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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一名)-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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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呢?”小蓝却笑着道:“周老师该不是怕他把我们吓着吧?呵呵,我们在连队里什么事没有见过?连被炸得面目全非、脑浆子出来的死尸都清理过,还怕个大活人吗?如今的我们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刚刚来时的学生娃了!”
  “是呀!”徐小曼也接着话:“我想这个时候,他应该是最需要得到关怀的,他总不能老躲着不见人吧?再说,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我也要帮助他渡过一段难关!”
  看到自己的这两个学生说得也有些道理,周医生想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你们两个这么说,那我就带你们去看一看他!”
  从医院管理部出来,绕过了一堵矮墙,前面就是大雄宝殿,从这里再穿另一边的矮墙,就可以看到那个与厨房相隔很近的柴房,只是此时那些柴禾都已经堆到了外面,那间柴房被腾出来,成了于得水的病房。
  刚刚走近这间柴房,便听到了屋里有人在警惕地用略为沙哑的声音问着:“谁?”
  “是我!”周医生答着,同时示意着跟在身后的两个女学生停下脚步来。
  “就你一个人吗?”屋里的人不信地问着。
  “不!”周医生答道:“还有两个人过来看望你!”
  “我不想见任何人!”屋里的人十分果断地回绝着。
  “她们很想见你,想要感谢你,是因为你救了她,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周医生告诉他。
  “不用!”屋里的人想也未想地答着。
  “你开下门吧!”周医生喊着,刚才他试着推了推门,却没有推开,很显然屋里的人用什么东西把门顶住了。
  “我不想见到任何人!”屋里的人还是十分得固执。
  周医生回过身来,对着徐小曼与小蓝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没有说话,但是两个人已经明白了过来。
  ※※※
  屋里子,张贤耳听着脚步声由近而远地去了,这才如释重负一样回坐到了自己的床上,呆呆地发着愣。
  昨天周医生为他打开了崩带,也让他对自己的面容被毁痛不欲生,在他放声大哭的时候,周医生跟他说了很多劝解的话,但是他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人站在了他的门口,他听到了思念以久的一个声音在说着:“想一想你那些死去的同袍战友,至少你还活着!”
  他蓦然一惊,抬起头来,马上看到了站在门口之处的王金娜,王金娜显然知道于得水的伤情,她是到这里来找周医生有事谈的,正目睹了屋里所发生的一切。
  张贤只觉得浑身一震,对于这个见面他还没有做足充分的准备,脸上的泪花闪动着,眼睛也顿时失去了明睿,如同被电击了一样愣愣地看着门口处的娜娜,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自处。
  当看清于得水整个面容的时候,王金娜也不由得浑身颤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虽然这个表情是一闪即逝,但是却没有逃过张贤敏锐的目力。王金娜的惊讶,并不是这张已然半边鬼半边人的面孔,这么多年来的行医生涯,便是比这张脸还要丑陋的面孔她也见过,她惊讶的而是在这张面孔之中那熟悉的眼神,这眼神让他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张贤来。她不由得一动,但是如何也无法把面前这个叫于得水的人,跟玉树临风的阿贤相提并论,这种想法也只是刚刚闪现,便又被她马上否决,她清晰地记得阿贤的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那是当年鄂西会战的时候,被日本鬼子的刺刀划出来的;而这个人的左脸就是鬼脸,便是有疤也无处觅迹。
  看到王金娜的战栗以及面孔的表情,张贤蓦然惊醒过来,可是他的感觉却是别样的心情,也许是王金娜害怕了,所以才会战栗;那面孔的瞬变在他看来也并非惊讶,而是恐惧!他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脚底,连忙转过脸来,再一次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再一次放声痛哭起来。对他来说,他的妻子并没有认出他来,同时还把他当成了异类,这才是真正打击他的地方,曾经有过的一点自我安慰的希望也在这个刹那间化为了泡影。
  张贤太聪明、太敏感了,以至于在这个犹豫不决的时候终于做出了一个错误至极的判断,而为了这个错误的判断,张贤与王金娜之间都为此付出了悔恨终身的代价!
