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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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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看着武敏之不说话。
武敏之的脸明明如此英俊,笑起来却如鬼魅一般,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活人:“我的母亲和妹妹,跟你的祖父和父亲一样,都死在她手里。”
婉儿沉默良久,才道:“你对付不了她,又对付不了她的儿子,于是就对付她的女儿?”
武敏之笑得有些狂傲:“她的儿子不用我对付,她自己就已容不下他们了。倒是她的女儿,哼!”他笑得更狂傲了,“上官才人可愿与我联手?”
婉儿垂了眼:“不愿。”
武敏之一怔,上前一步,狞笑着道:“你若不愿,为何要送我到这里?既已送我到这里,万事可就由不得你了。”
婉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妾只是一介洒扫更衣之辈,若是通传报信等事,偶一帮忙,倒是无妨,至于和周国公联手…恕妾无能。”
武敏之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渐渐敛去,又渐渐地扩大,这回他的笑比先略真诚了些,面目却依旧扭曲,眼角眉梢都现出些许疯狂之色来:“好一个通传报信,才人知道我想做什么?”
婉儿看也不看他一眼:“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只能在行宫里做,回了宫,内外守备森严,想做什么,只怕也没有机会了。”
武敏之又扯了扯嘴角:“刚才我还怕才人是故意在套我话,现在看来,才人对那人,倒的确积怨已深啊。”
婉儿回身向正殿看了一眼,内殿中已有人出来问询,门口的人指着这边,那人向这里看了一眼,又回身进殿了。
武敏之也看见了那边的动静,却丝毫没有放婉儿走的意思:“当地的行宫守备,与我私交甚好,行宫里的内侍宫人,也颇有几个与我相熟的,这些人有好东西吃,有钱帛拿时走得比谁都快,一有差使,却是偷懒耍滑,极不当心,某日传话时不留神传错了,将本该带去前面的人带到什么偏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为此亦未曾少受责罚。但是这些人虽是办事不力,毕竟也同我相交一场,若全然放着他们不管,倒显得我这周国公不照拂他们似的,才人说是不是?”
婉儿又向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所以?”
武敏之笑道:“所以请才人帮忙,替敏之给他们安排个又清闲、得钱又多的职司,若能见到贵人、常得赏赐,那更是再好不过的了。当然,若是他们办差不力,做错了什么,敏之自然也知道羞耻,会叫他们自己消失,绝不会牵连到才人的。”
婉儿作出为难之色,片刻后才道:“只要一人,说是我远房的表弟,将名字向上一报即可,他们来问时,我自会认下。”
武敏之笑道:“多谢才人。”等婉儿转身要走时,又叫住她:“才人这身打扮,颇有魏晋古风。”
婉儿看了他一眼,趿着木屐,刻意发出回响,一步一步,慢慢回到了内殿。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下其他人视角,这些视角并不会每件事都写,只会选一些重要的事件来写,今明两天都是婉曌剧情,心魔系列还有一章应该就赶上进度了,明天更掉,青梅几乎是跟上进度的,可能稍微有一章解释下独孤和崔的恩怨,行露系列大约一到二章,会在本卷主剧情快结束或已结束时候写,酱紫本卷底所有视角都跟上进度~
第144章 心魔(七)
武后还保持着婉儿出门时所见的姿势,背负双手而立,只是两眼微闭,似是在想事情,等婉儿敲着木屐一步步走近,才将手动了动,依旧闭着眼道:“说。”
婉儿便知道已经有人将自己在外所为报给她了,上前一步,低头道:“周国公敏之,托妾在陛下跟前安排一个人。”
武后倏然张开了眼。
婉儿像是没看到她眼中的厉色一般,恭恭敬敬、一五一十地将武敏之的话对武后说了一遍,她说话时也尽力不带着任何感情,一字一句说得极尽平淡,只有说完以后,才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妾将此事交付内侍省?”
