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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一名)-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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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阳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他们的车,马上摇了摇头,果断地道:“于得水,我命令你在这里守着,不要把我们的车子丢了,我进树林里去找沈副师长!”
  张贤愣了愣,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这个夏连长还是一个守财奴,他是生怕汽车被人偷走了,宁愿自己去冒险,也不愿意把汽车丢掉了。其实仔细想想看,就算是这个大路上会有人过来,又有几个会开车的?便是会开车的人,又有谁敢在这种时候来偷他们的车呢?何况边上的这辆车上还有一个死不瞑目的解放军战士。
  已经不容得张贤多说,夏阳提着冲锋枪象一头敏捷的豹子,已经钻进了山边的树林中。
  直到这个时候,张贤才有机会仔细察看这辆被劫的吉普车,同时也察看着周围的现场,他曾经担任过武汉市的警察局局长,虽然破案并不是他的专业,但是还是接触过,有一些经验。这辆吉普车有十米多长的刹车车痕,也就是说这辆车是在行驶的过程中突然紧急制动的,肯定是前面发现了紧急情况,或者是什么东西穿过公路,或者那就是一个人。带着这个疑问,张贤果然在吉普车的车头不到一米的地方发现有从山上带下来的几块湿泥巴,肯定有人穿过这条公路,才会引起这辆吉普车猛然的刹车。不过,疑问又来了,既然有人过来,为什么车上的两个人还会猝不及防地遭受暗算呢?而看这个样子,司机被打中,沈凤起也带伤逃走,这个刺客不可能只放了一枪,可是为什么他们只听到一声枪响呢?
  来到公路的北侧,张贤发现在草丛中丢着一担柴,心下里马上明白了过来。很显然,是有人装作樵夫的样子,挑着一担柴穿过公路,逼着吉普车紧急刹车从而熄火,而这个樵夫穿过公路之后,到了汽车的左前方,应该是在这个位置甩下柴担子,同时拔出枪来,对着车上的人开枪。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张贤又仔细地察看了那个司机头上的弹伤,以及这个司机面对的方向,果然就是左前方。那么,这个刺客的身手要多快,才能够一举打伤两个人呢?而且只听到一声枪响?不用多想,这个刺客一定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神枪手,目的肯定是为了刺杀沈凤起,按照军统的一惯作风,象沈凤起这样临阵倒戈致使整个兵团一败涂地的将军,定然是要除之后快的。此时军统虽然已经不复存在,但是保密局却是传承了这个传统。
  张贤还在为为什么只听到一声枪响而冥思苦想,也在为这个刺客能几乎是在同时打中两个人而感到意外,试想他这样的枪王都无法办到。当他的目光盯视到了那个司机手里的冲锋枪之时,然后就明白了过来,连忙走过去摘下了这把美制的半自动卡宾枪,已然在车座之下发现了一个退出的弹壳,他取下这把枪的直式弹夹,把里面的子弹退出来,只有十四发,少了一发,当下心里霍然明白,刚才他们听到的枪声,并不是那个刺客打出来的枪声,而是这个司机打出的一枪。他重新把子弹装进弹夹,再把弹夹装上枪里,奇怪着这个司机都能够在临死前举枪还击,沈凤起为什么没有打出一发子弹,却落荒而逃呢?难道他这个副师长连把手枪都没有带吗?如是真得是这样的话,那么他这个副师长当得也太潇洒了,那就活该被人射杀!其实到这个时候,在张贤的心里,还一直痛恨着自己的这个校友!
