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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堕深渊_桃山皮-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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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鉴定方法,DNA图谱比对,检测点位都模糊成无关紧要的铺垫,只有“鉴定意见”后那几个字大喇喇晃着他的眼:
支持亲子关系。

第八章
支持亲子关系。
寥寥数字,横看竖看,写的其实都是“原来如此”。
初见时吸引,再见时上心,说不清道不明的的亲近与喜爱,得知他可能遇险时的担忧失控,全都有了根由。
那本就是来自血缘的拉扯与呼唤,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可笑造化弄人,却有了这么个荒谬的开始。
杜淮霖一如既往地处理工作,看不出一点儿异常。
三十五岁以后,他逐渐自律,喝酒也只是适可而止。可晚上回到家,看着酒柜里的红酒,他却有种痛饮几瓶,一醉方休的冲动。
奚微出院的时候他没去,他甚至没有给奚微打电话,而是直接派了生活助理去办。助理回来后如实回禀,说奚微问起杜总,自己跟奚微说杜总忙来不了,他什么都没说。
杜淮霖淡淡应了。助理出了门,他撂下笔,两手撑住额头,缓慢地将手指插进头发。
在厘清情绪之前,他没办法面对奚微。
但有一件事他很确定,他必须从奚莉莉手中把奚微夺回来,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给予他保护。
他的儿子,跟着个不着调的妈,十八年颠沛流离,吃的苦受的罪,他要补偿,他也该补偿。
可是让他以什么身份来做这一切?难道要他和奚微说,这个买了他初夜的嫖客,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要怎么告诉奚微,他非但不是爱情的结晶,甚至连一次肤浅的你情我愿都不是,他只是一次酒后荒唐的意外产物?
这实在太残酷了,无论对他,还是对奚微来说。
奚微已经遭遇太多额外的不幸,这最致命的一击,居然是来自他的父亲。他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怎么办?
他想了很久,都没能想出个万全之策。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他心如乱麻。

奚微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居然是杜淮霖,有点儿措手不及。
距离上次住院至今已经过了有十来天。杜淮霖没联系过他,他也一直没敢给他打电话。他编辑了很久,删删添添,发了条措辞谨慎的道谢短信过去,杜淮霖也没回复。
奚微表面镇定,心里却有点儿着慌。他想是不是杜淮霖来找自己那天,奚莉莉做了什么,让他对自己有了什么成见?
可这种事问也不能问。如果不是,那就等于尴尬的自揭其短。就算是,他也无计可施,因为他所知道的那些,它们都是事实。
他只能任这些想法忐忑不安地打转,直到再次见到杜淮霖,转为惊喜。
惊喜过后,又有些惊慌——他的家又小又乱,杜淮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来了,他想收拾收拾都来不及。
手忙脚乱把杜淮霖让进屋,奚微跑进自己的小卧室,把床上一个垫子拿出来垫在沙发上,不好意思地说:”杜叔您坐。”
奚莉莉经常躺沙发上吃东西看电视,布艺沙发藏污纳垢,上面一层油腻腻的黑渍。他的坐垫儿是新洗的,很干净。
“别忙了,歇会儿。”杜淮霖没坐,而是环顾周围。
客厅没窗户,有窗户那面被一分为二隔出的小卧室占据了。焦黄的墙壁和奚莉莉的脸一样久经风霜,电视后面居然难能可贵贴了墙纸,只是年深日久开了胶,掉下来一半。
“您来得可真够巧的,正好今天没课休息。”奚微有点儿窘迫地站在墙角遮掩——那儿有奚莉莉早上刚吐过的痕迹。
杜淮霖装没看见,应了一声:“是啊,挺巧。你妈妈不在?”
