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四幸运降临-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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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阿嚏！！！”
　　整张长椅似乎都因为这个喷嚏被震动得飞起，林轻扬擦擦鼻子坐起来。
　　不行，再在外边吹冷风，他绝对会立地感冒，万一演变成发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身上只有一份挂号的钱！连买感冒药水的份儿都挤不出来！


第11章　chapter。11
　　就算可能会被狼狈地赶出来，他也必须得找个能取暖的地儿！
　　林轻扬迅速从长椅上翻下来，从一条小路绕回住宅区，挨家挨户地敲门，擦干净自己的脸，向开门的主人翁露出最和善的微笑。
　　但从桥洞里蹭到的灰还是暴露了流浪的本质，第一户开门的人家一愣，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关上门，还从房门的信封入口观察周围是不是有他的同伙。
　　第二户人家没有人来开门，可能是出去了，也可能在里面警惕地通过猫眼观察他的动静。
　　第三户……
　　第四户……
　　罗萨堡是最繁荣的城市之一，每年都有数不清的外来人口涌入这个城市，而城市原本的居民并不排斥他们——也不怎么接受他们。对本地居民来说，这些来去匆匆，浑身充满了疲惫和风尘气息的外来者，不过是这座城市的另一部分。
　　他们之中隐藏着渴望发财的人，寻找机遇的人……和走投无路，露出黑暗面的人。
　　林轻扬连着敲了一排的房门，愿意和他搭上几句话然后拒绝他的人家寥寥可数，更多的还是一句话不说砸上房门，或者一声不吭从暗处观察的人家。
　　还有一户人家，站在高他三台阶的门槛后面，从上至下轻蔑地看他一眼，慢悠悠地关上房门。
　　林轻扬呆楞楞地看着他，低头揉了揉脸。
　　“说不定，下一户就能……阿嚏！”
　　林轻扬猛地捂住嘴，但依旧还是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咚咚。
　　吱嘎——
　　他在房门打开之前，赶紧扯起袖子抹了一把脸，打理一下头发，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说不定这次就能成功呢？他乐观地想道。
　　开门的是女主人，穿着普通温馨的家居服，围着格子围裙，还带着不太明显的油烟气息，长而卷的头发扎着红绸带，慵懒搭在肩上，看起来慈祥而温和。
　　往她身后看去，还能看见不大的房间里，中年男子和小男孩坐在一张椅子上，正手把手往棋盒里摆放棋子，小男孩从父亲膝盖上爬下来，一把抓起棋子往父亲手里塞，男子微笑着握住。
　　原本在心里想好的腹稿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林轻扬怔住，屋内暖色的灯光将他蔚蓝色的眼瞳照的剔透，还算流利的嘴皮子突然结巴。
　　“您……您好？”
　　女主人一只手搭在门把上，一只手紧抓着围裙，有些迟疑地向他问好，她似乎是因为见到一个陌生人而紧张，而不是一个陌生的流浪者。
　　“……请问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他思绪随之跑远，被女主人的声音拉回现实，林轻扬打了个哆嗦，抓紧衣角下摆，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兽。
　　他轻声道：“夫人，打扰您了，请问您能不能……”
　　话突然哽在喉头，从眼睛的角落里喷涌而出，林轻扬立刻捂住脸，对女主人摆摆手：“对不起，打扰了打扰了。”便转身就想走。
　　还没转身，便响起女主人踌躇但温柔的嗓音：“你要不要，要不要进来喝杯水？我们家刚刚煮了点肉酱面，也许你会喜欢洋葱口味的……”