  远远地,张贤已经听到了从山弯那边传来的杂声,显然有人向这边急速地移动着。
  蓦然,张贤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刺客是站在汽车的左前方,也就是公路的北侧进行的暗杀,他还有必要再穿过公路逃往山那边的树林吗?而且时间能够允许他这么做吗?从他们听到枪声,到直赶到现场,前后也不过两三分钟的事,这两三分钟又能跑个多远?更何况要被他刺杀的对象沈凤起已经先行地钻进了树林,他就不怕对方对他反戈一击吗?想到这里,张贤回身看了看河边的这片比人还要高的草丛,马上有了一种感觉:或许那个刺客就藏身于这片草丛之中!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惊出了一声冷汗,如果真得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刺客便不可能如此从容地逃走,因为从这片草丛中冲出去,在两三分钟里是不可能逃过他和夏阳的目力的。
  张贤抓起了手中的这把半自动卡宾枪,侧耳静听着,然后小心翼翼地向草丛处搜索,果然在那个丢下的柴担子边上,发现枯草倒伏的样子,显然是有人从这里通过了,而细心的他同时也发现了另一个细节,有一片草叶子上沾着一滴血,这血不可能是别人的,也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刺客肯定是受了伤。想到这里,他便大胆了起来。
  拔开没人的芦草,只走了不到十步,张贤突然感到了背后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还没有等他明白过来,一把手枪已经指到了他的头,他的心一下子冰凉了起来。
  “就是这里!”公路上,传来了张义大声的呼叫,显然他们也已经转过了山弯,看到了停要公路之上的两辆吉普车。
  “咦!有一辆车好象是刚才沈副师长的车!”有人还没有到车子的近前,已经就喊了起来。
  远处,又传来了一辆汽车的轰鸣声,只不过是从东往西来的。
  “营长,是老刘!老刘牺牲了!”有人已经哭着喊出声来,张贤这才知道,那个死去的司机原来姓刘。
  公路上的人们乱成了一团,对于这些从战场上经历过无数凶险而活将下来的人们来说,却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到底军人不同于警察,不知道要保护现场,有人已经把那个姓刘的司机抬下了车来,又有人踩踏了地上的血迹,纷纷然,把这个完整的作案现场完全破坏掉了。
  张贤听着身后公路上的声音,知道在这些人离开之前,这个刺客不敢对自己下手,因为离着公路是如此之近,除非他也不要命了。可是,那把枪久久地指着自己的头,着实让他感到难受,也许这个举枪的人比他还要难受,他已经明显得赶到了这个刺客顶着自己头的枪在跟着他的手在抖动。
  “朋友,我们应该是一条道上的人!”为了稳住这个刺客,张贤沙哑着声音低低地道,同时与他套着近乎。
  “不许说话!”这个人也低低地警告着他。
  虽然这个人的声音这么低,但是张贤还是听出了这个声音,仿佛是自己所认识的某个人。
  公路之上,那辆由远而近的汽车已经轰鸣着到了近前,同时停了下来,只听到张义在十分诧异地喊着:“这不是三娃哥吗?你怎么过来了?”
  然后传来了熊三娃的声音:“这里是怎么了?你们为什么把路堵上了?”同时,熊三娃显然也看到了那辆空着的吉普车,不由得叫了起来:“咦?那不是我们的车吗?刚才夏连长跟阿水开着的,他们人呢?”
  “夏阳?”张义越发得糊涂起来,熊三娃更是莫名其妙,两个人于是互相问着互不知道的问题,一时之间谁也说不清楚。
  “你受伤了?”张贤表示着关切,低声问着这个刺客。
  “叫你别说话?听到没有?再说我打死你!”这个刺客再一次威胁着。
  “你打死我,你也跑不了!”张贤淡淡地道。
  这个刺客愣了一下,却告诉他:“我这是无声手枪!”
  张贤也微微一怔,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自己听不到刺客的枪击,不过他也知道所谓的无声手枪,其实只是在枪口处装了一个消音器,当下笑了笑,道:“无声手枪也有声音,在如此近的距离,路上的人肯定听得到!”
  这个刺客又怔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个解放军战士还懂得这个,已经有些出乎意料。
  张贤缓缓地转过了头,已然看到了这个刺客的脸,虽然此时他是用破布罩着下半边的脸,但是那双眼睛却是张贤再熟悉不过的。
  这个刺客也看到了张贤的脸,同样是微微一怔,张贤的脸也只露着半边,但是一双眼睛也是他所熟悉的。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身处何方。
  
  第十四章 刺客(二)
  
  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时候,公路上的嘈杂声依然无休无止,就数着熊三娃的嗓门大,也不知道与张义在争论着什么。
  蓦然,这个刺客当先着惊醒,两只手抬起来,两把加着消音器的手枪同时对准了张贤。张贤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拿的是双枪,难怪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同时击中两个人。在这个时候,张贤也镇定了下来,依稀看到了他的右臂肩头裹着块布,虽然他的装扮是当地人的模样,穿着黑褂套袄,但是那件薄薄的棉袄并不能替他扛住子弹。
  也许是抬得过高,这个刺客的右手感到了痛疼,微微抖了一下,垂将下去,连带着他的左臂也下垂起来,显然是承受了过重的痛苦。这是一个千钧一发的瞬间,已经不容得张贤有半分的犹豫,挥手之间,右手夺过了这个刺客左手的手枪,左手更快,已然扯开了这个刺客蒙着面的破布,当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孔,他忍不住叫出了声来:“吕奎安?”