“她……出去了。”奚微说。
奚莉莉的义眼刚一装好,就又开始醉生梦死。她受不了奚微给她雇的护工,护工也一样受不了她,相看两厌,辞职走人了。
杜淮霖点了点头。哪儿是巧合,他早事先打探好,今天有场初中英语竞赛,奚微他们学校要做考场,全校放假一天。他也没告诉奚微,他在楼下等了很久,直到看见奚莉莉打扮得花枝招展出了单元门,他才上来。
“你们这一年……就住在这种地方?”这答案显而易见。与其说是诘问,不如说是自语。
奚微表情还挺满足:“这间比原来租那间强多了,起码我还能有个房间呢。”
原来租那间只有一个卧室,奚莉莉住。他只能在客厅支张钢丝床,耳边听着门缝里传出来的淫声浪语,窝在茶几前心无旁骛地做功课。
“我能去你的卧室看看吗?”杜淮霖轻声问。
奚微犹豫了一下,把卧室门推开。以杜淮霖的身材,空间小得都转不过个儿来。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一张旧书桌,连放椅子的地方都没有,奚微只能坐在床上看书学习。
书桌上摊着本习题册,旁边儿有一碗泡面,里面还剩半根儿火腿肠。
“你就吃这些?”杜淮霖皱起眉头。
奚微满不在意地说:“挺好的啊,没时间做饭,热水一泡就能吃,什么口味都有。”
杜淮霖好久都没说话。他觉得嗓子像被什么哽住了。
“我前前后后给过你二十万,都做了什么?”
他心里有点儿生气,他气奚微明明为钱都能去卖身,却不肯善待自己。
他调查过,知道奚莉莉好赌,奚微是为了给她还赌债,迫不得已才去卖。可之后那十万,除了给奚莉莉治伤装义眼,应该还够,为什么还这么紧紧巴巴的?
奚微坐在床上低着头抠指甲,半晌才说:“……得存着,上大学要用钱。”他想继续念书,奚莉莉是指望不上的,她不出什么幺蛾子让他倒搭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他打小穷怕了。每一分每一毛,对他都很珍贵。
“我知道我不值那么多,杜叔你是在帮我。”奚微沉默了片刻,说:“人选不了自己的出身。我这种人,注定只能靠自己。”
杜淮霖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在上完床后还要强挣着去熬夜拼命,这种执着和倔强是从哪里生发的。
奚微明明可以做温室里的花朵,无忧无虑享受青春,却吹落荒野,顽强地长成一株杂草。
他情不自禁走到床边,搂过奚微,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口。
奚微听着杜淮霖有力的心跳,感受隔着衬衫传来的厚实的温度,鼻端是被热度发酵的醇厚香气。他面红心热,情不自禁将脸贴紧了,伸出胳膊,揽住他的腰。
杜淮霖抚弄着他的头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不能再让奚微过这样的日子,多一天也不行。
他把奚微的头抬起来,对他说:“奚微,有件事。”
奚微轻轻“嗯”了一声,抬起头望着他。
“我帮你解决你妈妈的问题。我给她找合适的住处,找保姆照顾她,给她优渥的生活,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你要念书,要考大学,甚至要出国留学,所有的钱,学费生活费,我都帮你出。”
奚微的手松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杜淮霖深深吸了口气,说:“条件就是,你搬来和我一起住。”
奚微看了他好一会儿,说:“……你要包养我?”
第九章
杜淮霖哑然,但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更恰如其分的形容。
“如果你要这么理解的话……是。”杜淮霖说。
尽管有心理准备,当“包养”这两个字从奚微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难以适应。
一个父亲要包养他的儿子,多讽刺。可基于他们之前的关系,这是能让奚微和他在一起生活,又不会暴露身份的唯一途径了。
至少熬过这半年。奚微那么拼了命努力想要靠读书出人头地,他不能在这时候让他再受任何打击,再出任何差池。
半年之后,等奚微顺利考上大学,找个最恰当的时机再告诉他吧。
“我觉得,你应该接受。”杜淮霖说。
莫不如说,他盼着奚微接受。
奚微歪着头想了会儿,扯出一丝笑意:“杜总您看上我哪一点了?难道真因为我是处男?”
