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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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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她走了几步,兀自瞻首彳亍,流连不舍,便拿眼去看崔明德:“崔二就不想看看万邦来朝是什么景象么?”
崔明德向远处望了一眼,淡淡道:“我记得这附近有好几座城楼?”
我眼前一亮,连声道:“我认得,宫中每一处城楼我都认得。”略想了一想,笑道:“跟我来。”便反握了韦欢的手扯着她走,她略挣扎了一会便任我拖拽,我们三个一路登上最近的城楼,我倒没什么,她们两个都只向下一看便抬了眼,各自退了半步,我道:“怎么了?”
韦欢道:“无事。”
崔明德道:“风有些大。”
我挨过去,发现风其实并不很大,刚要开口说话,崔明德将遮面用的白色纨扇一挥,指着远处道:“那边。”
我和韦欢都顺着她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远远的一大群人列队立在宫门处。人极多,连大朝时的人都没有这么多,颜色极多,除了公卿们的紫绯青绿,还有夷酋们按照本族服色所穿的各式各样的衣裳。离得远了,这些人望着都不像是真的人,倒像是小小的颜色组成的小格子一样。
崔明德眼尖,忽然将扇子一挥,道:“那是不是高句丽人?”
韦欢咦了一声,便跻身向前,踮脚看了一遍,恨恨道:“是高句丽人。”
我好奇地道:“高句丽人怎么了?”
崔明德难得地动了颜色,望我道:“你不知道?”
韦欢代我答道:“她从小身子弱,养得娇气,许多事陛下都不许同她说。”
崔明德便把扇子一收,遮住半张脸,垂眼道:“麟德元年,圣朝军士入高句丽国都,见那里建了极大的京观。”
我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忙地去看韦欢,韦欢轻咳一声,道:“所谓京观,就是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据传刘公入高句丽国都,城外三十里的官道上白骨累叠,具是汉家尸骸,自先隋至今,计不下数十万,刘公奉诏就地将所有尸骨殓瘗,埋了整整一个月才埋完。”
崔明德嗯了一声,道:“自此京中风气,率以高句丽为诸夷中最次,骂人丑陋,便呼‘高丽奴’。”
我怔然无语,韦欢又向外张望了一遍,笑道:“是诸夷献礼,新罗人献了好多高句丽人——不过新罗自高句丽之战后便屡屡侵犯我国家,也不是什么好物。”
崔明德点头道:“新罗反复无常,最是卑鄙无耻,如今朝廷因有吐蕃为寇,不得已与之周旋,其实…”她忽然掩了嘴,咳嗽一声,道:“今上圣明勇武,天后贤良致德,始有今日百夷来朝之化。”
说话间已有内侍们为赞导,引这些人走进宫门,我起先还想数到底有多少个酋长,数了一会就眼晕了。太常寺已奏起鼓乐,竟同朝拜父亲时的乐声几无二致,群臣和百夷酋长在庄严的乐声中停到了光顺门前,肃雍为礼——那乐声极清朗,隔着这么远却连礼官的赞词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三个都看得入了迷,韦欢和我两个人不知不觉地都贴在了一起,我两手扒着墙头,她则两手扒着我的肩,我们像两个未经世事的小学生一样踮着脚在城楼望着远处,崔明德也收了声,靠着城墙站着,等朝觐的人群开始退出去了,我们三个都还恋恋不舍地望着,心内各有感慨,只是都不知要怎么说,还是韦欢先道:“这样看,那些人真像蝼蚁啊。”
我疑惑地看她,她摇了摇头,好一会才道:“我在想,我父亲似乎也在那里。”