　　林轻扬打断她：“您真好。”他停顿片刻，微微咬住下唇，“但我不太喜欢洋葱口味的肉酱面。”
　　女主人睁大眼睛，她一招手，试图让那个陡然拜访的少年回来：“欸你等等，那蘑菇口味的……”
　　但林轻扬已经跑远了，他扯过重新露了一个口的黑包，披着他从那个早就失去的家里带出来的黑色外套，裤脚蹭灰，风一样地从那个陌生的街区跑开，跑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快，尚未完全熄灭的路灯变成视网膜里不起眼的点点星火，在周围四散而去。
　　没有太阳，因此风是冷的，嗖嗖地刮。
　　又到了另一条陌生的街区，林轻扬逐渐停止了奔跑。他将跑改成走，从那些装饰豪华讲究的门庭前边匆匆路过，最后停在最后，最角落的一家门面前。
　　这是最后一家，实在不行，他就去睡公园长凳，去蹭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空调，去……一个没人会看见的地方，在那里好好整顿，然后去迎接明天的风和阳光。
　　他翻出身上唯一的零钱，捏在手里，毅然而决然地敲响了这家的门。
　　“请问，”房门开了，林轻扬闭着眼睛，声音里还带着挥之不去的哽咽，“请问我可以进来取暖吗？”
　　屋内的摆设不算豪华，十分普通的装修，但软绵的长毛地毯和洁净透明的玻璃茶几，还是让林轻扬手足无措，不知道往哪儿放。
　　浅棕色的格子布艺沙发，上面摆着两个可爱的抱枕，茶几上一杯热茶滚滚地冒着白烟，一盒刚打开不久的果汁软糖散落在托盘里，映着陌生客人拘束的脸庞。
　　一位十几岁的女孩坐在餐桌面前，好奇地打量被母亲领进来的客人。
　　“我想，你需要先洗把脸？”
　　严肃的女主人给林轻扬倒了一杯水，见到林轻扬眼眶慢慢红起来，无言片刻，轻而缓地提醒他。林轻扬点点头，感激道：“实在是打扰了。那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那个坐在餐桌后面的女孩站起身，一言不发，打量他片刻，做了几个林轻扬完全看不懂的手势。她严肃的母亲才微微笑起来：“她说，她带你去。”
　　林轻扬站在干净镜子面前，用干净的水泼了泼脸，把自己能洗干净的地方洗干净，然后才出了卫生间，谢过女主人后，缓慢地喝了一口杯里的温水，带着点微不足道但过度和缓的茶香。
　　身边一个小壁炉在燃烧着，亮出金橙色的火光，偶尔才见一点火星往上迸。
　　女主人坐在林轻扬对面，见他喝了水之后，看向女儿：“贝莉尔，你是不是得做点什么招待客人？”
　　一点声音没有的女孩子沉默地点点头，站起来走到厨房，林轻扬赶忙上前制止她，获得一个疑惑的眼神。
　　“有壁炉和热水招待已经很棒了，”林轻扬笑道，“不需要主人家再为我破费什么。”
　　女主人有些疑惑：“可是已经到饭点了……”
　　女孩子也转过身来，无言而充满困惑。
　　林轻扬不得不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言，声称自己来之前已经吃过东西了，现在暖和起来，得赶紧出去找工作。主人家才将信将疑地点头，叫他晚上早点回来。
　　女主人已经看出林轻扬无处可去的事实，却不说破，只是说晚上会给他准备一份晚餐。
　　林轻扬在外面跑了整整一个下午，吃光了仅剩的一点干粮，喝光了一瓶盖的水，也没找到一份适合的工作。
　　不仅要负担他接下来的生活费，还有房租，还有攒钱还欠款。一大笔的钱。
　　可是没一个工作适合，不然就是工资太低，只够勉强糊口，不然就需要他打夜工，牺牲睡眠时间来挣一份微薄的工资。高资的工作看不上他，刚成年，没工作经验，没有学历……什么都是致命的弱点。
　　再转几天，要是真的找不到合适的，他就……就只能同时打两份甚至更多的工。


第12章　chapter。12
　　夜晚降临，林轻扬再一次站在那家人门口，敲开了她们的房门。
　　女孩开门迎他进来，把他带到餐桌前，那里已经摆好了三人份的餐具，女主人正在厨房里忙碌着，手边一口锅咕噜咕噜地冒热气。
　　没有因为多出一个人而做出太大的改变，女主人把锅端出来的时候，神情淡定的好像是自己的家人，她带着厚厚的棉手套，将那口锅小心放在桌子中央，并给桌边露出渴望眼神的孩子们每人各分了一碗同等重量的食物。
