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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后生(烤翅)-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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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让他怎么辩驳呢,他说的话太苍白无力了,这么陡然来一出,不要说陈一霖,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像个蹩脚的谎话。
  苏峻平最终还是松了手。
  他已经没脸再让陈一霖哄他了。
  这后面几天他都过的浑浑噩噩,周遭看上去像是隔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玻璃,陌生得很。
  他每天白天睡觉,晚上熬夜打游戏,睡觉时间挺多居然把额头上的两颗小痘痘都消了下去,惹得姑娘们争相问他祛痘方法。苏峻平大方的把方法告诉了她们,姑娘们“切”了一声走远了。
  苏峻平无奈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之后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很少笑,也很少说话。
  王文杰在他身后不住的叹气,最后被唐逸踩了好几脚,也就不折腾了。
  陈一霖坐在苏峻平的正后后排,他经常上课的时候转过去看钟再偷瞄一眼陈一霖。他每次转过去,只要是上课,陈一霖都是抬着头全神贯注的盯着黑板,下课大多是低头做题目,眼神鲜有交集,就算有了,陈一霖也触电似的避开。
  苏峻平觉得自己哪怕浑身长满了触角,也一根都沾不上陈一霖的边。
  他现在越来越喜欢在课上睡觉了,也许是因为那种学校的氛围,也许是因为和陈一霖离得很近,他睡觉时常做梦梦见学校,梦见陈一霖,他推开地下室的门,见到陈一霖一跃而起,篮球正中红心,然后陈一霖转过来朝他笑,他也朝他笑。
  那是让人大汗淋漓的夏天,外面有蝉鸣有树荫有梧桐叶上肉呼呼的毛毛虫,地下室只有白墙,白灯,凉爽的空气,还有甩着汗珠的青葱少年。
  你看我喜欢的男孩子,笑起来多好看。
  苏峻平把胳臂放在桌子上枕着睡觉,睡得昼夜颠倒,不知朝夕。
  把苏峻平从这种颠倒的生活中拉出来的是一个电话。
  杨虹打电话告诉他,苏文终于答应放弃苏峻平,让他们娘俩一块儿过。
  

  ☆、第六十三章

  
  毕竟她也没多久好活了,就当是积点德吧——这是杨虹的公婆苏文的爸妈来医院看她的时候,当着她面说的话。杨虹并不生气,那两个老东西长了一张什么样的嘴,有一副什么样的心肠,她十八年前就知道了。
  让他们多说几句又怎样呢,儿子是最重要的。
  她当初和苏文想的一样,把儿子分给父方,能给孩子更好的未来。可是她随着身体的虚弱,她有越来越多的空当时间去思考:什么是更好的未来?
  总是有该死的广告词说: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起跑线?什么是起跑线?如果你要从孩子的出生算起,那打从娘胎里就开始拼爹拼妈了,那起跑线就是家长的责任,与其给他报无数个毫无兴趣的兴趣班,不如自己加把劲努力一下,而不是自己做虫,望子成龙。
  生命短暂,童年短暂,青春更短暂,美好的憧憬,朦胧的情愫,诗歌般的梦想,过了特定的年纪之后大多数都像阵风似的散了。
  都说未来难以捉摸,可他们给孩子设定的未来毫无新意,中规中矩,这是别人眼中的好未来,可不一定是苏峻平眼中的好未来。那是他的人生,他有选择的权利,而杨虹愿意冒一次险,把他的人生交给他自己。
  这确实是太冒险了,可有时候,人就是愿意不理智一回。
  冲动完了就到了离婚分财产的时间。
  作为等价交换,既然儿子跟了杨虹,那么钱,杨虹就拿的少了。
  家里三套房,一套写了苏文父母的名字,一套写了苏文的名字,一套写了苏文和杨虹两个人的名字。
  这三套房,只有最后一套是两个人结婚后买的,前面两套都不能算作婚后共同资产,杨虹自然是分不到的。
  至于别的财产,杨虹看病花了一大笔,剩不了多少。本来苏文是打算除医药费外,再额外给她一笔,但既然苏峻平跟了她,也就没了这份优待。儿子已经成年,本来是不愿意给抚养费的,但杨虹工作辞了,他们母子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这才不情不愿的给了一点抚养费,抠得很,过过普通日子,以前那种富太太富少爷的生活自然是一去不复返了。
  苏文说的话一本正经:“你都和我离婚了,我再给你钱花,我不是犯贱吗?”