崔明德淡淡道:“既是大朝,百官僚属,自然都是要来朝见的。”
我出神地望着远方,人群已经退散,远处是一道又一道的宫门,重重宫门之外,便是繁华的坊市闾巷,我曾穿过那重重门閤,亦曾走过许多街坊市巷,可过去那些事物于我,都不过是浮光掠影般一闪而去,如今站在这里,却像是头一次认识这个国家一般——大唐,这两个字于我从未有今日这样大的分量,这个朝代与其他的许多朝代一样,延续不过二三百年。可是也正是这个朝代,在战火和灾难中崛起,成为历史上最强盛的时代之一,如今这强盛还未至顶峰,再过几十年,也许在我这一代,也许在我的下一代,她便会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
大唐,这是我过去的国家,也是我未来的国家,身为这个国家的皇族一员,我觉得…十分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
嘛…今天不小心又加了班…那个…双更的话…这周内会更的…_(:зゝ∠)_
第135章 心魔(五)
“敕:上官氏性禀和惠,行推柔顺,貌勘关雎之选,德匹鸡鸣之诗,期于内理,能彰令德,可才人。”
婉儿听完旨意,强挤出一抹笑容,母亲在一旁拿出绢帛,那中官倒很客气,拱手笑道:“上官才人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娘子,这东西小人可不敢收。”
母亲推让了几次,那人辞不过,便笑道:“若这样,求才人赐一杯茶、一口点心,便算是赏了小人了。”
母亲还在道:“这怎么行?”婉儿已转过头去,轻轻唤一句“阿娘”,母亲便看了她一眼,起身将藏了许久的金州茶拿出来,好生煮了一壶茶,又取出果点,请捧给来人。
那内侍接了茶品了几口,又拈了一块点心吃了,方笑道:“多劳娘子,小人还要回去备供奉,这便告辞了。”婉儿与母亲虚留了几句,一等那人连连拱手,极恭谦地退了出去,母亲便变了脸色,将手在那送来的衣裳上一拍,沉声道:“说罢,怎么回事?”
婉儿茫然地看着那中官离去的方向,良久才回头,两眼无神地盯在那衣裳,轻声道:“儿…亦不知。”
“不知?”母亲脸上的怒色越明显了,从前婉儿极怕她这样发怒,如今见了,却暗暗觉得这样形于颜色的怒火,竟还不及那个人淡淡一句话来得吓人。她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白日里那人右手斜端着酒杯搭在右腿上、淡淡说出“跪出去”这三个字时,自己的心是怎样在颤抖的,那样微微带着愠怒,却又极克制的表情令她惊惶万状,跪在殿外时,她一直都在揣测这位天后会怎样惩罚自己。
婉儿以为,这位天后陛下早该厌烦了自己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却没想到,最后等来的不是惩罚,而是一句轻描淡写的“留在我身边做个女史”。
那个人究竟是真大度,还是假慈悲,婉儿不知。婉儿只知道,她再一次地饶恕了自己,同时,也又给了自己一个选择。
女史这两个字,真是微妙至极。
侍候起居的宫人可以尊称为“女史”,执簪笔之礼的近人亦可以尊称为“女史”,天后随口一句话,最初到底是指的是有品有级的女官,还是略有尊荣的近侍,婉儿无从知晓。但是婉儿知道,自己只能有一种选择。
宁可藏拙守愚,不可自作聪明。
母亲其实也是知道这道理的罢?所以她的愤怒,其实并不是因着自己忘了父祖的血仇,反过来给仇人做帮手,她的愤怒,多半还是源自对这位天后的惶恐——她们已是罪余之人,充在掖庭,尚且要战战兢兢、苟且偷生,如今再做了“掌叙宴寝,理丝枲,以献岁功”的才人,日日在御前侍奉,那该是怎样担惊受怕的日子?
婉儿不敢想象,她望了母亲一眼,母亲的脸早已因怒气而发白,那白中又透出一股绝望似的青灰来。
“不知。”母亲嗫嚅着重复了一句,转头看婉儿,“你不知?”