“……不是,别瞎想了。”杜淮霖摸摸他的头:“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身处逆境却从未自暴自弃,咬牙扛起远超稚龄的重任,这样的奚微,让他倍觉心疼怜惜。
奚微听到“喜欢”二字,抿了下嘴唇,说:“我是该接受。你之前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着,你说人要学会适时的妥协与低头。”
“你说得对。要改变命运,就不得不先向命运屈服。”
杜淮霖说:“你做得已经够好的了。别想那么沉重,心安理得点儿,你值得。”
“谢谢杜总的厚爱。”奚微垂下了头。
“之前不是叫杜叔吗?怎么又叫回来了,嗯?”杜淮霖双手放在奚微肩膀,弯下腰要去看他的脸。
奚微不好意思地躲开了,小声喊了句:“杜叔。”
“你妈妈那边,我去安排。”杜淮霖说。
奚微没说话。他太了解奚莉莉了。有这种机会,哪怕把他拆了论斤卖,她拿了钱照样有本事装看不见。
奚莉莉不会在乎他做什么,他也顾不了奚莉莉怎么想。
这些年的生养之恩,他已经用他的尊严,身体,甚至差点儿用命,给还清了。
杜淮霖说,待会儿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天该上学上学,什么都不用你管。放学了我去接你。
其实他今晚就想把奚微接走,可毕竟还有很多事得安排,奚微也需要点儿准备时间。
奚微答应了。他送走杜淮霖,临走时杜淮霖看着他的眼睛,又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却不似方才那个令奚微沉迷,而是有如当头棒喝,瞬间警醒。
他靠在门上,情绪低落。
你在想什么呢奚微?因为他帮过你救过你,你就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了吗?到头来还不是交易,杜淮霖说的“喜欢”,和喜欢个小猫小狗也没什么区别吧。
那些自不量力的痴心妄想,只剩下痴;那些不切实际的蠢蠢欲动,只剩下蠢。
他回到卧室,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张硬塑封的纸,写的是李白的《行路难》,他最喜欢的一首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句话一直是他的座右铭,他坚持前行的动力。
他没什么才艺,唯独这笔字写得还不错。高二那年有次在老师鼓励下,给一个杂志社投稿还被刊登了,拿到二百块钱稿费。
他身无长物,杜淮霖什么都不缺,他只能用心意来表达诚意。
本打算送给杜淮霖的谢礼,如今一盆冷水泼下来,把他烧到失去理智的热情,兜头浇了个透心儿凉。他突然意识到这礼物和他自己一样,有多么难堪和寒酸。还好刚才他没拿出来,这要看在杜淮霖眼里,这就是个笑话吧。
奚微拿出剪子,比量半天,还是没能下去手。他打开笔记本,里面夹着上次杜淮霖写给他的便笺纸。他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把自己写的诗一并夹进去。
他会答应杜淮霖,贪恋的不是那些诱人的条件,仅仅是能接近依靠这男人的那一点儿温暖。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与他之间最合适的距离,他不该再有什么得寸进尺的奢望。

晚上奚莉莉回来了。奚微正在做饭,奚莉莉蹬掉鞋,呲牙咧嘴地揉了下脖子。昨夜宿醉未消,又打了一天麻将,头晕肩乏。奚微把番茄炒蛋端上桌,开了一包榨菜倒在小碟子里,盛了两碗米饭。
奚莉莉挑了几口菜就不吃了,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奚微默默吃过饭,收拾碗筷。奚莉莉盯紧他,夹着细细的女士香烟重重吸了一口。
下午被人从麻将社客客气气请出来,她一点儿都没感到意外。这几个月,还赌债,受伤,住院,手术,雇护工……奚微一个十八九岁的高中生,哪儿能短时间弄来的这么些钱?更别说奚微出了意外过后没几天,警察就上门让她去认嫌犯。这么快逮着人,肯定有人插手。
她只是没那个心思追根溯源。现实不尽人意,总有办法逃避。像她这样的人太多了。烟熏火燎的彩票站,人声鼎沸的麻将馆,灯红酒绿浑浑噩噩,日子在混沌麻木中翻页,大把光阴全都浪费在无意义的消磨中。然后等到生命的最后时刻蓦然清醒,回过头发现一辈子好像也就这么一天。
奚微身形停顿了一下,对她说:“以后少抽点儿烟,定期到医院检查。”
奚莉莉没说话,把烟按在茶几上熄了。站起来:“行啊,没白生你,找着靠山了,比你妈强。你老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呀,好好混吧!”她拎起小包,拿指尖儿抿了下那只好眼睛,踩上细高跟的小皮靴,蹬蹬蹬,下楼梯时清脆的回响渐行渐远。
奚微把碗筷扔进水池子里,拄着裸露的水泥台。水泥台冰冷而坚硬,他的胳膊瑟瑟发抖。
第二天临到他去上学,奚莉莉也没回来。奚微家徒四壁,除了几件衣服和课本卷纸习题册也没什么能拿的,一个编织袋都没装满。杜淮霖让他把行李装好放那儿就行了,他派人去取。
袋子是红白蓝相间,最常见最普通的那种蛇皮袋,早就被助理送来,堆在杜淮霖家的玄关,连奚微都能察觉到那种不协调的窘迫,就像个绝世美人穿着件缀满破洞的背心。
“进来吧。”杜淮霖说。他言而有信,真的去接奚微放学了——没用司机,他亲自开车去的。
奚微犹犹豫豫地脱了鞋,蹲下身子把自己的蛇皮袋拉开。
“你干什么?”