  杨虹只是看着他点点头,没说什么。
  反正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苏文。
  苏峻平闻讯赶来,书包的拉链都没拉好,跑起步来听见咣当咣当响,老远就能看见书包露出雪白的卷子一角,随着他的步伐上上下下,让在后面的人忍不住担心什么时候卷子会顶出来撒满一地。可是那卷子倒是很顽强,楞是坚持到了病房门口。
  苏峻平一推开房门,激动地喊了一声:“妈!”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身边,抓住她消瘦的手,仔细把她打量了一番,杨虹想通了之后似乎精神比之前要好,虽然睫毛稀稀拉拉,可笑起来还是很可爱,同她十八岁揣着梦想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
  苏峻平笑了起来:“妈,你脸上有肉诶!”
  杨虹眨眨眼睛,拉着自己的面颊往外扯了扯:“是吗?”
  “是啊,还是婴儿肥呢。”
  杨虹打了他一下:“滚蛋,我这么大年纪了要婴儿肥来干什么,真不会说话。”说着注意到了苏峻平的黑眼圈,“你怎么管你自己的,眼圈比我在的时候重多了!老实交代,是不是每天晚上熬夜打游戏了?”
  苏峻平连忙对天发誓表示怎么会呢。
  杨虹翻了个白眼,不去睬他。苏峻平连忙腆着脸皮讨好她,又是端茶又是敲肩又是送水果的,在拿着苹果去洗的时候踢到了他爸坐的椅子,苏峻平用一种“原来还有个人在”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往洗手池走去。
  苏文喊住了他:“见到我连爸爸都不叫一声,你的规矩呢!别以为离婚跟你妈了你就翅膀硬了,还不是靠我接济,不然你连个学都上不起!”
  苏峻平刚想发作,就被杨虹使了个眼色让他去老实洗苹果,苏峻平扁了扁嘴,十分不乐意的把门给关上了。
  他躲在盥洗室里,把苹果认认真真搓了放到果盘里,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还是按捺不住把门拉开了一条缝。谢天谢地,这该死的门今天没有嘎吱叫。
  杨虹随意的端起一杯水喝,瞥了她相处二十年的丈夫一眼,那双遗传给苏峻平的漂亮眼珠里有很深的东西,像幽幽的魔镜,叫人瞧不真切。
  然后杨虹极快的笑了一下:“都这时候了,你还是这样。”
  苏文听到像被踩着尾巴的疯狗跳了起来:“我怎么样?我怎么样?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对你还不好吗?医药费大部分都是我出的,就你那点工资根本不够!你在家衣食无忧,上班像玩似的,买个化妆品一个月几千几千的买,更不要说那些衣服了,你工资够?笑话!看看苏峻平,不成器的东西,中考考得那么差,我塞了多少钱四处求人才把他塞进了一中的重点班!还有他的手机电脑,游戏,鞋子!他一双鞋子有低过四位数吗!狼心狗肺!”
  苏文说得义愤填膺,说到后来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拍胸脯就像拍西瓜似的发出砰砰的响声,苏峻平躲在门后面听了,轻轻呸了一声。
  杨虹说:“还是这样,这么多年了,我跟你讲过无数次你一次也没有听进去,就算听进去了也明知故犯。钱,钱,钱!是我是花你的钱,我也感谢你出的医药费,可我们是一家人,如果哪天生病的人换成你,我举债也要去给你看病。”
  苏文阴阳怪气冷笑了一声,明摆着不信。
  杨虹没有发脾气,深深叹了口气又低下头喝了口热水。
  她说:“当初结婚的时候,我想这个男人对我真好,愿意给我这么多钱治好我的伤,虽然当时我挺不满我妈把我当货物似的嫁出去,可后来转念一想,碰到个老公好的,又有什么呢?可是你呢,苏文?结婚第三天就吵架,原因我忘得差不多了,反正就是吵架,你怎么说的?‘如果不是我花钱给你看好病,你就得残废一辈子!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还不知道感恩!’