婉儿将眼中的一切担忧都收住,微笑道:“儿虽不知就里,但以常理推想,如今毕竟还是李家的天下,那个人一贯又爱做些大度贤良的样子,封我做才人,多半只是为了叫我占个后宫的虚名,毕竟像我这样的罪人之后,既难以得宠于圣上,家族中亦无权势倚仗,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母亲狐疑地看了婉儿一眼,怒气稍霁,婉儿知道她已被自己说动,挨到母亲肩头,揽着她道:“阿娘放心,那人向来恩怨分明,既是这么多年不曾对我们下手,便没有突然又想起来再下手的道理。再说,阿娘觉得以我们的身份,值得那人这样大费周章、虚以委蛇么?”
母亲相信了她,面上怒气尽数散去,坐不片刻,又道:“你…多加小心。紫宸殿中,都不是善与之辈,如方才那个人…”
婉儿知道母亲的意思,方才那个人不过是个从九品,却是口齿伶俐、断句工整,做起事来又稳妥圆滑,而这样的人,紫宸殿中可能有百十个。母亲想到的只是她在紫宸殿中的日子不好过,她想得却比母亲更深:无论这些人是天生聪敏,还是后来习得,这位天后识人用人的功夫,着实非凡,自己很该向这些下人们学习,方能投得天后所好,免于祸患。
“阿娘放心,”婉儿望着母亲斑白的鬓发,真心实意地道:“便是为了阿娘,儿也会至慎至谨的。”
母亲长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婉儿同母亲说的话并非全是托词,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这位天后的脾性已有了些许了解。这位“陛下”只要事不涉切身利益,其实是极宽容的。
这位天后近前的女官,大大小小总有二十余个,这些人有许多都是来自罪没入宫的奴婢,算她们入宫的年纪,再推测她们的姓氏,其中不乏这位天后的仇人之家,可这些人却全都好端端地在紫宸殿伺候着,有功即赏,无过不罚。
婉儿看见这些人,心里才略略安定了些,当值时极尽恭顺,无事时亦婉转向近人们讨教天后的喜好——她聪明地没有打探任何关于天皇陛下的消息,职事上的一切都只问天后的意思。才人这职司本是为皇帝所设,到了她这,却成了皇后的专一佐翼,有时连天后跟前的几个女官都看不下去,半含酸半打趣几句,婉儿不是当作听不懂,便是当作听不见。
天后果然欣赏婉儿这样的恭谦,命她日日跟在左右,大事小事,多得与闻。于是婉儿不但开始“听不懂”、“听不见”,渐渐地连话都不大说了。有好事者给她起了个别号,叫做“三不娘子”,是为不看、不听、不言。
有一回天后听见了这样的打趣,也不知是不是心情好、兴致一来,竟替婉儿辩道:“你们不懂,那庙里的菩萨也是这样,不看、不听、不言,却是受万人香火,供奉无算——这才是真佛金身呢。”
婉儿总觉天后这话里颇有深意,数日之后,常在背后议论她的几个人便被贬去了外面,有一个特别爱嚼舌的,则因细碎事被杖毙。紫宸殿中本就藩篱牢固,如今更无人敢再传些碎言碎语。
而“金身才人”,亦成了婉儿最新的雅号。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前面有个bug,李睿结婚和和亲公主的婚事应该是“今年年底”,已改…
小剧场:
婉儿:这么多年,天后都没对我们下手,肯定是忘掉我们了。
则天:那是因为这么多年你都还没成熟…
婉儿:(╯‵□′)╯︵┻━┻!!!