  王金娜再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在门口处站立良久,看到屋里的周医生的确很忙,而这个叫于得水的伤员也的确很伤心,便没有再等下去,而是转身走开了。
  直到听到王金娜离去的脚步声,张贤这才再一次抬起头来,这一刻,他终于做出了决定来,以前的张贤已经死去,而活着的不过是一个叫做于得水的俘虏兵!
  这是一个令人心情沮丧到极点的时候,张贤默默地承受着,周医生为他拭去脸上的泪水,重新给他这张新生的脸涂上药膏,当他再一次拿起崩带准备裹住这张半人半鬼的脸时,却被张贤推开了,平静地问着:“周医生,你不是说敞着会好得快一些吗?”
  周医生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同时又告诉他:“是呀,只是我担心你还要哭,还是觉得把你的脸包起来的好!”
  “放心吧,你不是说过了,只让我哭这一次吗?如今我哭过了,不会再哭!”张贤告诉他,装出一付泰然自若的样子。
  周医生再一次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叫于得水的俘虏兵转变得这样之快。于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把崩带重新放回到护士的托盘里,告诉他:“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么这个绷带也就没必要打了,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张贤也点着头,想起了王金娜的那一句话来,不由得道:“是呀,想一想我那些死去的同袍兄弟,至少我还活着,这已经就是上天的垂青了!”
  “你要是能这么想,那就很好了!”周医生赞同着道。
  可是,对于张贤来说,真得要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却并不是一件说出来这么简单的事。当周医生走了之后,他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这了间狭小的柴房里,思索着自己应该面对的人生!这是一个十分深刻的问题,就如同人是从哪里来?又是要往哪里去一样得深刻!想来想去却始终没有一个结果。后来,暮鼓响起的时候,有人过来给他送饭,他也未加以理会,这却吓坏了周医生,以为他会想不开去寻短见,连忙跑过来撞开了门,当看到端坐在床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张贤时,他这才放下了一颗心来。
  就这样,张贤一直静静地坐在床上,头却是在胡思乱想着,天马行空一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夜悄悄地来临,无声无息地走向黑暗,张贤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睡了过去,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不知不觉之中,晨钟响起,天也已然悄悄地亮了起来,可是,他却还是没有想出一个结果来,仿佛自己的人生当真得就是一片的混沌,犹如乱麻一样无处可解。
  ※※※
  “周老师,你帮我把这些鸡蛋煮给他吃吧!”徐小蔓也知道在一个人心情最不好的时候,不如让他好好的去清静一下,看来她们来得并不是时候,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先离开,以后再来了。
  周医生接过这篮子鸡蛋点着头,答应着道:“好!”
  小蓝想起了什么来,经不住地问道:“周老师,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一位全国有名的大医生,是真的吗?”
  “大医生?”周医生愣了一下,马上笑了起来,同时点着头道:“是呀,她的确是一位大医生,可以给人做开颅手术!”
  “开颅?”徐小曼与小蓝都经不住地睁大了眼睛。
  “二十旅有一个战斗英雄,昏迷二十多天,就是她开的颅,今天早上醒来了,病情也已经平稳下来!呵呵,她的确是不同非响呀!”周医生提起王金娜,也是由心里向外面地佩服着。
  “哦?”小蓝也徐小曼对视了一眼,请求着道:“我们能去看看她吗?”
  周医生愣了一下,再一次笑了起来,告诉她们:“这有什么好看的,她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又不是什么动物!呵呵,你们两个还是快快回去吧,晚了只怕赶回去天就黑了。再说,人家也忙得很,还要替别人看病呢!”
  见到周医生并不愿意带她们去看,两个人只好告别着准备离开。可是走出了管理处,小蓝却有些不甘心,对着徐小曼道:“我们大老远地跑来,病人病人没有看到,大医生大医生也没有看到,太冤枉了吧!”
  “是呀!”徐小曼也有些同感,想了一下建议着道:“要不我们自己去偷偷地看一看吧!”
  “好呀!”小蓝十分赞同着。
  当下,两个人问了一个护士,然后顺着她的指引,从大雄宝殿绕过,直奔后面的偏殿,那里是熊革命的病房,王医生应该会在那里。
  可是,她们两个走得太快,刚刚转过大雄宝殿,正与侧面过来的一个人撞到了一起,这个人手里还端着一只碗,“啪”地一声摔到了地上来,碗摔成了两半,那碗里装着的原是一碗鸡蛋羹,此时的鸡蛋出散了一地。
  “你们怎么不长眼睛呀!”这个人不由得破口大骂!
