过来,劝解地道:“其实,你的本意也是好的,只是我们都被骗了而已。”
  张贤一脸的木然,他还不能接受自己的身边竟然会有日本人的特务这种事,他愣愣地看着对面的三个人,一脸得茫然。
  “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还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这是韩奇唯一的责怪。
  张贤忽然想到,自己的妻儿此时正与那个被大家怀疑成日本特务的人在一起。
  
  第三五章 谍影(二)
  
  从韩奇处出来,张贤便阴沉着脸,跳上车,一言不发,向自己的团部开去。这让坐在旁边的熊三娃很是不安,问着他:“哥,你这是怎么了?那个特务怎么你了?”
  张贤没有回答,依然想着自己的心事。
  如果哑巴真是个日本特务,那么,他算是倒了血霉,他这个作官长的一定也会受到牵连。先不说会被给予什么处份,这个团长肯定是要被撤掉,自己也可能会被关起来调查,只怕以后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这些他可以不在乎,但是这种名誉上的损失,以及这种窝囊却是他无法忍受的,这将成为他这一生中的污点。
  “张贤,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太没有政治觉悟和立场了!”这是韩奇最后对他说的语重心长的话。也许韩奇说中了他的要害,确实,他只想做一个职业的军人,并不想搅入政治的泥潭中,在这一点上,所以他能做到任人唯亲,而缺少了警惕。他还是太年青了,这对他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教训。
  “三娃,你和哑巴是不是最要好?”张贤一边开着车,一边问着身边的熊三娃。
  “是呀!”熊三娃点着头,告诉他:“我们两个吃在一起,住也在一起,呵呵,用你们有学问的人说,那叫形什么离的。”
  “形影不离!”张贤提醒着他。
  “对!”熊三娃连忙道。
  “你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哇?他一直是那个样子的呀?”熊三娃莫名其妙的道:“怎么,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哦,没有,我只是随便问一下。”张贤这样道,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儿子还是这个哑巴给救出来的。
  “要说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倒是这几天他总做恶梦!”熊三娃这样地道。
  “哦?”张贤马上来了兴趣,停下了车,忙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做恶梦呢?”
  “我和他住在一个屋里,昨天晚上我还听他喊着什么,把我吵醒了。”
  “他喊些什么?”张贤连忙问。
  熊三娃却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我睡觉很死的,我被吵醒的时候,他已经是醒的了。不过我知道他肯定是作了恶梦,不然不会那么叫的。”
  张贤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吗?”
  “不记得了!”熊三娃道:“不过,我隐约听到他好象是在说话一样。”说着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再一次摇了摇头,道:“呵呵,我怎么瞎说,他是个哑巴,又不会说话的。可能是我也在作梦吧!”
  张贤没有再问下去,哑巴的疑点已经清晰了起来。他再一次开起了车,向自己的团部驶去。他已经接受了韩奇布置给他的任务,先是确认这个哑巴到底是不是日本特务,如果他真得是日本特务,那么还不能打草惊蛇,韩奇要以这个哑巴为突破口,把常德城里所有的日本特务揪出来。
  ※※※
  回到团部的时候,哑巴已经提前回来了,他用手比划着,告诉张贤,他已经把田秀秀母子送上了回辰州的船。
  张贤装做没事人,和往常一样的忙碌着,并没有对哑巴表露出丝毫的怀疑。只是这外表冷静之下,却是心中激烈的斗争,这个哑巴怎么也跟了他快半年了,就算没有感情,也有了交情,何况他确实帮过自己不少的忙。
  如何甄别出他是个特务呢?这实在是一个难题。张贤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想了许久,一直没有好的办法,即要确认他的身份,还不能让这个小子疑心,这真不是件简单的事。直到天已经黑了下来,熊三娃替他把饭端到了办公桌前,他才霍然开了窍。
  十月的夜已经有一些凉了,张贤还如往常一样地巡着营,其实此时以他团长的身份,这种事情完全可以让下面的营长、连长去做。并不是张贤不放心自己的手下,而是他觉得自己才应该全面的负起责任来,那一次被韩奇逮到了他四个手下夜出嫖妓,这对他来说真是一个极大的耻辱,他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门口的两个卫兵一直笔挺地站着,而张贤也这样站在他的对面,同样笔挺条直。其中一个卫兵实在是挺不住了,塌下了腰来,苦着脸问着:“团长,你什么时候回去睡呀?”