于是…今天上官才人也顺利滴被陛下“干”掉了…
——摘自《论上官才人的一万种死法》by永远都是亲妈和亲外婆的允
晚安~
第136章 鞠舞
十一月中大事甚多。李睿终于将赵氏娶进了门,算是彻底告别了他的少年时代,住进了父亲为他大兴土木所修的冀王宅;义安公主自光顺门出嫁,走时眼泪汪汪,却不得不吞声忍泪,说些“家国大事,义在不辞”的套话;父亲将启程封禅时,却犯了风眩之症,休养数日,病情不但没有见好,反而更加加重了,不得已,只能下了停封禅诏,却是心有不甘,又下令明年二月往幸东都。
父亲此次病得着实严重,往年他再怎样都还能强起走上几步,亦能坐在榻上听政处事,可是这次他几乎完全不能听事,母亲先迅速代管了朝政,半日之后,却又假托父亲的意思下了一道旨意,让太子御光顺门监国听事,小事咸由太子决之。
我之所以知道这诏令只是假托父亲的名义,是因为诏令下时,我正随同母亲在紫宸殿侍疾。父亲一病,母亲便如往日一样寸步不离地守候着他,我住在宫中,往来便利,便也日日前来,母亲处分一应私密事务时,我都在侧。而令太子监国这份诏令,论理该是许多人讨论过,或是父亲首肯过才下的旨意,母亲却一人就做了决断,也没用中书舍人,自己亲笔写了诏令,模仿父亲的口气,说自己是“代拟诏旨”,然而父亲下这样的诏令并非反常之事,门下并无异议,立刻便颁行了。
这些日子以来,母亲看上去如任何一个忧心丈夫的小妇人一样,不施铅粉、素面朝天,她的一切言行举止中都带着些许难言的凝重,仿佛丈夫的病情已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使她无暇再顾及往日里那些争权夺利的手段,然而她这凝重只持续到团儿来之前,等团儿默不吭声地进来时,母亲便露出些许隐秘的喜色,牵着我走到一边,命我和婉儿各站在几步之外:“不要叫人靠近。”
殿中早已由母亲的心腹把守,她却偏偏还要叫我和婉儿再守一遍,我心中好奇顿生,站立的时候竖耳倾听,隐约听得“吴王”两字,又不敢听了,再看婉儿,只见她低着头、袖着手,一动不动,仿佛入定高僧。
母亲和团儿谈了约有两刻之久,团儿退出去后,母亲又招手叫婉儿过去,说了几句之后,婉儿便也退了出去,殿中只有在床上昏昏沉睡的父亲,和在外间的我们俩。
母亲与团儿和婉儿说话时都极果决,到我面前时却犹豫了片刻,方道:“兕子,阿娘要托你做一件事。”
我见她神色,有些紧张,咽了一口口水,才道:“阿娘叫我做什么事?”
母亲到这时却又犹豫起来,将我看了又看,良久也未回答,只是招手叫我挨着她坐下,一手将我紧紧搂住,我偷偷自侧面抬眼看她,却见她闭上了眼,像是在凝神思考着什么,良久之后,她睁开了眼,转头看我:“你这些时候带人打球,一队中约有多少人?”
我怔了怔,道:“独孤绍、崔明德和韦欢一总荐了十二个人进来,这些人又陆续荐了几个,连她们的仆从奴婢,还有我宫里的人,少时五六人为一队,多时二三十也有。”
母亲点头道:“如此两队相加,便有数十人之多。”
我道:“若算上选骑和供奉,约至百人罢。”
母亲又问:“这些人球技都好么?”
我斟酌道:“大致都比我强些,都能为马球,不必乘驴,在女妇中都算是有膂力了。”
母亲道:“我这便下令,从宫人中选二百名有体力者,随你打球玩耍,你或叫独孤绍,或叫韦欢带她们操练,习鞠不辍,若朱镜、蓬莱殿中住不下,可入绫绮殿。”
我犹疑道:“可是父亲正病着,我还率人打球…不大好罢?”