  “对不起!”徐小曼与小蓝同时道着歉,可是抬起头来,看清了这个人,小蓝不由得笑出了声来:“哈哈,原来是你呀!”
  徐小曼也抬头看去,却也认得,正是纵队司令部里的武小阳。
  当看清撞到自己的是小蓝与徐小曼的时候,武小阳也愣了一下,对于这两个人他就有如被蛇咬过怕绳头一样,不愿意多看一眼,皱着眉头忍不住说了一句:“难怪这么倒霉,原来是遇到了你!”
  一听到这话,小蓝不由得生起了气来,指着他问道:“武小阳,你说得是什么话!”
  武小阳却不愿意来作解释,指着地上的鸡蛋羹道:“你撞翻了我的碗,赔我的鸡蛋羹!”
  “我就不赔!”小蓝故意耍着赖。
  徐小曼觉得的确是自己这边不对,拉着小蓝,想要让她声音放低下来。
  正在争吵的时候,春妮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披着一头卷发、穿着白褂子的女医生走了过来,一眼便看到了徐小曼和小蓝,不由得喊出了声来:“原来是你们呀!”
  一看到春妮,小蓝就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一把拉住了她,同时告诉她:“你看你看,我只不过是不小心撞翻了他的碗,他就这么吹胡子瞪眼的要我赔这赔那的,还骂我不长眼睛!”
  “你……”武小阳却没有想到小蓝会恶人先告状,气得脸鼓鼓的,道:“这可是给革命做的,是王医生让做的,这些鸡蛋可不好搞到!”
  春妮笑了起来,对着他道:“呵呵,小武哥,这些鸡蛋其实就是小曼姐跟小蓝姐给的!”
  武小阳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一回,小蓝就仿佛是抓到了武小阳的一个辫子,指着他对着春妮道:“春妮妹子,这个武小阳,你可要好好的说说他,这个人喜欢在别人的背后说坏话,还喜欢吹牛皮,其实什么都不是!你可以好好治治他,不然将来你嫁给他,他一定会欺负你的!”
  小蓝的话一出口,将武小阳与田春妮都说得莫名其妙,同时又都羞红了脸,武小阳却是心里一种滋味,而嘴上却是另一种滋味,回敬着:“你胡说八道什么?”
  春妮也不满意地道:“小蓝姐,你说什么呀,俺跟他怎么会呢?”
  小蓝怔了怔,非常奇怪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却是指着武小阳的脚下,问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武小阳不是穿着你给做的鞋吗?”
  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武小阳的脚,武小阳想要把这双脚收起来,但已经不能了!
  
  第九章 半面(一)
  
  张义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来跟春妮讲,他可以感觉到春妮对自己的感情,绝对是超出了那种朋友或者战友之间的关爱,只是这种感觉他可以感知,却并不愿意、也不能够承受。
  田春妮与宋铁蛋过来看望王金娜,其实张义心里十分清楚,她想看到的是自己!每当面对春妮这种对自己钦慕的眼神之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转过视线,以躲避掉她的目光。并不是他有多么得伟大与清高,在他这种年纪不想这种事情那就真得可以当神仙了。只他有自己清楚,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有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却因为春妮的出现,让他处在了尴尬难堪的境地。
  怎么说,春妮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必须要报答的一个人,他也知道这是一位十分勤快而善良的好姑娘,只是他只想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
  春妮与铁蛋带着鸡蛋过来,说是送给王金娜的,让她好好补补身子,但是王金娜还是把这些鸡蛋交给了张义,让他想办法做给熊革命去吃,此时的熊革命虽然醒来,但是还十分需要营养。
  张义逃也似的拿着鸡蛋跑去了厨房,铁蛋也跟了过去,武小阳也正在那里为熊革命煮粥,这几天他都是陪着熊卓然政委住在这个医院里,就是为了照顾熊革命。于是武小阳自告奋勇地端着鸡蛋羹赶往熊革命的病房,却与小蓝撞了一个正着。
  听到矮墙那边传来的争吵之声,张义很是奇怪,让铁蛋看着煮粥的炉火,自己连忙赶了过去,远远地便看到了武小阳在与人吵着什么,边上还有两个穿着军装,留着齐颈短发的女兵,只是这两个女兵背对着自己,又穿着臃肿的棉袄,他并看不出是谁,但是他却看到了武小阳身边的春妮与大嫂,于是连忙走了过去。
  武小阳此时正被小蓝说得面红耳赤,一见到张义过来,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上前去一把拉住了他,对着小蓝道:“你瞎说什么?这双鞋是张义给我的!”