“回京再说。”武后背着手良久,最后却依旧没有对此事作出任何裁决。
婉儿斟酌片刻,到底多了一句嘴:“内侍与大臣有此交情,似不大妥?”
武后冷笑道:“行宫内侍罢了,他也就这点本事。”挥了挥手,满不在意地道:“朕自有计较。”
婉儿便不再言,见她似还有话说,又等了一会,才听武后道:“兕子这孩子,戒心着实是低了些,平常随便一个内侍,不必熟识,只传一两句话,她便乐呵呵地跟着走了,还不喜欢带随从,被人骗了都不知道,总要叫她吃一次亏,才记得好了。”
婉儿虽然没有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却静静地等着,等她的吩咐,果然武后背着手踱了片刻便回身吩咐道:“照他说的做,不要引兕子去偏僻的地方,带她去…唔,政事堂走走罢,叫她见识见识相公们议事时的模样,省得总是对师傅们没大没小的。”
说到女儿的时候,她的声音不自觉便柔和了一些,她自己没察觉到这点,婉儿却发觉了,头偏了一偏,立刻感觉到天后的目光向顶心投来,赶忙应道:“是。”
至于自己要如何让武敏之的人听命,以及这么做了之后,自己要如何面对武敏之,那就不是天后该管的事了——主君已下了命令,做臣仆的就该千方百计地去做成此事,做得好的,立刻便能获取她的嘉奖和信重,做不到的,则没资格做她的臣仆。婉儿在紫宸殿待了这么久,深深地明白这一点。
天后对婉儿的回复很满意,点点头,道:“你近日也辛苦了,准你半日假,去罢。”
婉儿顺从地行了个礼,慢慢地退了出去。
回住处坐不到一刻,便有执事客客气气地寻了过来,问她可认得一个“郑二十七”。
婉儿道:“族中亲眷众多,只听名字认不出是谁,还是见一面才好。”
那执事笑道:“才人此言妥当。”果然引了一个小内侍过来,见了婉儿便躬身拱手:“表姊。”又道:“多年未见,亲戚间早都没有音讯了了,多亏了周国公相助,才知道表姊也在这里,还做了才人。”
婉儿对执事点了点头:“确是我表弟。姊弟间许久未见,想要说几句话,劳烦执事通融。”
那执事连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瞥了郑二十七一眼,退出门外。
婉儿打量着郑二十七,这人与宫中数以千计的小内侍没什么差别,连看人时那种着意巴结的讨好眼神也并无二致,这样的人她自幼至今,见得实在太多,知道该要怎样对付。
婉儿一改御前恭谦文静的模样,半眯了眼,偏着头,一手靠在几上,另一手把玩着系带上的衣结,过了许久,才漫不经心地道:“你不要领差使,造册记了名,容易留下痕迹,你只消这几日日日同我一道去殿外当值,在门口候着我便是。他们见你是我领来的,绝不敢多问一句,你伺机见了公主,领她到门前最后一个帐篷里。”
那郑二十七愕然道:“可是周国公说…”
“周国公?”婉儿挑眉,“周国公求我办事,所以才叫你过来,你要在禁中立足,靠的是殿中省和内侍省,不是周国公。”
郑二十七的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须臾便笑道:“姐姐说得是,弟弟知道了。”
婉儿道:“知道就好,去罢。”
郑二十七麻利地在地上叩了一下,笑眯眯地退了出去。
他一走,婉儿便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身子只有挨住椅子的一半时才觉自在,坐得松散了,反而不习惯。
贱命。
她自嘲地笑笑,有些倦怠地倒在床上,闭着眼,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白日里武敏之说过的话萦绕耳畔,搅得她心绪不宁。
祖父、父亲、上官家…
婉儿蓦然起身,换了自己的衣裳,步出中庭,她的住处离行宫正殿极近,穿过一条小道,便能直达正殿后侧的回廊,绕过回廊,进了门,就是天后陛下常居留书写的小殿,今日婉儿过去,发现殿外无人把守,步入殿内,几个宫人见是她,都悄无声息地摇了摇手,却并不出声警示。
婉儿悄悄地走近了武后,看见她正在临摹一张字帖。
“婉卿觉得我的字如何?”武后没有回头,却像是背后生了眼一般,一口叫破了婉儿的行藏,婉儿看一眼字帖,低头道:“妾书法不精,不敢妄议陛下字法。”
武后顺手将笔一搁,婉儿熟练地上前接过笔,小心收好,再上前去收那字帖时,武后笑了笑,又问她:“你可知这是谁的字?”