母亲笑得颇有深意:“谁说叫你去打球?是叫人操练,以供你日后使用。”看我一眼,又道:“你若担心,不如这样,便说你要为陛下献鞠舞,所以选人操练。若如此,二百也不够,先选五百操练,择其善百二十人于元日献舞,此事三日内务必妥善办好。”
我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看母亲,又向内间一看,父亲虽患风眩,不能视事,却远非上次那等不治之象,母亲以我的名义操练膂力妇人,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何况,若事真有变,中外全副武装的禁军便不下数万,数百妇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母亲还在等我的回话,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咬着牙道:“是。”想一想,终究是偏心韦欢,因道:“独孤绍出身代北名族,习于军事,还是叫她进宫来领人操练吧。她家中有数十侍儿,素日在家中常常为操演之戏,亦可带入宫中,作为辅助。”这话说得露骨,其实已存了几分试探母亲的意思,话说出口,又有些怕母亲听出来,不住拿眼瞟她,她却露出几分赞赏之色,对我笑着点点头:“可。”
我心情沉重地对她行个礼,将要辞出去时,她叫住我:“我想了想,你于宫中人事不大熟悉,选人之事,还是叫阿青去办罢,你只管同独孤绍说一声就是。”
我方才还只是紧张,这会儿心却有些凉,张了张口,想要叫“阿娘”,又低了头,道:“是。”她像是看出我的不乐意,重又将我搂住——这回搂得比方才更紧了——在背上用力拍了几下,才道:“痴儿,不是嫌你年纪小、不经事,只是…此事你牵涉得越少越好。”
我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抬起头去看她,想从她的脸色上看出些分晓——我倒不是以为她轻视我,而是觉得她连我也防着,心中有些烦闷,然而这会看她的脸色,却又觉得她并不是在防我,她此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像一位慈母,眼中满是爱怜悯惜之意,我更加迷惑了,半懂不懂地应了一声,道:“那儿告退了。”说了一句,还不就走,只是看着她,她果然隔不一会便又叫住我,依旧是有些踟蹰的模样,少顷方道:“你阿嫂新近诞女,你该多去探望探望她,二郎毕竟是你哥哥,你不可与他太疏分了。”
我实在是不懂母亲到底在想些什么,闷闷应了一句,退出来后,立刻便打发几人,一人去请独孤绍,将我要练鞠舞等话传给她,请她速速进宫;一人去请阿青,告诉她母亲的意思;再一人却是去告诉韦欢和小浪,说我想替父亲祈福设斋,让她们将绢钱挪出来,以备万一之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更,还有一更。
昨天忘了注释了,给婉儿的制文中章句摘抄自唐代诏令,鸡鸣之诗指的是诗经中《女曰鸡鸣》篇,大意是妻子劝丈夫起床干活,丈夫撒娇赖床不肯起的故事(并不)。
以下摘自百度百科:
女曰鸡鸣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⑴。子兴视夜⑵,明星有烂⑶。”“将翱将翔⑷,弋凫与雁⑸。”
“弋言加之⑹,与子宜之⑺。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⑻,莫不静好⑼。
“知子之来之⑽,杂佩以赠之⑾。知子之顺之⑿,杂佩以问之⒀。知子之好之⒁,杂佩以报之。”'1'
第137章 自荐
父亲此次生病,看望最勤的不是一贯仁和孝顺的太子,也不是一贯机灵讨巧的李睿,而是远道而来的吴王。