  “你们什么时候换岗?”张贤反问着他。
  “要到晚上十二点了!”这个卫兵道。
  “那我跟你们一起!”
  另一个士兵也塌下了腰来,恳求道:“团长,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下次不敢了还不行吗!”
  张贤笑了,也放松了下来,问道:“你们什么不敢了?”
  这个士兵道:“我知道,团长是因为我们上次晚上私自放常营长他们出去,可是我们是当兵的,哪管得了当官的呀!”
  “错!”张贤严肃地道:“既然你们是值勤的,那么你们就有权利纠正任何犯错的人,必须要做到令行禁止,这是军营,我是团长,如果有谁违反了军令,你们可以给我报告,我绝不会姑息的。”
  “是!我们记下了!”这两个卫兵齐声回答着,心里却在盼着张贤早些离开。
  张贤又对他们说了些话,也知道这两个家伙心里在赶自己走,还是站了一会儿,这才离去。
  夜已经深了,军营里早就安静了下来,张贤穿过漆黑的营区,向自己的住所走去,在经过熊三娃与哑巴的屋子时,他停住了脚步。
  他悄悄地来到了这个屋前,这原是寺庙里放杂货的小屋,只是因为离张贤的住处最近,所以在里面打了两个地铺,成了熊三娃与哑巴的双人间。他站在门前听了一会儿,里面只传出了熊三娃如雷的鼾声,熊三娃说得确实没错,他睡起来太死了。张贤轻轻地推开了这间小屋的门,这个门其实也是一个摆设,只能用来挡挡风雨,连门栓也没有。因为是在自己的军营里,当兵的本来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营房里的门也很少被顶上。这扇门发出了吱扭的一声轻响,借着微弱的月光,张贤看到两个人头顶着头地睡在地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他走进屋里,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已然睡熟的伙伴,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慨。他是团长,当然有床睡,而这些当兵的大部分只能在地上铺些稻草,垫上一个褥子,就是自己的床。他的团还是条件好的,还有许多团的士兵连褥子也没有。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为自己的士兵们改善了生活和待遇,最其马,他的士兵还有鞋穿,而更多的部队里,士兵只能穿草鞋。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心潮却是在不断地起伏。
  熊三娃翻了一个身,那鼾声小了许多,却听到他在嘴在不停地咀嚼着,一边还说着:“嗯!好吃!”看来,他一定是做了什么美梦,在梦里吃什么好东西呢。
  哑巴本是侧卧着,此时也翻了一个身,仰躺在那里,手也压在了自己的心口,他浑身忽然颤抖起来,手脚也乱动着,嘴里猛地喊了一句话,人整个惊醒,蓦然坐了起来,睁大了那双黝黝的眼睛反射着光,就仿佛是晚上被惊醒的狼一样盯视着张贤。
  熊三娃也被这声音惊醒了过来,坐起身,还是睡眼朦胧地问着:“哑巴,你又做恶梦了?”
  哑巴没有回答,愣愣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张贤。
  “他是刚刚做了一个恶梦!”张贤这样告诉他。
  熊三娃蓦然惊醒了过来,愣愣地看着张贤,不由得叫道:“咦,哥,你怎么在这里?”
  张贤笑了一下,告诉他:“我刚刚巡营回来,来看看你们,呵呵,把你们吵醒了!”
  “这么晚你还没有睡呀?”熊三娃问着。
  “我这就睡去,好了,你们睡吧,我不打搅你们了,我走了!”他说着走到了门口,又回过头,平静地道:“对了,哑巴,睡觉的时候不要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这样容易作恶梦!”说着,把门带上了。
  张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住所,这一刻,他的心澎湃了起来,韩奇没有错,错的是自己。就在刚才,他分明听到了哑巴喊出来的话,那——是一句日语!
  ※※※
  张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着,脑中一直在想着这件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刚刚合了一下眼,打了一个盹,就被剧烈的敲门声所惊醒,门外是这夜当值的营长常立强的喊声:“团长,快起来,出事了!”
  张贤连忙披着衣服起身,打开门来,只见常立强带着两个巡逻兵,一脸地慌张,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见到了张贤,常立强拉着他向营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刚才我巡逻到营门口的时候,看到两个卫兵靠在墙边坐着,我以为他们是偷懒打盹,过去一看,这两个人都死了,被人用刀划破了咽喉!”