  没有一个人会喜欢听到这种话的,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跟我妈一样当成了商品,你花了钱,我就得上赶着对你好,你打我骂我我也要赔着笑脸受了?不可能!我告诉你,不可能!”
  苏峻平心想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后悔自己没早生两年(当然他早生两年也没用),不能替他妈打抱不平。
  苏文想辩解却没找到插话的当儿,今天杨虹本来就不是为了特意讲给他听的,都要散了,就算讲了让他幡然悔悟也没有意义了,她不过是想把这么多年的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个畅快。
  她憋了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的生活状态,沉溺于繁华富贵中,如果不是她的病给她当头一棒,突然逼她审视起自己毫无作为的半辈子,可能她会这么将就自己一世,到老了躺在病床上连话也说不出泪也流不出的时候才怨恨起自己的将就来。
  一个人安慰自己,催眠自己说:“熬过去就好了,熬过去就好了。”是很傻的方法,有一就有二,熬过了这个还有第二个在等着你,它只会生生熬柴你的心,将你的心变成一块又老又硬的石头。
  杨虹说:“你对我这样,罢了,你对儿子呢!那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就一个儿子呀!你小时候怎么对他的?拿东西砸他!我当时真是昏了头了,你哭着求我,我爸妈一大家子也哭哭啼啼求我,我居然还相信你了,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
  后来你确实不怎么打他了,可你说得话有多难听!他才几岁,整天盯着他说钱的事情,钱的事情,你是希望他跑到外面去打工赚钱吗?你是有多恨他呀,他空调开得太低了你都会对他说:‘如果不是我挣钱,你连空调费都交不起!’”
  苏文眼睛充血的讥笑了一声,那声音尖锐,硬生生把杨虹的话打断了:“诶哟哟,你看看你,以前吵架还老说我心胸狭隘,你呢?多少年前的事情还翻出来讲,他本来就是靠我的有什么不对?就算我话说得难听了一点,那也是事实啊,有本事你来!你宝贝儿子那点开销,你根本顶不住!我是他爸,他吃我的用我的我说他两句怎么了,又不是我没事找事,他自己不听话,没出息,难道我还要放任他让他一路走偏下去吗?!”
  杨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干脆把目光投到窗外去。
  窗外的马路上有只呆头呆脑的小麻雀,还没有褪去绒毛,正横在大马路中央,一见到电瓶车这样的庞然大物就吓呆了,呆愣愣的不动,开电瓶车的便停了下来,轻轻用手挥了挥,把它赶到马路一旁才继续行驶。
  杨虹把目光收回来,苏文眼眶居然红了,过了一会儿鼻涕眼泪也分泌的差不多,病房里响起了抽泣的声音,杨虹看着他,微微笑着,很包容的样子,当然,也只是微笑了。
  苏文说:“我脾气不好,你也有错,大家都有错,我们就不能继续好好过日子吗?现在本来就是艰苦的时候——”
  苏峻平被他的不要脸所震惊,跑了出来,眼角挂着明晃晃的讥诮用力呸了一声。
  苏文一愣,当即瞪着红眼睛要去拍他巴掌,被苏峻平眼疾手快的躲开了,苏峻平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一下子端正苹果跑到他妈面前,十分殷勤的要削苹果给她吃。
  杨虹笑着摇头说不用,苏文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怒火却一下子把泪水给蒸干了,他恶狠狠得瞪了眼,站起来,站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字:“好!”
  “你们好!你们母子好!我是罪人!行了吧!”