  此言一出,小蓝与徐小曼都不由得转过身来,看到了身材魁梧的张义,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春妮却是委屈得象个孩子,望着张义,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睛里已经闪出了泪光。
  王金娜马上明白了过来,连忙笑着打着圆场:“呵呵,这都一场误会,说清了也就算了!”
  但是,张义不由得盯着徐小曼,他分明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伤心。“小曼!”他不由得叫了一声,同时有些关切地问道:“你……你怎么也来了?”
  徐小曼没有回答,低下了头去。
  边上的小蓝却是怒火冲天了起来,指着张义骂道:“张义,我看你这个人原来还觉得人模鬼样的,哪知道你会脚踩两只船!”
  张义呆了呆,一时之间,也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武小阳却憋不过气去,站出来责问着:“你怎么回事,就像个泼妇一样,见谁骂谁?”
  “小蓝,你别说了!我们走吧!”不等小蓝答话,徐小曼连忙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了一边去,同时恳求着说着,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小蓝愣了愣,却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对着张义与武小阳发着狠:“你们两个人等着瞧,看我不去向司令员告你们的状!”
  “去吧,我才不怕呢!”武小阳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
  “小曼!”张义经不住喊了一声,他刚才看到徐小曼在离去的时候,那双忧郁的眼神。
  徐小曼怔了一下,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依然消失在了大雄宝殿的拐角。
  春妮望着张义看向徐小曼的眼神,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忽然一转身,向另一边跑去。
  “春妮!”武小阳看到了她眼中含着的泪水,此时见她伤心的离去,连忙追了过去。
  张义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看着春妮跑远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
  王金娜看着这几个年青人,已然明白了这其中的原由,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苦笑了声,对着张义道:“真不知道你们张家兄弟前世做了些什么,今生都如此得命犯桃花,也不知道老二是不是也这样!”
  “大嫂,你在说什么呀?”张义的脸红红的,假装着听不懂。
  王金娜摇了摇头,看着他劝道:“老三呀,你大嫂是过来人,对这种事还是知道的,我有句话奉劝你!”
  “什么话?”张义转过头望着王金娜,急切地想要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王金娜看了看春妮远去的背影,这才缓缓地道:“你要是喜欢人家,那就明白了地说出来;你要是不喜欢人家,那也要明白地说出来。不要不好意思!这样看似可能会让伤害别人,但是长痛不如短痛,直爽一些,有时候会让大家都舒服些,都痛快一些!”
  张义没有答话,却将大嫂的奉劝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
  “怎么办?是去?还是留?”这个问题一直在不停地缠绕着张贤,但是始终都没有一个头绪,始终都没有一个结果。
  人最难过的并不是身体的劳累与病痛,而是精神上的迷航,灵魂上的枷锁。
  门外,忽然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分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跑着。
  “春妮,你停一下!”这是武小阳的声音,张贤对这个人已经很是注意了,这个年青人很爱出风头,但是为人却也十分直爽,只是毛病却不少,他一直不明白刘兴华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留着这么一个多嘴多舌的家伙在身边。
  前面的脚步便在他所在的这个柴房前停了下来。他所在的这个位置实在太偏僻了,除了周医生与偶尔过来检查的护士过来,就只有那个帮厨房做饭的孙老头过来抱几捆柴禾,根本也是无视他的存在。
  跑在前面的正是春妮,她抹着眼泪,惊飞了一群正在地上觅食的麻雀,前面有一个侧门,但是一直上着锁,没有路可以通了。
  “春妮!”武小阳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放开手!”春妮厌恶地从他的手中挣脱来,又返回了身,她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是一个死胡同,准备着要折将回去。
  “你听我说!”武小阳连忙恳求着:“你听我说!”
  见他挡住了去路,春妮只得停了下来,却是抽咽着,不快地问道:“你要说什么?就快说!”