　　一切好像美好地活在梦里，林轻扬小口小口地吞咽食物，女主人见他吃得快，又给他分了一点，什么也没说，女孩子默默地喝着自己的汤，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只是临近睡觉时，才有了不太一样的坚持。
　　女主人打算把不大的沙发拼在一起，希望林轻扬能接受她们的好意，晚上在沙发上头过一夜，但年纪不大的少年拒绝了。
　　“只是把地毯收一下，茶几和沙发移一下就好，不费什么功夫的，在沙发上睡也会舒服一些。”女主人见林轻扬仍然坚持离开这里，去外面找一个地方将就过一夜，不免露出些焦虑和担忧。
　　林轻扬摆摆手，不太好意思地笑起来，才发现他脸上有一只很浅的，几乎看不见的酒窝：“已经吃了您一顿晚饭了，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您做这些。”
　　女孩站在母亲身后，瞅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再看了看林轻扬。
　　他的身量在这段时间里似乎长了几公分，裤子稍微短了一点，黑色的外套略显陈旧，看上去布满了灰尘，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和这温馨而整洁的家格格不入。
　　她又多看了林轻扬几眼，拍了拍母亲的肩，等僵持不下的女主人转过头来时，做了几个手势，女主人的表情瞬间从疑惑变为恍然大悟。
　　林轻扬被她们的目光看的心里发毛，正准备好好告别时，女主人越过他，打开他身后的一处柜子，原来是一个废弃的杂物间，里面带着些常年没通风的霉味，不过没什么杂物，只叠着几板踩扁的费兹百货的纸箱子，被女主人经常打扫，看起来还算干净。
　　女主人拧亮顶上一盏小灯，指了指杂物间：“你住这里怎么样？不会弄脏的。我一会儿给你抱一床毯子，晚上着凉就不好了。”
　　林轻扬一愣，咔哒一声，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他身后，锁上房门，眼里流出一丝得意。
　　“……谢谢，谢谢。”他只好接受。
　　杂物间的地板被女主人细心地铺上毯子，顶上一盏暖色小灯幽幽亮着，林轻扬向主人家借了充电线，给在外奔波许久的手机接上电源。
　　最上面的还是怀亚特的消息，是刚刚发的，问他现在怎么样。
　　这条消息上面还有好几条重复的消息，只是林轻扬一整天专注于寻找落脚点，手机没电关机了，才没时间及时回复好友的消息。
　　他背靠着墙，在灯光下一字一词地输入。
　　“我现在躺在床上。”
　　电话铃声响起，林轻扬慌忙接起电话，压低声音：“怀亚特。”
　　“乔！我打了你好几个电话！你怎么都不接！搞得我还以为你去的不是北边而是北冰洋！”接听筒里传来好友恼火的咆哮声，背景安安静静的，不像是他平时常去的那些热闹的地方，应该是在家里。
　　林轻扬只要打哈哈试图蒙混过关：“我这不是白天在工作嘛，工厂老板管的严，不让看手机。”他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不打算让好友忧虑他的处境。
　　怀亚特也知道自己的坏脾气，咕哝一声后稍微收敛一些：“那也应该及时接我电话。”
　　“你现在工作得怎么样？”电话那头开始唠他的近况。
　　林轻扬哪里会说真实的情况，他心里的账单还有一笔来自怀亚特：“我挺好的啊，这边老板包吃包住，工资也不算低，就是北边嘛，你懂的，冷的要死。”
　　“所以我才不喜欢去北边，冷气能吹到你骨头发僵。”怀亚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随口抱怨几句。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林轻扬打了个哈欠：“不说了，明天还得早点起来工作，你也赶紧睡吧。”
　　怀亚特赶紧喊他：“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记得及时接啊！”