  他踹了脚椅子大步往门口走,杨虹看着他穿着西装挺拔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说:“这么多年我是真的很谢谢你,可是我不想要你施舍一样的爱。”
  苏文冷笑一声,猛地摔了门。
  他把门摔得碰的一声响,迎面过来一阵风把苏峻平的刘海都吹开了,苏峻平抽了抽嘴角,最后下了个评价:“真是不要脸!”
  杨虹看了他一眼,朝他招招手,苏峻平立马乖乖的贴过来:“你叫我啊?”
  杨虹笑着扒拉了他两缕头发丝:“苏文走了,该轮到你了,老实点招了,不然待会儿我打电话去问你们班主任,小心我打你屁股!”
  苏峻平尴尬一瞬,立马扑过来在他妈身上蹭了蹭,撒了个娇,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张嘴就来扯谎。
  杨虹拍了拍床铺叫他靠过来一点:“好久没帮你掏耳朵了,你过来。”
  苏峻平靠过来,舒服的哼哼,杨虹有一下没一下捣鼓着他的耳朵,心不在焉的望了眼门口。
  人不是狗,破镜也不能圆。
  二十年了,这个道理他还是不明白。
  

  ☆、第六十四章

  
  分割财产完毕,大家反倒又和和气气的了。
  这大概就是大人的处世哲学,利益分割好了,便需要继续维持礼貌性的和平,让世界花团锦簇,其乐融融。
  杨虹的疗程再过十来天就可以结束,倘若运气好的话,便不用再去了。杨虹即将得了自由心情愉快,面颊泛着些许的光,一只手拉着苏峻平,一只手压了压自己的帽子,同他讲一些有趣的话。
  他们离了婚原先的房子自然就没法呆下去,杨虹拿着钱叫苏峻平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没事去外婆家吃饭。
  苏峻平嘴上应的勤快,却还是懒洋洋的不肯去,宁可在外面打包份炒米线,或是自己下厨烧碗面吃;至于卫生么,男生凑活着穿就行了,没有天天洗衣服的必要。
  他日子也还过得轻松,杨虹有时候会打电话给他,两个人在电话里聊会儿,也就是聊些学校的事,苏峻平把自己包装成一颗冉冉升起的校园之星——其实这些鬼话他自己都不信,杨虹自然也是不信的,但还是笑着应了声。
  苏峻平挂了电话,那是晚上十点,晚自习刚下课才十分钟,他肚子有些饿,从冰箱里找出半盒辣炒年糕丢到微波炉里热两分钟。
  微波炉是老式的,炉门的玻璃已经花了,热的时候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形状在滴滴溜的打转,伴着炉子里温暖的橘黄色的光。
  苏峻平记得以前听人说过,微波炉是有辐射的,工作的时候要离它远点,他这么想着,后退了几步,把手撑在桌角上看着温暖的光,愣愣的出神。
  苏峻平是一个脸皮巨厚的家伙,擅长举一反三和顺杆往上爬,外婆烧得饭多少好吃,他前段时间得了空就去外婆家蹭饭吃。
  不过有一天,他发现了不对劲。
  那天外公叫他进门的时候把鞋子给脱了,换上拖鞋。以前他们不让他脱鞋子,他反倒脱得很勤快,可现在叫他脱了,苏峻平又难免觉得不是滋味。
  不过瞧着照人的地砖,苏峻平很快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他跑到沙发边,他舅妈和表弟在一起看电视,他的熊表弟在娘的淫威之下让出了遥控器的所有权,陪她一起看一部苦情剧。
  外婆的老母鸡汤在煤气灶上笃笃笃的炖着,她用围裙擦了擦手,也坐下来看电视。
  那部剧外婆也在看,和舅妈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苏峻平勉强瞄了几眼,发现是部经典的婆媳大战,两个女人一齐对恶婆婆义愤填膺,对好媳妇万分同情,苏峻平想着坐这儿的不就是一个婆婆一个媳妇吗,在现实生活中居然统一战线了。
  他走出去,对独自在厨房抽烟的外公说了几句话,受不了烟味逃了出来。
  逃出来之后没多久门铃响了,原来是他舅舅来了,杨钟宏一进来就受到集体的热烈欢迎,外婆电视也不看了,推开了外公去厨房瞧她的汤。
  接着是吃饭,吃饭的时候大家说说笑笑,聊到孩子身上,他们先是问了问苏峻平的成绩,苏峻平马马虎虎答了,鉴于大家都清楚他的底线,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说了几句就转向更小的那个。
  他舅妈忙着给表弟夹鱼肚子上的肉:“来,囡囡吃,小心刺哦,童童这次奥数比赛,得了学校里的二等奖,老厉害了!”