婉儿摇头。
武后盯着她笑道:“这是你祖父上官仪的手书,当年陛下见他的字飘逸清飞,命他为我的侍书,此便是他为我写的《劝农书》。”
婉儿如遭雷殛,失魂落魄地看了手中的字帖一眼,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祖父的字,更想不到武后居然还会留着仇人的字。
武后的眼光已自婉儿身上移开,落到了她自己的字上,又落到几案另一侧的卷轴上。她微笑着打开了那一堆中最上面的一份卷轴,只看了一眼便摇头:“毫无长进。”唤来一人,将这卷轴扔到那人面前:“叫长乐公主回去重写。”
那人低低应了一声,才刚拿到卷轴,武后又改了主意:“算了,让她宽松几日罢。”
那人便拿起卷轴,恭恭敬敬地送回来。武后将这卷轴再展开,笑着向婉儿道:“婉卿看看,这还是我逼着催着,才学出这么个东西,若是我不盯着她,还不知她学得怎么样呢!”
婉儿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是僵的,木然地看了一眼长乐公主的大作,强笑道:“公主年纪尚小,笔力不够,其实技法上已然不错了。”
武后笑道:“是么?婉卿方才还说书法不精,不敢评价我的字,这会儿倒又评上了?”
婉儿两手一抖,终于回过神来,刚要跪下时,下巴已被武后捏住,整个人都僵在当地,动弹不得:“武敏之因怀疑他的母亲和妹妹死在朕手里,所以恨朕,你呢?你的祖父和父亲,倒是的确死在朕手里。”
“鲧是禹之父,帝舜杀鲧而用禹,遂有治水之业。”越是危急间,婉儿的神智却仿佛越清明,定定看着武后,回了这样一句。
武后又笑了:“你倒是自视颇高,却不知有何功业可遂?”
她捏着婉儿的下巴,如打量马口般左右看了一眼,松了手,又回到案前,细细欣赏着婉儿祖父的字帖,婉儿知道此时已不是犹疑的时候,抿了抿嘴,低声道:“陛下执国秉政十余年,朝中赖陛下之恩得以拔擢全活者既多,以陛下之怒而贬斥牵连者亦不在少数,这些人虽在疥癣,积少成多,却也难免于陛下有些妨碍,妾以为陛下若为太平长远之计,当设法令这些人消弭怨望。”
武后看着她:“所以?”
婉儿道:“诸公入朝,无不为功名而来,陛下拔擢寒士,阻塞了他们的功名之路,是以怨怼横生,若陛下能示之以任用之诚,则人人争为陛下欢心,自然无暇怨怼。至于如何示之以诚么…陛下可闻汉高帝封雍齿?”
武后眯了眼笑道:“朕还以为,你要替朕探知这些人的虚实呢,谁知道说来说去,还是为你自己谋划,只要肯出高官厚禄,谁人不愿卖命?还用得着靠你示朕之诚心?”
婉儿镇定地道:“妾自然可以假借祖、父之殻仗侥切┤说牡紫福舯菹率呛夯浮⑺屐灸茄媾ㄊ醯幕桉缫严虮菹绿岢稣飧龇ㄗ恿耍墒潜菹履耸切南导夜⑿鄄糯舐灾鳎夭恍即巳ㄊ跄┝鳎档模耸侵骶溃蔷贾希潜菹吕贾巍⒖淮档木鲂摹S仗酱蟪枷⒅拢杏行矶嗳硕伎梢蕴姹菹氯プ觯菹鹿幸嗖蝗贝死嗄苋耍芪凳潜菹码殴歉剐闹拢床皇侨巳硕伎梢宰龅摹!