  吕奎安愣了一下,那个垂下去的右臂再一次高高举起,重新对准了张贤的头,“卡”地一声打开了保险栓,原来刚才他也是怕子弹手火,搞出声响,虽然用两把手枪指着张贤的头,却都是锁着保险。
  但是,这边轻微的响动,已经惊动了公路上的人,这个草丛离着公路太近,也只有十几步远,只要耳朵不是很背的人,定然可以听到草丛中的动静。
  “草丛里有人!”张义在大声地喊着!
  “谁,再不出来我开枪了!”熊三娃也高度紧张了起来。
  “别开枪!是我!于得水!”张贤接声答应着,目光却还在望着吕奎安,双目交视,他缓缓地摘下了自己围住半边脸的围巾,已然从吕奎安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恐惧与错愕。
  “于得水?你在那里做什么?”张义问着,已然向这边走了过来。
  “别过来!我在拉屎!”张贤连忙回答着,把自己手中的枪递还给了吕奎安,示意着他往草丛的深处躲去,同时也解下了自己的裤子,向地上蹲去。
  吕奎安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抓着自己的两把手枪,顺势向边上的草丛里钻去。
  吕奎安刚刚隐没到了草丛深处,张义与熊三娃已经出现在了于得水的面前,熊三娃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的确是闻到了一股屎粑粑的臭味。
  张义也皱着眉头,看了看他,转身准备离去。
  “别走,有纸吗?”张贤却喊住了他。
  张义从身上摸了摸,从裤子兜里摸出了两张草纸来,递给他,然后快速地离开,重新回到了公路之上。熊三娃也看了张贤一眼,跟着张义之后走了。
  张贤却是暗叫侥幸,自己刚才的确是憋着一泡屎,不然但是装也装不像的。
  ※※※
  张贤从草丛里出来,张义与熊三娃早已经等得他不耐烦了。
  “于得水,这里是怎么回事?”张义当先开口问着。
  张贤道:“我也不知道,刚才我跟夏连长在山弯那边遇到沈副师长,他们开着车是要往合肥去的,可是我们看着他们转过来,就听到了枪声,于是我们也马上掉头赶了过来,就看到了这个司机死在了车上,而沈副师长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夏阳呢?”张义又急急地问着。
  张贤指了指南面长满树林的山岭,告诉他:“夏连长看到有血往树林里去了,所以要我留在这里看好车,自己提着枪进去追了!”
  “走了有多久?”张义再问着。
  张贤想了想,道:“大概有十分钟的样子吧!”
  “我们去树林!”张义大声地命令着这队巡逻的解放军战士们,再没有多问张贤什么,他也是担心树林里会藏着刺客,担心夏连长和沈副师长有危险。
  在张义的带领之下,这帮人呼啦啦地很快离开公路,进入了树林里,去搜索那个刺客以及夏阳、沈副师长。
  熊三娃也要跟着进去,却被张贤喊住了:“三娃,你别去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好了!”
  熊三娃点了点头,没有跟过去。
  看到公路上再没有了别人,熊三娃不由得问着张贤:“贤哥呀,那个沈凤起真得被打死了吗?”
  张贤却摇了摇头,老实地告诉他:“我跟夏连长过来的时候,就没有看到他,可能是受了伤,要不他也不可能逃走。”他说着,同时又感叹了一声,道:“只是看这地上的血迹,他的伤不轻!”
  “怎么没有把他打死呢?”熊三娃不由得咒骂着,时至今日,他还把十二兵团的败亡归罪于这个沈凤起的倒戈,并没有往深层次里去想,就算是没有沈凤起的临阵倒戈,十二兵团就能够太平无事吗?实际上,对于他来说,最为伤心的不是别的,而是在那场大战中痛失了自己最亲的大哥!
  但是,熊三娃的话,却让张贤提高了警惕,经不住地告诫着他:“三娃,这是在我们两个人之间,你可以这么说,但是任何时候都是祸从口出的,你一定要改掉这个直言不讳的毛病,不要忘记了,你此时是解放军,就算是你心里想的,也坚决不能说出来,听到没有?”
  看着张贤如此郑重的表情,熊三娃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好,点了点头,保证着:“放心吧,我会把住自己的嘴的!”