  张贤快步跟着常立强来到了营门口,这两个兵刚才还在和张贤说过话,转眼间已经躺在了冰凉的地上,几个巡逻兵站在他们的边上,一脸的木然。
  借着手电的光,张贤检察了这两个人的伤口,确实如常立强所说,都是被快刀割断了喉咙。只是奇怪得很,现场却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而这两个死去的士兵身上衣服整洁,肯定也没有挣扎。
  “他们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害的。”张贤肯定的道。
  “是什么人让他们会没有防备呢?”常立强疑惑着。
  “肯定是他们认识的人。”张贤答着,猛然想到了什么,霍然站起身来,命令着:“老常,你马上去给我集合一个连。”
  “是!”常立强答应着跑了。
  “你们几个在这里守着,你们几个跟我来!”张贤同时安排着这一队巡逻兵。
  ※※※
  张贤闯进了熊三娃与哑巴住的屋子,里面只有熊三娃还在呼呼大睡,而那个哑巴的铺位却是空的,他人也不知了去向。
  张贤恨得一脚踢醒了熊三娃,这个小子惊醒过来,还在骂着娘,睁开眼睛看到了张贤时,再一次莫名其妙起来,问道:“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哑巴哪去了?”张贤问着他。
  熊三娃看了看空空的铺位,道:“不知道呀,他可能是出去尿尿了吧!”
  “你快点给我起来!”张贤命令着他,然后又冲出来向自己的办公室而去。
  办公室的窗户敞开着,显然有人进去过,他打开了门,里面并没有被翻过的痕迹,可是他的那把摆在最明显位置处的日本战刀已经不翼而飞。
  张贤攥起拳头恨恨地砸在了墙上,转身而出。
  熊三娃提着裤子跟了过来,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问着:“哥,出了什么事了吗?”
  张贤看了看他,很显然是因为哑巴已经知道自己发现了他的身份,才会行险逃跑,可是想一想自己并没有在他面前露出怀疑的样子呀?他又是如何发觉的呢?
  “哑巴还没有回来吗?”张贤明知故问着。
  “没有!”熊三娃摇着头。
  “你和他说过什么吗?”张贤又问。
  “没说什么呀?”熊三娃莫名其妙,又挠了挠头,道:“就是刚才你走了之后,我骂他了。”
  “你骂他什么?”
  “我骂他晚上怎么总做恶梦,害得我也睡不好,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难怪团长总觉得你有些不大对劲!”
  不用多说了,熊三娃的话已经把张贤的怀疑全部兜了出去。张贤直后悔当初没有跟这个傻小子说清楚,让他防范着哑巴一下,哎!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考虑不周全,不能怪这个哑巴太精明。
  “我真不明白,他怎么没有把你也一刀杀了!”虽然暗恨自己无能,此时张贤把气只能撒在熊三娃的身上,这样恨恨的骂着。
  “他为什么要杀我?”熊三娃还是不明所以。
  “因为他是个日本鬼子!”张贤咬着牙,切着齿!
  熊三娃呆住了。
  ※※※
  张贤实在想不出来这个哑巴能跑到哪里去,要想回到日本人占领区,他就要冲过好几层国军把防的路口,因为常德的形势使然,这里已经成了军事重防区,周围只要是要冲之地,都拉了铁丝网,而张贤已经电话联络了各部的守卫人员,严防一个哑巴通过。一个汉语也说不好的日本人,再怎么装也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关卡的。哑巴既然是一个聪明人,他也一定会想到了这一点,那么他最大的可能就是躲藏起来,然后等机会逃脱。
  各个关卡都回了信,并没有发现哑巴的踪迹。
  正在张贤气急败坏的时候,熊三娃忽然想了起来,告诉张贤,这个哑巴与城里桃花楼的那个叫香兰的妓女十分亲密。前些日子他们四个人去嫖妓的时候,这个桃花楼的当红女妓本来对他们根本是不屑一顾的,谁知与这个哑巴却是一见倾心,于是他们另外三个人也有幸成了香兰的客人,当时这还让熊三娃忌妒不已。而在后来,每当张贤带着熊三娃和他进城,在张贤去办事的时候,哑巴总会去找香兰。熊三娃只当是哑巴会情人去了,还一直替他隐瞒着,生怕张贤知道了会拆散这对野鸳鸯。
  “难怪那个鬼子没有下手杀了你!”张贤听完熊三娃的叙述,这样地骂了熊三娃一句,深恨这个笨家伙被人利用还不知情。可是再了细想,自己不也是一个笨家伙吗?