“这袋子有点儿脏,拿进屋怕把地弄脏了。反正也没多少东西,我直接搬出来,袋子就不要了。”奚微边说边往外掏衣服。
杜淮霖叹了口气,蹲下,替他把衣服又塞回去,一只胳膊就把都是书本的袋子拎起来,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重复:“进来。”
奚微换上拖鞋,跟杜淮霖进了屋。他领教过高档酒店的奢华装潢,跟这间房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其实他眼界有限,这里的每一处细节设计都极具品味,不动声色的细腻内敛,哪儿是那些千篇一律量产化“欧式宫廷”“中式古典”风格能比拟的。那些不过是空有其表,卖相好看的花架子罢了。
杜淮霖推开一间卧室的门,把奚微的行李袋拿进去,转身朝奚微招手:“过来,看看你的房间。”
干净整洁,没什么多余的装饰。靠窗一张大床,书桌上有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和一部最新款的手机。
“时间紧张,准备得有点儿仓促。”杜淮霖说,“以后你还有什么需要再告诉我,慢慢添。”
奚微摸着笔记本电脑流畅的外壳,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抿紧嘴唇,掩饰地说:“我想去卫生间。”
杜淮霖给他指了卫生间的位置。奚微进去了,没一会儿里面突然传来声短促的惊呼。
杜淮霖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忙冲进去,就看奚微满头满脸都是水,手忙脚乱地在那按马桶盖。看见杜淮霖,神色慌张磕磕巴巴:“马……马桶坏了!”
第十章
杜淮霖上去把智能马桶盖的清洗功能关了。奚微满脸通红,他从来没用过智能马桶,好奇心作祟不知道碰了哪个键子,水就喷得停不下来了。
杜淮霖看着他就想笑,笑他佯装老成,实则稚气未脱的可爱。他也没忍着,露出个浅淡的笑容。这笑落奚微眼里却像在嘲讽他无知,心情瞬间差到了极点。
他本来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不会用这种高档货,偏偏手还欠,也活该叫人看笑话。
杜淮霖不笑了,他拿毛巾帮奚微把头脸上的水都擦干,然后把他拉过去,仔细地给他讲解该怎么用。
“一开始是有点儿麻烦,用久了就习惯了。熟能生巧,很多事都是这样。”杜淮霖把毛巾扔进脏衣篓:“房间不用你打扫,换下来的脏衣服放这里,第二天会有家政阿姨来收拾。”
奚微结结巴巴:“那内,内裤呢?”
杜淮霖存心逗他,笑着说:“当然也可以让阿姨洗。”
奚微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洗,别的衣服我也自己洗。”
“我知道你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动手,但是这无疑会占用你宝贵的学习和休息时间。现在你有这个条件,可以不必将有限的精力浪费在这些琐碎杂事上,多出的时间用来复习功课不好吗?”