  外公说:“有出息,有出息。”
  舅妈挑了挑眉毛,得意跃在眼角:“现在小学生压力也大,我们家童童算乖的,作业做得快,每天做到八点钟我再让他做一个小时奥数题。他跟我讲啊,他们班有小孩光老师布置的就要做到十点多嘞!”
  外婆说:“这种小囡头一看就是读不出的。”
  “是呀是呀,”舅妈点点头,又低头帮表弟舀了一小碗汤,“鸡腿吃伐,妈妈给你弄?——童童乖来,我上次和他一起走过昌光中学,我们站在外面看了看,我问他要不要读,他说喜欢的!”
  昌光中学是他们那个市最好的初中了,民办的,除了高额的学费外还有很多花里胡哨的活动要收费,林林总总一学期要两万五。
  当时杨虹觉得没必要就让苏峻平读了普通的公立学校,苏峻平还不是长得好好的。
  他们这么讲着,又讲到他表弟的童年趣事了,苏峻平竖起耳朵企图抓到一部分黑历史,可净是些夸奖的话,他郁闷的把筷子戳到鱼上,发现鱼肚子已经空空如也,只好夹了段尾巴吃。
  外婆高高兴兴地点了点玄关的毯子说:“我一直腰不好,今天我跟童童说:‘外婆腰疼死啦!’童童可乖了,马上就跑过去帮我把鞋子给摆齐了,真是乖得来啊——”
  老太太摇头晃脑还要再说下去,被她的宝贝儿子打断了,杨钟宏皱着眉敲了敲碗边:“好了好了吃饭,吃完饭还要给杨虹送汤去,”他忽然转过来对苏峻平说,“你妈妈以前就喜欢喝鸡汤,最喜欢吃鸡脖子和鸡翅膀,我小时候吃鸡大腿老是嘲笑说她傻。”
  大家又开始谈中年一代的童年趣事了,这次黑料可就多得多,爬树掏鸟蛋却下不来啦,逃课翻墙看电影啦,连他舅妈也说小时候去炸野狗窝……他们说说笑笑收拾了碗筷,外婆把汤打包了一下交给苏峻平,杨钟宏开车带他过去。
  苏峻平走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玄关。
  杨钟宏比他走得快,先去开车,毯子两边都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鞋,只有他雪白的球鞋随意的翻在中间,在大红毯子“喜气临门”的中间,就像一块鲜红的帕子上一口洗刷不掉的痰。
  苏峻平被自己恶心的比喻打了个哆嗦,穿上鞋赶紧走了。
  从那之后,他就不愿意去外婆家,只有外公外婆偶尔来一趟,带着大包的馄饨饺子,或是一大锅红烧肉。
  “叮——”,微波炉停下,盗版韩式辣酱的鲜味已经完全散发开来,勾着他的鼻子,苏峻平热过头了碗烫得他一哆嗦,他又去厨房拿了抹布才小心翼翼的端到桌子上,就着一听汽水吃了个干净。
  洗好碗他开始了自己的每日任务:刷电脑。
  苏峻平现在没人管,想玩个通宵都不成问题,不过他还是很克制的,只是玩到一点半就关了电脑,揉了揉眼睛去睡觉。
  上午的课依旧是睡过去的,下午好多了,尤其是“雌孔雀”的课,他背不要挺得太直,还积极举手回答了两个选择题——虽然都说错了——不过被“雌孔雀”夸奖了精神可嘉。
  听满嘴跑火车的王文杰说最后一节自修课要排练百日誓师大会,要组队形。
  “很厉害的,电视台还要来拍的!”