  武小阳连忙道:“对不起,这双鞋是我管张义要来的!”
  一听到提起了张义的名字,张贤不由得竖起了自己的耳朵,毕竟张义还是自己的弟弟,他还是有着一种作为兄长的关切。
  “我看你给张义做了两双鞋,心里气不过,所以就管他要了这双鞋!”武小阳一边说着,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听到这话,春妮愣了一下,已经停止了抽咽。
  “我知道你喜欢张义!”武小阳充满了醋意地酸味地道:“虽然你救过他的命,但是张义喜欢的是别人,不是你!”
  “是徐小曼吗?”春妮不由得问道,虽然心里面已经有了几分的肯定,还是这么问道。
  “是!”武小阳肯定地点了点头,同时告诉她:“我跟张义最好,他的事我最清楚,他与徐小曼老早就认识了,虽然她长得不如你好看,可是她是大学生,也很有学问!”
  泪水又默默地淌出了春妮的眼睛,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大学生,在她看来,张义也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并不是眼前这个鲁莽的武小阳能够相比的。既然张义那么有学问,自然喜欢的是一个有学问的人。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土里土气的村姑!
  看着春妮如此伤心的样子,武小阳再也忍之不住,想也未想,话便冲口而出:“春妮,你别哭呀,张义不喜欢你,可是我……我喜欢你!”
  春妮蓦然一怔,马上明白过来,却是挥手“啪”地打了武小阳一个耳光,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去。
  武小阳捂着自己的脸,只并没有觉出有多痛来,可是却觉得自己的整个脸都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呆立良久之后,这才清醒过来,尾随着春妮的背影而去。
  门外,又是一片得寂静,那些刚才飞走的麻雀,再一次跳到了地上,叽叽喳喳地乱叫着,也不知道它们是在欢呼,还是在窃语,或者是在悲泣!
  人哪,总是这么得无奈,往往是你喜欢的人却不喜欢你。与恨也是如此得微妙,春妮的那个巴掌打得虽然很是干脆,只怕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了。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么得多彩,有男有女,有情有爱;有腼腆有直爽,有欢乐有伤心,有如意有失意,有成功有失败,不是想要得到就可以得到的!便是男欢女爱,也要两情相悦,两厢情愿,只有感情到达致深之时,也就自然会瓜熟蒂落,水乳交融。实际上,也就是一切都是随缘而来,又随缘而去,强求不得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张贤的心不由得霍然开朗,茅塞顿开。
  是呀,一切都随缘而来,又随缘而去,为什么要强求呢?就像风吹着树叶,飘到哪里就到哪里吧,便是落入沟渠,落入污秽又有何妨?终是要化成泥土,终是要回归大地!对于树叶来说,不也曾挺立枝头,迎风招展过吗?不也曾经历春夏,轻歌幔舞过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花开花谢花不悔,云卷云舒云无悲;缘来缘去缘如水,情聚情散情何归?
  既然能够活着,那就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地活着,这有什么不好呢?随遇而安、得过且过,其实也并非消极,而是对生活的一种选择,一种理解。这样的生活,对于曾经经历过沧桑,经历过灾难,经历过战争与死亡的人来说,这也是一种幸福!
  脚步声又传了过来,有人又来到了这里,那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来,却是沉默良久,过了好一半天,才传来了“嘟嘟”的敲门声。
  “谁?”张贤不由得问道。
  “是我!”门口,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的口气。
  “你又是谁?”张贤再一次问道。
  “我叫徐小曼,是被你救起来的那个人!”门口的女音这么告诉他。
  张贤不由得再一次愣住了,他并不记得当初他救起来的是谁,不过,刚才从武小阳与春妮的对话里,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弟弟张义喜欢的就是这个徐小曼,不由得有些好奇,很想看一看弟弟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下了床,撤掉了顶门的木棍,又回到了床上,用一块布蒙住了自己的左半边脸,这才对着门口道:“门没有关,你自己进来吧!”