杜淮霖知道怎么能说到奚微心坎儿上,奚微果然很快劝自己接受了。
但是内裤……奚微又抑制不住好奇心,期期艾艾地问:“那个,杜叔,那你的内裤谁洗呢?”
杜淮霖一怔,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我不穿。”
奚微瞪圆眼睛,杜淮霖笑了,说:“洗个澡吧。”
奚微跑回卧室找睡衣,又撕了一页笔记,拿着透明胶到浴室,把笔记贴在淋浴间的玻璃门上,一边儿看一边儿冲澡。他想待会儿恐怕没时间复习了,这篇《廉颇蔺相如列传》的最后一段他背得还不太熟,明天可能会随堂考。
洗好澡他爬上床,抓紧最后的空隙又做了两道化学题。果然没一会儿敲门声就轻轻地响起来,奚微手忙脚乱把卷子塞到枕头下面。
杜淮霖端了杯热牛奶进来,放到床头柜上,就着床边坐下。
奚微不好意思看他,垂着眼,曲起一条腿,慢慢解睡衣的扣子。杜淮霖修长有力的手指突然捏住他的手:“不用。”
奚微用疑惑的神情对着他。
杜淮霖也看着奚微,深深吸了口气,说:“今天不做了,有点儿累。咱们聊聊天。”
金主包养情人,有和他上床的权力,当然就有不和他上床的权力。但是有没有陪他聊天儿的义务?奚微不清楚,他不能也不想拒绝。
杜淮霖看着奚微把牛奶喝了,问他:“你在学校都吃什么?”
奚微回忆起他乏善可陈的日常。早上五点半起床,穿衣洗漱,骑自行车赶到学校上早自习。七点半早自习结束,随便在校门口买点儿包子油条煎饼果子之类的早餐填饱肚子,中午吃食堂,晚上再糊弄一口,下了晚自习回家,肚子饿就吃泡面。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奚微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经费不足饭量不小,要吃饱就不能吃得太好。在食堂他都挑一些便宜量大的饭菜,晚饭吃上两碗素汤面,两碗顶一晚牛肉面的钱。
高三每周只放一天假,周末隔月轮休,这个月周六,下个月就是周日。奚微在家吃得就更简单,除了泡面,要么就煮一大锅米饭或者买一堆馒头,熬点儿蛋花儿汤,就着榨菜从早吃到晚。
奚微简单和杜淮霖说了,他也有自尊心,怕得到可怜与同情,于是满不在意地说:“我对吃不怎么讲究的,也没时间弄,吃饱就行。”
饶是如此,杜淮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一直握着奚微的手,听到奚微的话之后加大了力度。
思忖片刻,杜淮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翻出一张卡。
“平时需要什么大的开销你可以和我说,里面是给你零用的钱。每个月我打给你两万,条件只有一个,你必须好好吃东西。”
这张卡把奚微从家长里短的亲昵错觉中拉回现实,提醒他别忘了,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奚微接了卡,小声说:“一个月吃不了两万……”
“剩下你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杜淮霖说:“钱是为人服务的。你既然已经接受了,那就好好利用。”
奚微说“谢谢”,又问他:“杜叔,你一直住在这儿吗?”
杜淮霖很想说“当然”。但是一想到之后将要面临的状况,恐怕有的让他头疼,他还是留了一线活口。
“……不一定。”
他的居所当然不止这一处,但能称其为“家”的只有这里。要把奚微接来,他下意识就想到这儿,这个独属于一个成年男人的私密空间,就算是他的儿子杜骁也不能轻易涉足,却心甘情愿让奚微侵入。
可自己花大价钱费大力气“包养”他,却如柳下惠般坐怀不乱,一次,两次,时间长了,奚微总会起疑心。
“为什么问这个?”