　　林轻扬困倦地安抚他：“好好好，一定及时接。”
　　才勉强满意，挂了电话。
　　小灯熄灭，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林轻扬在黑暗里半眯着眼睛，重新打开手机，发现收到了话费不足的通知，正在催促他赶紧冲话费。
　　得赶紧找到工作，不然连电话都打不了。林轻扬再次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杂物间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能提醒林轻扬时间的自然声响，他昏昏沉沉，一觉睡到心满意足，才挣扎着从毯子里扑腾出来，扒拉几下头发。
　　推开杂物间的门，整间房子静悄悄的，一点人声都没有，林轻扬不敢置信地转了一圈，才发觉这个事实——女主人如此信任他，以至于能放心地把他一个人留在自己家里！
　　茶几上放着两只冷却的布里欧修黄油面包，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边是女主人的字迹：出门工作，给你留的早餐；贝莉儿上学，衣服洗了。
　　林轻扬猛地转过身，一件干净的外套静悄悄地挂在门口衣架上，看起来原封不动，但和昨天刚挂上去完全不同，几处微小的破口也被女主人缝好。
　　林轻扬重新穿上外套，吃了主人家留下的早餐，将杂物间重新整理好，拿出自己所剩不多的零钱，沉默地抽出三分之二，塞进沙发夹缝里，这样女主人在打扫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
　　最后，他将客厅和餐厅的地板打扫一遍，仔细检查了门锁，才离开这栋温暖的房屋。
　　下一份工作来的迅速而猝不及防，林轻扬被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昏了头，差点没相信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那次他在外奔波半天，还跑了一趟本地的人才市场，没发现什么不错的工作，只好打了一份短途工，才蔫蔫地回到自己勉强算得上熟悉的街区，回到那家熟悉的便利店。
　　柜台后面的店员不是上夜班那个，而是一个不太熟悉的生面孔，拎着拖把在后头打扫卫生，干得热火朝天充满斗志。
　　林轻扬估摸了一下自己兜里的钱，不好意思地和之前一样，买了一份最便宜且毫无味道的白面包，想了想这样对自己不太好，又犹豫好久，加了一根火腿肠。
　　刚在便利店临窗的座位坐下，旁边传来玻璃门打开的声音，林轻扬下意识歪头撇去，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他一愣，下意识往后一缩，见对方看过来，犹豫着打了个招呼：“……嗨？”


第13章　chapter。13
　　便利店的店员扯过杂物间的一块抹布，拧干了水，往柜台上抹去，擦出一片湿漉漉的光泽。
　　空调呼呼地吹着，保持室内温暖的气温，令人昏昏欲睡，不过也散发出一股来自空调内部的奇怪的类洗洁精气味。
　　被打招呼的客人从货架上拿了两包零食，似笑非笑地回过头来，弯起唇角也打了声招呼：“嗨。”显然是认出他了。
　　他几步跨来，大方地坐在林轻扬旁边，不错的记忆力让他想起之前的事来。
　　“你今天怎么还是吃这个面包？”这位先生一上来就抛出一个不太好接的问题，林轻扬啃面包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笑了笑：“因为它便宜啊。”
　　说完，又默默咬一口，不想多说什么。
　　旁边的人似乎有些好奇，但出于礼貌，没多问，相对无言了两分钟，他问道：“你叫什么？”
　　见林轻扬蔚蓝色的眼珠看过来，他的手指点了点光洁桌面，前边放着他刚买的两袋零食，林轻扬没有仔细看过它们的价格，不过便宜是不太可能的了。
　　“你可以叫我莫里斯。”他笑眯眯道。
　　莫里斯。
　　林轻扬在心里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他抬起脸，轻声道：“乔。”