  就这样,张贤与常立强带着一个连的士兵,在凌晨朦朦的晨雾里,闯进了常德城,以最快的速度包围了桃花楼。
  可是,当张贤与常立强带人冲进香兰的住所,却什么也没有找到。香兰并不是一个良善的女子,对于常立强带人来搜查她的屋子愤怒异常,喋喋不休地骂着常立强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还口口声声地威胁张贤,要告到常德警备司令部去,听她的语气,好象这个常德上层所有的官员她都认识。常立强是闷头不响,听凭这个女人难听的责骂,毕竟与她曾有过两性的接触。但是张贤却不管这许多,被这个女人搅得烦了,忽然发现她的桌子上摆着一本《日汉字典》,这年头学日文就有投敌的嫌疑,于是便以此为借口,命令将这个妓女收押回团部,他要亲自审问。常立强目瞪口呆,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团长这么不讲理过,但也只能服从命令,让士兵将这个香兰押走。
  尽管桃花楼的老板娘很是气愤,但对于这个一团之长,也无可奈何。
  此时,天已经亮了起来,张贤刚刚从桃花楼出来,便看到了韩奇怒气冲冲的赶了来,把他拉到了一旁,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张贤只得将昨夜里自己营中发生的事告诉了他,这一次,可以肯定自己身边的哑巴就是个日本特务。他之所以会来抄桃花楼,抓走这个香兰,就是因为哑巴与这个妓女交往很密,不用说,这个香兰肯定也是日本特务,肯定知道哑巴躲在了哪里。
  听完张贤的解释,韩奇气得险些骂了起来,他指着张贤道:“你呀你呀!怎么还是这么糊涂!难道我不知道这个香兰就是间谍吗?还要你来抓?老实告诉你,我的人监视她已经很久了,哑巴与她有来往我早就知道,我只想放长线钓大鱼,没想到你这么一搅和,把我的全盘计划全打乱了!你来抓人,怎么也要跟我商量一下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张贤一时之间呆在了那里,这才知道自己又犯了个错,猛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恨道:“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对不起,韩大哥,我都快被这个哑巴给气疯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如今只能是将错就错了!”韩奇无奈地道:“你只好先把香兰带回去审一番吧,不过我告诉你,你肯定什么也审不出来的,这些日本间谍比我们许多的汉奸硬得多,宁死也不说半个字。审过后,过两天,你再把她放了,以后别再横插进来,还是好好地作你的团长,想办法打好你的仗吧。”
  “可是大哥,我咽不下这口气!”
  “吃一堑,长一智!”韩奇意味深长地道:“小张呀,你这一路走来,太顺利了,所以便有一些沾沾自喜。虽说你年少有为,但是不要忘记了先人的遗训:谦受益,满招损,三思而后行!你就是太冲动了!”
  “多谢大哥提醒!我记下了!”张贤由衷地感谢着他。
  韩奇在离开的时候,最后又对他道:“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人不能背着个包袱过河,不然可能会游不过去。这件事只要我不说,我想你的罗师长也不会说的,好好干,这次常德之战,我还想看你再立新功呢!”
  “嗯!我一定会的!”张贤向他保证。
  
  第三五章 谍影(三)
  
  正如韩奇所说的那样,尽管张贤威逼利诱,这个香兰始终不承认自己是个日本特务,更不承认自己私藏过哑巴。而张贤也不可能只拿一本《日汉字典》就来定这个妓女的罪。明知道这个香兰有问题,但是张贤却无法从她的嘴里掏出什么来。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妓女,一个普通的妓女也不会有这么坚强的意志。
  张贤正一筹莫展之时,熊三娃从外面回来,却带给了他一个布包和一封信,告诉他,是一个小女孩在路上给他的。这个小女孩说有人给了她两颗糖,所以她就把这两样东西传给了他,那个人还说要熊三娃把这两样东西带给团长。
  张贤急忙打开了那个小布包,看到的却是一块瑞士欧米茄手表,他一眼便认出来,这正是方青师长当年送给他,而他又送给田秀秀的东西。他的心一阵急跳,连忙打来了这封信,看完了这封信,他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猛然把信团成了一团,恨恨地骂道:“这个狗日的东西!”