事后想来,这件事再正常不过了:一则吴王多年在外,骤然回京,有些思念孺慕之情也是天性,二则他是全无倚仗的庶子,荣辱皆系于父亲一身,不得不尽心孝顺,三则,他也是诸皇子中最闲的——太子监国就不必说了,李睿被母亲打发去编书,又领了十七州刺史、两州军事,虽属虚名,毕竟也要点卯签押,如吴王这等只领了一州刺史的亲王,自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事后想得明白,却总还是晚了一步,太子和李睿在父亲病情好转、下诏封吴王长子为郡王、食实封百户时,才惊觉了父亲对这个庶子的重视,太子那里如何我不知道,李睿的焦躁是显而易见的,一连好几日,他都在宫中,陪伺在母亲身旁,满脸都是想要说话的模样,可是每每要开口时,母亲不是突然对佛经感兴趣、要叫婉儿诵经,就是突然诗兴大发、命侍臣们作诗文应景,再不便是陪在父亲身边,夫妻两个一起逗弄吴王的小儿子千里、夸奖着吴王的孝顺,李睿根本就没有办法开口,只能一边违心地与吴王兄友弟恭,一边对我杀鸡抹脖的使眼色。我对此一般都视而不见
久而久之,李睿仿佛认了命一般,也只能学着吴王,认认真真地入宫侍疾、讨好父亲、“安慰”母亲,父亲见他孝顺,也十分欣慰,赏赐颇多,又命他和吴王常与朝班,听习政事,意在为太子辅弼。
太子年初便曾监国,那时父亲和母亲待他都极和蔼,太子凡有上书,无论对错,几乎无不准奏,然而自赈灾和上阳宫之事后,母亲待他便渐渐地严厉起来,此次虽然号称要让太子一人监国听政,却每日都派苗神客、刘祎之等前往辅佐。太子所奏之事,无论大小,母亲总能挑出许多做得不对的地方来,她倒并不直接驳回,只是总喜欢拿出来在父亲面前一一讨论——何处用何人似佳,何事用何法则更好,若如太子所奏,则恐有甲乙景等祸患。
在大半年之前,父亲见母亲如此,总会笑着替太子辩护:“七娘莫太严厉,朕也是自少年起做的皇帝,那时处事还不如二郎呢,还不是一样一样学出来的?”有时母亲责备得严厉了些,还会戏谑道:“你莫说他,你自己年二十余时,连这些弯弯绕绕都还不懂呢,他能懂这些,比你这做娘的,已是好了不少了。”
然而如今有吴王和李睿在跟前,父亲却渐渐地对这些驳斥沉默起来,将向东都启程时,父亲下手诏说,皇太子虽居上嗣,义实臣子,不该如皇帝般享四方朝贡,命百官日后不许再于元日群集朝拜太子。
诏令下达之后,太子前来拜谢,我清楚地看见他满脸的忧惧之色。我心里生出几丝不忍,故意亲昵地唤“阿兄”,挽着他的手道:“阿兄近日太忙了罢?都瘦了这么多了,不管有多大事,总是身子要紧。”
他苦笑了一下,伸出手来,似是想要摸摸我的头,到最后却只是在我的手上轻拍了一下,道:“兕子大了,不可再跟阿兄这么拉拉扯扯的。”说完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你阿嫂说谢谢你的胭脂,她也仿着做了点,说是更添了许多茯苓粉,觉得比你先做的似要润些,你拿去试试,若好了,我把方子写给你。”
我怔了怔,一时竟没及伸手去接,他看我不动,便把东西塞在我掌心里,轻轻笑道:“你的胭脂方子我看过了,好是好,只是不够润,你这青春正盛的小女娘,若不多用润泽之物,到了以后,便容易干皲,想想你到了阿兄这个年纪就满脸皱纹了,怕不怕?”
他显然是想模仿李睿那样做鬼脸,可到底也没做出来,只是两手在颊边略比了一下,父亲的内侍出来,他便马上正了颜色,恭恭敬敬地走进去,我将这盒太子参与调配的胭脂握了又握,到底把它袖了进去,没有对母亲提一个字。
二月中,太子、吴王、李睿与我都跟着父亲和母亲,自京中启程,浩浩荡荡地往东都去。
这样的旅程几乎每年都有一两次,我们都已习惯,韦欢早早地替我将一切都打点得舒舒服服的,却特地把我的胡服和窄袖都带在车上,我还觉得奇怪,她瞪我道:“你日日跟在陛下身边,怎么却连随扈的名单都不看一眼?今年你那帮伴当的家人都在列,她们多半也都在。”
我笑道:“我多半只在外面,偶然进去侍奉一回茶水,相公们都恨不得要上书进谏了,若再多问几句,岂不是要被他们活剐?”
韦欢白了我一眼:“谁让你问他们?你就不会出来寻个人悄悄问一句?至不济,直接问陛下也好,陛下既许你设了这个队,难道还不告诉你要不要带她们去?”