　　“乔，”莫里斯微笑着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指着林轻扬手里的白面包道，“老吃这个不好，你买点别的呗？比如说，这个，”他随手从背后的货架上拎起一袋林轻扬看不懂包装文字的软面包，“虽然说也是廉价货，不过口感起码比你手上这个好两倍。”
　　价格也比他手上的面包高两倍，真是昂贵的廉价货。
　　两个人对视了半分钟，林轻扬率先移开眼睛，他不打算和一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聊太多，干脆直接抛出原因：“我很穷，没钱买这种。”
　　这句话一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莫里斯似乎移开视线，从兜里摸出手机，没多说什么。
　　林轻扬松了口气，他大口咬下手里口感不好的白面包，焦躁不安。
　　他得赶紧吃完自己的午餐，然后再去人才市场一趟——虽然找不到好工作，但起码能在门口拉到一份短工，拿上百八十块钱，然后回到他新租的那个臭烘烘的地下室。
　　他没时间，也没钱。
　　想到这里，他几大口吃完，嗓子眼里被强行塞下大团淀粉制品的感觉并不好，像是吃一团打湿了水的棉花或纸巾，如果忽略口腔里勉强残留的面包味的话。
　　“失陪，我先走了。”他伸手拎起随身不离的黑包，刚想站起来匆匆离开这里时，莫里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抬眼望向他。
　　明明林轻扬并没有说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他却一口道出真实情况，犀利地令人发指：“你是要去找工作？”
　　咳！
　　林轻扬停住脚步，不可思议地回头望去：“你怎么知道？！”
　　……
　　摩根饭店迎来了一位新的帮工，长相精致，手脚利索，从前厅忙到后厨，叫他处理的事情没一处做的不好，不完善的。
　　后厨水汽朦胧，热火朝天，厨师们抓紧时间烹饪客人点的菜肴，或是稳住手腕，在干净洁白的餐盘上画上装饰用的线条，仔细摆放食物的位置，力求达到最好的视觉效果。
　　而介于前厅和后厨之间，连接厨师和服务员的，便是帮工。
　　他们穿着整齐的制服，清点食材和调料，向厨师核实客人的要求，或者直接跟在某位主厨身后当个助手，做些不太重要的小点心。
　　林轻扬被领进来的时候，便是看见这样场面，所有人仿佛脚下生风，面上表情倒是镇定而难以打断的从容不迫。
　　没有谁的手空着，也没有谁在角落里无所事事地刷手机。偌大的后厨里随处可见忙碌的人群，肉类仿佛要滴落的油脂气味，蔬菜的清甜，点心的甜腻，汤羹的粘稠伴随着杏仁、欧根叶和迷迭香通通涌来，一股脑转进鼻腔。
　　专属于厨房的热气在大门打开的时候往他脸上扑来，直将林轻扬蒸的白里透红。
　　领班态度温和地领着他进了员工更衣室，给他找了一套新的帮工制服，等他换上后，又教他如何打一个符合身份的领结。林轻扬笨手笨脚地穿好衣服，打好领结，在镜子面前梳了梳自己的头发，仿佛还活在梦里。
　　“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你先跟着我熟悉一段，然后晚上下班的时候，我带你去员工宿舍。”领班也更换了自己的衣服，回过头来叮嘱他。
　　林轻扬完全没有想到，一个才见过两面的陌生人，一个两分钟前才互换了名字的新朋友，会愿意直接给他提供一份工作！还是一份很多人想破了头都挤不进来的好工作！
　　当时莫里斯随意敲了敲便利店饮料的杯壁，抹去上头一点模糊的水雾，说道：“你别去找工作了，我直接给你一个工作好了。”
　　林轻扬也是见了鬼，莫名其妙地相信了他，辗转了好几站的地铁，站在豪华的摩根饭店面前，仍然没有回过神。莫里斯带着他见了饭店老板，轻而易举地签了一份短工的合同，工资周结。
　　“没事，他欠我一份人情，”莫里斯挥挥手，淹没在地铁的人流之中，“祝你找到一份好工作！”