奚微摇摇头:“没什么,就突然想到了。”
他只是看到那张卡,想起“金屋藏娇”的典故。虽然他耻于自称为“娇”,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奚微想,这么豪华漂亮的房子,果然也只是他一个“行宫”而已。
那还会不会有别的“行宫”,里面也住着除他以外的人?他突然发现,自己对杜淮霖几乎一无所知。他是做什么的,他多大年纪,他的家庭情况如何。他盲目地,稀里糊涂把自己卖了,仅仅是一厢情愿地把原因归结于他很好,他很强大,总是在关键时刻给予他依靠,赢得他的信赖。
可杜淮霖图自己什么呢?其实他知道,杜淮霖一开始根本就看不上自己。他这样的人,在泥坑里挣扎打滚,在尘埃里和他相遇。除了图他个年轻新鲜,他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值得杜淮霖喜欢的。
他是棵杂草,杜淮霖是大树。他靠他遮风挡雨,可他不配站在他身边。
杜淮霖三缄其口,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只是说了句:“我不在这儿住的时候,会提前告诉你。”然后把空了的牛奶杯拿起来,和他道了声“晚安”。
替奚微关了灯带上门,杜淮霖脑子也有点儿乱。这糟心的状况,能拖就拖,且走且看吧。
奚微在黑暗里躺了一会儿,爬起来,扭亮台灯,拿出笔记本,翻出一页,标题写着“人生目标”。他在“考上A大”的下面,郑重其事又填上一条:做一株木棉,以树的形象站在他身边。(注1)
然后他打了个呵欠,翻出书,继续勤勤勉勉地挑灯夜战。
注1:出自舒婷的现代诗《致橡树》。
第十一章
奚微迷迷糊糊做了个梦。除了一堆单词公式交错着在睡眠中进行自我强化,他偶尔也会做一些隐秘而羞耻的梦。从前的梦里并没有具现的对象,而今早这个浅浅的梦境仿佛有了自主意识,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和对方放肆纠缠。
高潮褪去,他在如水波般的舒适中醒了,梦中人不在他身边。
他在黑暗中静静回味了一会儿,才爬起来。
屋里很安静。他有那么一瞬间的错乱,坐直后打开台灯,怔忪片刻才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那面翻身都会撞到的墙,以及潮霉混杂着油烟的气味。
他揉着眼窝下床,去卫生间把沾了精液的内裤换洗了。洗完内裤他拿起崭新的电动牙刷刷牙,试探着把电钮推开,放进嘴里,怎么刷怎么别扭,干脆把电源关了,握着粗柄笨拙地切换成手动模式。
进了客厅,让他意外的是杜淮霖也起来了,正在厨房煎蛋。奚微看着他的背影,不同于日常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凌厉印象,现在他穿着身合体的家居服,显得气质柔和了许多,更易让人亲近。让奚微错觉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杜总,只是个和蔼又温柔的普通男人。
他想起刚刚的梦,慌乱中踢到了桌子腿儿,疼得他嘶嘶哈哈翘起脚。
“怎么了?”杜淮霖回头,奚微说“没事没事”,一蹦一蹦地坐到椅子上。
“我很久不在家吃早餐,随便做点儿。”杜淮霖把煎蛋和培根端过来,递给他一片涂了果酱的面包,“今天别去上早自习了,吃了早饭,我送你。”
他调查过七中的情况,高三住宿生才上早自习,走读生可以不用去。他问奚微:“你干嘛要去那么早?”
奚微说:“我习惯起那么早了。反正也得去上学,在家效率低,在学校更专心。”
杜淮霖点点头,说:“如果有时间,我会亲自接送你。但是我不见得每天都有空,可能还是要派司机去。”
奚微下意识想拒绝。他一个穷高中生,车接车送太扎眼了。杜淮霖适时打消他的疑虑:“不会送到校门口,你自己走过去。”
奚微没话可讲,默默地啃面包。
“你慢慢吃,我去换衣服。”杜淮霖擦了手下桌,走回自己的卧室。奚微嚼了几口面包,蹑手蹑脚蹭到门口。卧室门欠了条缝儿,他能看见杜淮霖舒展上身脱掉上衣,露出线条流畅的背肌。
距离他们上次做爱快一个月了。奚微不知道杜淮霖这段时间,在他之外如何解决生理问题——他会去找别人吗?
初尝情欲滋味的少年苦苦压抑着满腔绮思,为这种可能性感到抗拒和气馁。
他轻轻敲门,杜淮霖的声音传出来:“什么事?”