  苏峻平翻了个大白眼:“排练会延迟我们吃饭的时间吗”
  王文杰:“……好像会的。”
  苏峻平啧了一声:“等我们赶去食堂的时候,高一高二估计连饭盘子都能给我舔干净了,那还吃个屁啊!我不干,排练少一个人估计也没事,我去找谢老板说去。”
  说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王文杰眯着眼瞧着他发光的背影,觉得那个人越发的不真切起来,他叹了口气,立马被同桌姑娘冷嘲热讽外带一脚,他立马老实起来不去玩感春伤悲的那一套了。
  苏峻平推开门,发现陈一霖也在,他尴尬的想走可谢老板的目光已经刺了过来,他只好硬着头皮的走上前。
  谢老板瞥他一眼后就干脆的把他晾到一边,和陈一霖说起排练的事宜,说完了才轮到苏峻平,苏峻平魂不守舍的,整颗心都挂在陈一霖身上,谢老板不耐烦的叫了他几声他才回神。
  这之后的,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骂声。
  陈一霖关上门却没有走,背对着,用手指轻轻的勾着快生锈的把手,他沉默的立着,脊背笔直,直到上课铃打响他才伴着谢老板的骂声回了教室。
  两个人决裂了就是决裂了,讲究的就是断得一个干净利落。
  况且更重要的不是断得干不干净,而是穷途末路,非断不可。
  倘若他当初没有自私,没有抢了罗青雨又对苏峻平的服软视而不见,没有急急忙忙要和苏峻平撇开关系,那也就不会埋下怀疑的种子。他现在再回想,自己是个多自私的人啊,苏峻平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被当头一棍,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连个弄清缘由的机会都没有自己就这样躲了起来。
  苏峻平低三下四道歉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明明不是他的错呀。
  他勉强的挽回了这段尴尬的感情,可破裂就是破裂,勉强修好也有了裂痕,只等哪一天只要不留心的轻轻一脚——就喀嚓一声断了。
  陈一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头转向窗外。
  他没想到会在医院见到苏峻平。
  陈一霖有次见到奶奶在家做压腿——就是把一只腿搁沙发上,一只搁地上,使劲把那只腾空的腿往下按——这可把陈一霖吓了一大跳,他奶奶伤可刚好没多久呢,就在大腿那儿,所以他不管老人家同不同意都送去了医院做个检查。
  奶奶在里面做检查,他趴在窗外百无聊赖瞧风景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个米粒大的人,那米粒大的人变成了拇指大的人,他认出了是苏峻平。苏峻平左手拎着购物袋,右手拎着保温盒,皱着眉走在路上。
  太阳从上面打下来,好像他眉间褶皱里夹着的都是光。
  陈一霖的心忽然砰砰跳了起来,那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等候区的人瞥他一眼他都担心是别人听见了他的心跳声,这时候奶奶出来了,陈一霖撒了个谎。
  “我去上厕所,你在这儿等我。”
  然后他一路狂奔下楼,正往上走的医生用白大褂糊了他一脸,那里面有股消毒水和棉布混合的味道,这味道让他稍稍冷静了一下。
  他想:“我这样是在干什么?苏峻平去医院怎么了,谁都可以去医院,去医院很正常,我跟着过去,简直就是个偷/窥/狂。”
  可他面无表情的给自己做了番义正言辞的谴责,腿下却犹如生风,一点儿也不慢。
  他到住院部楼下的时候,苏峻平在那儿等电梯。
  陈一霖躲在门口悄悄的凑过去看,直到苏峻平上了电梯他才灵活的蹦跶出来,按了向下的按钮,然后记停靠的楼层。
  陈一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而脑袋发烫,把所有的思绪都烧成一锅烂得不能更烂的稀粥,好像发烧一样昏昏沉沉的,走路也打飘,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然后又成了一个泡啵一声就没了。
  他依次要找三楼,九楼,和十三楼。
  左拐进九楼楼道,他速度稳定但绝不慢的走着,陈一霖见到马上就要到底,已经开始盘算去十三楼是乘电梯还是爬楼梯,忽然听见了一阵熟悉的说话声。
  杨虹靠在床上,苏峻平帮她削苹果,侧脸看上去即安静又乖巧。