　　之后林轻扬和饭店老板相互确认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一位做事随心所欲，喜欢廉价食品和二十四小时不打烊便利店的……富二代。
　　真的见鬼了。
　　林轻扬和饭店老板承诺的一样，是一位勤奋的好员工，他似乎十分害怕失去这份工作，因此所有交给他的事情，都花了十二分的心血去完成。
　　没一个星期下来，后厨大部分帮工都听说了他的名字，因为领班总是会在开会的时候把他拎出来当模范表扬。
　　早会散了，和他同寝室的年轻男孩跑过来，勾住他脖子：“乔，明天就周末了，你要去哪里玩吗？”
　　他身后则是一群人在哄笑：
　　“要不要去唱歌？”
　　“出去放松一下好了，整整一个星期都在干活，昨天那条鱼把我处理的够呛。”
　　“哈哈哈是你干活还是鱼干活啊！”
　　“哎呀我明天轮班……真羡慕你们能出去玩。”
　　“等下一次我们轮班，就得羡慕你啦！”
　　林轻扬无奈地把室友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更衣室，换上工作需要的制服。在室友的追问下，林轻扬想了想，轻轻摇头。
　　室友站在他旁边打领结，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你就全部待在寝室里不出门？！”
　　“哪有，”林轻扬把纽扣扣好，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一长，很多事情都熟悉起来，包括曾经折磨他一早上的打领结，“你也知道我不是罗萨堡本地的，所以不知道哪里有什么有趣的地方。明天我打算出去到处转转，随便走走。”
　　室友建议：“你可以去枫叶大道那边走走，大部分游客来观光的景点基本都集中在那里，我女神的电影剧照也是在那里拍的。”
　　门口领班的声音传来，喊里面还在磨蹭的员工们赶紧出来干活：“嘿各位！上班时间到了！”
　　员工们推推搡搡，笑闹着从里边走出来。林轻扬跟在大部队后头，小声地和室友说话，走到领班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先生，怎么了？”
　　领班拦下他，向他传达事情：“老板说你今天下午下班后去他办公室。”
　　一定是要发工资！由于是短工而且没有办银行卡，估摸着会发一张存折！
　　林轻扬顿时振奋起来，难得露出极为开心的笑容：“好的，我会准时去的！”


第14章　chapter。14
　　薄薄的存折里存着一笔林轻扬根本想象不出来的数额，他将这笔钱提出来，存进怀亚特给他的那张银行卡里。
　　躺在员工宿舍的床上，高高举起，一遍又一遍地看，连上面一点微不足道的花纹起伏也没放过。
　　室友洗完澡，抱着费兹百货里抢来的洗发水，从浴室里出来，路过他旁边，嫌弃地吐槽他的表情：“你好像好多年没见过钱了一样，等你再做久一点，老板还会发奖金，那个时候你岂不是要高兴疯了。”
　　“我是要高兴疯了。”林轻扬手腕一阵一阵地发酸，他总管舍得把卡放下来，小心翼翼地塞进黑包的一个不起眼角落里，“你简直不知道我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笔钱并没有很大，毕竟只是一个星期的工作。
　　但是，它让林轻扬看见了希望，房租和生活费得到解决，他只要省吃俭用，好好干活，好好攒下这笔钱，他就能在期限之前还清欠款，彻底和之前狼狈而茫然的自己诀别。
　　那些争吵的日子，那些茫然未来的时候，那个像风一样，从街道这一边狂奔而来，又向街道那边狂奔而去的自己，将拥有一个不被拖累的，崭新的人生。
　　林轻扬拉上被子，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数十下，整日里忙碌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将他彻底吞没。
　　枫叶大道是罗萨堡一个著名的景点，每年都有无数的游客慕名而至，在金黄到橙红的枫树下拍照留念。直到现在冬天，树的叶子掉了满地，仍然有不少旅客站在枫叶大道的街头举起相机。