  门外,徐小曼犹豫了一下,轻轻地一推,这门便“吱扭”地一声开了。她不由得一愣,分明记得还在刚才的时候,周医生使了很大的劲,也没有推开这扇门。
  
  第九章 半面(二)
  
  张贤抬起了头来,在门被推开的刹那,一束阳光直射进来,他的眼睛不由得一阵眩晕,过了一会儿,这才看清了走进来的这个女兵的面孔。
  这是一个身材中等,留着短发的年青女兵,穿着一身的灰布军装,虽然显得有些陈旧,但洗得十分干净,里面显然罩着一件棉衣,所以看着身体有些臃肿;她的头上戴着一顶有护耳的棉军帽,前面别着一个五角星,那两边的护耳并没有放下来,而是折到帽顶,然后用两根缝在护耳上的绳子在帽顶系成一个活结,露着齐颈的黑发。不过,她的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这是她唯一的一件洋货,是当年上学时家里人从上海帮她买的。她的下身穿着与军装一样的灰布棉裤,不过,小腿上的绑带打得整整齐齐,整个人都十分利落。她的面容虽然惨白,仿佛是一种不健康的颜色,想来也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这张面孔也算清丽,只是少了一丝王金娜那样的妩媚,少了一点娜娜那样的成熟!她的脸庞不大,眼睛却很大,在微微弯曲的鼻梁两边还长着一些雀斑。这并不是一个十分美丽的面孔,但是却肯定有着一种脱俗的质感。
  “我叫徐小曼!”这个女兵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屋里来,站在了屋子的中间,停下来,望着张贤已然罩住的半边脸,这样地告诉着他。
  “坐!”张贤点了点头,指着那边的一个木凳子,沙哑着声音道。
  徐小曼看了一眼那个凳子,又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看着张贤,有些尴尬,但是却强装着笑容,对他道:“刚才我跟周医生过来了,你的门关着,不愿意见我们!呵呵,我想在我离开这里之前,怎么也要见一下我的救命恩人,所以到了医院的门口,我又回来了,想要看一看,你是不是已经愿意见我了!”
  张贤点了一下头,他没有更多的话来告诉这个陌生的女兵,其实他的心就像这扇门,在刚才的时候,还紧紧闭锁着,也只是在不久之前,才刚刚打开来。
  “我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痛苦!”徐小曼十分自责地说着:“要不是我,你不会这样!”
  “不!”张贤摇了摇头,有些惭愧地道:“你其实比我勇敢!”他说得是实话,当大火熊熊肆虐的时候,面前的这个女兵是毫不犹豫地冲进火中救人,而自己,却要别人来央求,如果从人的本性来说的话,他已经输了一次良心!
  “哪呀!”徐小曼连忙摆着手,同时告诉他:“虽然我是学医的,可是到现在,我还不敢杀只鸡!”
  “这不一样!”张贤苦笑着,告诉她:“菩萨说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学医那是救人治病,杀鸡那是杀生害命,这是两种性质的事情,不能混为一谈!”
  徐小曼愣了一下,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救命恩人说出来的话,实在高深,仿佛是蕴含了许多她可以感知却又无法说出来的真理。她怔怔地望着张贤,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良久,也没有转移视线。
  张贤被她看得有些局促起来,故意咳嗽了一声,将她从沉思中惊醒。
  “呵呵,我看到你,总觉得好象是在哪里见过!可是,却又想不起来。”徐小曼实话实说了出来。
  “哦?”张贤不由得怔了一下。
  徐小曼却又随即笑了起来,连忙摇了摇头,这才告诉他:“看我,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长得象我认识的一个人而已!”
  “他叫什么?”张贤马上来了兴趣,不由得问道。
  徐小曼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仿佛是要把以前不美好的事情忘掉,只当成一个回忆。
  见她不愿意说出来,张贤也不好再问下去,屋里的气氛顿时沉闷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徐小曼这才再一次开口,告诉他:“我来的时候,给你带了几个鸡蛋,你没开门,我就交给周医生了,他会找人帮你煮了,这个时候,你要加一点营养,这样,伤才会好得快一点!”
  这话,说得张贤的心里暖暖的,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妻子王金娜,如果有她在自己的身边,这种细节根本就无须别人来提醒。“谢谢!”他礼貌地回答着。
  又坐了一会儿,徐小曼终于站起了身来,对着张贤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要走了。我还有一个同伴在那边等我,怕天黑前赶不回部队了!等以后有空我再来看你!”
  “好,你慢走!”张贤点着头,然后又说着:“以后你也不用来了,等伤好了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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