  “怎么了,哥?”熊三娃连忙问着。
  张贤看了他一眼,还是告诉了他:“哑巴根本没有把秀秀和小虎送走,当时就劫持了她们!我怎么就这么笨,怎么没有早点看出来呢?”
  “啊?”熊三娃也愣住了。
  “他要我带着你过去和他谈谈!”
  “什么时候?在哪里?”
  “今天中午,杨柳湖边的土地庙。”
  “我们马上布置下去,正好去抓他。”熊三娃建议着道。
  “时间来不及了,他肯定已经在那里了,我们一行动他就可以看到,那里是上百亩的芦苇林,他往里面一钻我们又哪里找得到!”
  “那怎么办?”
  张贤沉思了一下,虽然此时他是心乱如麻,但还是记住了韩奇的警告,三思而后行,于是他接通了韩奇的电话……
  ※※※
  张贤带着熊三娃来到了杨柳湖边的土地庙,那个哑巴并没有马上出现,果然不出张贤的所料,他很是精明,一定是观察了许久,这才从芦苇丛中走出来,来到了他们两个的面前。
  当看到这个依然身着国军军服的哑巴时,一股冲天的怒火从张贤和熊三娃的心中油然而生。张贤一个没有拉住,熊三娃先一步冲上前去,举起手中的步枪一边大喝着,一边当胸便向他刺去。哑巴随手抽出了那把从张贤处偷走的战刀,迎着熊三娃的枪而上,他的身形极快,熊三娃一枪刺空,他的刀却随着熊三娃往回撤枪之时,顺势而上,错身而过,已经横在了熊三娃的项间。他没有下手抹下去,熊三娃怔在了那里,动也不能动一下。这个哑巴的刀法原来比他的拼刺能力更强。
  哑巴缓缓放开了熊三娃,张贤知道,他要是想杀熊三娃,早就在逃出营房之前就杀了,不会等到现在,毕竟,与这个朴实无华的小子在一起生活了许久,同吃同住,便是敌人,也有了一点感情。
  “你打不过他!”张贤淡淡地说着,同时也使自己冷静了下来。
  熊三娃恨地咬牙切齿:“你这个死哑巴,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日本鬼子!我真恨不能杀了你!”
  “他本来就是日本人!”张贤这样告诉他,同时用一双冷峻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这个人在前不久还是他十分相信的亲随。“你应该可以听得懂我们说的话,你也不是哑巴,怎么也应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吧?”他这样问着哑巴。
  哑巴点了点头,开了口,却是十分笨拙而粗劣的汉语:“我叫松下靖次郎,是大日本帝国皇家陆军第三师团野地支队少佐,我的中国话说得不好,但是我可以听得懂你们说的话。”
  “呵呵,你是野地支队的,野地俊雄的属下?”
  “是!”
  “虽然说我们是敌人,但是我也很佩服你们日本人敢拼敢死的精神,你的上司野地中佐怎么说也是死在战场上的,是我埋了他。可是你呢?作为一个军人,战败了却还冒充敌人的伤兵,为了活命而装哑巴,你真是一个胆小鬼,怕死鬼!”张贤看着他,轻蔑地道。
  松下靖次郎一脸得羞愧,被张贤说得无地自容。他本来汉语就不熟,此时越发显得结巴了起来:“我……我不是怕死鬼!我……我当时是要化装成你们,想……想要……穿插到你们军队的后面去发动……发动奇袭,你们支那人,只要一听到身后有敌人的枪响,就会不战自溃。哪知道……哪知道我们却被我的友军误伤了!”
  张贤愣了一下,这个松下少佐好狡猾,想想当时的鄂西会战真得是好混乱,败兵如山倒,又有谁会在意有鬼子混入其中,若真是被他混入了石牌防线里,从里面打起来,只怕后果真如他所说的一样。好在鬼子的计划也有不周详之处,反而会被他们自己人撞上,还被打残了。想到这里,张贤不由得有些偷笑。
  “你倒是很能装呀!”张贤又道:“跟我装了四五个月,亏我还对你如此信任!”
  “张贤君,我们是敌人,虽然我很佩服你的带兵才能,但是我时刻不能忘记自己是日本人。”松下少佐一本正经地道:“你处在我的情况之下,只怕也会跟我一样。我是被你们救活的,对此,我很感谢你和你的夫人。在当时,我不得不继续装下去,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过于刚愎自用。”
  他说得一点不错,也一语戳到了张贤的伤处。张贤强压着内心的怒火,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笑了笑,道:“是,你说得不错,我是有一点刚愎自用,不过我还是佩服你呀,我刚刚对你有所察觉,你就跑了,还杀了我的两个卫兵!”