  张贤这才点了下头。
  “对了,哥呀,你说这件事是谁做的呢?”熊三娃不由得好奇地问着。
  张贤看了他一眼,只是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国民党的特务!”
  “保密局的人?”熊三娃询问着。
  张贤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跟他多说什么。
  一直过了半个多小时,夏阳与张义那些人才从山上的树林子里出来,他们同时抬着一个人,正是沈凤起,只不过此时的沈凤起已然是昏迷不醒,一颗子弹击上了他的前心。
  直到重新与夏阳坐在一起的时候,夏阳才告诉张贤,这个沈副师长很有毅力,在受到重伤的情况之下,还能跑出老远,虽然他沿着血迹找进了树林,但是那个血迹在一块石头下就没了,显然是沈凤起是边跑边包扎自己的伤口,没有让血流得更多。他又找了半天,才在一棵大树底下发现了晕倒的沈副师长。
  “他为什么不反击那个刺客呢?”张贤有些不解地问着,的确,便是那个司机还能够在临死之前放出一枪,打伤吕奎安,沈凤起不应该连这个能力都没有,当初在陆大的时候,他也算是一条硬汉子了。
  夏阳却摇了摇头,告诉他:“沈副师长的手里倒是有一把手枪,可是弹夹里却没有子弹!”
  听到这个话,张贤不由得一愣,虽然他与沈凤起接触不多,但也听雷霆说过,他是一个十分仔细的人。他记起了雷霆说过的关于沈凤起最典型的一件事,那是有一年大家曾经坐在一起吃饺子,那个年月里,大家肚子里都没有油水,所以都想多吃一点,剩下最后几个的时候,这个沈凤起还能够记得谁吃了多少个,剩下来的这几个应该给谁吃!沈凤起既然能够在国军里隐藏这么久,到关键的时候倒戈,自然不会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要说他带在身上的手枪里连子弹都没有,在张贤听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士兵上战场却忘记了带枪一样可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有可能是有人在他的手枪上做了手脚。
  一想到这里,张贤蓦然又想到了另一层,吕奎安怎么会知道沈凤起要在这个时候去合肥?怎么会知道他只带着一个司机?又怎么会那么精确地选择这个刺杀的地点?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由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要是想把这一切都解释通的话,那就只有一个:沈凤起的身边有保密局的卧底!
  ※※※
  沈凤起已然没有雷霆那么幸运,虽然被紧急地送往了野战军总医院,但是对心脏开刀取子弹比开颅并不容易,野战军总医院的周尚彬医生算是医院里最好的医生,却也没有妙手回春的手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凤起这么死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不仅是医院方面,便是野战军方面的高级指挥员们,都同时想起了真正能够妙手回春的王金娜王医生来。
  随着沈凤起的死,对于这次暗杀的调查也在七十二军里展开来,敌工部的孙镇山部长亲自挂帅,同时也调集了各部队里的敌工科骨干,组成了一个调查组,宋明亮科长也位列其中。调查组问询了夏阳与张贤数十次,夏阳都如实地回答了,而张贤也把那日能够说出来的如实相告,自然要隐藏草丛里遇到吕奎安的那一节,同时也把自己对暗杀现场勘察埋在了心里。一直过了一周以后,张贤才听说二一五师里有一个参谋被枪毙了,据说那个参谋是原国军一一零师里沈凤起的亲信,是个暗藏的特务。
  这件事好象就这么过去了,但是七十二军里随即展开了整肃运动,一大批的原国民党投诚人员都被隔离审查,实际上随着沈凤起的被杀,他带出来的国军一一零师里军官几乎都被撤了职,很多人劝离了部队,复员返乡了。因为随之马上要开始的渡江战役打响,这场在七十二军内部搞得人心惶惶的整肃运动才告一段落。