　　林轻扬不慌不忙地理了理外套，迈步从枫叶大道的一头走进来，抬手去摸仿佛能触碰的枫红色的天空。
　　还有冷风吹过，但是没有多少叶子往下掉了，除去落了一地的枯叶，他自上头踩过，枯叶嘎吱嘎吱响，还觉得挺有趣。
　　满怀好奇与兴奋的游客与他擦肩而过，林轻扬在枫叶大道中途的一张长椅上休息片刻，继续往前走。
　　走过一座著名的雕像，有诗人曾经站在这里，仰望着雕像沉默的头颅谱写诗篇，被后人传颂，立了一块小小的刻了字的石碑放在雕像旁边。
　　林轻扬蹲下去，只能看懂上面的寥寥几个字：“划过……喷泉……”
　　咔嚓。
　　轻微声响在他身后响起，林轻扬敏感地迅速回头，意外地看见一位熟人。
　　“威弗列德先生！”他向对面打了个招呼，笑容灿烂，“嗨，先生您也来枫叶大道观光？”
　　路易·威弗列德笑着举了举手上的相机，道：“曾经和你说过的——给长辈完成心愿。”
　　今天这位绅士没有再穿他端庄严肃的正装加大衣，而是换了一身轻便保暖的衣物，深绿和银灰的配色虽然仍然带着些身份地位差别的气息，但总比原来的要平易近人很多。
　　他还带着条毛茸茸的围巾，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灰绿的眼瞳。围巾下摆坠了两颗毛绒球，一下子卡通可爱了不少。
　　林轻扬注意到那两颗活泼晃荡的毛绒球，差点笑出声，幸好及时收住，但还是被路易注意到。
　　他有些无奈：“家里长辈织的，今天出门被叫着带上，见笑了。”
　　“没，没，”林轻扬咬着嘴唇憋笑，挥了挥手，“很可爱。”
　　虽然可爱的不是地方。
　　路易走得近了些，同样蹲下去，看见面前石碑上的字，林轻扬清了清嗓子，刚想说点什么，便听见他流利地念了一句：“白河上的帆船划过彼岸，圣光如喷泉涌出，他到达岸边。”
　　“哇哦！”林轻扬配合地给他鼓掌，“您的拉丁文学得真好。”
　　“家里请了家教专门教这些，”路易的目光从石碑上划过，落在毫无知觉的林轻扬脸上，略微沉思，“虽然是被按着头学的，不过成果差强人意。”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站起来。
　　“起码比学校教的好，学校里教拉丁文的老师基本是一群不懂语言学习的呆头鹅，只会捏着你的嘴往里面灌单词。”
　　“乔，我能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先生。”
　　“叫我路易就好。”
　　他们站起来，默契地并肩而行，绕过沉默的雕像，继续往前走去。枫红天空参杂着天蓝色彩，轻薄云层如棉絮般漂浮，石板路上青苔被清洁仔细除去，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林轻扬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所以威……路易是罗萨堡人？”
　　“是的。不过，工作比较忙碌，近些年也很少回罗萨堡了。”
　　林轻扬望向路易，威弗列德先生比他高半个头，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英俊的侧脸，被遮挡住微笑时嘴唇弧度的中和，平静神色下有些冷漠得过分，不过他转过脸来的时候，一切仿佛都是错觉。
　　“话说路易你的工作是什么？”林轻扬实在惬意，吹着微风，话没经过脑袋便说了出来，立马有些后悔，“呃，抱歉，我们跳过这个话题，你今天端着相机……”
　　路易和缓地打断他，神色间没有什么不愉快：“管家。”
　　“啊……？！”
　　林轻扬吓了一跳，他在心里偷偷猜过路易的工作，他以前穿的这么正式，来去匆匆，还要谈点生意什么的，怎么说也是商业上的……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
　　“对，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想到……”林轻扬磕磕巴巴地向他道歉，路易凝视着他片刻，突然后退一步，举起相机，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