我倒没想到直接问母亲,不知为何,我最近对母亲总有些畏惧似的,也不像从前那样敢在她面前肆意玩笑了,她说一句话,我总要想上两三遍,她跟前的人,哪怕是极寻常的宫人,我也不敢再如从前那样随意使唤训斥——这倒也不是我故意的,我只是下意识地做着这些,等到自己发现时,这情形已然持续了许久了。被韦欢问起,也不好直说,只含糊道:“这球队如今都是独孤绍在管,也算不上是我的队伍,要问,也很该问独孤绍去——阿绍该来了罢?她父亲一定是随扈的。”
韦欢道:“亏你还想得起她。她前几日就来寻你,因你总在御前,见不到面,所以托我来求你呢。”
我奇道:“她要求我什么?”
韦欢笑道:“独孤绍也是个痴人,你记得元日献舞时,二位圣人天颜大悦,天后陛下谑说天皇陛下有‘百骑’为田猎之卫,她便要设‘女百骑’为蹴鞠之使么?”
我道:“当然记得。”那一日独孤绍领着百二十名女娘,将一顶鞠球来回踢得如奔星落月一般,两旁观舞之人无不喝彩,吴王甚至从座上立起来替她们鼓噪——短短数月,他比刚入京时那股小心谨慎真是不同了,如今也变作了在街上策马横行的人物,在京中起了宅邸,霸占了好大一片河流,看见李睿编书,还装模作样的集了一群文人,号称要编《忠孝论》一千卷来向天皇天后表达他的忠孝之心。
父亲听说这个数目时正在服药,差点没把他那辛苦炼了许多天的仙丹一口喷出去,正在父母跟前侍奉问安的李睿和我也面面相觑,只有母亲笑道:“四郎果然孝顺。”传令说,吴王编书乃是大好事,无论要用人用钱,都由她出就是,叫吴王尽管放手用钱。
李睿这厮从来跟风讨赏不手软,听母亲说了这句,却破天荒地什么赏都没讨,恭维了吴王几句,回家便将他自己的笔墨钱给送了回来,据说是因“阿娘如此委曲求全,讨好阿耶,贴补四郎,我不可再令阿娘忧心”。
我十分疑心他的师傅们到底教了他什么,将这样一位聪明伶俐的冀王教做如此模样。不过若想想他身边师傅宾友十个里有六个是母亲选的,再想想在另外一个历史中母亲对儿子们的态度,我便也释然了。
韦欢静静地等我出完神、回头看她,才笑道:“猜到了?”
我颇觉莫名其妙:“猜到了什么?”
韦欢便知我刚才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摇头道:“你平时爱走神倒也罢了,怎么和人说话说着也这样呢?亏得你是陛下的嫡亲女儿,不然常人殿前应对时这么样,还不知怎么被责罚呢。”
我辩道:“我在耶娘跟前自然不这样了。”见她不信,眼珠一转,顺嘴就道:“我只在你跟前如此。”
韦欢沉了脸道:“你还想我和你同车么?”
我忙道:“我再不说了,你告诉我,独孤绍想托我干什么?”
韦欢自己也忘了这事,被我一提,瞪我一眼,道:“陛下本是说笑的,独孤绍她自己倒上了心,想托你去和陛下说,以后宫中常设这么一队,她自荐要做‘蹴鞠使’,愿意在宫中供奉终身。”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38章 痴气
独孤绍会有这么个想法我倒不意外。我与她相交日久,对她的家世志趣都已颇为了解。
她父亲元康本是太宗朝有名的浪荡子弟,因行为不检故被杖责夺官,祖父当庭训斥于他,他深以为耻,便头戴红巾叩宫门发愿,说要投军效力,彼时正遇吐蕃犯边,秦庶人之乱,朝中武将株连者半,太宗皇帝手中无人可用,只能下诏征募勇士,听说独孤元康要主动投军,大喜过望,立刻便封他做朝散大夫,本意是叫他做个文职,以为子弟之表率,谁知独孤元康颇有些悍勇气,带着家中亲卫上阵冲锋,首战便斩首百余级,其后累功至朔方军司马、屯田校尉,吐蕃深夜突袭河源军,诸将皆弃城而逃,只有元康率城中军士抵抗,天明后以百姓男女系头巾、执长矛在城中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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