她仰着头,看着武后,一字一句地道:“妾,愿匡扶陛下,开万古未有之基业,为前人之所不能为。”
武后敛了笑,走到婉儿身前。殿中的人早都已经被她挥退,室内只剩下她和婉儿两个。
婉儿深知自己在做一场豪赌。
所有人都以为武后所图,至多不过是成为“太后”而已。可是婉儿深知,武后的意图,绝不仅在“太后”两字之上——没有哪一位只想做太后的人,会故意当着丈夫的面,穿着袞冕坐在书房里看奏疏,没有哪一位只想做太后的人,会执意要让女人去封禅,也没有哪一位只想做太后的人,会时时刻刻自称为“朕”、时时刻刻地要求与她的丈夫相差仿佛的地位。
这位天后陛下自当权以来,命内书堂教授经书史书、任用宫中女官、提议父在为母守孝三年、为女丁给田亩、令自己的小女儿同儿子在一起学习…
在她心中,男子能做的事,只怕女子也无不可为。区区一个依附于丈夫和儿子而存在的“太后”,只怕她未必看在眼里。
也正因此,她才会对自己说出那番“愿取良臣为腹心,共创太平不易之世”的话来,那是一代雄主,而非“太后”所会说的话。
只是不知,她口口声声所说的“道”“术”之别,那些雄心壮志的未来,是的确出于本心,还是巧言诡饰?
倘若她那些话只是说说而已,自己这一场,就实在是输了,心怀诡诈之徒,不会留一个能窥破自己心思的人在身边。倘若她真有此心,被自己窥破心思虽然依旧会猜忌会不悦,却会从此更加看重自己——譬如那位重用雍齿的汉高帝——自然,这也并不意味着自己就此赌赢了。
婉儿抬起头,看了这位陛下一眼,传闻方额者多智,广颐者多福,这位陛下的确也如相书所说,既有福运,也有智慧,只是不知这福运是大造化,还是小福气?这智慧是圣人上智,还是愚人浅谋?自己的福运,又在哪里?
武后忽然大笑起来,边笑边指着婉儿祖父的字帖道:“你既都如此说了,朕不赏你都说不过去,这副字朕是留不住了,你拿走罢。”
婉儿恭恭敬敬地接过字帖,郑重一拜,将退出门时,听见武后又道:“此后你便常伴朕左右,无论家事国事,不必回避。”
婉儿暂时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自己总算在文学之外,博得了一点。。。看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这章提前更了~明天更新还在晚上~
第145章 旅途
路上我十分萎靡,然而又睡不着。阿欢的精神倒挺好,陪着我说了会话,劝我:“睡一会罢,驻营了再和她们玩些子。”
我摇头不肯。她倒也不深劝,只笑着道:“今日怎么这么听话,不等我叫就起来了,我醒时还怕吵着你,从床上爬下去的,谁知你倒好,一骨碌坐起来,吓得我心扑通扑通跳。”
我道:“做了怪梦,睡不着。”
她啧了一声,笑眯眯道:“说来听听。”
她现在真像是个女朋友了,说话的神情气度,与先前全不一样,只是有些刻意压着声调,动静间便向外偷偷看一眼,显然还是怕人察觉。
我喜欢这样的她,不想用那未来之事增添她的烦恼,便信口编道:“我梦见有怪鸟在天上飞,是铁做的,一只能载三二百人,还梦见了仙人,他们都住在极高的宫室里,个个都比光顺门的城楼还高,神仙们会移形换影,从京城到东都,坐一种大铁盒子,只消半日便能到了。”
阿欢道:“这是仙梦,不是怪梦。你见那些神仙都长什么样子?可是高冠博带,如汉魏之风?还是质朴粗糙,如三代时人?”