  三月底到四月的时候,第二野战军经过舒城、桐城,按照原定的计划,成功占领了枞阳、安庆到望江一线的长江北岸地区,开始展开渡江作战的各项准备。而介于解放军的兵临长江,李宗仁派出的和平谈判代表团也抵达了北平,两党再一次展开了对话,只是这一次却是与当年的重庆谈判不一样,共产党方面已非当初的吴下阿蒙,而成了大军压境之势,任谁都可以看出来,这一次和谈的成功与否实际上主要还是取决于共产党方面。许多头脑清晰的人想也可以想到,当初蒋介石不愿意和谈,想要的是自己一统中国;而此时的毛泽东,何尝没有当年蒋介石的想法呢?所以,这仗肯定还是要打下去的。
  
  第十四章 刺客(三)
  
  汽车连抵达了安庆城,安庆,正位于长江的北岸,过了长江便是九华山。
  此时的安庆,还是安徽省的第一大城市,在一九四六年之前,一直作为安徽省的省会,抗战的胜利,省政府由大别山区迁到了合肥,实际上从那个时候开始,安庆这座古城,已经失去了他作为一省行政中心的地位。但是,毕竟还是老省会,曾与上海、南京、武汉与重庆并称为长江五虎城市,自比合肥繁华了许多,尤其是沿江一带,商铺林立,如果不是因为战争的临近,这里应该是车水马龙、船来船往的商埠。
  可是,当夏阳带着汽车连的车队从沿江大道上驶过的时候,看到了的长江码头之上,已然是一片得萧瑟。波涛滚滚的长江水依然无休无止地向东流去,但是往日里穿梭江面之上的船只却难得一见,原来是国民党军把所有的船只强行地驶往了江南。与安庆正对的南岸大渡口镇却是万舸停渚,只是那里已然成了国军千里江防线上的一处重镇,早已经实行了军管,沿江岸地带更是炮楼碉堡林立,所有的火力都集中着对准了宽阔的长江江面。
  汽车连的营地位于安庆城西郊的狮子山下的大王庙,那里离着七十二军军部所在地的太平天国英王府并不远,两地相距过不三里多地,开着车过去也不过几分钟的事。
  此时七十二军的任务就是要搜集船只,为渡江作战作好充分的准备,汽车连虽然不用打头阵,但是也被分派着加入到了往附近的十乡八镇动员船工、找寻船只的任务。
  夏阳带着汽车连的其他人往许家小村去动员群众,而独独留下了张贤与熊三娃守在连队里,并不是因为这两个人更可靠,张贤心里其实很明白,是因为他的这张脸,夏阳怕把那些老百姓吓着了,又为了怕他多心,所在这个夏连长又留下了熊三娃来作陪。说老实话,这个夏连长在张贤看来,为人还是非常不错的,但是他也非常清楚,这是一个十分忠诚的马列主义革命者,就算他对自己再好,也不能向他表露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来。
  一下子,汽车连只剩下了张贤与熊三娃两个人,陪着这十几辆军用汽车,张贤倒没有什么,熊三娃却明显得有些不习惯了,他是一个生性好热闹的人,远没有张贤这样能够耐得寂寞。张贤看出了他的心思来,对着他道:“三娃,汽车连里有我一个人看着就行了,我看你去街上转转吧,安庆城也算是一个古城,街上应该是热闹的!”
  熊三娃看了他一眼,有些心动,但还是道:“贤哥,要不我们两个一起上街去转转?我看迎江寺那里很热闹的,离着这里也不算太远!”
  张贤摇了摇头,道:“还是你一个人去吧,连里总要有人留下来看一下的,不然真要有事的话,连个司机也没有!”
  熊三娃想了一下,也觉得有些道理,却又道:“那你去吧,我留下来!”
  张贤苦笑了一声,坚持着:“还是你去,我不习惯陌生人看我的眼神!”
  熊三娃知道,张贤还是因为这张脸,不愿意与外面多加接触,想一想,他每到一处新的城市和地方,别人没事的时候,都会三五成群地去转悠,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而张贤却从来主动的走出汽车连的营地,这与当初他在十一师当师长的时候简直象是变成了两个人。知道说不动张贤,熊三娃点了点头,同时答应给他从街上带些当地的小吃回来,这才大踏步地走出了汽车连的营地。
  说是留下张贤与熊三娃,其实汽车连里还留着一个炊事班的王瘸子,因为大王庙的外面还有警卫连护守,所以倒是不必担心会有敌人跑进来搞破坏。
  望着熊三娃兴高采烈的走了出去,张贤一下子便觉得自己真得成了一个被遗弃的半边人,正要转回自己的住处,却见到王瘸子一瘸一拐地拖着个板车从街上回来,车上装着几筐蔬菜,有莲藕,有蒜苗,倒也不少东西。他连忙走了过去,接过那个板车,帮着他拖到厨房里。
  张贤平时与这个王瘸子很少说过话,可是在今天,整个连队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不由得有些怜惜,自告奋勇地道:“老王,今天我帮你做饭吧!”