奚微推门进去,杜淮霖系完衬衫最后一颗扣子,正在系领带。奚微鼓起勇气说:“杜叔,你教我怎么打领带行吗?”
杜淮霖笑:“你还没到穿西装的年纪呢。”
奚微固执地说:“早晚用得上,我想学。”
杜淮霖说:“也对。”他朝奚微招手,“你过来。”
奚微走过去,杜淮霖挑了一条领带,对着镜子,从他脖子上绕过去。
“这么缠上,再打个结……”炽热的气流搔着奚微的耳膜。杜淮霖的胸膛紧贴他后背,每说一句话,他的心都被震得一颤。
“学会了吗?”杜淮霖直起身,压迫骤减,奚微才又恢复了呼吸的功能。
他不动声色地深深喘了几口气,把领带解下来,对杜淮霖说:“大致记住了。我帮您系一遍吧,练练手。”
杜淮霖说好,略微仰起头。奚微把他的衬衫领子翻起来,领带缠上去,缓慢地绕弄。他手指颤抖,几乎快捏不住。杜淮霖身上的味道让他迷醉,麻痹了他的触觉。
呼吸相闻,空气里流动着暧昧的静谧。良久,杜淮霖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把他拽开了。
他转过身,自己把领带系好,淡淡地说:“去准备一下吧,待会儿出门。”
“……好。”奚微落荒而逃。刚才他差点儿就情不自禁要抱紧他温热的身躯,无论他拒绝与否都不松开。欲火能烧得人失去理智,多么可怕。
他们一起出了门。杜淮霖开着他尽量低调的车,奚微窝在副驾驶,手里拿个小本本,时不时看一眼,念念有词。
杜淮霖瞄他:“坐车不要看东西,小心晕车。你要不再睡一会儿?晚上睡那么晚。”
“……没事儿。”奚微努力瞪大眼睛,他不想睡,“我精力充沛着呢,睡几个小时就够用了。”
杜淮霖叹了口气:“年轻真好。”
“您也不老啊。”
杜淮霖看着他,发了句在奚微听来莫名其妙的感慨:“你都这么大了,我哪儿能不老呢?”
奚微看着车窗外,静静地说:“我一直盼着快点儿长大,尤其小时候。”
杜淮霖缓缓踩下刹车,弯身替他解开安全带:“到了。”
奚微拎着书包打开车门。杜淮霖叫住他:“奚微,今晚我……”
“嗯?”奚微回头。
“算了,没事,好好吃饭。”杜淮霖欲言又止,不咸不淡地威胁,“不然我就剥夺你上早晚自习的权力,叫厨师专门给你预备一日三餐。”
奚微连忙跳下车,说“不用不用,我知道”,背着书包跑走了。杜淮霖一直看着他的身影,直至他混在叽叽喳喳的人流之中。每个孩子的脸都那么朝气蓬勃,粗服乱头也掩不住的熠熠生辉。
人人都渴求羡妒的青春年少,奚微却盼望着快点儿过去,这该过得多么艰难不如意,才会情愿放弃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
他本想说“今晚不回去了。”他怎么会感受不到今早那种暧昧的气氛,他怕晚上两人单独相处时会面临不好收拾的局面。
可奚微那句“盼望长大”让他没了章法。他是个父亲,他该保护他的孩子,让他活得像个孩子。

杜淮霖到了公司,开完高层例会,叫来生活助理,给她看手机里的照片:“照这个衣服的牌子,去买几件一样的。”
助理接过电话仔细看了一会儿,为难地说:“杜总,这件衣服是山寨货,恐怕找不到正品和它一样的款式……”
杜淮霖正写东西,头也没抬:“我知道,那就选差不多的。”他撂下笔,撕下张纸递给她,“这是尺码。顺便再挑一些年轻男孩子穿的睡衣,外套,牛仔裤,鞋子之类的。”
“……明白了,杜总。”一个称职的生活助理不需要问那么多,只要照做就够了。
奚微晚上放学回家,衣柜多了很多新衣服。杜淮霖靠在门口抱着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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