我道:“都不是,看上去与你我并无甚分别,至多人人都比我们要更高些,穿的也都寻常…不不,穿的极短,臂膊、腿脚都是露出来的。”
她瞪圆了眼:“连女娘也都这样?”
我点头道:“女娘们也是这样。如你我这般年纪的小女娘,极喜欢往少里穿,有的就穿着心衣似的衣服,用两根带子系着,袴奴也极短,约到这里罢。”一面说,一面连比带划地形容前世那些吊带热裤,韦欢越听脸色越诡异,等我比完,突然恼了起来:“李太平,我是答应了和你…做女朋友,可如今夫妻尚能义绝,何况…女朋友,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一时还不明白,怔愣道:“我只说梦罢了,怎么就欺你了?”
她瞪了我一眼,在我手上一拍,道:“你欺我不懂么?什么神仙、大鸟、心衣、亵裤的,这分明是个春梦!这等事自己藏在心里也就是了,怎么好意思拿出来和我说?说出来,还比比划划的,你…你不是欺负人,又是什么?”
我万万料不到她竟想到那里去了,又好气又好笑,连声道:“不是欺你,真有这样的地方,神仙们开明得紧,男男女女的,都见惯了胳膊大腿,露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道:“一会说有个女儿国,一会又说遇见了神仙,谁知你哪句真哪句假?反正都是谁也没听过的地方,来去都凭着你那两片嘴皮说罢了!”
我真是冤枉得很,又没法自白,急得跺脚道:“真不是骗你!那里的人到了海边上,还有穿得更少的呢…”
她脸都红了,抬头狠狠瞪我,蓦地一摔手,抓起幂离、套上绣鞋就推门出去,赶车的不明所以,她倒心虚似的恶人先告了状,说:“公主嫌我在里面挤,命我骑马跟从。”
宫人女官们在随扈队伍里一向极有体面,何况她是我车上出去的?立刻便有从人将马让给她,自己另去寻备用的马骑。
我还刚推了门要去留她,她却已一跃便上了马,我只得坐回去,从窗子里露出一半的脸来,唤:“阿欢。”
阿欢一扯马头,离我近了些:“二娘有吩咐?”
我见左右都是人,只好道:“没什么,你好好骑马罢。”闷闷关窗,又生自己的气,又生她的气,呆坐一会,听见外面有男人和阿欢说话的声音,赶忙又推开窗,只见李睿不知什么时候骑马跟过来,与阿欢并马聊天,我开窗时,只听李睿在道:“上回那酒胡可还好么?若好,我再去买几个。”
我只觉热血上头,未经思索便道:“什么酒胡?是上回我们去天津桥你买的那个?你把它送给阿欢了?”
李睿转头笑道:“你倒还记得。”提了提缰绳,招呼我道:“车里坐着有什么意思?出来骑马罢。”
阿欢从旁道:“天后说路上颠簸,不让二娘骑马。”
李睿哦了一声,我恼得很,车窗狭小,说话不便,便自己钻到车前,将门一推,把门口坐着的内侍赶下车去,自己坐在车右,探身问阿欢:“什么酒胡?”
她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偏偏却不理我,还是李睿道:“你坐进去,我跟你说。”叫人扶我进了车里,凑在窗边小声道:“不是给韦欢,是给你西殿里掸尘的宫人楚儿的。我知韦欢是你看重的人,本来不想劳烦她,只因你宫里我只和她熟些,所以才托了她替我带的,本想重重酬谢,因想她终究是你的人,所以过来和你说一句,我谢她五十匹绢,为的是她替我传东西,不是她背主勾连别人。”
我才知自己想岔了,不好说阿欢,便没好气地瞪了李睿一眼:“你不去巴结你那好王妃,怎么又来勾搭我宫里的人?从前你没娶妻倒罢,娶了妻,还和我这里的人藕断丝连的,不怕阿耶责骂?”