  松下少佐道:“是,我在你的身边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你发现。我如果不跑,难道还要等你抓我吗?”
  是呀,这个家伙回答得很是直接。
  “你很精明,可惜是我的敌人!”张贤由衷地道。
  松下也点了点头,同样感慨地道:“张贤君,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们没有这些仇恨,我想你一定会成为我最要好的朋友!”
  张贤愣了一下,又笑了笑,问道:“是你偷了我的防御图吧?”
  松下又点了点头,问着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你开始怀疑我的,是吗?”
  “是!”张贤老实地道,同时又道:“我没想到你们日本人的特务会有这么多,不过,你不是一个专业的间谍,和那个桃花楼的香兰比起来差了许多。”
  松下愣了愣,没有回答。
  张贤笑了,告诉他:“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日本人了,我故意让你看到那份防御图,就是想让你把它当情报递出去,呵呵,再把你们日本在常德的间谍一网打尽!”
  松下不相信地看着他,问道:“你早知道我的身份?”
  “当然!”张贤道:“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桃花楼的当红妓女会是你们的间谍?她已经被我抓获了,还有几个人正在追捕之中,呵呵,这都要谢谢你呀!”
  松下怔怔地看着张贤,一时之间就像是被打败的公鸡,有些垂头丧气。
  而张贤却暗自惭愧,如果他真得如自己所说早就看出了松下的身份,那该多好呀。可是这里,他是自己在骗自己,同时也在骗这个日本少佐。不过,可以从松下的眼神里,可以肯定的是,那个被抓的香兰一定是日本间谍。
  松下怔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悠悠地道:“张贤君,你在骗我,你要是早就看出了我的身份,就不会如此信任地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交给我,让我送他们上船。”
  这个松下太聪明了,张贤脑子飞快地转着,脸上还带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为了稳住你,自然就要相信你,不过我确实没有想到你会对我的妻儿下手。”
  “我原本也不想对她们下手的,只是后来改变了主意。”松下老实的道。
  张贤想了想,有些明白了,问着他:“我知道你是想用她们两个来要挟我,看来,你已经不想再在我的身边卧底了。”
  松下点了点头,同时道:“张贤君,如果我们攻打常德之时,你能倒戈相向,我保证你的妻儿不会有半分损伤,而且还可以保证到时让你做常德的警备司令!”
  “要我当汪伪军的警备司令?”张贤笑了起来:“是不是小了一点?”
  “你如果嫌小,我还可以与横山将军提议由你出任更高的职位!”
  张贤哈哈大笑了起来,半天才止住了笑,却问着他:“我想取代汪精卫成为政府首脑,你看你能不能办到呢?”
  松下愣了一下,当然明白张贤并不是他可以劝得降的,当下道:“我知道无法说动你,但是,你的妻儿如今在我手里,我可以和你做一个交换。”
  “哦?”张贤问道:“你想要换什么?”
  松下靖次郎道:“我原想用你的妻儿换那个被你抓住的飞行员,不过现在我想用她换两个。”
  “还有一个是香兰,是吗?”张贤问。
  他点了点头。
  “你不觉得你得寸进尺了吗?”张贤道。
  松下少佐摇了摇头,道:“我用两个人换你手里的两个人,是对等的。”
  “可是你手里的两个人有一个小婴儿!”张贤叫了起来。
  “我知道。”松下靖次郎道:“但他是你的儿子,我想你不会丢下不要吧?”
  “你!……”张贤一时间只觉得如哽在喉,看着面前的这个家伙,恨不能马上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掐死。
  “你个死哑巴,你真不是个东西!”熊三娃在边上忍不住骂道。
  松下靖次郎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接着对张贤道:“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不敢等你太久来考虑,所以你要是愿意换,就马上让熊三娃回你的团部把我要的人带来,不然的话,你就再看不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张贤再一次使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此时此刻不能过于冲动了,为今之计还是先把这个敌人稳住,再见机行事。当下,笑了笑,道:“松下少佐,我很佩服你的胆量,从我的身边逃跑,又不怕我把你抓回去,还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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