  王瘸子望了张贤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着:“阿水,你今天是不是没有事了?”
  张贤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道:“他们都去找船了,连长只把我留下来看着车。”
  王瘸子也点了下头,又看了看外面再没有第三个人,这才悠悠地道:“阿水,今天早上我上街买菜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他要我给你带一个话。”
  “哦?”张贤不由得一愣,马上警惕起来,经不住地问着:“谁?什么话?”
  “也没有什么话,他说只想见一见你!”王瘸子慢条斯理的说着。
  “见我?”张贤笑了一下,却又摇了摇头,道:“老王呀,你真是好玩,你又没有说是谁,他说想见我,我就要去见他吗?”
  “他是你的一个老熟人!”王瘸子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同时道:“而且他对你并没有恶意!”
  听着王瘸子的话,张贤心里却在打着鼓,显然这个王瘸子并不是一个他想得那么简单的厨子,肯定有着某种神秘的身份,或许与自己一样,是一个隐瞒了前科的人。
  见张贤没有答话,反而对自己有些怀疑,王瘸子笑了一下,满脸的络腮胡子也跟着在颤动着,又对着他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只不过是一个传话的人,去不去就看你。他说会在狮子山的塔亭等你到中午,如果你不去,他也不会怪你什么,只是作为老朋友,他很为你的前程担心!”
  张贤怔了一下,默默地看着王瘸子,但是这个王瘸子却转过了头,再不与张贤答一句话,自忙着自己的事去了。
  ※※※
  会是什么人要见一见自己呢?张贤的心里一直在打着鼓。狮子山就在汽车连的边上,这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公园,也正位于皖河注入长江的交汇点处,倒也几处风景名胜,只是因为战争的到来,便是风景也变成得有些残破了。
  张贤还是没有经得起好奇的诱惑,还是踏上了通往狮子山的石板路,走在这个树木茂盛的小径上,他远没有看风景那样舒畅的感觉,有的只是一种冷汗淋漓的惶恐,依稀猜出了这个要见到自己的故人是谁。
  实际上这段路程很近,但是在张贤的感觉里就仿佛是走了很久,已然来到了那座地处偏僻的塔亭之前,可是,看了一下,并没有见到有人在那个亭子里,他稍一迟疑,马上转身,就要下山离去。
  “阿贤!”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
  张贤刚刚迈出的步子立即停在了那里,愣了一下,缓缓地转过了身来,这才发现刚才还看着空无一人的亭子里,已然站着一个身穿着灰布长衫、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礼帽、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红色围巾的人,一看到这个人,虽然还没有看清他的脸,张贤却已然将之认了出来:“韩大哥?”他经不住地喊了一声,却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原以为可能会遇到的是吕奎安。
  这个人点了点头,已然摘下了自己的礼帽,正是韩奇。
  张贤只觉得浑身紧张了起来,连忙四下里张望着,只见到一两对仿佛是谈情说爱的青年男女,从远处走过,再没有其他人过来。
  当下,他紧走两步,来到了亭子之中。韩奇却是泰然自若,重新坐到了亭子边上,同时示意着张贤坐到自己的身边,装作两个闲人聊天的样子。
  “韩大哥,你怎么会到了这里?”张贤当先地问着。
  韩奇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多余的废话,他也知道这次见面时间紧迫,如实地道:“我是从南京赶回武汉的路上,听到吕奎安的报告,知道你还活着,所以专门在江对面上了岸,赶到这里就是为了要见你一面!”
  听到这个话,张贤只觉得心里暖乎乎的,毕竟这个时候江北已经被解放军占领,以韩奇的身份来到这里,的确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一旦被抓获,那么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可是再想一想此时自己的身份,张贤却是无限得感慨,有些埋怨着道:“韩大哥没必要为我冒这个险,如今我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作为俘虏,只能隐姓埋名活在这个世上,真得不值得你来看我!”
  韩奇摆了摆手,打断了张贤的话,却是情深意重地道:“阿贤,你说这话就不对了,你我之间的交情这么深,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过两回了,知道吗?当得知你还活着,我兴奋得两个晚上没有睡着觉,如果再不过来看到你,我真得就要神经了!”
  听到韩奇的话,句句真情留露,并非是有意为了搏取自己的欢心,张贤大为感动,一时之间除了紧紧地握住了韩奇的手,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
  看着张贤的样子,韩奇已然开导着:“阿贤,我知道你此时的心情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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