李睿听见“王妃”两字便蹙眉道:“别提她了,我从前白日虽要上学、站班,晚上却还得闲暇,如今竟是白日黑夜都有人管着,只有在路上还得些自由。”一面说,又赌气似的提了提马腹,道:“楚儿也算不得你的人,她本是掖庭里专做金线刺绣的宫人,我因怜她身世,才叫殿中省拔擢拔擢她的,你若不喜欢,还叫她回掖庭,我再去向阿娘讨了她。”
我真不知该说李睿什么好,瞪眼看他道:“我听说昨夜四哥做了《讨泥王鸡檄》,逗得满座噱然,父亲喜他谐谑,又赐了不少东西,你不去同他争宠,倒惦记着我殿里的女娘!”
李睿听见“四哥”二字,那脸色比听见“王妃”时更沉郁了,满口道:“小小娘子,懂得什么?我不和你说了。”竟提鞭打马而去。
我看看他,又看看阿欢,隔着幂离,看不见她脸色,只好叫一句:“阿欢。”
她转头看我,我想让她进来,怕她不肯,话在嘴边打了一转,变成:“外面冷,穿我的裘衣罢。”
她笑意盈盈地道:“二月天气,已不算冷了,我这样便很好,多劳二娘记挂。”
我想起她昨日将我裹成粽子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关了窗,坐不片刻又推窗看她:“楚儿是冀王荐到我这里的,这事你知道么?”
她道:“早些时候不知,后来知道了。”
我真想把她叫进来,好好教训教训她才是,看在左右有人的份上,忍气道:“你知道了,却不告诉我?”
阿欢道:“二娘这里是上等职司,能选进来的谁没有个来头?真要一一辨别,怎么辨得过来?只要是实心本分,不越法纪,又管她是怎么进来的呢?”
这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了,我瞪了眼看她,她如今胆气壮了,趁着没人注意,突然侧过脸,掀起幂离,对我吐了吐舌头,一踢马腹,向前小跑了一圈,回来时微微喘着气,我在车里也能听见她的呼吸声,想起昨夜那个吻,心里不觉发痒,又恼她无状,便恨恨摔了窗,自己在车里生闷气。
谁知这厮在外溜达了一阵,又翻到车前,敲我的门:“妾有事禀报公主。”
我忿忿道:“不想听。”
她笑道:“只一句话,公主听罢再赶妾出去不迟。”不等我开口,自己先推门进来,摘下幂离,坐在我身边,我道:“说好只一句,说完了你就骑你的马去罢。”
她却含笑看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却抿成一条线,手在脸上比了一条,那意思分明是要一直坐在这里。
我见她这样,真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把心一横,两手就去挠她的痒痒,边挠边道:“我看你开不开口。”话音甫落,就见她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来,心中刚生出不妙之意,人已被她反手按住,压在地毯上动弹不得——这车里铺的也是红线毯,线软花虚,香丝茸茸,我这脸算极娇气了,贴在上面却也毫不觉刺痛,只是被压得着实丢人,又不敢高声喊叫。
她见我并不出声,也不来捂我的嘴,只将我整个人一翻,脸朝下地翻下去,跨坐在我身上,手指捏着我的脸道:“以后还敢不敢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人在屋檐下,我也只能委委屈屈地道:“不说了,你放了我罢,发髻都散了。”
她又问:“还想赶我出去么?”
我道:“不敢了。”
她才笑了笑,在我脸上掐了一下,挪了开去,盘腿坐好,我垂头丧气地起身,伸直腿坐着,她又来拨我的肩,我警觉地躲开,坐到了角落里,她道:“发髻散了,我替你盘一盘。”
我道:“我才不信你。”
她好笑道:“车这么小,你除非出去,不然在哪里我捉不到?”