  门半掩着,陈一霖愣愣的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那眼神既温柔又小心像在观赏一副名贵精致的画,他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就怕一个吐纳会晕湿那副宝贝的画。
  忽的有一阵风把门吹开,陈一霖像受惊的兔子跳到一旁。
  他咀嚼着自己看到的门牌号,匆匆忙忙往外走,他感觉到自己脚底湿了,脚板黏着袜子却和鞋面分离,这叫他走路有种打滑的错觉——陈一霖咀嚼着门牌号,把三个数字在唇齿间翻来覆去的念——然后他近乎逃跑似的冲进了电梯,在电梯缓缓关上的刹那他心神不宁的朝外面望了一眼。
  转角口的牌子上,写的是:肿瘤科。
  

  ☆、第六十五章

  
  陈一霖是个多聪明的人呀,一抬头,就把事情猜了个通透。
  电梯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先是笔直的站着,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弓着腰,手攥住胸口的一片衣服只把它揪成一团。
  他无法抑制的心疼了起来。
  那不是针扎似的疼,也不是刀绞似的疼,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被泡在了一缸醋里,甭管是醋精兑出来的还是糯米酿的老陈醋,都有一股子酸味一丝一丝一缕一缕的沁到他心里。
  陈一霖心头酸得无以复加,下楼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他勉强挺直了背,把自己贴到角落里,用衣服紧挨着不锈钢板。
  陈一霖是经过无力的人,他痛恨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早早就发誓,如果他有喜欢的人,他一定要把那人捧在手心里,给他幸福,给他爱和温柔,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把他缺了的都补给他,绝对不要让他承受自己承受过的黑暗。
  可是人终究是人。
  一个人再怎么爱一个人,那也是内里的东西,就算他爱到能剖开胸腔掏出心脏,他也不能改变任何客观事实的发生:他爱的人不爱他,生命的死亡,时间的流逝。
  陈一霖不可抑止的又想起了苏峻平拿着水果刀削苹果的样子,窗户大开,那一大片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像一座美得近乎永恒的雕像。
  到了底楼,他木然的走出去,看见医生和护士推着病人快速地跑着,白单子上盖着的人一动不动,生死未卜,那种该死的无力又回来了,侵占了他的四肢,他几乎都要走不动路。
  陈一霖想了很久才想出那么一句笨拙的话。
  他想:“他是我的宝贝呀。”
  他想:“他是我最最喜欢的宝贝呀。”
  苏峻平皱一下眉陈一霖都会去揣测他的心情,苏峻平打个喷嚏他都要担心他是不是感冒,他是他的宝贝,他愿意分享欢乐而抵挡痛苦,他以为他能抵挡得一干二净,可是没有,那些尖锐的长矛绕开了他,直直的戳中了苏峻平。
  他忍不住揣测在那些漫无边际的黑暗和痛苦之中,他辗转反侧的时候在思考什么呢?陈一霖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只觉得记忆好像脱了壳,隐约回忆起来的只有长满霉斑的墙壁,晦气的房间,潮湿的被子,还有他时不时被噩梦汗湿的头发。
  苏峻平也会这样吗?
  他爱的宝贝也是这样惶恐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反正他是问不出口,苏峻平也不会同他讲的。
  陈一霖忽然愤怒了起来,他努力了那么久,难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吗?如果他不能保护他爱的人,那么他的努力,他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他咬着牙告诉自己必须得做点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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