这话倒也是,我看她一眼,慢慢又挪回去,她跪坐在我身后替我挽发,间或捏捏我的脸,见我只是沉着脸,又绕到我跟前,看着我道:“我也不知楚儿是冀王荐的,殿中只说她是冀王乳母家的亲戚,也没给她重要的职司,宫中人事牵连,多半如此,避也避不掉的。”
我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她见我还不高兴,推我道:“从前也不见你这样小气,怎么如今亲近了,反倒揪着人的一点小事就不放过了?这就是你做女朋友的样子么?”
我哼了一声,将头转过去不理她。
她见我如此,倒来讨好道:“罢了罢了,算我不是,我向你认个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已是有些意动,却更装出严肃的模样,将身子挪出去一点,斜眼看她,等她再来扯我时,突地将她一推。
她一个不防,被我推倒在地,我却没她那么轻易就放了人,将她仰面压在线毯上,恶狠狠地道:“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就和外面那些男人勾勾搭搭、送东西、传信了?”
她一怔方明白我在说什么,白我道:“我说敢,你又能怎样?”
我对她一笑:“你猜呢?”边说着,两手将她的两手按在她头上的线毯两边,身子俯下去,咬在她唇上,舌尖叩开齿关,伸进去绕着她的舌尖一舔,奋力一吮。
她被我吮得倒抽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看我。
我技艺虽不甚纯熟,却胜在探索之心极盛,靠着一口气在她口里来回舔舐拨离,将她吻得面色潮红、眼神迷离,才松开她的手,在她身上坐起,得意洋洋地道:“还敢么?”
她又白了我一眼,突然揪住我的领子,将我扯到她身前,狠狠地吻住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日婉儿涉及的典故:
雍齿:雍齿素轻刘邦,在刘邦最困难的时候,雍齿献出了丰县投靠了魏国周市, 刘邦大怒,数攻丰邑而不下,只好到薛县投奔项梁,刘邦因此对雍齿非常痛恨。 后雍齿属赵,再降刘邦。刘邦很讨厌雍齿,汉高祖刘邦恩赏功臣封为列侯。他听说有人不服,天天发牢骚,刘邦问计于张良,张良说陛下最恨谁就厚赏谁,这样让所有人都有得赏的希望,他们就不抱怨了。刘邦于是封雍齿为什邡侯。
汉桓:东汉桓帝,登基之初委屈求全,借宦官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等五人之力杀死几次废立皇帝的权臣梁冀,后来成为有名的昏君。
隋炀:隋炀帝人非常聪明,但是用人十分忌刻,臣子功劳一高,便会被他干掉,喜好玩弄权术,投靠他、帮助过他的臣子大半被他所杀。
鲧:尧时中原地带洪水泛滥,尧决心要消灭水患,于是就开始访求能治理洪水的人。群臣和各部落的首领都推举鲧。尧素来觉得鲧这个人不可信,但眼下又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于是就暂且将治水的任务委任给鲧。
鲧治水治了九年,大水还是没有消退,鲧不但毫无办法,而且消极怠工,拿国家这一艰巨的任务当儿戏。后来舜开始操理朝政,他所碰到的首要问题也是治水,他首先革去了鲧的职务,将他流放到羽山,后来鲧就死在那里。
舜也来征求大臣们的意见,看谁能治退这水,大臣们都推荐禹,他们说:“禹虽然是鲧的儿子,但是比他的父亲德行能力都强多了,这个人为人谦逊,待人有礼,做事认认真真,生活也非常简朴。”舜并不因他是鲧的儿子,而轻视他,而是很快把治水的大任交给了他。
大禹也并不因舜处罚了他的父亲就嫉恨在心,而是欣然接受了这一任务,最后治水成功,还接受了舜的“禅让”。
第146章 疑云
一路上,我与阿欢的相处,大抵如是。
自京城去东都的路,我走了许多次。从没有哪次如这次这般叫人欢欣雀跃的。
若我不是在古代,又恰好出生在这恼人的皇家,我真恨不得向全世界都宣告我如今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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